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劇本一
劇本一
梁川故今天沒有回家。
總裁辦公室內置有休息室,依舊是深空灰調,簡潔的線條,沒有多餘的陳設。
這間辦公室位于雙子樓相連的左位,從這個高度看下去,雲城夜景繁華而璀璨,燈光恍惚,川流不息。
在這座除了物欲橫流一無所有的城市裏,這麽高的位置只會留給像梁川故這樣的人。
而對于梁川故來說,今天除了離奇一點,與以往并沒有什麽不一樣。他還是睡不着覺,需要借助安眠藥的藥效。
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他比誰都清楚這一點,但他更清楚的是,只要他做的工作比其他所有人都多就行了。
只要他比所有人都努力,作為贏家的主動權就能落到他手裏。
在秋季凄迷的夜風中,來自城市上空的冷空氣不斷拂動着落地窗厚重的窗簾。梁川故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下床把窗戶關緊了。
他不喜歡像其他大企業家一樣站在高樓落地窗前欣賞自己的商業版圖,那在他看來只是浪費時間。那些在他看來毫無意義的事在他生命中都被毫無保留地摒棄,剩下的只有單調重複的工作和事業——
以及掌控自己命運的權力。
黑暗中他看向自己虛握的手,臉上的表情不太分明。
“咚咚咚。”
“誰?”
梁川故皺起眉,擡頭望向門口。
“哥哥,是知年鴨~知年來陪你睡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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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川故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沒有回家,除了工作太忙的原因,就是不想見到林知年。
這種情況的林知年實在是太麻煩了,反正都是要離婚的,他不想在他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他走過去,單手扶在門把手上,另一只手拿出手機撥通了陸文的電話。
“老板來電話啦~叮鈴鈴~還不接~是不是不要命啦~”
尴尬而聒噪的電話鈴聲卻在門外響起。
“梁梁梁梁、梁總!對不起!林少爺在家裏吵着要來找你,飯也不吃覺也不睡,還說見不到你就要從別墅二樓跳下去!”
梁川故打開門,冷着一張臉還沒開始訓人,懷裏就撲進了一個撒嬌怪。他穿得很單薄,可能是剛剛到公司的緣故,身上還帶着秋風蕭瑟的冷意,他很瘦,抱着幾乎有些硌手。
“哥哥……怎麽不理知年呀?知年一個人在家裏好害怕……”他踮起腳抱住梁川故的脖子,視線接觸到昏黑一片的休息室,聲音突然變了一個調,還伸手拍了拍梁川故寬闊的背脊,“哥哥的房間也好黑呀,不怕不怕,知年會保護哥哥噠……”
梁川故深邃的黑瞳中不知道被什麽激起了一點漣漪,這點荒唐的動容讓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将林知年推開,這樣的後果當然是被他黏得越來越緊。
“哥哥——”
他拉長聲音,原本清冷的音色居然也能顯得又甜又軟。
梁川故冷眼一掃,一旁頭低得都快縮到胸腔裏的陸文才如蒙大赦般飛逃出辦公室。
燈還亮着。
梁川故低頭,正好看見他白生生的後頸,後頸上純黑色的細繩,以及他身上單薄的針織外套。
他之前都不知道他戴了項鏈。
“管家和陸文沒告訴你,穿這麽少出來會感冒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假惺惺地問這樣一番話,明明罪魁禍首是他。
“可是知年想快一點見到哥哥呀。”
他擡頭沖梁川故笑,還微微歪了歪腦袋。
他笑起來很好看,梁川故公司裏那麽多藝人,包括那麽多大牌藝人和頂流明星,沒一個比得上他的。要精致有精致,要韻味有韻味,要氣質有氣質,挑不出一點毛病。
在梁川故眼裏,美醜只是評判商業價值的标準之一,所以看到他笑,他的第一反應是如果把他包裝成明星送他出道,一定能在業界掀起熱潮。
但他不是商品,而是他生了病的家屬。
家屬啊……
林知年最終在休息室留了下來。
可能是因為安眠藥生效的原因,梁川故沒有多少精力思考。他很困,身體和大腦在一天超負荷的運轉之下急需得到休息。
休息室的床很大,多睡一個人沒有什麽關系,雖然他并沒有和人同眠的習慣,但現在把林知年趕出去顯然也不現實。
“哥哥,你看起來好累呀,知年想給你捏捏肩。”
林知年從小型淋浴室裏出來,扶着玻璃門框在厚厚的毛絨墊上刻意地跺了跺腳,白皙清瘦的腳背上淡淡的血管隐隐浮現。
梁川故給他留了一盞小夜燈,那點橘調的光影打在他皺緊的眉頭上,讓他顯露出與白天裏截然不同的疲憊不堪來。
他已經快睡着了,又被林知年的聲音從半睡半醒之間吵醒,卻沒有精力再去和他說話了。
林知年又噠噠噠地跑過去,不嫌木質地板冷腳,一下飛撲到柔軟的大床上,輕易地打破了那條由梁川故畫下的、他們兩人之間無形的分界線。
這樣不矜持的動作,以前的林知年從來不會在梁川故面前表現。
他靠近之後,才看清梁川故好像已經睡着了。
他很輕微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旋即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眨眼時有暗光在他淺色的瞳孔裏不起眼地閃爍。
這樣近距離觀察梁川故入睡的機會是很少有的,昨天晚上他也是撬了好幾個小時的門才做到順利悄無聲息地潛入他的卧室。
他跪坐在梁川故身側,用目光細細描摹他不太安穩的睡顏,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掀開被子,在看到他空無一物的左手無名指時,薄唇還是無意識地往下抿了抿。
那裏甚至連一點淺淡的印痕都沒留下。
直到他身上殘留的熱水溫度一點點在秋夜的室內流逝殆盡,絲綢質地的睡衣泛冷時他才發現——
飛梁公司大樓的中央空調關了,而總裁休息室裏的空調居然沒有開。
平時也不見梁川故有多摳搜啊。
林知年起身,沒有去開空調,而是去關掉了那盞小夜燈,并拉好了唯一透光的那點窗簾縫隙。在完全陷入黑暗的環境裏,人的睡眠狀态往往會更好。
他在晦澀的夜色中回頭看梁川故,在突然失去光源的情況下卻連梁川故的輪廓都看不清,他在落地窗邊沉默地靠了一會兒,等到适應了黑暗的環境之後,才慢慢踱步走到床邊,掀開輕軟的被子,靠近了這個封閉空間內唯一的熱源。
他說:“晚安。”
翌日,梁川故照常在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醒了。
屋內還是一片漆黑。
早上5:59,距鬧鐘響起還有一分鐘的時間,他低頭看了幾秒自己懷裏熟睡的人,殘留的那點睡意瞬間就飛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為什麽會放在林知年的腰上,昨晚上他太困,就先睡了,後面發生了什麽事他都沒有印象。要是放在平時他絕對不會那麽沒有戒備心,畢竟休息室和辦公室相連,很多商業機密不容窺探。
昨天林知年來得太突然了,他也沒想到那麽晚了他會從別墅跑出來找他。
梁川故把手從林知年瘦削的腰上移開,順便關掉了床邊的智能鐘。
他這邊的浴室裏只有無香型的沐浴露,所以今天他離林知年這麽近,還是聞不到什麽甜美的牛奶香,而只有一點似有若無的煙草味。
等等……煙草味?
林知年抽煙嗎?
梁川故發現自己實在是想象不出他抽煙的樣子。
林知年給他留下的印象太完美了,除了有一點陰陽怪氣的毛病之外一切都很好,性子冷,但不會主動給人難堪,很有教養,理性在線。沒有任何不良嗜好,長得也很對他胃口,就像一只人畜無害的金絲雀。
雖然廚藝不精,但家裏也不缺他這麽一個廚師。
在他記憶裏,家裏從來不會有煙草味的。倒不是說他什麽時候吩咐過,只是因為他不抽煙,家裏的傭人不會在上班時間抽煙,林知年也不抽煙而已。
可是如果他不抽的話,他身上的煙草味是從哪個男人身上沾來的?
“嗯……哥哥?”
林知年一整個愣在床上,還沒伸手碰到脖頸處埋着的腦袋,梁川故就已經像扔燙手山芋一樣把他扔在床上。
他騰地一下翻身下了床,輕咳一聲,莫名顯得有些心虛:“我去洗漱了,盥洗室鏡臺下的櫃子裏有一次性洗漱用品,你随便用。”
末了又加上一句:“等會兒讓陸文送你回去。”
林知年從床上坐起來。他的睡衣是從家裏帶來的,是他一直穿的款式,類似于唐裝,高領,盤扣,綢料輕薄,剪裁很合适,勾勒出清瘦而美好的肩頸和腰線。
也許是因為剛剛睡醒的緣故,他清冷的眉眼還一副略懵的狀态,雙唇也微張着,柔軟的中長發顯得有些淩亂。
他擡手揉了一下眼睛,綢料的睡衣衣袖就順着動作滑下,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臂來:“知年能多呆一會兒嗎?知年好餓,哥哥,知年想要喝牛奶。”
“給知年買好不好?”
梁川故完全沒有心情欣賞這幅風光,他的思維還停留在為什麽剛剛會情不自禁去嗅林知年的問題上。
他是變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