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五、一群情敵鳴翠柳

二十五、一群情敵鳴翠柳

暴雨仍在持續,轟隆的雨聲幾乎成為天地間唯一的聲音,肆虐于大街小巷。然而一觸及透出溫暖光線的便利店門窗時,那聲音便默默柔和下來,變得綿密輕柔,仿佛害怕打擾到裏面暢談的兩位少年一般。

兩人談論的話題已經換了好幾個,氛圍始終和他們的性格一樣平和寧靜。當然,雨天阻攔了絕大部分客人的腳步,也是他們能夠安心談天說地的重要因素。

不知從何時起,本就昏沉的天色迎來了真正的夜色,暴躁的風雨似乎也發洩完過剩精力,稍稍溫和下來。

見狀,綱吉意猶未盡地結束了上一個話題,探頭往外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個,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否則媽媽會擔心的。”

“也好,正好趁着雨小了,路比較好走。”田沼愣了一瞬,繼而淺淺笑開,眼底的漣漪暈染着溫柔笑意,在店裏燈光的映照中顯得格外好看,“你有傘嗎?要不要我借你一把?”

“沒關系,我……”

綱吉正想婉拒,并從書包裏拿出媽媽放進去的折疊傘,忽然聽得門外一陣“嗒嗒嗒”的腳步聲響起,随之而來的是一句聽起來頗為平靜,但仔細體會便能隐約察覺出不對勁的話語。

“不用,我給他帶來了。”

說話的是一個穿着并盛校服,繡有鮮紅臂章的大衣披于肩上,相貌清俊而神色冰冷的少年。他手裏拿着一把正往下滴水的透明傘,眸光淡淡環顧店內一圈,落在微愣的田沼身上時微微一凜。

與此同時,還有幾個與他年級相差無幾的少年跟在他身後。

左後方是銀發碧眼的獄寺,他面色淡漠,下颔輕擡,不愠不火的模樣意外的有殺手氣質,翡翠般的眼瞳折射出清冷光澤,唇角不悅地勾起淺淡弧度,冷酷而又迷人。

右後方是将竹劍搭在肩上的山本。他的手臂從袖口往下的部位都纏着繃帶,有些地方甚至染着暗紅血跡,與他明媚燦爛的微笑形成鮮明對比,隐約流露出幾分暗黑之感。

山本頭頂盤膝坐着個可愛的黑衣小嬰兒。服帖的西裝、領結、禮帽,以及特立獨行般的變色龍寵物,都讓他看起來深不可測。他的年齡放在這一情境中不再是被人看輕的理由,反而使旁人對他的重視度直線上升。

再往後,是倚于門框上側對衆人的骸。他梳着奇特的鳳梨發型,眼神溫潤親和,乍一看似乎很好接近。然而周身缭繞的無形迷霧和眸底似有若無的笑意,都在表露他的真實個性——神秘,遙遠,涼薄。

幾人來得突然,非但毫無鋪墊,而且氣勢洶洶。從他們出現在店內那一刻起,這裏原本平靜的氛圍就變得如同沸水般躁動不安,尤其在看到綱吉的反應後。

見到他們,綱吉的第一反應是張開手臂擋在田沼身前。

“……蠢綱。”見狀,Reborn用力一扯帽檐,平素的冷淡語調此時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恨不得跳過去給蠢徒弟一記頭槌。

雲雀怒極反笑,一反常态的沒有亮出武器,反倒笑了一下:“哇哦,草食動物,你是在防備我們嗎?”

“十代目……”獄寺咬咬牙,無論是隐忍的個性還是對綱吉的感情,都讓他難以對心愛的首領說出什麽責備之言。

“難得見阿綱那麽維護一個人。”山本好像感到奇怪和驚訝似的眨眨眼 ,随即笑得親和力十足,“不給我們介紹一下嗎?我也想認識阿綱喜歡的人呢。”

“Kufufufu,我看他是舍不得吧。”眉眼彎成親切可愛的月牙,骸的語氣風輕雲淡,說出的話卻是火上澆油,若是不看他眼底每秒換十次的數字,他的态度應該是所有人裏最平靜的一個,“獨占喜歡的人什麽的……難道不是很常見的心情嗎?相信在場的各位都深有體會才是。”

綱吉冷汗涔涔,臉僵得想像平時一樣露出個安撫的笑容都做不到。

事實上,綱吉在“挺身而出”的那一刻就後悔了。這一舉動确實有幾分防備的味道,好像把他們當成洪水猛獸似的,換位思考,如果是他們這樣對待自己,自己也會覺得不高興的。

“抱、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想防備你們……”他手足無措地道着歉,身體卻依然擋在田沼身前,原因無他,雲雀的身上的殺意正在急劇上升。

“哦?是嗎?”骸笑眯眯地補刀,“那你為什麽還不讓開?擔心我們傷到你的心上人嗎?”

“……哈?心上人……是什麽意思?”綱吉和田沼同時一愣,腦門的黑線幾乎垂到腳背。

“字面意思啊。”長睫如蝶翼微顫,緩緩垂落遮掩眸中外洩的情緒,骸狀若漫不經心地說着殺氣騰騰的話,“下雨前你坐在便利店外一個多小時,不是因為那裏看得到他嗎?這場雨對你來說,應該是一次天降良機吧,你可以順水推舟地進入店裏,和他談天論地,樂不思蜀,差點連回家都忘了。”

“是這樣嗎……”獄寺身體一晃,仿佛受到了巨大打擊,整個人都灰暗下去,“原來十代目那麽喜歡他……”

“呵,作為我的徒弟,戰鬥技巧沒學多少,找情人的手段卻無師自通學了個七七八八,蠢綱,你很可以啊。”Reborn微微一笑,如果忽略他身後升騰的巨大黑氣團,倒是精致可愛得讓人像捧在掌心細心呵護。

“嘛,原來以為阿綱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會很害羞,沒想到居然這麽主動,真叫人羨慕啊。”山本笑容不變,調侃的口吻宛如朋友間的正常調侃——前提是他身後沒有出現和Reborn相似的黑氣。

雲雀什麽也沒說,只是平靜地捏碎了傘柄。那“咔擦”一聲脆響重重敲擊着綱吉的耳膜,讓他瞬間腦補了自己全身骨頭被掐碎的場景。

“我我我……我沒有啊!”綱吉欲哭無淚,回頭跟一臉茫然的田沼解釋一句,又火急火燎地跟不知為何莫名憤怒起來是守護者們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只是想跟田沼做朋友而已,朋友,普通朋友……”

怎麽感覺越解釋越像欲蓋彌彰呢?

眼見幾人已經氣到極點,而自己越說越亂,綱吉苦惱地一拍腦門,放軟了聲音:“天色不早了,媽媽應該還在等我們回家,我們回去再說好嗎?”

“然後留出時間讓你編借口?”Reborn笑眯眯地問,彎起的大眼眸色卻暗沉得猶如深淵夜幕。

“你們為什麽就是不願意相信我呢?”綱吉深深嘆了口氣,向不明所以的田沼投去一個滿含歉意的眼神,他緊接着道:“別說我還沒有心上人,就算有,也應該是京子那樣溫柔可愛的女孩子吧。雖然我很喜歡田沼,但只是朋友間的喜歡而已,你們都想到哪裏去了?”

“嗯,我也是這麽覺得的。”聞言,田沼從他身後探出頭來,微微笑道:“而且我也很喜歡綱吉君——朋友的那種喜歡。”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完,便利店裏驀然安靜下來,時間也仿佛凝固了一般,沒有任何人開口。

雙方對峙片刻——主要是綱吉只身扛起四個守護者有意無意探詢的目光——終于有一方妥協了。毫無疑問,妥協的是守護者這邊。

“算了。”雲雀冷笑着說完,松開攥緊的手,掉落的傘還在半空便寸寸碎裂開來,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今晚我想吃奈奈媽媽做的飯。”

綱吉如獲新生地雙掌合十,眼裏閃爍出感激的光芒:“是,歡迎雲雀學長到我家吃飯!”

“嘛,那麽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山本聳了聳肩,斂起唇角燦爛的笑,周身凜冽的氣勢也随之消散。他轉頭看了看門外,“不過,雨還沒停哦,唯一的傘又被雲雀弄壞了,該怎麽回去呢?啊,有了,阿綱要不要披上我的大衣,享受一下在雨中奔跑的浪漫呢?”

他好像剛想到這個點子似的一臉驚喜,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綱吉,褪下了校服外衣。

“啊……那個……”綱吉哭笑不得地正想拒絕,又有人說話了。

“棒球笨蛋,你想讓十代目感冒嗎!”獄寺毫不客氣地反駁回去,旋即期待的沖綱吉眨眨眼,“便利店裏有傘,十代目不嫌棄的話我可以為您獻上一把!”

“呃……”綱吉撓撓臉。

“何必那麽麻煩。”Reborn冷哼道:“蠢綱還有待訓練,就把淋雨當成新一輪特訓的開始吧!”

“……”綱吉眼角直抽搐,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Kufufufu……”骸标志性的笑聲輕輕響起,伴随而來的是掌心湧出的柔和紫光,凝聚成了一把雙人傘,“你們好像忘了,這裏還有一個幻術師在?”

“……”綱吉囧囧有神地盯着他手裏的傘,默默思考幻術化出的傘究竟能不能擋雨,不會一出去就被淋得透心涼吧?

雲雀淡定地站在一旁,并不參與他們的争執,而是掏出手機傳了條簡訊。沒過多久,一輛純黑色的跑車穿過雨幕,“嘶啦”一聲停在商店外,車窗搖下,露出草壁鼻青臉腫的面容。

“坐我的車回去吧。”他收起手機,揪住綱吉便往外拖,雲淡風輕的口氣仿佛只是在說“晚餐後喝杯水”這種小事。

衆守護者:“……”呵呵,有錢了不起嗎?

——抱歉,有錢真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看着一群人鬧哄哄地追着跑車離去,田沼托着下巴愣了許久,才粲然笑開:“啊,綱吉君出乎意料的受歡迎呢。”

話音剛落,他又聽見了門被推開的聲音。

以為有新的客人上門,田沼保持着微笑轉頭看去,禮貌性的“歡迎光臨”已在嘴邊,卻因為看到來人而詫異地咽了回去。

“你……”他怔怔望着身前之人,驚詫得打翻了手邊的東西都沒注意。

那人身着簡約的休閑服,渾身都寫滿了風塵仆仆的疲倦,胸口急促起伏着,似乎剛剛做過劇烈運動,比如疾跑……什麽的。

從店外的夜色中走來,他亞麻色的碎發被燈光折射出溫暖的光澤,淺金獸瞳彎起新月般的弧度,看上去溫柔而又疲憊,但更多的是塵埃落定、放下心來後的輕松。

“我終于……找到你了。”他的手一松,提着的行李頃刻掉了滿地,“田沼。”

“夏目……?”田沼一時之間不知該以怎樣的表情面對他,墨瞳恍惚失去了光彩。

被雲雀拎上車帶回家,又被Reborn拽下車踹進家門的綱吉,此時正被衆守護者們圍繞于餐桌中央,冷汗直流地看着他們往自己碗裏夾菜,即使飯菜已經堆成小山也全然沒有停止的傾向。

整個餐桌圍繞着一股狂風暴雨般的壓抑氣氛,除了媽媽還能笑眯眯在旁邊圍觀看綱吉的笑話,琴跟碧洋琪早已抱着藍波和自己的飯菜遠遠地躲到角落裏,拿這出養眼的修羅場大戲下飯,并偷偷摸摸地下注,賭誰是最後嬴家。

“是誰都行,反正不可能是獄寺。”深知自家蠢弟弟個性的碧洋琪篤定道,“他可舍不得讓綱吉為難,說不定還會幫他把多餘的飯菜吃掉。”

“有道理,我賭Reborn。”琴面無表情地扒了口飯,“那個霸道的殺手從來不懂怎麽對待自己真正喜愛的人事物,估計現在正威脅阿綱,不把他夾的菜吃完就打斷他的腿。”

碧洋琪頓了頓:“你說的太有道理了。”

兩人悠哉游哉地邊吃飯邊看戲,還有心情說Reborn的閑話,處于風暴中心的綱吉卻覺得自己快虛脫了,尤其是在他們把桌上三分之二的菜都搜刮到自己碗裏時。

所以他家這群自然災害們今天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啊?

啃着雲雀直接塞進嘴裏的雞腿,綱吉在心裏淚流滿面。

好不容易熬過比地獄還可怕的晚餐時間,綱吉總算找到個幫媽媽收拾碗筷的借口,并拒絕其他人自告奮勇的幫助,腳底抹油麻溜地開溜。而被留在客廳裏的其他人,除去某兩個啃着餐後水果的圍觀群衆以外,再次自發地營造出了新的風暴。

“你們可以走了。”Reborn開門見山,直接下了逐客令,“蠢綱晚上還要做我布置的功課。”

雲雀不為所動,懶洋洋蜷進沙發:“消食。”

“嘛,還是等阿綱出來再說吧。”山本笑眯眯地抱緊竹劍,“反正時間還早,我也想再跟他多聊聊天。”

骸端着剛泡好的奶茶抿了一口,眉梢輕挑,施施然問道:“聊天?談天說地的那種,還是談情說愛的那種?”

“只要阿綱喜歡,哪種都可以啊。”山本以不變應萬變地怼回去。

幾人中,只有獄寺沒說話。他剛剛幫綱吉吃了太多菜,現在正撐得在長沙發上躺屍,一張口就是幾個飽嗝往外冒,根本無心開口。

“呵,我勸你們最好暫時收起小聰明。”品嘗着綱吉親手煮的咖啡,Reborn悠然道:“免得适得其反,被他讨厭。”

“如果他敢的話。”掀起眼簾,雲雀冷冷迎上Reborn從容的目光。

“你們在争什麽呢?”雙手捂着茶杯暖手,骸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争到最後,誰輸誰贏,不還是他一句話的事?更何況,他現在對你們的心思一無所知,争到也是白搭。”

“這是所有權問題,也是主動權問題。”山本輕描淡寫地回擊道,“當然,如果你想退出,我們不會阻攔。”

骸意味深長地輕笑着反駁:“Kufufufu,我從來不在其中,談何退出?倒是你們,別玩得太過火了,免得讓他反感,被人趁虛而入。”

趁虛而入嗎?

幾人眯了眯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剛認識不久的田沼。

“我會查出他的身份來歷。”

“你不能動他。”

前一句是雲雀說的,後一句是Reborn和獄寺異口同聲說的,傳達對象都是骸。

“你們不能動他。”Reborn加重語氣,半是警告半是告誡地說:“蠢綱對他的關注和重視不同尋常,若是你們傷了他,恐怕這輩子都別想得到原諒了。”

獄寺苦笑着搖了搖頭,他倒沒有Reborn想得這麽多,單純只是不希望骸傷害綱吉在意的人而已。

雲雀卻從Reborn的語氣裏聽出了幾分深意,稍微支起上身:“小嬰兒,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或許吧,我或許知道。”他模棱兩可地說完,又饒有興味地笑了笑,“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樣,你們估計得更加防範那家夥,因為這代表他對蠢綱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如果那個少年真如自己所想,是綱吉那些模糊而又可怕的夢境裏唯一被他看清、被他所知的人的話。

不得不說,Reborn的直覺非常敏銳,他猜得不能更準确了。

本文更新頻率為隔日更,更新時間大約在晚上八點到十一點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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