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表裏俱污(五)

三十、表裏俱污(五)

為受傷的雲雀包紮好傷口,綱吉讓出自己的床給他休息,在地上鋪了備用的被褥,決定今晚打地鋪。

關上窗戶,順便拉上簾子,他輕聲向陷入沉睡的雲雀道了句“晚安”,便輕手輕腳離開房間,走到樓下。

剛出樓梯,綱吉便收到了來自Reborn的“愛的凝視”一枚,雖然不含殺氣,卻意外的讓他渾身發涼,右腳在半空停頓兩秒,才小心翼翼落到地上。

“解決了?”Reborn習慣性端起杯子,卻發現咖啡早已喝光,頓時不悅地“啧”了一聲,“我還以為要折騰很久。”

瞥了眼他的杯子,綱吉走進廚房,取出櫃子裏的咖啡豆熟練地研磨沖泡起來:“因為雲雀學長受傷了嘛,大量失血加上過度疲倦,哪裏還有力氣鬧呢?Reborn,你知道雲雀學長是被人打傷的嗎?他身上都是劍傷哦。”

聞着逐漸在空氣中飄散開來的咖啡濃香,Reborn臉色好看了點,随口道:“你不是看過彭格列家族的重要成員名單及其資料了嗎?自己想。”

一邊将咖啡豆研磨成細細的粉末,綱吉一邊根據他的提示回想自己看過的資料,大量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名與信息掠過腦海,很快他便找到了可能性最大的人選。

“瓦利亞的斯庫瓦羅?資料上說他劍法高超,而且這幾天瓦利亞成員正好來到了并盛町。”

臉埋進抱枕與沙發縫隙的骸聞言,懶洋洋側頭望進廚房,似笑非笑道:“記得倒是很清楚,越來越有彭格列首領繼承人的樣子了。”

嘴上這樣說着,他的心裏卻有黑暗在緩緩彌漫暈染,暗暗想道:沢田綱吉……會變成自己最厭惡的黑手黨嗎?

“我還是比較喜歡沢田綱吉的樣子。”綱吉說着,一手端起一個杯子走出廚房,将左手的牛奶放到骸的面前,咖啡則遞給Reborn,“喏,你們喝完早點休息,尤其是骸,你的傷還沒好,不可以熬夜。”

死氣之炎造成的傷勢比普通傷勢更難痊愈,加上黑曜戰時綱吉絲毫沒有對他留手,以至于他現在還處于養傷期間,從戰鬥結束後便沒再回過黑曜中學。

……而且每天都被媽媽抓着喝苦得超出常人想象的中藥。每次聞到那股苦澀的藥味,綱吉便覺得讓他住在家裏的自己非常狠心。

随手拿起杯子抿了兩口牛奶,骸并未就這杯過甜的飲品發表意見,只是伸出舌尖舔舔嘴角的奶漬,而後輕輕抓住從自己身旁走過的綱吉的手腕。

“沢田綱吉,明天陪我出去一趟吧。”他晃了晃杯子,笑眯眯地道。

明天是周末,除去最基本的訓練時間與跟自己未來的秘書——木之本桃矢見面,綱吉倒是再沒有其他安排。

回想了一下時間表,綱吉點點頭:“好啊,不過你想出去做什麽?”

“買衣服。”骸揪起寬松的襯衫一角,無辜地與他對視,“我總不能一直穿你父親的舊衣服吧?更何況這些衣服對我來說太大了,穿着不舒服。”

迎上他充滿理所當然的視線,綱吉莫名有些愧疚,撓撓頭說道:“抱歉,忙着訓練,我把這些事忽略了。那……明天下午五點,我陪你到商場買衣服吧,如果……價格不是太貴的話,衣服的錢我來付好了。”

骸輕笑着又抿了兩口牛奶,甜甜的味道伴着些微愉悅在舌尖漫開:“就這麽辦吧。”

“嗯,晚安。”朝他揮揮手,綱吉揉着後頸哈欠連天地走上樓梯,回屋睡覺。

第二日早晨,已經養成生物鐘的綱吉和往常一樣比鬧鐘早起了半個小時,雲雀則縮在被窩裏睡得正香。他彎腰看了熟睡中的雲守片刻,見他睡得呆毛亂翹,神情無辜,忍不住微笑起來。

沒有開窗,綱吉輕手輕腳下樓洗漱。偌大的家裏靜悄悄的,其他人都還在睡夢中,只有Reborn坐在餐桌上,黝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叫人分不清他是睡着還是醒着。

畢竟無論睡着與否,他的眼睛都保持着睜開的狀态。

洗漱完畢,綱吉神清氣爽地走出洗手間,伸展着手臂活動筋骨,随口道:“Reborn,今天有其他訓練安排嗎?沒有的話我就到後山找琴了。”

“去吧,記得八點前回來。”Reborn雙臂抻直搭在膝上,頭也不回地道,“我帶你去見你的‘秘書’。”

“我知道了,那我出門了。”從冰箱裏拿出昨晚烤好的面包片,綱吉邊咬邊換鞋出門,踩着尚未褪盡的夜色向并中後山跑去。

看着合攏的門扉,Reborn哼笑道:“還算勤奮,如果什麽時候能不那麽蠢就更好了。”

把跑步到學校當做訓練前的熱身活動的綱吉忽然感覺背後汗毛直豎,奇怪地搓搓手臂,嘴裏嘟囔道:“天氣預報有說今天降溫嗎?突然好冷……”

說完,他不以為意地甩甩頭,埋頭加快了速度。

早上的訓練按部就班地進行。

綱吉如今已經可以在琴的手裏毫發無損地撐足二十分鐘,雖然二十分鐘一過就會因為種種原因,譬如體力不足、耗盡彈藥等被果斷反殺。不過相比第一次訓練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慘狀,他已算得上進步頗大,用琴的話來說就是:再過一段時間他就能全力以赴了。

琴的特訓結束之後,便是Reborn制定的各種“基礎訓練”,包括此前放下過一段時間的體能訓練。訓練項目不變,但訓練量翻了好幾倍,反正只要訓不死,就往死裏訓。

剛開始綱吉還覺得這種強度的訓練遲早有一天會讓自己過勞死。然而堅持了沒幾天,他小強般的體質便使他适應了修改後的訓練計劃,估計用不了多久,Reborn就要再次提升難度了。

看來體質太好也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一系列訓練完成後,綱吉一如既往地累趴在地,不顧地上的塵灰泥土,直接席地一躺便靜靜地恢複起體力來。所幸離八點還有半個多小時,他不用擔心自己要頂着半死不活的形象去見自己未來的秘書。

想到“秘書”一詞,綱吉撇撇嘴,莫名覺得有哪裏不對,總感覺這個詞語帶着點不太和諧的意味。

躺在草地上,感受着清風柔柔拂過僵直的身軀,一點點帶走融入肌肉、筋骨中的疲憊倦怠,綱吉逐漸将乏累轉為困意,側頭小睡片刻,半個小時後才在自己調的手機鬧鈴聲中驚醒。

他打了個哈欠,又伸伸懶腰,只覺得渾身疲乏盡消,舒服極了。

“這個時候回去,時間剛好。”

關掉鬧鈴,綱吉順勢瞥一眼屏幕右上角的時間顯示,離八點還剩六分鐘。以他的速度,從這裏全力往家跑,只需十分鐘就足夠了。

于是,剛剛消除疲勞的綱吉又風風火火地疾跑回家。

“我回來了!——我回房換衣服——”

伴随着一聲由遠及近的招呼,快速換上拖鞋的綱吉旋風般從沙發後掠過,轉眼間消失在樓梯口。盤膝坐于餐桌上的Reborn拉拉帽檐,嘴角卻往上勾了勾,笑得溫和無害。

蠢綱今天似乎活潑了很多,不過這樣也好,某個死妹控就喜歡這種活潑類型的人。

并不知道Reborn又開始琢磨小心思的綱吉沖上樓,在推開房門的瞬間放輕動作,先小心翼翼探頭入內确認雲雀此時的狀态,見他仍蓋着被子睡得香甜,便蹑手蹑腳溜進去,從衣櫃中取出媽媽買的新衣服,再蹑手蹑腳地溜出來。

在二樓浴室裏換好衣服,趕時間趕得要命的綱吉連看鏡子裏的自己一眼的功夫都沒有,便又跑下樓去。

總算在表盤指針完全落到“八點”上時收拾好了自己。

“Reborn,我準備好了,我們走吧。”站到餐桌前,綱吉有些緊張地扣着襯衫袖扣,沉聲說道。

Reborn端着咖啡杯,從頭到腳打量了自家蠢徒弟一番,唇角弧度悄然上揚,竟難得誇獎道:“今天穿的還可以。”

“咦?”綱吉一愣,即将扣好的扣子又松開了。

平時的綱吉,不是穿校服就是穿耐髒耐磨适合訓練的運動服,總是給人土裏土氣的感覺。今天卻不同,因為要去見未來的重要“同伴”,他特意穿出了媽媽上周買的新衣服。

米色直筒褲搭配修腰純色襯衫,裝飾用領帶松垮系于衣領左側,尾端恰好垂至腹間,領口微敞,休閑而不失優雅。褐發只做簡單梳理,翹起的發尾略顯淩亂,卻意外的灑脫利落,與着裝格外契合。

因為訓練,綱吉長高了許多,清瘦身形變得挺拔結實,完美撐起了這套對身材要求極高的衣服。

“十代,你今天穿得很好看。”虛幻身影若隐若現印在光潔窗戶上,初代柔和的目光掃過因老師突如其來的誇贊而微愕的少年,素白指尖撫過他的頭發,又化為朦胧光暈融入大空戒。

“……啊。”一下子被兩位“長輩”稱贊,綱吉不好意思地撓撓臉。

Reborn搖搖頭,放下杯子拽過他的手,幫他扣好袖扣,撫平褶皺,才跳上他肩膀:“走吧,去米花町波洛咖啡廳,他應該已經到了。”

“嗯。”

清晨,八點剛過,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新開的波洛咖啡廳便挂起“營業中”的牌子,一位膚色黝黑面容俊美的青年在櫃臺後忙碌起來。

此時正是早餐時間,咖啡廳開始營業後,陸陸續續進來了不少客人,大多數都點了店內的特色三明治和熱咖啡,慢悠悠享受悠閑的早點時光。但也有例外,那便是坐在窗邊,被青年店員似有若無關注着大學生。

那大學生坐在最角落靠窗的四人座,仿佛在等什麽人似的,一個人點了三份早餐。他穿着簡單樸素,一直轉頭望着窗外街道上熙攘往來的人群,半晌也不動一下。正因如此,他周身缭繞着幾位清靜閑淡的氣息,仿佛一株在牆角肆意舒展枝葉的翠竹。

青年店員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注意他,只是隐隐覺得他的身份不簡單,有種非常模糊而分外篤定的奇妙預感。

“您的三明治,請慢用。”

為新來的一對情侶客人端上他們要的早餐,店員回了個身的功夫,便聽到玻璃門推開的輕響。他轉頭一看,有位肩上坐着個黑衣小嬰兒的少年走進店內,左顧右盼少頃,直直走到被自己注意着的大學生對面坐下。

這次,他要注意的人又增加了。

剛踏入咖啡廳,綱吉便敏銳察覺有人分出了些許微不足道的關注落在自己身上,所以他佯裝打量店內擺設,實則是在尋找那份注意力的主人,在一無所獲後,才在Reborn的提醒中找到他今天要見的人。

這是綱吉第一次見到木之本桃矢,Reborn為他挑選的“秘書”。然而不知為何,看到那個轉眼望向自己的沉靜青年時,他的心頭突兀掠過一抹刺痛。雖然來得快,去得也快,但那頃刻間攥緊心髒的疼痛依然被他清晰地感知到。

“你好,我是木之本桃矢。”迎上綱吉清澈的視線,桃矢微微颔首,簡單做起了自我介紹,“我現在就讀于友枝大學二年級,專業是工商管理,畢業後有讀研傾向。去年暑假,我和另外三百餘人應Reborn先生之邀,以交換生為由到意大利彭格列家族進行了一系列考核,我是最終勝出的人。”

他并未提及自己的家庭情況,卻把該說的說得七七八八,讓綱吉在最短時間內了解自己的來歷并知道自己是值得信任的,可見其性格之缜密。

去年暑假?彭格列家族?考核?原來這并不是一時興起,而是Reborn提前做好的準備嗎?

綱吉隐約有恍然大悟之感,對桃矢的印象更上一層樓。為表尊重,他也鄭重道:“你好,我是沢田綱吉,彭格列家族十代繼承人。目前就讀于并盛中學初中三年級,很慚愧,我并不是一個很優秀的人,但還是希望以後我們能夠友好相處。”

桃矢淡然的神色倏忽變為淺笑,眸底漾開沉靜波光,宛若月下漣漪輕漾的湖泊:“不,你很優秀,非常高興以後能夠與你共事,我會竭盡所能地輔佐你。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綱吉欣然一笑。

一個外冷內熱,一個外暖內熱,兩個在某種層面上極為相似的人,就這麽簡單地定下了牢固無比的口頭誓約,并且在未來很多年裏,絲毫不曾改變。

在此時刻,綱吉卻莫名感到了一陣不安。

與桃矢見過一面,兩人做了簡單交談,又嘗試協作處理了幾份九代送來的文件,他們對彼此的觀感都不錯,配合得也算默契,無論哪方面皆達到了Reborn的要求。

事實上,他們都是溫柔的人,能力也很強,尤其是适應性非常出色,會有這種好結果不足為奇。

一起吃過午餐,綱吉送桃矢上出租車,便抱着Reborn步行回家。米花町離并盛町并不遠,走個二十分鐘左右便到了。

回家途中,綱吉順路去了一趟田沼工作的便利店檢查自己給他安排的化學練習。在他可憐巴巴的注視下,綱吉十分嚴格地将習題看了一遍,為他揪出不少錯誤,又進行十多分鐘的講解,才在他蔫蔫的表情裏放過了他。

叮囑田沼記得寫作業,綱吉不再為難他,心情大好地回到家裏。彼時,家人們都齊聚客廳,媽媽在提前打毛衣,碧洋琪坐一旁目光灼灼盯着學,藍波和一平并肩靠在一起打電動,琴則端了杯枸杞紅棗茶,老大爺般坐在沙發上。

“媽媽,我回來了。”換下穿得不太習慣的鞋,綱吉粘到媽媽身邊,“你在打毛衣嗎?”

“歡迎回來,綱君。”媽媽笑着回應,而後點點頭,道:“秋冬季要到了,家裏成員越來越多,我想給每個人都織一條毛衣,所以現在就開始準備了。綱君喜歡什麽顏色?藍色好不好?”

“好,謝謝媽媽。”

Reborn瞥了瞥笑容燦爛的綱吉,嘴角一撇,在心裏吐槽道:多大人了還撒嬌,蠢綱果然還不到能獨當一面的程度。

“對了,綱君不去幫忙嗎?”正當大魔王反反覆覆修改着訓練計劃時,媽媽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摸摸綱吉的頭發,“骸君和雲雀君正在陽臺曬被子枕頭哦,今天真是辛苦他們了,如果不是他們幫忙,我一個人可搬不動那麽多被褥。”

“咦?骸和雲雀學長……在曬被子?”綱吉吓出了豆豆眼,他倆沒有打起來嗎?

剛才的悠閑不複存在,綱吉如坐針氈地猶豫片刻,還是不放心地跳下沙發,丢下一句“我過去看看”,便跑上樓去。

匆匆來到陽臺前,他扒着半開的玻璃門探頭往裏看,本以為會看到棉絮與碎布其飛,銀拐共三叉戟一色的“輝煌”之景,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兩人暗自較勁,一邊嘲諷對方,一邊努力加快曬被子、褥子、枕頭等床上用品的速度的樣子。

诶?

“Kufufufu,你果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連被子都攤不好,沢田綱吉怎麽找了你當他的雲守。”

“蠢貨,你想在戰場上跟敵人比曬被子我管不着,但先把掉到地上的枕頭拍幹淨再說話把。”

“哦?被子都曬不好的人有什麽資格談論戰鬥?”

“呵,二者之間有關系嗎?你的邏輯和腦子一起被狗吃掉了?”

“那也比被子都曬不好的人好。”

“你翻來覆去就會這麽一句?”

“Kufufufu,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聽着兩人你來我往的互相diss,綱吉尴尬地笑了笑,卻也放下心來。

沒打起來就好。

舒了口氣,他站直身走進陽臺,笑着向骸揮了揮手:“骸,曬完被子,我們就去買衣服吧。”

聞言,二人不約而同望向他,剛才還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他們,在看到沐浴于明媚陽光中,笑意溫柔的綱吉時,瞬間捋平了身上的刺。

出神片刻,骸回過神來,輕笑道:“好。”

我也不知道下章算不算日常,不過馬上就要進入未來篇了我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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