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四、失去的故人

二十四、失去的故人

“阿嚏——”

午間休息時分,綱吉正懶洋洋趴在桌上補眠,不知為何一陣涼意沖上後腦,讓他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旁邊往傷口上撒藥的獄寺見狀,忙緊張兮兮探頭過去:“十代目,你沒事吧?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吃點藥?”

說着,他丢開自己的藥在包裏翻找起來,原本空空的書包此時裝滿了各種各樣的藥物,光是看着都讓人頭皮發麻。

“我沒事,只是打個噴嚏而已……”綱吉哭笑不得地伸手想抓住草木皆兵的忠犬君,不料自己的手在伸到半空時便被人握住了,與此同時,一瓶預防感冒的膠囊塞進他另一只手中。

“阿綱,感冒雖然是小病,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還是要多加注意哦。”山本含笑的面容出現在他眼前,雖然側頰靠近眼角處貼了張創可貼,露在袖子外的手臂也層層疊疊裹着繃帶,他自己卻毫無自覺似的,還忙着囑咐別人注意身體。

獄寺怒氣沖沖瞪了他一眼,也有樣學樣地把自己翻出來的藥放到綱吉手中,順勢用兩只手掌包住他略顯冰涼的手,揚唇一笑:“十代目,還是吃我的吧!”

山本眯了眯眼,眸底波紋般的笑意染上了危險的暗色。獄寺挑眉,不甘示弱地冷笑着瞪回去,視線波及之處一陣噼啪作響。

被一人一邊握着手的綱吉茫然位于小型修羅場中心,直想說自己不過是打了個噴嚏,根本不需要吃藥。這時,右手中.指上的指環微微發燙,溫柔的聲線在他腦海中緩緩響起。

“十代很受歡迎呢。”

“……啊,初代先生。”綱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邊如平時那般調解兩個小夥伴之間的矛盾,邊在心裏與初代閑聊,“他們太孩子氣了,希望你不要見怪。”

“他們不是孩子氣,是太喜歡你。”初代的輕笑仍是如在夢中時那般低沉迷人,仿佛長輩對小輩的玩笑,卻又毋庸置疑地認真,“相信我,這樣很好。”

“嗯,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這樣很好,被人喜歡在意需要的感覺不會壞到哪裏去,只是偶爾也會覺得有些煩惱。

熟練地三言兩語撫平小夥伴炸起的毛,綱吉雖然不吃,但也收下了兩人給的感冒藥,準備拿回家填充備用藥箱。

而正當三人湊在一起說着話時,兩個表情嚴肅的風紀委員走了進來,頓時吓得全班鴉雀無聲,其他同學只敢偷瞄他們,暗暗猜測他們的來意。

不過綱吉的反應卻和他們截然相反,不緊張,反倒微微嘆了口氣。

意料之中的,那兩個風紀委員目不斜視地走到了他桌前,将提在手裏的保溫盒打開,一道一道往外端出精致的菜肴,都還散發着熱氣,誘人的香味很快在班級中飄散開來。

“沢田先生,這是委員長吩咐我們送來的午餐,請慢用。”兩個風紀委員同步鞠躬,又異口同聲說道,雖不刻意提高音量,但也足夠讓全班的人聽到了。

他就知道……

綱吉忍住捂臉的沖動,禮貌地笑着道謝,得到的是兩句誠惶誠恐的“不客氣”和快速遠離的背影,見狀,他又是一聲長嘆。

“哦,又是雲雀讓人買的午餐啊。”山本眯起眼笑得十分燦爛,“看起來挺好吃的呢,阿綱介意我嘗一口嗎?”

“哦呀,這不是某家網絡美味度排名前十的飯店的飯菜嗎?”

柔若春風的語調自窗外傳來,綱吉還未轉頭,右耳耳廓便被溫熱的吐息裹住了。他只來得及往旁邊避了避,就見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橫過面前,拈起盤子裏一只炸蝦,“作為你專屬的‘罪.犯’,我很樂意幫你試.毒.哦。”

綱吉無奈一笑:“骸,你想吃就直說,我又不會不讓你吃。”

穿着黑曜校服出現在并中,卻還一臉理所當然,絲毫不擔心某個排外的委員長會趕過來一拐子抽死自己的骸悠閑地吃着炸蝦,低低的笑聲充滿愉悅:“那可不一定。”

“喲,沢田!”

綱吉還未想好怎麽回應,就聽得門外響起中氣十足的喚聲,今天也是精神滿滿的了平學長扒着門框笑嘻嘻沖他揮手,饒是校服下的身體纏滿了繃帶,也全然無法影響他的好心情。

“學長,你當心傷口又崩開。”綱吉哭笑不得地提醒道,一個“又”字道出了此前這大大咧咧的少年無盡的心酸。

雖然他自己并不這麽覺得。

“喏。”骸見綱吉對着了平笑得眉眼都可愛地彎了起來,內心閃過一絲不悅,故意抓着蝦尾巴将一只炸蝦遞到他唇邊,看他一臉無語卻還是乖乖吃下,像只溫潤的小動物,這才感覺氣順了,懶懶倚在他肩上,“快吃飯吧,否則,那只暴躁的小麻雀又該發脾氣了。”

“是,是,我知道了。”自知即使推了也推不開身上的牛皮糖,綱吉也就不費那個力,伸手去拿餐具想開始吃飯。

這時,獄寺探身過來,雙手捧着盛好的米飯和裝着每樣都挑出恰到好處份量的菜肴的盤子,翡翠般的眸子過了水般透亮,閃爍着期待的光芒,仿佛正等主人誇贊的銀毛大型犬。

“謝謝。”綱吉愣了愣,随即微笑着接過飯菜,并附贈一記揉頭獎勵,然後笑眯眯看着容易滿足的忠犬君身旁飄起了蕩.漾的小花。

#今天的午休一如既往的熱鬧系列#

距離黑曜戰已經過去一周,托自己身體驚人恢複力的福,綱吉的傷口已經愈合結痂,行動無礙,便向老師銷假繼續來上學了。不過,這短短的一周時間裏,還真發生了不少事。

首先,是關于彭格列指環的。

綱吉莫名其妙在夢中接受了初代的拷問并得到認可後,彭格列的大空戒便為他所有,這代表他正式成為了彭格列家族的十代繼承人。至于其他屬性的彭格列指環,也就是他未來的守護者那幾枚,卻被Reborn收了起來,理由是:他的守護者們現在還不夠格。

就這一句話,把獄寺和骸刺激得天天往死裏訓練。前者當然是不希望綱吉蒙羞,而且對守護者身份志在必得;後者嘛,更多的是被看扁的不甘吧,雖然他早已料到Reborn願意留下自己,是希望自己能夠成為綱吉的霧守。

後來,山本和雲雀也在“偶然”中得知了彭格列、守護者、黑手黨等一系列的事,兩人都沒有聲張,或是同綱吉說什麽,只默默加入了獄寺和骸的瘋狂訓練中。聽說雲雀還挑戰過Reborn,至于結果,兩人雖然并未明說,可雲雀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再然後,便是了平學長被Reborn以“綱吉願意加入拳擊社”為條件拖下水,藍波在琴的督促——與其說督促不如說鬼.畜——下也開始了訓練,勉強算是湊齊了六個守護者,這也就是為什麽他們每個人都帶着滿身傷的緣故。

其次,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事。

比如骸繼續用黑曜學生的身份示人,但每到午休時間便摸到并盛來蹭綱吉的午餐,因此還與雲雀打過幾場。

比如栖身于大空戒裏的初代雖然性格溫柔,卻總也閑不住似的,時不時便跑出來與綱吉聊天,經常問他如今的世界是什麽樣的,還會像個好奇寶寶一樣逮着件陌生器物便一直問,直到綱吉回答不出來才意猶未盡地打住。

比如綱吉由于傷勢未愈,無法給雲雀做飯,于是變成雲雀承包了他的午餐,每天換着法兒給他買好吃的,連媽媽都笑說他的出現讓自己的廚藝沒了用武之地。

再比如獄寺和山本依然喜歡吵吵鬧鬧,卻學會了不在綱吉煩惱時吵他;了平學長在Reborn那個不可能實現的承諾激勵下每天努力訓練,争取早日迎沢田學弟入社;藍波日常被琴的魔鬼訓練計劃吓哭,但事實上那些計劃壓根兒沒有真的實踐過……

沢田宅的生活總是豐富多彩熱鬧非常的,這一點,從綱吉抱起站在圍牆上的Reborn的那一刻開始,便已注定。

最後一件事則比較特殊,綱吉遇到了一位“故人”,一位只在夢與照片中驚鴻一瞥,還未相見便已失去的故人——田沼要。

——贈予我最親愛的摯友,願天國沒有悲傷。

說起來,綱吉雖然早知自己會認識他,也默默期待着見到被十年後的自己視為“最親愛的摯友”的他,可真正遇見時,心裏那莫名湧現出的酸楚與憂傷,卻令他望而卻步,不敢靠近。

在現實中的初遇,是在兩日前,綱吉到便利店買奶茶粉的時候。直至現在,他仍記得自己看到那個人時的心情。

渴望接近,渴望相識,渴望與他交談,哪怕只是簡簡單單地說一句“你好”。然而內心如潮水般洶湧而出的哀涼卻仿佛一支利箭,穿透了綱吉的心髒。

他總覺得自己不該再與他相識,如果不想重蹈十年後的覆轍的話。

畢竟在那個未來裏,他可是已經不在了。綱吉也不知道為什麽,莫名的極其肯定他的死亡和自己有關,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若是自己不與他相交,是不是他的結局會有所不同呢?

綱吉不清楚,一直以來努力變得聰敏的大腦如今卻像堵塞了一般,怎麽也想不清楚。

下午放學,獄寺幾人依依不舍地跟着Reborn和琴到後山訓練,難得讓傷勢未愈的綱吉獨自回家。沒了他們的陪伴,綱吉耳根倒是清靜了不少,但也不免有些……寂寞。

因為放學得早,如今又是盛夏時分,故而走出校門時頭頂仍然烈日灼灼,曬得翠綠的行道樹都蔫巴巴的。綱吉背着書包慢悠悠挑陰涼處走,不知不覺間又路過了并盛裏新開的便利店,他偶遇田沼要的那間便利店。

店鋪安裝的是玻璃門窗,從街對面看去,可以清晰看到店內的景象——整齊擺放的貨架,分門別類安置的商品,清潔嶄新的收銀臺,以及站在收銀臺後,做店員裝扮的黑發少年。

彼時,他正替兩個結伴而來的客人結賬,清秀的面容挂着淺淺的微笑,禮貌而不顯疏離,如夏日拂過湖面的清風,沁人心脾。

啊!是田沼要!……

綱吉仿佛受到驚吓似的後退兩步,但很快他又情不自禁地往前邁開步子,想去近距離接觸那個早已失去的故友,雖然在中途便被心底難言的酸楚止住步伐。

不能過去,舍不得離開,綱吉糾結地嘆了口氣,遲疑片刻,選擇了個折中方式,在樹蔭底下的長椅上坐下,取出英語課本,打算在這兒坐坐。

反正時間還早,即便回家也無事可做,不如在這兒看看書,說不定會有特別際遇呢?

這樣一想,綱吉自嘲地笑了笑,搖搖頭不再多想,認真溫習起老師今日教的功課來。

風聲稀疏,伴着樹影倏倏搖落,在他清俊側臉上打落明滅光影,不自覺帶出了幾分迷人意蘊。

時光如細沙,一點點從指尖與紙頁摩挲中流逝。綱吉全神貫注地閱讀書籍,不時在書上劃些筆記,連天色悄悄暗沉下來都沒有發覺。

夏日的天,孩子的臉,尤其是臨近雨季,天氣常常說變就變。這不,在綱吉好不容易看英語課本漸入佳境時,突如其來的烏雲悄然遮蔽的天空,一片烏壓壓陰沉之色。

卷着濕潤水汽的涼風吹得枝葉搖晃不斷,綿密的雨絲若有若無飄落,撫過綱吉的面頰,将他從專注中驚醒。他擡頭看了看,恰巧這時,雨淅淅瀝瀝下了起來,忙不疊把書往包裏一塞,匆忙跑向對面的便利店。

在他沖進店門的那一刻,雨勢猛然激增,轟鳴的雨聲充斥整個天地,将視野所及之處渲染成白茫茫一片。

綱吉後怕地拍拍胸口,慶幸自己跑得及時,否則現在就該淋成落湯雞了。

“歡迎光臨。”

溫和清潤的嗓音忽然響起,雖然記憶中從未聽過,卻無比熟悉,仿佛早已聽過了千萬遍,讓綱吉頭皮乍然發麻。

他怔愣幾秒,繼而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保持着正常狀态,才慢慢回過身,迎上那兩道在夢裏見過無數次的視線,眼眸一彎,笑意盎然:“不好意思,能不能讓我在店裏躲躲雨?等雨勢小一點我就離開。”

身形高挑清瘦的少年聞言,也莫名地愣了愣,來回打量綱吉良久,才恍然驚覺自己此舉的失禮,連忙歉然笑道:“當然可以,請到旁邊坐吧。”

說着,他指了指角落的塑料椅。

“謝謝。”禮貌道謝,綱吉走過去坐下,重新拿出書本,卻沒了看書的心情。

雨聲空蒙,始終響徹寰宇,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綱吉和少年安靜分坐兩側,一人翻着書但半個單詞都看不進去,另一人則拿着化學習題冊冥思苦想,好半晌都做不完一道大題。

指腹緊張摩挲着紙頁邊沿,綱吉眼神飄忽,猶豫了十幾分鐘,終于沒忍住主動開口道:“那個……”

“嗯?客人有什麽需要嗎?”少年立馬從書本裏擡起頭來,并不因為他的突然出聲打擾而生氣,反而還有些得到拯救的雀躍。

“不……我只是覺得無聊,想……呃……想跟你聊聊天。”綱吉窘迫得臉頰發燙,屈指撓撓鬓角,不敢與他對視,“要、要是你不方便就算了。”

少年歪了歪頭,小小的迷糊讓他看起來分外呆萌:“啊,不會啊,我還要感謝你把我從化學習題的苦海中解救出來呢。那麽,你想聊什麽呢?”

聞言,綱吉松了口氣,多少收斂起那沒來由的緊張:“嗯……随便聊什麽都好。啊,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沢田綱吉,是并中的學生,你呢?你是并盛的居民嗎?”

“不是,我是從八原搬來的,之前……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少年笑彎了眉眼,溫溫柔柔的毫無攻擊性,腼腆而又略帶些許憂傷,“我是田沼要,很高興認識你。”

“嗯,我也很高興認識你。”綱吉的心突然柔軟下來,方才的糾結、猶疑也不翼而飛。他發現自己很喜歡面前這個少年,不是戀人間的喜歡,是一種極致純粹的情感,就像媽媽帶給他的感覺相似,卻并非全然一樣。

這份情感,源于那些模糊的夢境裏關于他的那部分。或許是來自十年後的自己,或許是來自以更深奧形式存在的自己,雖然純粹,但也雜糅了很多其他的情緒,譬如愧疚,譬如依戀。

那次短暫的“十年後之旅”結束後,綱吉曾幻想過那個未來裏的自己與田沼要是什麽關系,他們會如何相處,田沼要又是為何死去?他是除守護者之外,唯一一個被自己稱作“摯友”的存在,所以他對自己來說一定很特別,特別到……哪怕是簡簡單單的一張照片,幾行文字,都流露出刻骨的悲傷——因為他的逝去。

此時,這位在回憶裏早已失去的故人,正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即便從未經歷過那些相當于過去的未來,他也有種久別重逢的欣喜。

欣喜于——時光,終究還是把你送到了我身邊。

在轟隆隆的雨聲中,兩人漸漸放開矜持,愉快地聊起天來。從學習裏的難題到生活中的困擾,聊了許多他們這個年紀應該聊的內容,感情也在逐漸升溫。

唯獨沒有聊他們自己。

綱吉回避了黑手黨的部分,田沼要也從不說自己在八原時的經歷。他們似乎默契地避開了命運中最驚世駭俗的部分,只把最淺顯、最安全的部分留給對方。

也許這才是交朋友的正确打開方式。

這時,“偶然”途徑此地的骸巧之又巧地看到了便利店裏兩個相談甚歡的少年,他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哦呀”了一聲,舉起手機拍下這一幕,群發給正在拼命訓練的其他人。

——我們的“首領”,還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喜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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