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劇本二(尾章)

劇本二(尾章)

雲城夜晚八點。

這家餐廳離市中心很遠,但停車場停滿了從城市各地開來的豪車。這是一家很有名的法國餐廳,老板有時候會親自到綠藤纏繞的窗戶邊彈奏鋼琴。

他們離開的時候,黑白琴鍵正跳躍着優美浪漫的旋律,林知年的手掌搭在梁川故的肩膀上,指尖虛虛地彈奏着肖邦的Op.22大波蘭舞曲。

這座城市夜景繁華得不似人間,滿城的霓虹燈亮得晃眼,四處都是高樓大廈,随處可見巨型的海報和電子大屏,汽車一路飛馳,倒退的街景一片恍惚朦胧的紅藍。

梁川故側頭看林知年,發現他正看着車窗外走神。

有時候他很難解讀林知年的表情,他的面容好像永遠帶着一種沉靜,以及一種憂郁的氣質,讓人無法将他和這幾天又笑又鬧的病人聯系在一起。

但又确實是一個人。

“你酒醒了?”

梁川故沒有繼續觀察下去,而是擡手順了順他烏黑柔順的中長發,手指不經意間蹭過他的臉頰。

不燙了。

“老公。”林知年沒有回頭看他,只是低聲喚了一句,清清冷冷,還是一貫的三味線音色。

很好聽。

尤其是在叫這個稱呼的時候。

前方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紅燈照常亮起,司機不急不徐地踩下了剎車,穩妥地把車停下,技術實實在在地比陸文老到幾十年。

“怎麽了?”梁川故問他,語氣裏帶着他以往在任何人身上都極為吝啬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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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兔想……剛剛兔兔之所以那麽沒有食欲,其實可能是因為另外一件事,這件事來得太突然,兔兔還沒得及告訴老公……”

他說一半又不說了,倒勾起了梁川故的好奇心。

“不是喝醉了嗎?我看你醉得厲害,連路都走不動了。”

有被梁川故抱起來的機會不抓住,那就不是林知年了。

“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林知年靠在他的肩上,小聲地說。

“老公,我現在有些想吐。”

“……別吐我身上。”

梁川故給他拿出嘔吐袋,語氣有些嫌棄,但還是把袋子打開了,直接一條龍服務,讓袋口觸及林知年漂亮的下巴尖。

林知年裝模作樣地幹嘔了兩下,發出很虛弱的聲音。他膚色本來就白,在車內昏暗的燈光下好像更憔悴了,梁川故心裏又不由自主地泛起那種酸澀感,難以言喻,但他知道,這其實是心疼的感覺。

“去醫院。”梁川故臨時改了主意,把晚上本來該處理工作的時間再一次劃給了林知年。

“好的少爺。”

林知年稍稍垂眸,過了兩秒鐘複又擡頭看梁川故,眼中又沾染上楚楚可憐的光澤:“不去醫院好不好,老公,兔兔只是……”

今天上午就沒有順利進醫務室,梁川故覺得自己不能再由着病人胡來了:“你現在狀态很不好,必須去一趟醫院。”

“可是——”

“別和我撒嬌,我不吃這一套。”

梁川故見他不再幹嘔,便将袋子收起來放進了垃圾盒。他一邊收着,一邊想剛才是不是對他太兇了,好像說話聲音是有一點大,語氣也不太好。

明明是想好好對他的。

梁川故心裏暗嘆一聲,正想緩聲下來和林知年好好講講道理,張了張口還沒說話,便聽見林知年委屈又傷心的控訴。

“老公怎麽能這麽兇我呢?”

“我沒有那個意思——”

“兔兔沒有病,兔兔只是懷孕了,老公為什麽總是執着于把我送到那種可怕的地方,那地方有什麽好?”

梁川故皺了皺眉,臉上的表情慢慢詭異起來。

他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到了聽不懂林知年到底在說什麽的地步。

“那地方可以讓你恢複健康,還不夠好嗎?”

“我說我懷孕了,給你懷了一窩小白兔,老公,你沒聽見嗎?”

梁川故沉默了幾秒,表情不受控地裂開,目光也變得複雜起來。他沒接林知年的話,只是對司機說了一句回家。

估計還是那個怪病在作祟。

他往後躺了躺,擡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顯然有些煩躁,但無處宣洩。

“老公,等一個月之後,小兔子就生下來了。”林知年好像絲毫沒察覺到梁川故的無語,繼續自顧自地說着,“那時候正好是寒冬,希望那天有個好天氣,讓陽光把我們的卧室照得很亮很亮,我的心情才不會陰郁。我會抱着一窩小兔子給它們喂奶喝,你也要抱着我,最好還要有一把貝斯,放在我可以看見的地方。”

“如果給那麽多小兔子喂奶,我會很崩潰的,所以要有一點獎勵,兔兔才不會哭泣。”

司機在前面恨不得戴副耳塞。

簡直是折磨。

梁川故沉默地聽着他說話,沒有出聲打斷他。

他們是兩個男人,怎麽可能生孩子。

“你之前想說的就是這個?”

林知年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老公不相信嗎?”

“這是相不相信的問題嗎?”梁川故不想搭理他,“你就算是兔子也是只小公兔,你告訴我你怎麽懷孕喂奶。你說出來我就相信你,但你說得出來嗎?”

更何況,他們根本就沒做過。

結婚兩年,一次都沒有。

沒有做過,林知年怎麽受孕?

林知年似乎是根本沒想到梁川故真的會問這種問題,就像答辯時正好被老師問到知識盲區一樣,一時間愣住了。

“你就是不相信我……”

很好,開始胡攪蠻纏了,完全符合梁川故的心理預設。

“我很想相信你,小兔子。”梁川故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地呼出來,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緩和一點,“如果你真的能生,給我生兩窩三窩我都樂意養,但你不能。”

“不要再說這件事了好嗎?這根本毫無意義。”

梁川故的語氣還是沖了些,但林知年看起來毫不在意。他漂亮的桃花眼在暖色調裏又泛起粼粼閃爍的漣漪,似乎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答案。

他乖乖地點了點頭,好像真的把梁川故最後的話聽了進去,但下一刻,又牽起梁川故溫熱寬厚的大手,和自己的手交疊着放到他口口聲聲懷着小兔子的地方。他的長風衣一上車就脫掉了,現在只隔着一件單薄的暗藍色襯衫,兩人掌心裏交融的溫度便安穩地傳遞到林知年的身上。

或許他家的小白兔是個不折不扣的漂亮笨蛋,一根筋,聽不進話,某些時候有着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堅持。

梁川故感受着林知年身上比他低不少的溫度,以及一點不易察覺的心跳餘韻。腹部是人類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柔軟敏感,容易受傷,對于大多數小動物來說,朝人類露出柔軟易傷的腹部,便已經是極大程度的信賴和喜愛了。

梁川故并沒有抽回手,只是低頭看林知年唇角微微上揚的弧度。他的唇往下抿的時候總讓人感覺不好接近,但上揚的時候卻給梁川故一種很好親的錯覺。他好像有點幸福,有點喜悅,還有一點小小的得意。

盡管這三種情緒梁川故一點都不能理解,但他不得不承認其很有感染力。

他靠着窗,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也許是在笑對一個腦科病人真情實感的自己,也許是在笑和一只笨蛋小白兔講道理的蠢貨。

也許是在笑今天天氣好,嚴重的光污染下,還能透過車窗看見綿延萬裏的繁星。

熠熠長明,像莫比烏斯環上永不失色的藍鑽,但梁川故望着窗外,腦海中首先浮現的卻是林知年漂亮的眼睛。

梁川故進浴室洗了多少分鐘澡,林知年就在他手機邊小聲重複了多少分鐘兔子不喜歡吃胡蘿蔔。

誰讓他不帶自己進去一起洗,非要趕他去另一間浴室。

林知年坐在沙發上一邊修改曲譜,一邊恨恨地咬着筆帽。他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灰藍色的眼鏡,中長發還是用一根簡簡單單的橡皮筋紮了起來,身上是梁川故特地讓買的睡衣,長長的兔耳朵往下垂着,圓滾滾的兔尾巴雖然不符合實際,但勝在可愛。

放在以前,林知年的目光根本不會在這種衣服上停留半秒,但梁川故遞給他的時候,他卻沒辦法拒絕。

他也沒想到梁川故會這麽喜歡兔子。

再這樣下去,恐怕很難從兔子這個角色回歸到他本人,梁川故看他也許永遠都會戴上小白兔的濾鏡,到最後可能喜歡的不是林知年,而是溫順可愛的劇本角色。

可是林知年并不溫順,也并不可愛。

他還會喜歡麽?

說實話,如果只能有這樣一種選擇,那麽只要能讓梁川故喜歡他,一輩子扮演這只小白兔他都是樂意的。

但他們之間很可能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麽不試試看呢?

“很可愛,适合你。”

梁川故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浴室出來了,他下半身圍着浴巾,上身結實性感的肌肉上還挂着水珠。

他從廚房拿出一杯熱牛奶,遞給正對着曲譜發呆的林知年。

“小白兔看曲譜,真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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