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浦城世家有三寶,牆上排排祖宗功勞高,數不清的鈔票自動上門找,臉上表情一個比一個少。

在浦城這個南地第一大城,紙醉金迷燈紅酒綠是基本盤,發生什麽不講究的事兒都不奇怪。

偏偏浦城人也是最講究的,有錢人都要分出個三六九等,常常把捂着遮羞布的新聞灑出來,給老百姓們當下酒菜。

有錢人學名叫富豪,有錢有礦的昵稱爆發戶,有技術有人脈的可以叫新貴。

而往前倒那麽幾十上百年,家裏特別有錢的,被稱之為老財,老百姓們嚼舌頭會罵幾句老錢犢子。

有些老財早就敗落在時光裏,連架子都端不起,就成了浦城人中最講究的那部分老百姓。

還能靠祖上餘蔭勉強維持體面的老財,大多選擇跟新貴們聯個姻,稍微有底蘊恢複點往日榮光,就能給自己臉上貼貼金,叫世家。

真正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就是這些世家。

在浦城,站在金字塔塔尖的世家,有三家——廖、殷、常。

廖家主商,殷家從軍,常家主政,牢牢占據浦城金字塔尖,上百年都未曾動搖,是大部分有錢人鑽破了腦袋,想巴結都不一定巴結上的。

許琳琅第一次見到廖宸,是在大學室友鄭初瑤和常家幼子常興洲的求婚儀式上。

如果生活是一本小說,許琳琅覺得自己大概只算個可有可無的配角,鄭初瑤才是真正獨一無二的女主角。

鄭家是做大理石瓷磚的,瓷磚都鋪到國外去了,算是新貴。

家裏不缺錢,鄭初瑤又長得好看,上大學便選擇了浦城最好的大學,念最燒錢的表演系。

她入學浦城大學第一天,幫高中閨蜜給男朋友送東西,認錯了人,以為閨蜜男朋友出軌呢,在大庭廣衆之下給了左擁右抱的常興洲一記斷子絕孫腳,立刻成為了浦城大學的風雲人物。

當然,這一腳也跟小說裏一樣,從身體和心靈各方面都深刻地引起了常興洲的注意。

這位常家幼子被家裏寵愛,沒有進入政壇的壓力,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導演系。

倆人大一相殺,大二相愛,大三順利見了家長,都等不及畢業,常興洲就準備求婚。

按許琳琅另外一個室友蘇文的說法,這倆逼是打算四年大學時光,徹底完成每年都打破校內論壇回帖記錄的KPI,成為浦城大學這一屆最閃亮的崽。

到現在,校內論壇最熱的帖子,還是倆人開房後回校,常興洲為何鼻青臉腫的不解之謎。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尋常人進不來的高級會所酒吧內,人聲如浪,快要把屋頂都掀翻了。

許琳琅是個慢性子,不喜歡跟人貼太近,一直在舞池邊上,安靜看着鄭初瑤捂着嘴流着眼淚點頭。

她微微笑了笑,雖然不太明白這種濃烈的感情,許琳琅也在心底深深祝福鄭初瑤,希望她一輩子都能幸福美滿。

許琳琅是浦城下面的江市生人,父母都只是做尋常小買賣的,早年就離了婚各自組了家庭,她是跟着外婆長大的。

也不知道是天生的冷清性子,還是受外婆影響,許琳琅從小到大都沒什麽激烈的情緒。

對只按月打錢不怎麽見面的父母沒什麽感情,對剛喜喪兩年的外婆也沒多少傷心,就……做什麽都沒太多感觸。

不過她也受到外婆影響,從小還挺愛美的,也喜歡打扮,不是突顯身材特立獨行的那種打扮,只講究好看又舒服。

也許是天生活得自私,她會利用有限的金錢把自己養得很精細。

吃不起燕窩,就細致炖桃膠皂角米喝,穿不起定制衣裳,她就買來布匹自己做,或者買舒服的成品衣裳,自己改。

對這些頗有些像老人家的愛好,她都做的很好,也很享受。

今天她穿的就是自己改的牛仔褲,煙灰色高腰闊腿牛仔褲改成七分長,褲腿打成微毛,露出細白的腳踝,上身是黑色寬大T恤,在腰側打個節,隐約露出柔軟纖細的腰肢。

這樣一身打扮顯得時髦,又不會輕挑。

她長相算漂亮,說不上完美驚豔,五官都帶着江南水鄉的柔美和清雅,細眉下秋水剪眸,瓊鼻櫻唇都似是溫潤的清泉,透亮又晶瑩,溫柔又耐看。

鄭初瑤這種濃顏熱烈的美女,不太受大部分女生的喜歡,她也不給別人正眼,卻特別喜歡沒什麽脾氣又讓人感覺舒服的許琳琅。

因此在鄭初瑤的主動下,兩個人加上室友蘇文,仨人大學三年成了最好的閨蜜。

求婚成功後,DJ把音樂換得更加躁動。

現場到處都混亂又熱鬧,許琳琅是不會加入這些群魔亂舞的,她對在舞池中亂蹦的蘇文她們搖搖手,被舞池中越來越多的人逼着一個勁兒往邊緣退。

退着退着就踩到了人。

她反應總是慢半拍,意識到腳下不對後,在她反應過來道歉之前,一雙大手就掐住了她的腰肢。

被冷氣吹得微涼的肌膚突然感覺到炙熱,随後是堅硬的熱度貼上她的後背,燙得她輕輕抖了一下,水汪汪的眸底帶着輕微驚慌。

“耽誤你腳落地了。”略帶調侃的低沉聲音像大提琴一樣好聽,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暖熱響在她頭頂。

在旁人的大笑聲中,這把子帶着磁性的男聲也不知是跟誰打趣,“得虧浦城還有不穿高跟鞋的姑娘,真是謝天謝地。”

許琳琅以為這人說不定是常興洲的朋友,就那些喜歡泡妞,換女人比換衣裳還勤的纨绔子弟。

她壓着想要蹙起的眉心,扭頭看過去,突然愣了神。

與低醇散漫的聲音不同的是,這人面容凜冽內斂,劍眉寒眸,薄唇冷厲,透着股子極為冷硬的侵略性,略垂眸看人都似睥睨,讓人第一時間不是注意他多好看,而是下意識膽寒退縮。

“得,又一個看二哥看傻眼的,二哥你還想抱多久啊?”旁邊有人調笑。

男人沒理那人,只看着眼神迷茫有點發呆的小姑娘,寒眸戲谑,“看夠了嗎?”

雖戲谑卻并無興味,好像只是随口應付,見許琳琅還不動,他單手輕輕一攬一提,讓許琳琅在旁邊站穩,松了手。

沒再停留,男人走在前頭,大跨步往酒吧二樓走。

一群引得人頻頻側目的公子哥兒嘻嘻哈哈,似是習慣了女人往上貼這種事,也沒多瞧許琳琅,吊兒郎當跟在後頭。

許琳琅眼神忍不住追着男人的背影,明明好幾個人,個個都高大挺拔,可獨這人身上,帶着連西裝都遮不住的冷硬和野性,像是叢林蟄伏在鋼鐵城市裏的頭狼。

“哎,小琳琅,你剛才撞廖宸身上啦?沒吓着吧?”蘇文早在舞臺那邊看見許琳琅這兒的情形了,推開擁擠的人群過來找她。

許琳琅住的是混合寝,鄭初瑤和蘇文都是表演系的,許琳琅和另外一個女孩楊柳都是外文系。

楊柳不怎麽回宿舍,跟大家關系都淡淡的,所以宿舍裏就她們三個人關系好。

因為許琳琅年齡最小,又沒什麽脾氣,長得也是溫柔好欺負的兔子樣兒,鄭初瑤和蘇文不免就有點老媽子心态,總愛護着她。

被蘇文抱住的許琳琅抿唇搖搖頭,“就不小心踩了他一下,沒吓到,我又不是泥娃娃。”

叫廖宸嗎?能被公子哥兒們叫二哥,那就是廖家人了。

許琳琅不是被吓到了,只是她覺得這人有點熟悉,明明從未見過,卻讓她心窩子有點微痛,心跳也被那寒眸盯得亂了秩序。

這還是從她記事開始,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感受。

許琳琅捂着心口還沒平緩下來,就被蘇文拉着去找鄭初瑤。

鄭初瑤也在等她們呢,見倆人過來,甩着手原地蹦,“快來快來!啥都憋說!誇!往死裏誇!”

蘇文被鄭初瑤手上碩大的鑽戒閃了眼,鑽石被燈光映射的熠彩,讓人心醉神迷。

“哇!!只怪自己沒文化!卧槽卧槽卧槽啊!”蘇文舉着鄭初瑤的手,“太讓人嫉妒了!你是全場最最最閃亮的崽兒!”

鄭初瑤咧着燦爛的笑去看許琳琅。

許琳琅被逗笑了,抱住鄭初瑤另外一只胳膊,“這樣大的鑽石,有錢都買不到的,狗男人是真花心思了,我勉強把全世界最好的大美人分他一半好了,不能再多了哦!”

鄭初瑤被倆閨蜜誇得心滿意足,三個人抱在一起蹦,“啊啊啊我好開心!常狗子他終于幹了一回人事兒,這鑽石是他媽媽給我的,只有常家兒媳婦才有的!”

鄭初瑤不是為了鑽石值多少錢開心,她是為了常家和常興洲的認真對待,明知道她要入娛樂圈,常家還認她這個兒媳婦,簡直是完美。

大三過後,表演系就能接戲了,說不定分分鐘就能走紅,常興洲這種立刻将人圈進自己領地宣誓主權的做法,恰好騷到鄭初瑤沒有安全感的癢處。

蘇文酸溜溜地笑,“以後你要分一部分給演戲,分一部分給常狗子,我和琳琅只能獨自在宿舍裏抱着頭哭,不行,我今晚上要一醉解千愁!”

許琳琅抿着唇笑,其實鄭初瑤已經搬出宿舍有三個月了,要抱頭痛哭也早抱了。

鄭初瑤卻很吃蘇文這一套,哈哈笑着拉倆人上二樓,“走!帶你們喝好酒!姐姐保證今晚上不管你們喝成什麽樣兒,加長悍馬送回去,想怎麽吐怎麽吐!”

推門進去的時候,蘇文還跟許琳琅吐槽,“喝多了幹嘛跑悍馬裏吐去,有洗車那功夫,咱們睡會所裏不好嗎?咱倆也來個鴛鴦浴。”

許琳琅笑着推蘇文在她腰上不老實的手,“才不要跟你這個醉鬼鴛鴦浴呢,你再吐浴池裏。”

蘇文:“……”有道理,那還是吐悍馬裏吧,好歹沒那麽惡心。

會所二樓的包廂很大,分成了不同的區域,可以喝酒,可以打牌,也可以打臺球,最裏面還有人在鬼哭狼嚎的唱K。

包廂面臨酒吧舞池那邊,是整整一面牆的玻璃,從裏頭能看見外頭,外面看不到裏頭。

包廂裏只有角落有樣式低調奢華的壁燈,外頭五光十色亂轉的燈光打進來,将包廂內的昏暗染上格外躁動的暧昧。

許琳琅被蘇文和鄭初瑤拉着坐在角落,身穿三件套的帥氣服務員立刻妥帖将帶着冰桶的香槟和杯子送過來。

恰巧常興洲在臺球桌那邊叫鄭初瑤,她先安排好閨蜜才過去。

許琳琅跟着鄭初瑤的背影一擡頭,又看見了廖宸。

他脫掉了外套,只穿着白襯衫斜靠在沙發上,左右都是美女。

因為沒打領帶,他襯衫頂端兩顆扣子開着,袖口也挽起,只露出喉結和手臂,并不顯靡麗,反倒帶着些冷冽的壓迫感。

也許是因為許琳琅的視線太直白,廖宸懶洋洋擡起眼睫準确看過來,眸光好像帶着冰碴子。

許琳琅呼吸窒了一下,心髒又猛地跳動起來,微微的疼痛讓她那雙水潤的杏眸有點無措。

但沒等她感覺到太多沁涼的冷意,廖宸又漫不經心朝一旁嬌嗔的女人看過去,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他唇角扯出一抹薄涼笑意,順勢捏了捏美人的下巴。

“小琳琅,你看哪兒呢?”蘇文捏着手機給朋友回了個信息,一擡頭就見許琳琅直直盯着那群公子哥兒的方向,心裏咯噔一下。

蘇文是浦城本地人,就是祖上敗落後的那一茬老財,現在算中産,所以她對浦城世家的情況挺了解。

常興洲她就不說了,那就是個哈士奇,還是幼子,再說鄭初瑤不管是論家世還是性格,都玩兒的起。

但許琳琅可是屬兔子的小家碧玉,犯不起這個傻。

她湊在許琳琅耳邊,“寶啊,那邊可都是狼,不是咱們能碰的,否則骨頭渣子都不帶給你剩下的。”

許琳琅愣了下,扭過頭看着蘇文柔柔地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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