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三、身心俱疲
十三、身心俱疲
眼前的場景像老式電影的畫面,泛黃、顫動,沙沙的雜音透過荒涼風聲傳來,沾染淡淡的血腥味,拂過昏暗的天空。
到處都是大戰後的廢墟與殘骸,死寂冷清,再不複從前的繁榮熱鬧。遍地鮮血潑灑在碎裂的土地上,宛如忘川畔豔麗的花朵,凄涼得令人心碎。
恍然間,一位黑發青年踏上這片失去生機的土地,環顧周遭,清澈的眼瞳泛起深邃的悲傷。
驀地,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在他完全沒有察覺的時候,子.彈無情穿透了他的後心。
溫熱的血液濺開,整幅畫面被突如其來的血色浸染成無邊蒼涼。
青年緩緩倒在這凄豔的色彩中。
……
綱吉猛然驚醒,胸腔中的心髒急促跳動,用力縮緊,以至于呼吸都有點不順暢。他揪住心口處的衣服,仿佛還能摸到混合着硝煙味的鮮血,久久無法抽離紛亂的情緒。
“十代目,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獄寺由遠及近的聲音湧入他耳中,像撕裂陰雲的清風,震碎殘存的驚懼,将他從噩夢的餘威裏喚醒。
他擡起眼簾,還未開口,一杯熱奶茶便塞進他空着的那只手裏。
“阿綱,你醒了啊?”坐在對面的山本湊上前看了看他的臉色,又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側頰,指尖冰涼的觸感令他不自覺蹙眉,“好涼……你臉色好難看,做噩夢了嗎?”
綱吉恍然驚醒,低頭嘬了兩口奶茶,掩起面上無意識流露出的無措和疲憊,再擡頭,臉上又揚起與平時別無二致的微笑:“我沒事。還有,謝謝你的奶茶,獄寺君。”
獄寺一怔,細心如他很快便敏銳地發覺綱吉笑容下的倦意,不由得擔憂地在他跟前蹲下,仰頭說道:“十代目要是覺得累的話,就回家休息吧。”
“是啊。”看似大大咧咧實則溫和細膩的山本也贊同道,雙眸幹淨透徹,清晰倒映着他的關懷勸慰,深邃而平和,不會令人感到一絲壓力。
“真的沒關系,只是昨夜睡得太晚犯困而已。”綱吉慌忙擺手,冰涼的心髒在他們的關心中回暖,逐漸被捂得暖暖的。
見兩人仍然緊皺眉頭,想接着勸自己,他索性先一步轉移話題:“那個……藍波呢?怎麽沒看到他?”
“啊,他在那裏哦。”一手扶腰一手撓頭,山本偏頭看向左邊,只見昨天還拿着手.榴.彈叫嚣要同Reborn決鬥的小奶牛,此時卻和幾個同齡女孩兒坐在海洋球池裏玩得不亦樂乎。
綱吉“撲哧”笑了一聲,天空般廣袤包容的褐瞳中最後一縷陰霾随之湮滅,撫着前額搖頭無奈道:“果然還是個孩子啊。算了,現在時間應該差不多了,讓藍波在這裏玩,我們出發找線索吧。”
獄寺想說什麽,卻被山本不着痕跡地拽了下衣袖打斷,疑惑地望過去,恰好與他盈滿笑意的目光相對。
微微一怔,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将擔心壓在心底,不再提起會讓綱吉困擾的話題。
體能訓練結束後,按照Reborn的指示,綱吉三人先是帶着藍波找了家飲料店休息半小時,等到八點再沿并盛町主要交通幹道的東邊尋找線索。
線索可能是人,可能是物,可能藏在任何地方,數量不固定,就連內容也有直接提示和間接提示之分。唯一的共同點,是只要線索出現,他們會第一時間發現。
并盛町說大不大,說小,對于只有三個半人——藍波只能算半個,還是不受控制的那種——人手的他們來說也不算小。雖然有“主要交通幹道東邊”的範圍限定,但要在日落前完成找到足夠的線索、解開提示、找到目标物品一連串任務,怎麽想都感覺希望渺茫。
這還是沒有把Reborn使壞的可能性算進去的結果。
最重要的是,Reborn要求他們必須一起行動,不能分頭尋找,再次無意間提高了難度。
拿着地圖看了又看,綱吉忍住揪頭發的沖動,随手指了條路:“我們……就從這裏開始吧!”
“是!”
“好啊。”
獄寺和山本沒意見。從哪裏開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找到線索。
決定了尋找方向,三人剛要踏上注定不平靜的“征程”,可腳步還未邁開,便聽到響亮的一聲“阿綱”破空而來,尾音未落,藍波已經像個炮.彈似的撲了過來,直直撞進綱吉懷裏,巨大的沖力險些讓他摔倒,還是獄寺山本一左一右托住他的後背,才讓他站穩。
“藍波,不要這樣亂跑亂撞啊。”哭笑不得地揉揉被撞得生疼的胸口,綱吉順手從藍波的爆炸頭裏拿出個海洋球扔回店內池子中。
“阿綱,你們想丢下藍波大人去哪兒?偷偷吃好吃的嗎?”小手拽着他胸前衣服,藍波氣鼓鼓地問。
對于小孩子而言,吃好吃的就是很大的事了吧。綱吉揉揉他頭發,耐心跟他解釋了一遍。
聽完解釋,藍波眨巴眨巴圓圓的眼,更加用力地拽住他的衣服:“藍波大人也要去!我要把找到的東西狠狠砸在Reborn讨厭的臉上!”
聞言,綱吉第一反應是抱住他,然後環顧周圍,生怕Reborn突然出現一記回旋踢把他踹進樹裏。
好在沒有。
松了口氣,本來也不太放心讓他一個人留在這兒的綱吉點了點頭,說:“好,我們可以帶你一起去,但你不能搗亂。”
“知道了知道了!”藍波不耐煩地答應下來,掙開他的手跳到地上,拔腿往前跑去。
“藍波!”綱吉連忙追上去,獄寺和山本也立刻跟上。
三人帶一只吃飽喝足後好動症發作的藍波在街上跑了幾圈,并沒有發現可能是線索的人或物,倒是藍波不小心踩到寵物貓的尾巴被撓了幾爪子,鬧出了點風波。
于是他們掉頭,向另一條路走去。
“蠢牛!你要是再搗亂,我就把你塞進垃圾桶!”獄寺氣沖沖地拎着藍波的後領在他耳邊大吼,手背幾條為了從寵物貓爪下把他救出來而被抓出的傷痕往外滲着血絲,印在白皙的皮膚上分外惹眼。
“嘛,嘛,不要那麽粗魯嘛,與流浪貓鬥智鬥勇也很有趣不是嗎?”山本爽朗地大笑道,他的手上也有同樣的抓痕,只比獄寺少一點。
“笨蛋獄寺,放開我!”手腳在空中胡亂揮舞,藍波大叫着掙紮個不停。
三人吵吵鬧鬧的樣子讓綱吉很是頭痛,不過這種混亂,在他一向平淡如水的生活裏也算是很奇妙的經歷,所以他并未生氣。
“極限的再跑一圈就去吃飯!”
幾人正慢吞吞地往前走,忽然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很快,一道高大的身影從拐角後跑了出來。
那是個身形筆挺魁梧的少年,雙手纏了好幾層繃帶,理着精神的板寸,一身藍色運動服幹淨利落,氣質如簡單通透,充滿蓬勃朝氣,宛若一輪徐徐升起的太陽。
他是……京子同學的哥哥嗎?
綱吉腦子裏浮起模糊的記憶。
“喲,早上好!”少年跑到他們身前,友好地擡手打招呼,雖然互不相識,但他的态度無比自然,好像他們是認識多年的朋友。
獄寺不以為意地別過頭,繼續揪着藍波算賬,山本則笑眯眯地點頭表示回應。
“早……”只有綱吉下意識應聲,視線不經意從他身上滑過,無意間瞥到他背後的兜帽下若隐若現地露出一張紙條,上面還寫了個小小的“R”時瞬間定格。
雙眸猛然瞪大,他想也不想地撲上去,一把抓住了少年的帽子:“請等一下!”
“呃?”少年擡起的腿頓在半空,呆呆地看着他。
“十代目?”
“阿綱?”
獄寺和山本也奇怪地看了過去。
綱吉觸電般飛快縮回手,尴尬地道歉:“抱歉抱歉,我就是想看看貼在你背上的紙條。”
“紙條?”少年疑惑地扭頭往後看,果然在兜帽下找到了紙條,随手撕下來,“咦?什麽時候粘上去的?”
“能……給我看看嗎?這可能是我們想找的東西。”綱吉緊緊盯住紙條,小心翼翼地問。
“哦,給你。”少年很幹脆地遞了過去。
“謝謝!”激動不已地接過,綱吉沒有急着打開,而是選擇先跟他道謝。
“沒事沒事,我先走了,回見。”略微有點神經大條的少年半句也沒多問,笑眯眯揮手道別,便邁開腳步背對陽光往前跑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街道盡頭。
扔下藍波,獄寺湊到綱吉身邊,探頭看着他手裏疊成方塊狀的紙條:“這是Reborn先生留下的線索嗎?”
山本抱着藍波也走到他身邊。
“可能是。”點點頭,綱吉拆開紙條,放到中間,讓大家都能看到。
紙條上只有一句話:并盛中學北。
內容簡明扼要,筆跡蒼勁有力,這很Reborn。
“并盛中學北,是指學校內的北邊,還是學校外的北邊呢?”山本托住下巴思索,困惑地擰起眉毛。可惜就這麽幾個字,他分析能力再強,也無法看出什麽深層次的東西來。
當然,原本也沒有。
綱吉把這個模棱兩可的句子看了兩遍,嘴角下拉,把紙條疊好收進口袋,率先往學校跑去:“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學校附近應該有第二條線索。”
……
四人所在的街道離并盛中學不遠,隔了六七百米左右,用跑的兩三分鐘就到了。
由于今天是休息日,加上迫于某愛校狂魔的.淫.威,學校周圍空無一人,連清潔人員都是早早打掃完便離開,不敢停留,生怕遇上可能到學校來巡視的委員長,被打得滿臉桃花開——此前已有諸多先例表明了委員長大人的權威不可侵犯,并盛町皆引以為戒。
說實話,如果不是Reborn的可怕程度比雲雀有過之而無不及,綱吉也不願意在休息日跑到學校來觸他黴頭,即使如今的自己和從前相比已經是天壤之別,他也完全沒有與雲雀交手的勇氣和自信。
畢竟他積威深重。
想到雲雀學長冰冷的俊顏,綱吉打了個寒噤,決定以最快的速度搜索完學校,然後趕緊離開。
這個念頭剛從他心裏升起,閑不住的藍波便在山本懷裏扭了扭身子,向某個方向傾身,鼻尖動了動:“哇,好香啊,是包子的味道!藍波大人要吃包子!”
“包子?”綱吉也嗅了嗅,一股充滿誘惑力的鮮香在風中彌漫,萦繞鼻尖,“真的啊。”
“蠢牛,你不是剛吃完早餐嗎?”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獄寺沒好氣地道。
“我就是想吃嘛!想吃想吃想吃!”藍波嘴一癟,索性在山本懷裏撒潑打滾起來。
獄寺氣得伸手要抓住他好好教訓一頓。
綱吉吓了一跳,連忙站到中間擋開兩人,笑着安撫道:“獄寺君,你冷靜一點。嗯……正好我也有點餓了,不如我們去買幾個包子怎麽樣?”
“十代目想吃包子?我這就去買!”獄寺先是訝異,然後肅了神色,一本正經地說完,便拔腿跑向香味飄來的地方。
“哈哈哈,阿綱,他還真是在意你呢。”山本眸底流轉出明亮光彩,笑容卻不複以往清朗。
被“特殊對待”的藍波憤憤地沖獄寺背影揮拳:“笨蛋獄寺!還有藍波大人的份!”
“好了藍波。”輕嘆一聲,綱吉從山本手中接過氣得哇哇直叫的小奶牛,安慰地摸摸他柔軟的卷發,“我帶你去買吧,買你喜歡的餡。”
“嗯嗯!”藍波一下子老實下來,乖乖縮在他懷裏。
見狀,山本攬住綱吉肩膀,笑着調侃道:“阿綱,你現在很有奶爸風範哦。”
“哈哈哈……”綱吉幹笑。他也是被逼無奈啊。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獄寺離開的方向走去。不過走了幾十米左右,繞過學校圍牆,一個停靠于樹下的早餐攤位便映入他們眼中,獄寺就站在攤位前拖着下巴陷入沉思,似乎在猶豫買什麽餡的包子。
空氣中的香氣越發濃郁,讓原本只是為了應付獄寺才說肚子餓的綱吉真切感覺到了餓意,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小跑上前。
“啊,十代目您來了!”幾乎是綱吉的身影一出現,獄寺便發現了他,興沖沖地指着攤位,“我不知道您想吃什麽,所以不敢買,您來得正好,自己挑吧,或者每種餡都買幾個怎麽樣?”
“不用不用,買那麽多我也吃不完。”綱吉婉拒獄寺的好意,轉頭看向老板。
攤位老板是個比幾個少年都高半頭的男人,穿着厚重的大衣,圍圍巾、戴墨鏡,帽子也是厚厚的絨帽,在這初夏時節顯得分外怪異。綱吉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覺得一陣熱意撲面而來。然而即使如此,也無損他身上蒼松翠柏般的凜凜清傲之氣。
老板身側有個小女孩,與藍波年齡相仿,梳着辮子,穿着對襟練功服和布鞋,站姿挺拔利落。如果是老板給人的感覺是翠竹般的清正高潔,那麽她便是小小的,剛冒出尖兒的春筍,稚嫩青澀,卻有無限可能。
“客人想要什麽?”注意到綱吉愣愣地盯着自己與女孩兒看了許久,老板輕笑着問道,聲線溫潤柔和,依稀還有些許熟悉。
“抱歉。”綱吉這才意識到自己直勾勾注視別人不太禮貌,連忙道歉,然後低頭問已經迫不及待的藍波,“藍波,你想吃哪種餡的包子?”
不等藍波回答,老板又道:“我們這除了包子,餃子的味道也很好哦。”
藍波眼睛一亮,小孩子特有的好奇和多變占了上風,當即揪住綱吉的衣領:“阿綱,我要吃餃子!包子餃子我都要!”
獄寺本來就對綱吉特意問他而不滿,現在聽到他得寸進尺的要求,長眉倒豎,怒道:“蠢牛!你不要太過分!”
小孩真是善變的生物啊。
綱吉暗自吐槽了一句,卻沒有拒絕,反而按住氣呼呼的獄寺,面向老板溫和道:“請給我四個肉餡的包子和一份餃子,謝謝。”
老板平靜的視線透過墨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藏在口罩下的嘴角一勾:“好。一平,幫客人打包吧。”
“是。”小姑娘清脆應道,而後靈活地躍上攤位,熟練地用袋子包了餃子和包子遞給綱吉,并報上價錢。
這回,沒等綱吉掏錢,獄寺已經先一步把錢遞了過去,還郁悶地咕哝道:“便宜你了,蠢牛。”
他本來是想給十代目一個人買的。
綱吉離他最近,自然聽得到他的嘟囔,回身笑道:“也謝謝你,獄寺君。”
獄寺一怔,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臉瞬間紅到脖子根:“不、不客氣!”
說完,動作迅捷地掏出錢包雙手奉上:“請十代目随便使用。”
綱吉:“……我不是那個意思……”
山本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勾起唇角。
攤位後,老板和女孩看着他們的背影,久久不語。
……
用包子和餃子哄好藍波後,綱吉三人繼續着他們尋找線索的旅途,将并盛町幾條大路都跑了個遍。
在經歷從別人家的柿子樹上拿紙條被當成小偷被狗追了幾條街、從垃圾桶裏翻有“R”字标記的瓶子被環衛工人罵、為了得到印有提示的紙袋不得不掏錢買零食等一系列事件後,三人累得往長椅上一攤,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Reborn絕對是在耍我吧!”扭了扭酸痛的後頸,再捶捶直不起的腰,綱吉嘟囔着抱怨的話,卻又無可奈何。
即使知道自家老師是在逗他,他也沒辦法反抗啊。
山本是并盛中學棒球社的王牌,體力比綱吉和獄寺好得多,所以在他們累得像死狗似的時,還有餘力興致勃勃地拆開剛拿到的紙條看線索。
不過這次的線索有些奇怪。
“阿綱,Reborn先生說讓你自己到學校天臺找最後一條線索哦。”山本困惑撓頭,把紙條遞給鹹魚癱的綱吉:“你看。”
綱吉猛地彈起身,劈手拿過紙條:“還真是……Reborn到底想幹什麽?”
“十代目,要我陪你嗎?”獄寺懶懶地掀起眼皮,勉強擡了擡腿。
“不用不用,你好好休息,我自己去就行了。”見他累得動一動都困難,綱吉哪裏還忍心讓他陪自己再跑學校一趟,忙不疊拒絕,并把已經要站起身的他重新按回去,然後将藍波放到山本身邊,“山本,麻煩你幫我看着藍波,我很快回來。”
“路上小心。”笑眯眯摟住快睡着的藍波,山本揮揮手,沉穩溫柔得很有安心感。
點點頭,綱吉深吸一口氣,提起僅存的力氣走向學校。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條線索指向的才是Reborn最終的目的。以Reborn的能力,不着痕跡地引導他們來回兜圈子的同時還能讓他們拿到自己希望他們拿到的東西,是非常簡單的是。那個頂着嬰兒殼子,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家夥,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可怕得多。
拖着疲憊的腳步進入學校,爬上天臺,綱吉推開虛掩的鐵門走出陰影覆蓋的範圍,風猛然揚起他的劉海,刺眼的陽光也令他微微眯起雙眸,在明亮的光線與和煦的清風中,捕捉到橫躺于護欄下方的修長身影。
洗得泛白的襯衫,在風中翻飛的外衣,袖上鮮紅的臂章,即便熟睡也散發出冷漠沉靜的感覺,以及那張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完美無缺的臉龐,毫無疑問——他就是雲雀恭彌,并盛町的實際掌控者。
“雲、雲雀學長……”綱吉吓得頭發一炸,當時就想轉頭就跑。
可惜腳步還未邁開,就被一道慵懶的聲線攔住。
“草食動物,你打擾了我的午睡。”
綱吉倒吸冷氣,僵硬半晌,才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彼時,雲雀已經揉着頭發坐起身,鳳眸冷淡地注視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透露出危險的氣息。
“……雲雀學長,抱歉。”他怔愣兩秒,毫不猶豫地鞠了個近一百八十度角的躬,“我馬上離開!”
看他說完就想溜,雲雀挑眉:“站住。”
綱吉再次僵住,勉強擠出哭一樣的笑容:“還有什麽事嗎,雲雀學長?”
“我聽小嬰兒說,你很強。”緩緩站起,雲雀曲起右臂,紛飛的衣袖下寒光乍現,若有若無,愈發襯得他唇角那抹淺笑冷意逼人,“跟我打一場。”
不是詢問,而是命令,并盛之王就是如此霸道。
跟雲雀學長打架?
一瞬間,綱吉腦海中冒出無數被他收拾過的人的慘狀,還沒開打就已經渾身發疼,頓時擺手拒絕:“不不不,雲雀學長,我們可以再商量!除了打架,我……我還有其他的補償方式!”
“說來聽聽。”雲雀今天心情不錯,樂得逗逗這只死蠢的小動物,雙手抱肩,淡聲問道。
“呃……保護費?”綱吉想了想,試探性地提出一個選項。
雲雀眉梢微挑——當然是Pass。
“那……給您打掃接待室?”綱吉果斷換到下一個。
雲雀的眉毛又挑高一點。
一連提了十幾個選項,都被委員長大人無情否決,且越聽火氣越旺,到最後,他雙臂微擡,作勢要出手,不自覺加深的笑意透着猙獰的意味。
綱吉真的快哭出來了,幹脆破罐子破摔,委屈巴巴地問:“除了打架,雲雀學長還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想要的東西?
差點發動的攻擊被繃緊的肌肉陰森森遏止,雲雀眯起眼,看着不遠處沐浴在陽光下可憐兮兮的草食動物,眸色微暗,流轉出深邃的幽藍。
“料理。”他說。
“啊?”綱吉沒聽清,他的聲音太輕,幾乎散落在風中。
“我說,我想要你做的料理。”袖中寒芒悄然隐沒,雲雀倚在欄上,偏頭眺望遠方,笑容雖然淡去,卻比方才顯得平和許多。
他做的……料理?
對于綱吉來說,這絕對是一個出乎意料的要求。不過,如果能用一頓飯換雲雀學長饒自己一命,倒也不虧。
思及至此,綱吉一握拳,鄭重地說道:“好的,那我晚上做好給您送過去。對了,您家的地址是……”
“不用,到時候我會親自去拿。”雲雀眼底滑過流水般的淺笑,一閃而過,快得像是錯覺,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看到,“你可以走了。”
“……是!謝謝您!”幸福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綱吉連忙鞠躬道謝,然後唯恐不夠快地跑出天臺,并把鐵門關上。
雲雀歪頭看了看合攏的門,散去浮萍拐上最後一縷寒光。
……
一鼓作氣跑下樓,站在樓下,綱吉氣喘籲籲地停住腳步,平複呼吸。
擦擦鬓邊的冷汗,他為自己險之又險的逃出生天而舒了口氣,畢竟不是每次都能那麽幸運,碰上雲雀學長這麽好說話的時候。不過……好像雲雀學長沒揍過自己,為什麽自己就是那麽怕他呢?
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綱吉困惑地抓抓頭發,百思不得其解。
“蠢綱!”
在他思索時,Reborn清澈稚嫩的童音驀然從耳邊響起,伴随而來的是蹬上肩膀的重重一腳,把他踹得踉跄撲出去幾步,之後腦袋一沉,Reborn盤膝坐在他的發間。
“Reborn,不要每次都搞這種突然襲擊好不好!”龇牙咧嘴地捂住被踹的地方,綱吉沒什麽怒氣的抱怨道。
“是你警惕性太差。”撇了撇小嘴,Reborn扯扯他的頭發,望向天邊西斜的烈日,“走了,回家吧。”
“回家?”綱吉習慣性擡手想摸頭發,被他用力拍了回去,“不是要我找重要的東西嗎?”
雖然他沒說那東西重要,但說什麽日落前找不到就把訓練翻五倍,聽起來就很重要的樣子。
“你已經找到了。”
“什麽?”
“就是我啊。”
“呃?”
Reborn跳到綱吉懷裏,晶亮的大眼沉默盯住茫然的他半分鐘,用列恩幻化成的武器抵住他的太陽穴:“我不是你重要的東西……重要的人?”
“……是。”
雖然您是自己跳出來的,雖然尋找的過程坑得一比,但您說的都對。
性命堪憂的綱吉一臉正氣地把這句話刻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