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私生子

私生子

林知年擡手接過他遞來的牛奶杯,杯壁是溫暖的,梁川故掌心的溫度和杯中熱牛奶的溫度融在一起,明明不燙,林知年白皙的手指還是不受控地蜷縮了一下。

“謝謝。”林知年垂眸看着手裏的杯子,眼神有些複雜。

這是個白瓷杯,杯子外壁用彩釉畫着一只小兔子,杯口的一方還特意設計了一對兔耳。

“喜歡嗎?”

梁川故在他身邊坐下,大手很自然地放在他身後,摸了摸他圓滾滾的尾巴。

林知年僵了僵,怔怔地擡頭看他。

他不說話,只是用一種略帶驚慌的眼神看他,鏡片下的桃花眼睜得有些圓,微閃的光亮裏流露出明顯的難以置信。

“怎麽了?”梁川故放緩聲音問他。

難道是因為剛剛他沒讓他跟着進浴室,生氣了?

但這表情,應該是受驚了才對。

兔子都這麽容易受驚嗎?就摸了一下尾巴。

梁川故一邊揉着他的尾巴一邊思考,或許是這套睡衣太有迷惑性了,穿着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只人畜無害的小白兔,又或許是他潛意識裏具有某種傾向,直到林知年再度開口前一秒,他都沒有往恢複清醒這個方向去想。

“梁總,可以不要一直捏睡衣上的尾巴嗎,我能感覺到。”

林知年單手取下眼鏡,半垂着眸嘆了一聲:“這些日子太麻煩您了,如果有什麽可以回報您的地方,随時可以告訴我。我沒什麽錢,也沒什麽人脈,但除此之外,我什麽都可以給您。”

家裏的暖氣可能給得太足了,林知年身上的睡衣又厚了些,他覺得有些熱,于是放下手中的曲譜,解開了兔子睡衣最上面那顆白絨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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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鎖骨很漂亮,在水晶燈下白得幾乎晃眼,那條獨特的項鏈也就這樣映入眼簾,只是吊墜依然藏在毛茸茸的睡衣裏不見蹤跡。

梁川故看着他的動作,心裏有股很怪異的感覺。

“林知年?”

不說話的時候還好,一說話,那股怪異的感覺就流露出來。梁川故看着林知年突然有些黯淡的桃花眼,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一開口就帶上了遺憾的情緒。

“對不起。”林知年一貫清清冷冷的聲音瞬間變得有些沙啞,他沒有再直視梁川故的眼睛,像是覺得有些難堪。

“說什麽對不起。”梁川故這麽說着,卻沒有繼續之前親近林知年的動作。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梁川故放過了林知年的尾巴,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梁總很喜歡那只小白兔,是嗎?”

直覺告訴梁川故最好不要回答。

但林知年似乎一直在等他的答案。

他很瘦,直直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明明是在自己的家裏,卻無端顯出一點局促來。也許是生活和記憶的錯亂給了他某種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裏的錯覺,也許是這場病消耗了他太多的精氣神。

幾天之前,林知年都不是這樣的,雖然冷,但眉眼間有傲氣在,不會像現在這樣連眼神都是黯淡無光的,更不會低聲下氣地和他說話,為了那點什麽都算不上的照顧,連身體都可以作為回報。

梁川故好像第一次認識到,自己這些日子享用的無條件的愛意,都源自于眼前這顆無助彷徨的心髒和這具怪病纏身的軀體。

他現在要是說喜歡那只白兔的話,就太不合時宜。

“為什麽會這麽問呢?”梁川故站起來,盡量溫和地朝他笑了一下,“你能恢複健康是最好的,先把牛奶喝了吧,待會兒冷了。”

“我還有一點工作沒有處理,就先去書房了。”

“可是您可以一直陪着那只兔子,他不高興了您會哄,他笑您也會跟着笑,他哭您會心疼。”林知年将牛奶杯輕輕放在茶幾上,唇角輕抿的弧度看起來有些悲傷,“連這杯熱牛奶都是給他的,我只是沾了他的光而已……如果我真的是一只兔子就好了,梁總,您說是不是?”

他現在不像那個吵着要喝牛奶的小孩子,也不像是那個會甜甜地喊老公的小白兔,他不再那麽執着于牛奶,傷心時也不會掉眼淚。他蹙眉望着梁川故,目光裏深藏着憂郁而隐忍的傷痛,如有實質地壓在梁川故的心口。

“知年,你生病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梁川故看着他,俯身拿起了那杯牛奶,再次遞給他。

“這杯給知年。”

“早點睡,明天帶你去鐘醫生那裏複查,別想太多了。”

這次林知年沒有再将牛奶放回去。

梁川故看着他落寞的眉眼,最終還是沒忍住抱了抱他,力度不算重,也不帶任何旖旎的意味,只是純粹地想給他一點安慰。

“以後可以不用叫我梁總,聽起來太生疏了,不覺得嗎?我們已經結婚兩年了,想叫什麽都是可以的。”

林知年輕輕勾起唇角,和溫順可愛的小白兔沒有一點相似,反而像只計劃得逞的小狐貍。

他開口,聲音還是冷的,讓人想起一地破碎的冰碴:“老公。”

“可以這樣叫嗎?”他補充了一句,“在我們離婚之前。”

“你想離婚嗎?”梁川故問他。

“我尊重你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歡我,也不必拖着我這個累贅了。”林知年擡手抱他,溫熱帶繭的指腹在他的背脊肌肉上緩緩劃過,“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會鬧得太過難堪,讓雙方不愉快,也讓別人看笑話。”

“這個病雖然難治,但好在不會傷害到性命……最多成為一個傻子,或者瘋子……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人。”他閉上眼,語氣沉重而疲憊,“對于我來說,和以往的生活并沒有什麽不同。”

梁川故隔着毛茸茸的睡衣,生疏地拍着他的背。

他現在不太想說話。

只是洗了個澡,家裏的小白兔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老婆,換誰都會一片茫然。這個病每次發作都是突如其來,恢複正常也沒個征兆,梁川故沒有心理準備,能處理成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但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對待林知年。

理智上他知道他們都是一個人,但畢竟差別太大了,他沒辦法一切照舊地繼續過下去。他沒辦法告訴眼前的林知年自己從未對那只兔子動過心,也沒辦法把眼前的林知年當成小白兔來哄。

他現在心太亂了,不是無法想清楚,但他需要時間。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先不提離婚了。先治病,我會照顧你的,直到你恢複健康。等這批項目完成後我會适當放權給信得過的年輕人,之後就沒那麽忙了,所以沒關系,不用怕麻煩我。”

“……謝謝你。”林知年語氣裏有種強裝出來的開心,“我常常在想,能和你結婚真是這個身份唯一能帶給我的幸運。”

“但卻不是你的幸運。”

他被梁川故圈在懷裏,明明安全感已經滿值了,心卻好像還是空落落的。

“對不起。”

梁川故抱着他,所觸及之處都是柔軟溫暖的地方,他卻覺得自己好像抱着一只被風雪夜凍傷的飛鳥。

“知年,別說傻話。”

“我沒有說傻話。”林知年啞聲道,“其實我是林家的私生子,兩年前嫁給你,是因為林家看不慣你,但又不敢明目張膽地和你對着幹,才用這種卑鄙的手段羞辱你。”

“我根本不是什麽林家小少爺,我只是林永生在外花天酒地後留下的一個意外。我母親在我五歲時就過世了,她走的時候,還不知道林永生已經娶妻生子……”

他語氣平靜得可怕,像是在敘說別人的故事,但眼眶已經紅了。他死死地咬着唇想把眼淚止住,但梁川故只是撫了撫他的背脊給他順了順氣,眼淚就立刻從眼眶滑落,滴到梁川故寬闊的肩膀上。

“後來林家沒有兒子,我就被接了回去……”

“好了,別再說了。”

梁家也有被接回家的私生子——梁家二公子梁識風,在他十歲那年意外發生,記憶能力受損之後。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成了一個廢物,連傭人的孩子都能暗中欺負他,而梁識風,無疑是在他面前最趾高氣揚的那一個。

他對私生子有着心理意義上的惡心。

“對不起。”林知年在他懷裏輕輕發抖,強迫自己停止哭泣,然而說話時還是難忍哽咽,“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那不是你的錯。”梁川故拍拍他的背,“我只在意一點,你有沒有欺負過別的小孩?”

林知年聞言還是沒忍住,只是一個蹙眉,便怔怔地流下淚來:“我沒有欺負過她們,她們是千金大小姐,是被百寵千嬌的公主,我只是從底層高攀的野孩子,生來就帶着原罪,連靠近這家人一點都是偷走了他們的陽光,污染了他們的空氣。”

“他只是想讓別人知道他生得出兒子而已。”

“我從來沒有一分零花錢,湊了好幾個月的飯錢買了第一把貝斯,卻不知道被誰剪斷了弦。”

“老公,我真的沒有欺負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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