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六、表裏俱污(一)
二十六、表裏俱污(一)
如平時那般,綱吉一早起床完成Reborn和琴的訓練之後,跟獄寺和山本一起來到學校。
站在校門口查崗的風紀委員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擻,即使鼻青臉腫、全身繃帶,甚至有人拄着拐就來了,也絲毫不影響他們的精神風貌。統一制式的制服和飛機頭讓他們看起來格外莊重嚴肅,雖然還算不上能止小兒夜啼,卻也相去不遠。
每個走進校門的學生都會被他們用相同的冷峻眼神來回掃視,确定從發型、着裝到攜帶物品都沒有違反校規風紀,才放人進去。
不過,到了綱吉這裏,他們的态度便來了個四十五度大轉變——草壁輕輕拍了下手掌,其他風紀委員神色一肅,排成整齊隊列向綱吉鞠了個九十度大躬。
“沢田先生好!”
受到視覺和心理的雙重驚吓,綱吉後退兩步,哭笑不得地揮手:“各、各位學長請別這樣……”
他的話還沒說完,衆風紀委員就因他說的某個詞語而變了臉色。草壁緊張地左顧右盼,确認沒看到那道清瘦卻有千鈞之力的身影時才長長松了口氣,一個箭步沖到他身前。
“沢田先生,以後請不要用‘學長’……來稱呼我們。”老成的面容上神情凝重,草壁湊到綱吉耳邊壓低聲音,好像生怕什麽人聽到似的說道。
“呃……為什麽?”綱吉撓撓頭,不大理解。
草壁又環顧四周,這次卻不是為了查看情況,而是給其他風紀委員使眼色,等他們識相地轉頭看天看地,才幹咳道:“因為……沢田平時……不是習慣叫委員長……‘雲雀學長’嗎?”
綱吉身體一歪,眼角抽了抽,用充滿不确定的語氣說道:“雲雀學長……應該不會介意這種小事吧?”
低低嘆了口氣,草壁也不辯解,只是指着身後個個帶傷,無一例外的風紀委員們,示意自己看。
“……”綱吉一掌拍上自己額頭,“我明白了,我會跟雲雀學長……”
“沢田先生,請千萬不要對委員長提起這件事!”草壁大驚失色,看那表情,如果不是周圍人太多,都想替自己可憐的同僚們跪下了,“否則明天您就見不到我們了!只要您以後不再叫我們‘學長’就行!”
“……是,我知道了。”綱吉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心拒絕他聽起來奇怪度破表的請求,無奈地答應下來。
頂着四周的同學集膜拜、驚恐、探究等複雜情緒于一體的眼神洗禮,綱吉拉着獄寺和山本匆忙跑進學校,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噗……哈哈哈!”
好不容易甩開那些視線,綱吉還沒喘口氣,便聽到山本噴笑出聲。他疑惑地看過去:“山本,你笑什麽?”
“沒什麽,哈哈哈……”山本嘴裏說着沒什麽,卻一直笑得停不下來,還伸手搭上了綱吉的肩膀,“阿綱不知道也好。”
“诶?”綱吉一頭霧水。
山本擺擺手,任他如何追問也不松口。
其實山本笑成這樣的原因很簡單。一想到那個冷酷淡漠,目下無塵的雲雀委員長會在意“稱呼唯一性”這種小事,那強烈的反差感和違和感就讓他的笑意止不住地往外冒。
獄寺似乎也明白了他笑容中的深意,一把攬住綱吉,笑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十代目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為了雲雀在您心裏的形象以及……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後一句,難得在綱吉面前腹黑的獄寺沒有說出口,但與他有着相似心思的山本卻心照不宣地向他眨了眨右眼。
綱吉:“……”沒有人願意給我解釋一下嗎?
帶着滿肚子疑慮的綱吉被兩個小夥伴包夾着走向教室,三言兩語被他們轉移了話題,沒過多久就把這事兒壓進心底,暫時不再想起。
三人有說有笑地走着,恰好趕在上課鈴打響的前兩分鐘進入教室。彼時,其他同學早已來得七七八八,教室裏充斥着各種話題的談論聲,鬧哄哄的十分嘈雜。
綱吉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剛把書包塞進抽屜,就感覺頭頂投下了一道陰影,還有濃郁的香味随之飄進鼻腔。他奇怪地擡頭一看,伊莉娅含笑的俏臉便映入眼簾。
“伊莉娅同學?有什麽事嗎?”對于這個除去初見那次,就一直再沒有交流的大美人同學,綱吉是陌生多于好感,與生俱來的直覺在她靠近時也發出了一點點預警,似乎在提醒自己小心。
“嗯,剛才我在班級門口遇到了一個人。”伊莉娅緋紅的唇角勾起甜美的弧度,從口袋裏用兩根手指夾出一封信,“這是他讓我交給沢田同學的東西。”
“啊,謝謝你。”綱吉仍然奇怪于給自己的東西為什麽讓伊莉娅轉交,不過考慮到他們是同班同學,倒也解釋得過去,于是伸手接住。
但奇怪的是,伊莉娅卻沒有松手。
“伊莉娅同學?”綱吉扯了兩下,見她依舊沒有放手的意思,便輕輕喚了她一聲。
伊莉娅上前兩步,貼近他身前,笑眼彎彎的模樣宛若天使般溫婉可愛,然而刻意放輕的語調卻冷得像含霜夾冰的水,兜頭潑在他身上。
“沢田同學,你可要好好活着呀。”她冰涼細膩的手緩緩搭在綱吉肩上,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他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一定……要活到我出手殺了你為止。”
說到“殺”字時,她的音調猛然一沉,尾音帶出了強烈的殺意,仿佛.毒.蟒張開了獠牙,一口朝他咬下。
綱吉愕然瞪大眼,還未将她突如其來的威脅話語消化完畢,中.指上的大空戒便微微發燙,亮起一道微光。
那光芒沿兩人抓着的信封掠出,重重撞在伊莉娅指尖。她驚叫一聲,飛快松了手退開,撫着自己好像被燙紅的手又驚又疑地瞪着綱吉的手。
她的尖叫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許多被她的美貌吸引的男生靠了過來,焦急地詢問她怎麽了。她勉強擠出個笑容,搖頭表示沒事,然後在他們的簇擁中回到自己的位置。
綱吉蹙起眉頭,左手拇指按在大空戒上柔柔摩挲着,在心裏默念:“初代先生,你剛才是不是對她出手了?”
“抱歉,是我自作主張了。”初代幾乎與他同一時間開口,說完之後停頓幾秒,又道:“我從她身上察覺到了很危險的氣息,所以才稍微震懾了她一下。十代,她明顯對你不懷好意,你要小心,以免被她算計。”
“嗯,我會的,謝謝您的提醒。”綱吉說着,移開按在戒指上的拇指,重新坐回椅子。
心不在焉地捏着信封,他不時偏頭去看伊莉娅所在的方向,暗暗疑惑自己究竟與她有過什麽矛盾,以至于讓她對自己生出那麽劇烈的殺機。
通過剛才短短兩句話的交鋒,綱吉完全不懷疑,一旦有可以将自己擊殺的機會,伊莉娅會毫不猶豫地對自己動手。
她對自己,有種莫名而又刻骨的厭憎。
綱吉出神良久,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困惑,然而帶給他困惑的人卻不會把答案一并給他,所以思忖片刻他也只好暫時先将此事放下。
“十代目,你沒事吧?”獄寺敏銳發覺他的情緒波動,探過身小聲問道。
綱吉笑着搖搖頭,怕他擔心或是沖伊莉娅發怒,并未告訴他伊莉娅威脅自己的事。
恰好這時,上課鈴聲響了,他揮揮手示意獄寺坐好,自己則打起精神拿出課本攤開,做好認真聽講的準備。
鈴聲剛過,負責上國文課的班主任便抱着教材大步走進教室,化着精致妝容的臉上藏不住疲憊之色,但面對底下的學生時仍如平時那般精神抖擻。
放下課本,她雙掌合十,笑眯眯地說道:“各位同學早上好!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今天我們班裏又轉來了兩位新同學,是兩個帥氣的男生哦!現在,我們歡迎他們上臺做自我介紹吧!”
聞言,稀稀拉拉的笑聲伴着掌聲響了起來。
又有新的轉學生啊?不會還是從意大利過來的吧?不,應該是自己想多了,意大利的黑手黨怎麽可能個個都那麽閑?而且最近也沒見Reborn故意搞出點動靜,旁敲側擊地提醒自己啊。
綱吉和其他同學一起鼓掌歡迎,腦海中突然冒出了個古怪的念頭,但下一秒就被他自己否決掉了。他覺得自己這種什麽事都往黑手黨方向聯想的習慣不太好,容易導致思維僵化,還是改改的好。
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兩位轉學生已經踏着熱烈的掌聲走上講臺,進入衆人的視野。
兩人身高相當,身形皆是單薄清瘦的少年模樣,但氣場卻截然相反——一個笑容輕淺,詭谲魅惑;一個面無表情,冷淡疏離。
左側的少年有着一頭柔亮順滑的金發,長長的劉海蓋過眼睛,只露出高挺鼻梁和線條流暢漂亮的嘴唇。但即便如此,也絲毫無損他的俊秀,略顯随意的站姿和慵懶氣質都讓人仿佛看到了中世紀的貴族,一種包裹着冷酷暴戾的尊貴之氣撲面而來。
右側的少年烏發雪膚,隽雅秀氣,乍一看很容易被錯認為女生,不過眉宇間的英氣與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削弱了過分秀雅的五官帶來的女氣,顯得硬朗許多。他與身旁的另一人不同,氣質并不出衆,或者說,他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團迷霧,神秘得過了頭,也就看不出出衆與否了。
看到兩人,綱吉鼓掌的動作一僵,心底升起了不好的預感。金發少年暫且不說,黑發的那個氣質像極了骸,讓他隐隐有種大事不妙之感。
他的預感從未讓他失望,果然,下一刻他們的自我介紹便證實了他的危機感。
金發少年歪頭,笑容加深:“大家好,我叫貝爾,貝爾菲戈爾,大家也可以叫我王子。我來自意大利,對神秘的東方向往很久了,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喲,嘻嘻嘻……”
他剛說完,烏發少年便接口,言簡意赅:“我叫瑪蒙,來自意大利。”
一個态度平易近人得近乎怪異,另一個則冷若冰霜,還都來自同樣的地方,這種組合實在不能不讓人多想。
而且他們兩個的名字,綱吉在《黑手黨重要人物手冊》上看到過,與彭格列家族有莫大淵源。如果他們真是自己了解的那兩人,那麽這次,他又攤上麻煩了。
成為黑手黨的日子永遠都這麽驚險刺激啊。
綱吉不再像以往那麽咋咋呼呼的,就算猜出他們的身份,也只是托腮目送他們走下講臺,走到老師安排的位置。
金發少年……也就是貝爾,似乎察覺了他目光中與其他人不同的意味,笑嘻嘻地看了過來,視線透過劉海的阻隔,仍然極具穿透性,刺得他皮膚生疼。但他卻也不甘示弱地回望過去,神色平靜從容,已初露日後的堅韌峥嵘。
“嘻嘻嘻,看起來不止是只柔弱的小兔子呢……”貝爾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說着,十指興奮地動了動。
環顧一圈,他的目光落在伊莉娅身上,眸底閃過詭異的冷光,步履一轉,沒有去坐老師安排的位子,而是來到伊莉娅身前,屈指敲了敲桌面,唇角彎起更為燦爛的弧度:“這位美麗的小姐,願意跟我換個座位嗎?”
伊莉娅眉頭幾不可察地一颦,眉眼微彎,語氣甜膩:“抱歉……”
她拒絕的話語只來得及吐出三個音節,就被貝爾輕柔抵上氣管的噎了回去。殺機寒涼徹骨,自指尖與頸部滑膩的肌膚接觸之地蔓延至全身,仿佛将她渾身血液,連同五髒六腑一同凍結,險些讓她牙齒打顫。
“願意跟我換個座位嗎?這位美麗的小姐?”調換語序,貝爾溫柔地将同一句話又放慢語速說了一遍,指尖在她氣管和頸動脈處劃來劃去,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深知他的身份,他的個性的伊莉娅明白,自己若再敢多說半個字,必定會被他毫不留情地出手攻擊。雖然自己不一定不是他的對手,但在這麽多人面前暴.露身份不劃算,她想了想,也就僵着笑臉點了點頭。
忍一時風平浪靜,她還有的是時間。
綱吉将二人間短暫的交鋒盡收眼底,搭在課本上的手指若有所思地彈了彈,不小心碰到壓在底下的信封。
那信封上,用金色的墨水寫了一行漂亮的花體意大利文。
——Cielo, prima della tempesta.
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伊莉娅的本體蜷縮于黑暗中,眼簾緊閉,好像已經沉沉睡去。但事實上,她正在一心二用,一邊接收着遠在并中的傀儡傳來的訊息,一邊不斷向十年後的未來釋放精神力,試圖聯系到記憶中某個企圖毀滅世界的高級中二。
事實上,她已經嘗試了六天,但至今仍一無所獲。
“貝爾……菲戈爾,瑪蒙,瓦利亞的岚和霧嗎?”伊莉娅枕着手臂,喉間發出一聲輕笑,不知是嘲諷還是期待,“果然聞名不如見面啊……”
她的算計從Reborn出現在彭格列家族的那天起便正式展開,可對于瓦利亞,她卻毫無頭緒,難以下手。而現在,他們為了綱吉千裏迢迢遠赴日本,倒是給了自己操作的空間。
瓦利亞是彭格列的暗殺部隊,地位超然,其首領身份之高不下于家族的首領,是彭格列家族中出了名的雙刃劍。若是利用得好,說不定還有出奇制勝之效,當然,前提是他們不被沢田綱吉那愚蠢的溫柔蠱惑。
溫柔有什麽用啊?在你性命堪憂時,溫柔能替你擋刀擋劍擋子.彈嗎?在伊莉娅看來,綱吉能夠走到現在,不過是靠着大宇宙的意志而已。
“沒關系,你是天選之人,我也不差。”伊莉娅微微一笑,充滿了諷刺意味地道。
話音未落,她突然覺得離散于時空之間的精神力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用力拽了過去,而後急劇墜落,仿佛跌入深淵般産生強烈的失重感,過了許久才落到“實地”,卻也因此“摔”得頭暈眼花。
她心裏一驚,繼而泛起喜意,知道自己可能成功了,于是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睜開“眼睛”——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好像瞬間出現在另外的時空,卻兩邊都有清晰的感知。
是……幻術嗎?
忍着狂喜之意,伊莉娅掀開眼簾,突然灑落的天光刺得她眼睛生疼,不禁擡手擋了擋,直到适應了才把手放下。
于是,她看到了一片蔥茏蒼郁,深淺有度的翠色,以及那朝着無邊無際的方向蔓延的,廣袤高遠的蔚藍天空。
伊莉娅詫異地眨眨眼,不理解自己看到的為什麽是這樣生機勃勃的景致。那個人一直都想毀掉整個世界,他的內心不應該是荒蕪的嗎?
這樣想着,伊莉娅突然心頭一顫,好像預知到了,但具體是什麽,她也說不上來,只是下意識地轉身看向身後。
只見滿地搖曳的碧色光影無聲向遠方流淌,交彙于一處空曠寂寥之地。背面是澄淨的湖水,身前是蒼翠的樹林,而在二者之間,有兩個人正并肩而立,微笑着朝她看來。
一人有着月光般的銀發,紫羅蘭色的眼眸,眼角蜿蜒的刺青如神秘古老的符文,在他的笑意映襯下顯得格外精致,也将他襯出優雅神秘的氣質。
另一人身着黑衣,肩罩披風,昂貴的布料潑灑着華美的紋路,每一寸都價值不菲,卻遠遠不及他含笑的金瞳。
二人站在天地間,明明身影那麽渺小,卻宛如撐起了整片蒼穹,高雅尊貴,不染塵埃。
“抱歉了,美麗的小姐。我給了你六天時間,你卻還是讓我失望了。”那銀發紫瞳的男人懶洋洋倚着身邊之人,唇角微彎,懶散地說着并不走心的道歉話語,“記得來生要做個擁有與容貌一樣漂亮的心靈的人喲。”
伊莉娅駭然瞪大眼,不等她反應過來,那人已經一指點出,将一縷微光融入她眉心。
記憶中最後一個畫面,是那黑衣男人淡漠的笑臉。
瓦利亞出場了,大概折騰個六七章左右,就是未來篇了。
請珍惜現在的日常,重複一遍,請珍惜現在的日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