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冷戰

十、冷戰

綱吉和Reborn冷戰了,他是有史以來頭一個敢跟Reborn冷戰的人。

在同住一屋,擡頭不見低頭見,所有時間安排都重合的情況下,綱吉做到了遇見時目不斜視,相對時閉口不言,對媽媽疑惑的詢問充耳不聞三大忽視要點,将Reborn無視了個徹底。所以實際上不是Reborn不想跟他交談,而是根本找不到開口的機會,每次撞上,視線相交不到兩秒,他就會以各種借口躲開。

不但Reborn被遷怒,最無辜的獄寺也被冷對待了。常人難以想象,被好不容易找到的救贖讨厭和冷落,對于一只忠犬來說是多麽痛苦的事。每天在學校裏擡頭不見低頭見,卻連接近都不敢,生怕自己的冒犯讓自己的天空更加厭煩;早上依舊雷打不動地跑到沢田宅附近蹲守,只為了偷偷摸摸看綱吉一眼。飯吃不好,覺睡不好,獄寺很快便難過得瘦了一圈,本就不胖的臉瘦削得吓人。

在兩人被綱吉遷怒冷落時,聰明的山本抓住了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與他的關系迅速升溫。

“阿綱,今天的數學和英語練習也要麻煩你咯。”頂着獄寺殺人般的目光,山本笑得陽光燦爛,帶着自己的練習冊拉着椅子坐到綱吉身邊,一手拿筆,一手撐住下颚眉眼彎彎地看着他,盛滿初夏陽光的眼瞳澄淨純澈,讓被注視的人有被全心全意對待和在意的感覺。

綱吉淡淡地笑了一下,他剛放下書包不久,正好順手拉開拉鏈拿出筆和課本,帶着微微的遷就與無奈問:“這兩門課老師留的練習都不少,要我講哪些題?”

山本長睫輕眨,動也不動随手劃了一下:“這些都要。”

“一道都不會嗎?”他的眼神雖專注卻也溫和,不帶有一絲一毫的壓迫感,綱吉也就随他看,低頭看着他畫出的題目,“真是,就算棒球很重要,也要好好學習啊,不然以後怎麽考上好的大學呢?棒球運動員也需要過得去的學歷吧?”

山本努努嘴,眸光一轉,繼而笑問道:“吶,說到大學,阿綱以後想考什麽學校呢?”

在草稿紙上寫下細致的答題步驟,綱吉邊思考邊不是特別認真地答道:“不清楚,能考上哪裏讀哪裏吧,不過我最大的夢想應該就是考上早稻田大學了。”

“早稻田大學……真好。阿綱學習這麽好,一定能做到的。”心裏默默将這所學校記住,山本嘴角揚起明媚的笑容:“那我們一起努力吧!”

“嗯,一起努力。”綱吉擡頭,來自好友的鼓勵與誇獎令他彎了眼眸,微垂的眼睫擋不住眸底的粼粼波光,“現在,我先教你解題。”

“好!”對學業不怎麽上心,一直保持着六十分萬歲心态的山本忽然渾身充滿了好好學習的動力,拿着筆認真聽他講解。

山本身後,綱吉斜後方的座位,獄寺又羨慕又失落地看着他們,頭頂總是精神翹起的呆毛也軟趴趴耷拉下來,臉色黯然地在紙上寫下“早稻田大學”幾個字。

如果和十代目擁有同樣的夢想,是不是就能離他更近一點?

正為山本講題的綱吉察覺落在自己身上良久的視線移開,書寫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頓,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一松。這幾天獄寺的小心翼翼與踯躅不前,好像快要讓他遷怒不下去了。

綱吉知道自己的火氣來得沒有緣由,也很不合理,甚至不符合自己一貫的作風,但他卻放任自流,任其醞釀發酵。無視Reborn,冷落獄寺時,他自己也不好受,也時常會想着:要不就和好吧,哪怕給他們一個解釋的、道歉的機會也好。

可是心上有道坎兒就是過不去。

Reborn可以找任何人來磨砺自己,用任何方式鍛煉自己,唯有媽媽是不能碰觸的逆鱗。媽媽早起做的便當,也許在其他人看來不算什麽,就連媽媽自己都不大在意,可是綱吉無法容忍別人浪費這份心意。尤其是,那個人還與最清楚自己心結的Reborn有關,與自己剛剛想要接受的獄寺有關。

算他幼稚吧,反正,這次他才不會那麽輕易就妥協!也正好趁這段時間休息休息。

這樣想着,綱吉心口那一點點郁氣和愧疚又散開來,安安心心地給山本繼續講解。

午休時間,由于雲雀已經痊愈出院,所以綱吉送便當的地點又換回了天臺。不過今天例外,雲雀生病期間攢了許多文件,他要先看完再吃飯,不去天臺了,于是綱吉只得到接待室給他送去。

“叩叩叩——”

輕輕敲響房門,懷抱兩份便當的綱吉小心翼翼地說:“雲雀學長,我來給你送便當。”

幾秒鐘過去,門內響起一聲“進來”。

深吸一口氣,綱吉輕手輕腳地将門推開一點,盡量放輕腳步走進去,以免打擾到正專心看文件的委員長大人。彼時,他坐在辦公桌後,身後是半開的窗戶,灑入接待室的陽光将此處照得亮堂堂的,溫暖明淨,就連他一貫冷硬的輪廓,也被映得柔軟許多。

稍稍舒了口氣,綱吉把便當放下便要離開。

身體痊愈的雲雀學長可不比病房裏的雲雀學長,雖然同樣不好相處,但好歹因為顧及吊針不會随意動手。他一點也不想因為不小心發出什麽聲音打擾到這位性情冷漠的學長,然後被浮萍拐抽飛,即使接受過Reborn的特訓,自己現在也打不過他。

“等等。”埋首文件堆的雲雀察覺接待室中熟悉的氣息正要遠離自己,制止的話脫口而出。狹長鳳眸微擡,他平靜而又略帶壓迫地盯住腳擡到一半的綱吉,“回來坐下。”

“诶?”茫然頓住,綱吉回頭問:“雲雀學長,你說什麽?”

下巴點了點沙發,雲雀冷淡道:“在這裏吃。”

“可是……我吃飯的聲音會打擾學長的。”一手抱住便當,另一手撓頭,綱吉猶豫地說。

“呵。”分不清什麽意味地輕笑一聲,雲雀在文件下方龍飛鳳舞地簽上名字,重複道:“就在這裏吃。”

“……好吧。”

撇撇嘴,綱吉帶着滿腦子的不明所以和不敢詢問走到沙發前坐下,便當放到茶幾上,打開蓋子,濃郁的香味立時填滿了整個接待室。

飛快看了雲雀一眼,見他沒被打擾也沒有注意這邊,綱吉放下心來,雙手合十夾着筷子無聲說了句“我開動了”,便吃起飯來。

媽媽做的都是他喜歡吃的東西!

大口吃飯的綱吉心滿意足地眯起眼,微鼓的臉頰像喜歡往嘴裏塞瓜子的小倉鼠,配上蓬松亂翹的頭發,整個人透着自然可愛的溫暖氣息。雲雀狀若無意地朝他看去,翻頁的手驀然一頓,怔了數秒才倉促收回目光,甚至有些慌忙。

那一刻,他的心髒好像被什麽刺中了,又疼又癢。但也僅僅是一瞬間。

窗外搖動的樹蔭中,日常.偷.窺的Reborn看到這一幕,小嘴一撇,既覺得雲雀的反應礙眼,又像一錘子敲暈那個竟敢真的跟自己冷戰的蠢兔子拖走。但他最終也只是扯着帽檐跳到樹下,慢吞吞走着,找藏在學校裏的碧洋琪去了。

下午的體育課,本應參加棒球社訓練的山本一反常态地留下上課,讓體育老師不禁一陣受寵若驚。但看到課上他還是在練習棒球,不過是把自己要做的事換了個地方時,又無奈地長嘆一口氣。

沒辦法,這位棒球天才做的可都是為校争光的事,而且成績雖然一般,卻都及格了,是在雲雀委員長默許之下的,自己一個小小的體育老師可不敢多嘴,萬一被委員長誤會了什麽……啧!那畫面想想就恐怖,趕緊打住!

身形魁梧的體育老師一想到雲雀冷俊的面容就禁不住直打寒戰,連忙甩甩頭将那些慘不忍睹的畫面抛出腦海,将該講的講完,就讓學生們自由活動了。

綱吉脫離大部隊,也沒有像大部分人一樣找陰涼的地方休息,而是試着練了練老師教的技巧,輕輕松松三步上籃,肢體協調、動作流暢,連他自己都為之一怔。

看看攤開的手,又看看地上小幅度彈動的球,他撿起再試一次,這次嘗試的是灌籃,不出意料的依然無比輕松地完成了即使是老師都沒有十足把握的高難度動作。

啊……或許是Reborn特訓的成果吧?

将籃球抱在懷裏,綱吉眼底閃過一抹欣喜的流光。只是想到他們現在還在冷戰,又不禁輕嘆着搖頭。

要是沒有人願意打破僵局,這場冷戰恐怕結束不了了,他肯定是不會妥協的,不過……今天回家可以給Reborn一個說話的機會。嗯,獄寺君也給一個吧,他完全是被牽連的,這件事裏最無辜的就是他了。

這麽想着,綱吉淡淡的眼眸像被注入光芒,霎時明亮起來。

這時,他身後響起了清脆的鼓掌聲。

“嗯?”訝然轉頭,看到不遠處慢慢鼓着掌微笑看向自己,笑容輕柔寧靜的京子時,綱吉微愣。

“綱君做得很好呢,那個扣籃動作很帥哦,既流暢又利落。”京子彎起的眼眸像兩彎新月,盈盈如水,包容而輕暖的氣質與媽媽如出一轍,頃刻間刷滿了綱吉的好感。她邊說邊從樹蔭下走出,明媚陽光描摹着她美好的輪廓,仿佛她自身在發光,而并不依賴其他,“可是,綱君為什麽要一個人偷偷的練習呢?與同學一起不是更好嗎?”

綱吉眨了眨眼,面對這個與媽媽極為相似的少女,在自己還未反應過來時,他已露出了被Reborn稱為“最溫柔最标準的大空式”笑容,笑意無聲蔓延,連陽光也被壓蓋下去那般燦爛,令京子怔了怔,白淨的臉龐攀上幾縷紅暈。

“因為我是廢柴綱啊。”

京子望着綱吉的笑臉出了神,一時沒聽清他說了什麽:“诶?”

“因為,我是廢柴綱。”綱吉雲淡風輕地重複了一遍,将所有因這一稱呼而帶來的心酸盡數掩于微揚的尾音中,“不會有人願意和我一起練習,除了……”

說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對面,那片搖曳的樹影下,一位銀發少年倚坐于樹幹旁,手腳舒展,面色平淡,卻莫名給人一種他正蜷着身體舔舐傷口的感覺。

順着綱吉的眼神看去,京子的視線也落到了不合群獄寺身上,驀地撲哧一笑。

“你笑什麽?”綱吉疑惑地問。

“這幾天,綱君在與獄寺君冷戰吧?”少女溫柔地歪頭笑道,帶着一點點促狹和玩笑,只是說完了又忍不住嘆了一聲,“我經常看到獄寺君在偷看你呢。我并不是非常注意他,但每一次有意無意注視他時,總會看到他望着綱君的方向,眼神明明很淡然,偏偏又讓人覺得悲傷。”

綱吉垂下眼簾。

京子雙手背在身後,淺淺笑着道:“我不認為綱君是廢柴哦,不是因為你剛才近乎完美的扣籃動作,也不僅是因為你逐漸變好的成績,而是……成績出色的獄寺君對你的像神靈一樣的尊敬虔誠,陽光開朗卻其實沒有什麽朋友的山本同學對你的熱誠親昵,還有雲雀學長彌足珍貴的特殊對待。你被那麽多優秀的人認可,一定也是很優秀的人。”

“而且,綱君。”京子将被風吹亂的碎發別至耳後,認真地直視綱吉的雙瞳,那對淺色眼眸浸染了蜜糖般的色澤,卻有着天空的氣息,“你笑起來,很好看呢。”

即便只為那個笑容,也有很多人願意靠近他吧?

少女俏皮地笑着又說:“所以,笑得那麽好看的綱君,就不要那麽小氣啦,如果獄寺君不小心惹你生氣了,請原諒他吧,至少給他一個做些讓你原諒的手的機會呀。不然的話,他一定會難過很久很久,也許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哦。”

綱吉愣了愣,不知該作何反應,卻在這時,他聽到了獄寺着急的聲音。

“十代目,小心!”

他下意識轉頭,本來是想看獄寺的,卻在中途看到了一只從足球場那邊向自己呼嘯而來的足球,速度很快,力度也不小,如果換個人來肯定躲不過,但那卻難不倒接受過嚴苛訓練的他。

剎那間在腦海中把球的運行軌跡分解成慢動作,綱吉正要将球踢開,一道身影卻在自己出腳之前撲到了身上,結結實實挨下那一擊。

“唔!”

抱着自己的人悶哼一聲,帶着綱吉踉跄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他的手臂緊緊箍住自己,慌張焦急無措等情緒混合成張揚的氣勢,在擋下足球後第一反應不是疼,而是緊張地低頭看向被自己摟住的人,連聲問了好多句“十代目,你沒事吧”。

視野中只有獄寺放大的擔憂焦慮的面容,他好像全然忘了自己才是被砸中的人,只知道一味地關心擔心着綱吉,他的十代目。

短暫的驚愕之後,綱吉柔和了神情,他伸手揉揉獄寺的頭發,在他愕然的目光中說:“我沒事。謝謝你,獄寺君。”

說完,不等獄寺反應過來,他又轉頭去看不遠處還有點驚魂未定的少女,二人目光相對時,忽然一同笑了出來。

“也謝謝你,笑起來同樣好看的京子同學。”

說着也許只有他們明白的話,綱吉回頭,平靜溫和地看着獄寺因驚訝和疑惑而瞪大的眼眸,不再是前幾天那麽疏離遙遠,而是變回了冷戰之前的溫柔。

“獄寺君,我們和好吧。”他微笑着說。

獄寺的眼瞳霎時間燦如繁星。

……

“小嬰兒,下不為例。”關上窗戶,不想再看到操場上那兩人傻乎乎相擁的場景,雲雀冷淡地說,在他對面,站着Reborn。

“啊。”心情複雜地應了聲,Reborn手裏的CZ75變回列恩,對自己用一個足球解決了大空與守護者間的矛盾的事并不感到喜悅,反而還有點煩躁。

他跳到窗沿,推開窗戶一條縫隙跳出去,穩穩落在不遠處的樹幹上,盤腿坐下。

獄寺得到諒解了,那他呢?

想起自己的安排,Reborn第一次覺得沒有把握,忍不住低着頭将露出真實情緒的面容掩在帽檐的陰影下,眸光閃了閃。

第一殺手從未像此時那麽挫敗過,因為敢讓他挫敗的人都被他送走了。要不是礙于九代目的吩咐,他怎麽會忍讓至此?肯定就一.槍……

訝異地發現自己竟然不願做那個假設,Reborn煩躁地皺眉“啧”了一聲。他決定,要是蠢兔子今天回家看到自己的安排還不肯結束冷戰,就将人敲暈拖走到深山老林裏特訓個一年半載!

這樣想着,他再去看操場上相談甚歡的少年少女時,心裏突然沒那麽煩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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