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九、表裏俱污(四)

二十九、表裏俱污(四)

在餐桌上,綱吉成功見到了Xanxus的另一面,也是目前見到的最真實的一面。

——兇惡的吃相。

端着米飯呆呆看着一手雞腿一手雞翅,撕扯食物時仿佛野獸啃食獵物般又快又狠,臉部肌肉也繃得緊緊的,乍一看過去煞氣逼人。

不、不愧是彭格列暗殺部隊的首領,吃飯都能吃出霸氣十足的感覺。

綱吉幹笑着想。

Xanxus的吃相确實不太美觀,不過也說不上難看,非常符合他的性格和個人風格。除此之外,住在沢田宅的人除了綱吉以外,其他人對此都表示接受良好。

性格溫柔的媽媽自不必說,這世上幾乎沒什麽事能夠吓到她。以Reborn為首的一票黑手黨不知見過多少大風大浪,區區一副略顯兇惡的吃相,還不足以讓他們驚訝或關注。

這麽一想,綱吉頓時覺得自己修行不夠。

埋頭扒了兩口飯,在Xanxus把桌上所有菜色掃光之前,綱吉眼疾手快地搶來半盤子自己喜歡的菜肴,然後不再理會其他人的明争暗鬥,混合米飯快速吃了個九分飽,便放下碗筷。

“啊啦,綱君今天吃得很快呢。”捧着瓷碗小口抿着熱湯,見綱吉把自己的餐具放進洗手臺開始清洗,媽媽訝異地眨眨眼,“是晚上有約嗎?”

擠出洗潔精搓洗碗筷,綱吉點點頭:“嗯,和一個朋友約好陪他看店,順便把作業做了,九點半就回來。”

“是那個叫田沼要的少年?”琴用筷子淡定格開Xanxus的手,順利搶到最後一塊龍蝦壽司,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并随意問道。

他沒有見過田沼要,但這幾天總聽Reborn有意無意提及,似乎是綱吉很喜歡的朋友,所以才有此一問。

“是啊,Reborn也同意了。”擰開水龍頭沖幹淨碗筷上的泡沫,綱吉專注于手中的事,清瘦卻挺拔的身形挺直得像生機蓬勃的翠竹,在溫暖的燈光下越發顯得優美俊逸。

琴咀嚼的動作一頓,眼神瞟向若無其事的Reborn:你不是很介意?

Reborn皮笑肉不笑地瞪回去:啰嗦!

将洗幹淨的餐具擦幹放回消毒櫃,綱吉跑上樓拿了書包,在玄關處邊換鞋邊說:“Reborn,我把雲雀學長的晚餐放在房間裏,等一下他來了幫我交給他好嗎?”

“要走快走!”Reborn冷哼道,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謝謝!”聞言,綱吉知道他是答應了,笑着向他揮揮手,便擰門走了出去,背影看起來十分迫不及待。

“阿綱是真的很喜歡那個孩子啊。”給Xanxus盛第五碗飯的時候,碧洋琪淡然感慨道。

“……啊。”Reborn眸光猛然變得暗沉寂靜,眼底漾開比窗外夜色更加濃烈的墨色。

田沼要對于蠢綱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麽呢?

“田沼。”小跑來到便利店門外,綱吉邊拎着書包推開玻璃門,邊喊着田沼的名字,很快便走到收銀臺前。

收銀機後,黑發的少年側身探出頭,向他笑了笑,手邊正攤開一本化學作業,不過和兩人初見時一樣,上面只有寥寥數題填了答案,大部分填空題與大題都是一片空白。

“晚上好,阿綱。”拿筆頭撓撓鬓角,田沼困擾地枕着橫放于桌面上的手臂,手指來回推轉着鋼筆,拖長了音調嘟囔道:“化學好難啊……”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歡化學……”綱吉無奈攤手,熟門熟路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從包裏取出課本、作業和筆,又掏出一只三十厘米長的禮盒遞給他,“吶,你拜托我買的東西。”

懶洋洋的田沼一下子精神地坐直身,雙手接過禮盒,眼睛閃閃發光:“謝謝,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這個牌子的鋼筆……不過怎麽是這個包裝?”

那禮盒整體呈淡粉色,間或點綴着淺紫的花朵和蝴蝶圖案,中部還用粉白色緞帶攢出一朵蓮花,格外的可愛和少女心。

乍一看跟用來表白的禮物似的。

盒子裏裝的是田沼拜托綱吉買的一個很古老的本國牌子的鋼筆,與他父親五年前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是同一品牌。這個牌子的鋼筆非常好用,只是由于廠家經營不善,兩年前就倒閉了。綱吉也是請了草壁幫忙,才從舊市場中幸運地淘到最後一支。

說起來,二人認識至今也近一周了,雖然相識時間不長,但兩人卻以極快速度熟絡起來。如果親密度為十分,他們現在至少有六分,算得上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了。

田沼比綱吉大一歲,如今就讀于并中高中部一年級,各科成績都在中等偏上水準,比較平均,唯獨化學一直在及格邊緣徘徊,令他頭痛不已。

偶然聽到他的抱怨後,知識面已有高三水平的綱吉提出每天晚上便利店打烊前,自己陪他看店,并和他一起學習、寫作業,幫他補習化學的建議。今夜是建議施行的第一個晚上。

“我是在舊市場一間快要停業的禮品店裏找到的,店主是個老婆婆。”翻開找高中部學長借的化學書,綱吉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釋道:“她聽錯了,以為我是要送給女朋友,所以包裝成了這樣。”

“沒關系,反正能用就好。”田沼莞爾搖頭,拆開禮盒,一支銀灰色,線條流暢簡潔的鋼筆躍入眼底,與自己之前用的那支一模一樣,連筆蓋上精致的櫻花紋路也無絲毫不同。

懷念地握住鋼筆,他托腮笑道:“這大概是市場上能找到的最後一支這個牌子的鋼筆了吧?我要好好珍惜才行。謝謝你了,阿綱。”

“不用客氣,我們是朋友嘛。”綱吉把寫滿了筆記的書往他面前一放,笑眯眯說道:“現在,我們開始補習吧。”

田沼臉色一僵,郁悶地趴了回去。

不管再他怎麽不願意,兩人還是很快便進入了“學海無涯苦作舟”的狀态。一個負責講解,一個負責聽講并做筆記,小小的便利店裏頓時洋溢出濃濃的學習氛圍。

作為講解一方的綱吉,雖然比田沼小一歲,但經歷過數次戰鬥與諸多訓練的他認真起來卻隐隐顯露出幾分威嚴,讓人不敢小觑。正因如此,他講的可能沒有老師那麽深入淺出,詳略得當,可勝在雙方身份平等,他的語氣又分外使人信服,故而田沼真的聽進去,也記住了不少知識點,許多從前覺得模糊的地方也變得豁然開朗。

綱吉講完一章,就翻到那章的習題讓田沼做,自己則抓緊時間寫作業。

自從Reborn來家裏之後,他已經不再像過去那般藏拙了,以往故意做得錯漏百出的作業現在正确率都保持在百分之百,讓幾個任課老師大跌眼鏡,差點以為他抄全科滿分獄寺的作業。

後來知道獄寺從來不寫作業,而年級其他人的作業都沒他正确率高,這才勉強相信他的成績是因某些特別因素才突飛猛進,而非耍小聰明得來。

廢柴一夜之間變天才的事,也讓許多嗅覺敏感的補習班抓住了宣傳的機會。有段時間,“沢田綱吉同款補習班”的小gg貼滿了大街小巷,以至于綱吉每次出門都會被人圍觀。若不是雲雀出面收拾了那群無良商家一頓,估計他現在還是整個并盛町學子眼中的焦點。

一邊下筆如神地在草稿紙上寫數學大題,綱吉一邊回想近日發生的較為重要的事,一心兩用中速度也不見降低多少,就是專注度不夠深,套入公式運算時偶爾會犯點小錯誤,譬如二乘五等于十五這種……

就在綱吉第三次計算失誤時,便利店的門忽然被人推開,撞到門上的風鈴發出了清亮脆響。

忙于做作業寫練習的兩人不約而同擡頭看去,就見一位穿着黑底紅色條紋T恤,搭黑色朋克風長褲的少年走了進來。他耀眼的金發間別着一只純金王冠,長而厚的劉海嚴嚴實實遮住了眼睛,僅露出英挺的鼻梁與上挑的薄唇。

正是今天剛轉到綱吉班裏的意大利轉學生……不,是黑手黨,貝爾菲戈爾。

田沼連忙起身鞠了一躬:“歡迎光臨。”

“嘻嘻嘻,好可愛的收銀員啊。”貝爾笑出一口小白牙,心情頗為不錯地走上前,冷不防伸手捏住了田沼瘦削得過分的下巴,“嗯,近看更~誘人哦。”

“……诶?”田沼怔住,臉頓時紅透了,耳尖也染上滾燙的紅暈,“這位客客客客客人……”

“貝爾同學,請不要戲弄我的朋友。”綱吉無奈地抓下貝爾的手,替田沼解了一樁“危機”。

“綱吉小兔子也在啊。”被阻攔的貝爾也不生氣,反倒越發玩心大起,探身湊近綱吉臉頰,與他四目相對,沒有被抓住的手用力揉揉他的頭發,又掐掐他的臉蛋,唇角的弧度又加深幾分,“嘛,手感比想象中要好很多哦。”

被薅頭發加捏臉,綱吉感覺自己在他眼裏就是只寵物兔子,溫順好欺負的那種,不禁郁悶地鼓了鼓臉頰:“貝爾同學,我不是兔子。”

“嘻嘻嘻,我知道啊。”使勁捏了幾下他頰側的軟肉,貝爾站直身擺了擺手,“吶,我想買一套洗漱用品,包括……唔……洗漱用品都包括什麽來着?”

見他說着說着,便撐着陷入沉思,綱吉莫名有種在面對藍波的感覺,倍感無力地拍了下額頭。

“牙刷、牙膏、毛巾、沐浴露、洗發水、護發素……”念出一串任何正常人都十分熟悉的名稱,綱吉繞出收銀臺,到貨架上幫他把東西找齊全了,然後往他面前一放,“喏,差不多就是這些了。”

“謝謝兔子君!”貝爾欣喜地撲過去抱住他,在他手忙腳亂的掙紮中用力蹭蹭他臉頰,被推開後還煞有介事地道:“王子好感度加100,兔子君要再接再勵,争取把好感度刷到滿值哦!”

不了,他婉拒。

綱吉雙手前推以示拒絕。

田沼愣愣看着二人的互動片刻,突然“撲哧”笑了一聲,眉眼彎彎的十分可愛。

“咦,你果然很可愛啊!”貝爾眼睛一亮,跳到他面前捏住他的臉蛋。

“所以說不要調戲我的朋友,貝爾同學!”

“我回來了。”慢吞吞拖着腳步走到玄關,綱吉以龜速換上拖鞋,繼而又慢吞吞進了大廳,有氣無力地說道。

由于貝爾的到來,他和田沼度過了一個極其不平凡的晚上——被貝爾的惡作劇和調戲支配的晚上。

整蠱客人,惡搞路人,調戲田沼,弄亂貨架,拉着綱吉以打掃衛生為由打水仗,打完還嫌棄這種游戲不優雅不符合自己的審美。總之,他就像一個點滿了調皮值的熊孩子,破壞力比藍波還驚人,好歹藍波被訓了會停,而他被訓就只會變本加厲地皮回來,讓綱吉和田沼完全無計可施。

好在他除了搞破壞,倒是沒什麽壞心眼,也沒有在田沼面前提起黑手黨的事,最後還花錢買下所有被他弄壞的商品,不算熊到無藥可救。

饒是如此,綱吉也累得夠嗆。

“蠢綱,你怎麽才回來?”盤腿坐在沙發上,一手按着遙控器,一手按着哇哇大叫的藍波的Reborn瞥他一眼,冷聲道:“回你房間去,你的雲守在等你。”

“雲守?什麽雲守?”捶捶酸疼的側頸,綱吉困惑地歪頭問道。

聞言,長腿交疊躺在另一張沙發上的骸懶散望來,食指按住下唇,淺笑道:“沢田綱吉,你忘了你還有幾個守護者嗎?若是被樓上那位聽到,說不定會拆了這棟房子哦。”

綱吉迷茫地眨眨眼,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經是彭格列十代繼承人了,獄寺他們是Reborn和遠在意大利的父親為自己選的守護者。雲守……不就是雲雀學長嗎?雖然他暫時還沒有承認。

“雲雀學長來了?”心頭驀然湧上不安,頓時讓他把疲憊心累什麽的都甩到腦後,匆匆往樓上跑去。

“Kufufufu,小心不要被吓到哦。”骸點了點嘴唇,刻意放輕的聲音理所當然沒有傳到消失在樓梯轉角的少年耳裏,雖然是他故意這麽做,但仍然因結果而感到不舒服,“真偏心吶,沢田綱吉。”

Reborn一記頭槌敲暈藍波,淡定地端起已經涼透的咖啡杯:“論起在他心裏的位置,你還差得遠呢。”

骸嗤笑搖頭,轉身把臉埋進抱枕。

角落裏的琴和碧洋琪:吃瓜。

之後客廳裏發生的事綱吉全然不知,只是順應內心的不安沖上樓,猛地推開虛掩的房門。

皎潔月色自大敞的窗戶與翻飛的窗簾間灑落,流水華光般浩浩蕩蕩潑了滿地,在地板表面細膩的木紋中舒展流淌,騰起一片朦胧夢幻。

而在這汪月光彙聚而成的水澤中,雲雀正倚牆而坐,沾滿鮮血的襯衫不複潔淨,松松垮垮地從肩上滑落,露出大片白皙肌膚和猙獰的劍傷,手中則抓了兩瓶傷藥。

清輝籠罩中,他面色蒼白,眼神卻淩厲淡漠如初。

“雲雀學長!”書包掉到了地上,綱吉卻無心理會,慌忙跑過去在他身前跪下,“你怎麽了?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

“……沒事。”褪去血色的嘴唇微微抿起,雲雀的聲音透着明顯的虛弱,眼底卻有絢麗光華緩緩流轉。

“什麽沒事!這麽多傷口……”綱吉擔憂得皺起臉,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傷,又怕碰疼了他,趕緊縮回,手忙腳亂地在口袋裏翻找手機,“不行,我得給醫院打個電話……”

出乎意料的,雲雀“啪”地一下打掉了他剛拿出的手機,眸光一冷:“我不去醫院。”

“可是……”

不贊同地擰緊眉頭,綱吉還想再争取争取,就見雲雀銳利的眼神頃刻間渙散成流雲般的光澤,手一松,握在指間的藥物掉了一地。他的身體無力地向前傾倒,直直撞進綱吉懷中,染了綱吉渾身血味,和他身上獨有的草木淡香。

“雲雀……學長?”綱吉愣在原地,雙手僵在半空,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去醫院。”前額抵着他的肩頭,雲雀吐息灼熱,聲線低得幾乎快要聽不見。

夜風“呼啦”一聲揚起淺色窗簾,月華如水,在房中漾開粼粼波光。

“好吧,那就不去。”猶豫良久,綱吉還是成為了妥協的那一方。

這種情形雖是初次經歷,可在綱吉心裏,卻仿佛早已經歷過無數次,不需要思考也能做出選擇,遷就他的選擇。

再有兩章日常,就是未來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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