第23章 白夜不知琉璃火(14)
白夜不知琉璃火(14)
時間過得很快,江牧看着他們咋咋呼呼地把聞斜弄回了三尺峰,顧吹雪一臉凝重地給他把脈,沈霜白和南符子皺着眉在旁邊看着。
一等她挪開手,南符子就急忙問:“師妹,如何?”
沈霜白也沉聲問:“他的修為怎麽會變成了築基?”
顧吹雪神色複雜:“能保住築基期的修為都已經不錯了,小斜識海和丹田受到重創,金丹被毀,我這幾天得守着他,好歹先把他的命給保住。”
“這……”南符子愣了愣,“怎麽會這樣……”
顧吹雪看向他:“大師兄,小斜走的那天沒跟你說別的。沒有說他到底去哪兒?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眼睛都微微紅了些:“他這樣子,我們怎麽跟小師弟交代?”
衆人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沈霜白也嘆了口氣:“我這幾日也在這邊守着吧,宗主師兄就不必了,你調查一下這小子這些天到底幹了什麽。”
南符子應了一聲。
顧吹雪把聞斜的手放回了被子裏:“我去給他煎藥,兩位師兄,你們先守着他,要是小斜醒過來了,就拜托你們給他輸一下靈力,先滋潤一下他的丹田。”
“不用輸太多,他的經脈盡斷,還沒斷的到處都是裂口,根本承受不住太多的靈力。”
南符子和沈霜白自然無不應下,只不過聞斜一直在床上躺着,就三四天了都沒睜開過眼睛。
南符子憋不住了:“師妹,小斜怎麽還沒醒?”
顧吹雪嘆了口氣:“他這傷太重了,就是我,現在也是全無頭緒,只能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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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牧也跟着嘆了口氣,看了床上躺着的混賬小子一眼。
這小子,真是……
引魂燈能聚靈不過只是傳言,從沒有人試過,他又何必為了這點微末的希望拼上自己的性命?
傻子。
直到半個月後聞斜才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體緊繃了一瞬,渾身都是戒備,直到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熟悉的環境,才倏地放松了下來。
守着他的人是沈霜白,看到他睜開眼睛還愣了愣,然後立刻就握住了他的手給他輸靈力,“小斜?怎麽樣?!!”
聞斜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但依稀能辨別出他在喊“小師伯”。
沈霜白沒注意到,難得激動地揚聲喊門外的南符子和顧吹雪:“師兄師姐!!小斜醒了!!”
然後就聽見外面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聲音,顧吹雪和南符子奔了進來。
顧吹雪快速地給他另一只手把脈,一邊使喚南符子:“師兄,快給小斜喂點水。”
“哦哦!”南符子手忙腳亂地給他喂水,又連忙問她:“師妹,小斜現在怎麽樣?”
顧吹雪擰着的眉頭沒有松開,沉吟了一會兒才松開了聞斜的手,回:“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就是這修為,肯定是不可能回來了,只能重新修煉。”
南符子和沈霜白齊齊松了口氣:“那就好。”
修為跟命比起來,自然是命比較重要,修為還能再練,命沒了就是沒了。
這時候,南符子才皺着眉看向了聞斜:“小斜,你這些天去哪兒了?誰傷的你?”
他越說越氣,最後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小師弟才走了多久,我凜劍宗雖然元氣大傷,但也還有人!竟然有如此不知死活的混賬敢傷你至此!!”
“小斜!你快說!師伯好去給你報仇!!我南符子把話撂這兒了,此仇不報非君子!!”
連向來穩重的沈霜白和不喜打殺的顧吹雪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他,看起來像是只要他說了,下一刻他們就要出去拼命了一般。
不過躺着的聞斜完全沒有理會他們的怒氣,“師……咳咳!”他剛開口就咳了好一陣,甚至還吐出了些殷紅的血。
“小斜!!”南符子一臉駭然:“師妹,他這是怎麽回事?!”
不是說性命沒有大礙嗎?怎麽還動不動就吐血的?
顧吹雪又給他把了下脈,搖了搖頭:“小斜現在身體虛弱了,受不得刺激,要問什麽,等他好點兒再問吧。”
“大師兄,你去看看藥好了沒,我先給他施針。”
南符子應了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卻被聞斜拉住了:“師……師伯。”
南符子:“嗯?小斜?”
聞斜又咳了幾聲:“師門裏,應該還有我師尊的精血吧?”
南符子想了想,咬牙應下:“你想要?我一會兒去取!”
人都已經去了,留着精血自然沒什麽用。
“只是……你要小師弟的精血來幹什麽?”
聞斜蒼白的唇角微不可聞地向上揚了揚,費力地伸手碰了碰床頭上挂着的他的儲物袋,指尖靈力微蕩,下一瞬,他的手裏就出現了一盞晶瑩剔透的燈。
在場的另外三個人同時愣住,感受到那盞燈充沛的靈力,顧吹雪遲疑了一下,問:“小斜,這是什麽?”
“引魂燈,”沒等聞斜回答,沈霜白吶吶地說,跟着他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聞斜,“你這些天,是去找了這玩意兒?!!”
不是他不能理解,他其實看到這燈的下一瞬間就知道了這小子的意圖。
只是,這燈聚靈的功效不過只是傳說,根本沒有人能證明這是真的,何況死而複生這種事一聽就很荒缪,這小子竟然為了這點微薄的異希望,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
都說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靠不住的東西,夫妻都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了,更何況他們只是……
“引魂燈?”顧吹雪和南符子同樣不可置信。
但眼看着聞斜又要暈過去了卻還堅持着不肯閉眼,南符子一咬牙:“好,我一會兒去取小師弟的精血。”
聽到了他的話,聞斜這才放心,終于再次閉上了眼睛。
顧吹雪簡直不敢相信:“師兄,聞斜不懂事胡鬧也就罷了,那可是和小師弟聯系最大的東西,你也跟着——”
“師妹,”這時候南符子倒是冷靜下來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看,這是小斜最後的希望了。”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這也是……小師弟最後的希望了。”
雖然這希望基本沒有。
江牧這時候的情緒倒是穩定了些,他坐在“自己”旁邊,這個空間把他排除在外,他倒也不覺得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膝蓋。
他得想辦法破了這個幻境。
他和聞斜在這兒已經困了許久了,再者,聞斜在這兒不過就是重複當年痛苦的回憶,還是得趕緊出去。
就是,他現在又碰不到別的東西,怎麽破這個幻境?
其實要想破幻境倒也簡單,在這裏,聞斜的一切苦痛都來源于在這兒躺着的“他”,只要把這具屍體毀了,幻境自然也就破了,但是,難就難在,他自己碰不到別的東西,而聞斜他們巴不得把這屍體供起來,怎麽可能毀了它。
頭疼。
*
南符子的動作很快,引魂燈很快就被點燃,而聞斜在顧吹雪的精心調養下,也慢慢的好了一點。
他一好,就把顧吹雪他們都趕回去了,這下子,三尺峰上就又只剩了他和他師尊兩個人。
江牧看着他像以前一樣,自己煎藥做飯,飯做好了之後喂“師尊”,閑了就盯着他屍體看,活得簡直不像是個正常人。
不過破幻境這件事倒是有了一點進展。
不知道是不是引魂燈的原因,江牧發現這個幻境對自己的容納度竟然高了,他有時候用盡全力,竟然也能移動一些小東西了。
他這些天都在有意識地訓練,到現在,其實他估摸着用盡全身的靈力,應該能把他的屍體一舉毀掉。
他還沒動,只是在等聞斜疏忽。
以他現在的能力,想在聞斜的眼皮子底下把屍體毀掉,幾乎是不可能的,說不定還沒動手聞斜就感受到了他的靈力,只能等着他不在。
但問題是,這些天他看着聞斜對他的屍體寸步不離,就連煎藥都要盯着“他”,想等他不在,難如登天。
不過雖然難如登天,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終于有一天,聞斜出門了。
三尺峰上存的酒被他一天給“江牧”倒一壇倒完了,他要下山去買酒。
走之前,他也怕出問題,還特意在“他師尊”呢床邊設了一個結界,不過他沒想到,想搞事情的江牧還沒被這個幻境完全承認,這個結界自然也就擋不住他。
他沒有心軟,直接拔出了點蒼劍,一揮劍,一道包涵了他全身靈力的劍氣就向屍體掃了過去。
*
聞斜才剛跨出了小院,心裏一悸,覺得不對馬上就往回跑。
不過他遲了一步。
“師尊——!!”
他剛一進門,就看到了劍氣沖着“他師尊”掃過去,他瞳孔驟然一縮,來不及細想就想擋在屍體面前。
但他不過是築基期,怎麽可能擋得住,只能眼看着屍體被劍氣撕碎。
他渾身顫抖着,徒勞地伸手想去抓住什麽,卻什麽都抓不到。
“師尊!!!不要——!!!”
他滿臉是淚,卻只能渾身無力地跪在地上,雙目無神地盯着已經空了的玄冰床,一遍一遍地喊着他師尊的名字:“江牧,江牧,江牧……”
江牧站在他身後,等着周圍的空間盡數崩塌了,他才往前了一步,下意識地伸手拍了拍這小子的頭。
“蠢不蠢,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