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一句‘死活不論’吓到了在場的所有人。
倒不是廖宸太狠,是因為他難得的失态。
就廖宸前頭說過的話,表現出來的姿态,讓人以為他沒把許琳琅當回事兒呢,也就是當個寵物,高興了摸幾下,不高興連帶在身邊都不肯。
啥時候他身邊也沒少了嬌花擁簇。
雖然在浦城這地方,即便廖宸殺人也不會有事,可世家講究長遠發展,最注重的就是口碑和名聲,更不會輕易做突破底限的事情。
就連殷凱樂這種玩兒的開的,也不會跟普通那些小開富二代一樣,嚣張跋扈搞出人命來。
就算有人得罪狠了,與其自己動手,不如走法律途徑。
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才知道,披着合法皮子的規矩用好了,比要人命還讓人難受。
這些天驕們倒不會以為廖宸是真想許琳琅死,他這意思就是打死也得找回來。
剛才還讨論秘籍讨論的熱鬧那幾個,面面相觑,随即回過味兒來,心裏那股子幸災樂禍的勁兒就上來了。
大家原本還以為是廖宸随手扔了個寵物,沒想到是人家雀兒自個兒飛走了。
說得難聽點,廖二這是被甩了啊!
常興韞憋着笑,問,“在哪兒跟丢的?二哥你這保镖不行啊,要不要幫忙?”
廖宸也反應過來自己太過失态,他深吸了口氣,又恢複面無表情的閻王臉模樣,修長有力的大手撈起西裝外套往外走。
“等着吧。”
殷凱承挑了下眉,這是打算找不着的話要鬧大?
“廖二認真了?”他不可思議看着自家弟弟,“不是圖新鮮嗎?”
殷凱樂摸着下巴,“我早覺得不對,啥新鮮能圖兩年還新鮮不完啊?難道是那雀兒床上……卧槽!常老三,常老五你倆幹啥!”
話沒說完,殷凱樂被常三兒照腦袋扔了個篩子,被常興韞照自家小兄弟那兒扔了個篩盅。
他一手捂頭一手捂裆,“你倆有病?”
“剛才廖二說啥你聽見了。”常三兒淡淡拿眼神點他,“嘴上有點把門,別他媽總胡說八道,不然廖二早晚得揍你個狠的。”
常興韞一邊拿手機發信息一邊起身,“殷小三你早晚也得栽一回,到時候你看我們怎麽收拾你。”
殷凱樂哼笑,“不可能,老子就喜歡繁花似錦!摘一朵花這種事兒,廖二哥能幹出來,他從小喜歡啥就一直喜歡,家裏八輛一模一樣的勞斯萊斯這種變态的事兒是人幹的?老子每輛老婆都美得不一樣。”
不幹人事兒的廖宸,上了他黑色的加長版勞斯萊斯,只扔了三個字。
“去公寓。”
随即便冷着臉一聲不吭,只是手捏成拳頭撐在下巴上,冷冷盯着窗外。
手上的青筋迸發,像是即将突破牢籠的野獸,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咬人。
秦琅大氣都不敢喘,小聲彙報:“許小姐沒帶助理,自己提着行禮上了去陵市的大巴,下車的時候人還跟着呢。許小姐沒有去酒店,直接提着行李箱去了幾個景點,然後就……就找不到人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行李箱被扔在了烈士故居門外一家賣油傘的店裏,新換的手機也沒帶,手機卡拿走了。”
廖宸又看了窗外一會兒,才冷笑出聲,“反偵察她學得不錯,查一下她有沒有離開陵市,若沒有,打電話給常興哲讓他幫忙排查,通知分公司的安保立刻去查酒店和飯館,盡快找到人帶回來。”
常興喆是常家老二,現在在陵市警備局,安排景區附近檢查嚴格一些,所有進出口憑身份證件通行并不困難。
人總要吃喝,許琳琅沒有手機,也沒有多少現金,又是個懶貨,若是沒離開陵市,絕不會走太遠。
秦琅點點頭,硬着頭皮問,“廖總,要是找到許小姐,她不想回來呢?”
“生死不論,聽不懂?”廖宸淡淡從後視鏡看他,眸中的冷唳讓秦琅打了個哆嗦。
他趕緊坐直身子,“是,廖總,我現在就安排。”
廖宸本來沒打算回寶辰公寓,這兩個月他也還沒消氣,打算再繼續冷許琳琅一段時間,今晚準備在夜笙睡。
但想起來公寓那邊公共區域都安排了攝像頭,別人看不出來,許琳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廖宸總能第一時間發現。
以前也是,偶爾他心情好就安撫個幾句,不耐煩了就由着她自己消化情緒。
現在可倒好,小鴨子長了翅膀飛了,呵……上次在酒店,他就該直接把她翅膀給她掰斷,也省得自己找氣受。
一進門,站在寬敞的玄關,廖宸就愣了。
他喜歡的風格很固定,黑白或者黑金,總之是簡潔又不失品質便可。
但現在公寓原本線條冷硬分明的黑白設計完全變了樣子。
從玄關開始,就是大片的牙白色長毛地毯,還有各種馬卡龍色的小東西,點綴在櫃子上,讓門口都溫柔了許多。
再往裏去,首先是各種顏色濃烈的鮮花,其次是幾何狀不規則的地毯,還有些圓滾滾的抱枕。
枕面用了大朵鮮花的短毛啞絨布面,因為被撫摸過,短絨有些順着有些倒着,襯得那鮮花像是被陽光照射着,星星點點的陽光讓室內多了幾分溫暖。
這些東西全都擺放得特別散亂,像是随手丢在哪兒的,但又有種和諧的好看,仿佛水墨畫中突然闖進了熱烈的五彩斑斓。
基調的冷硬和色彩的濃烈碰撞在一起,仿佛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抵死糾纏,纏綿都是溫柔的,像極了許琳琅帶給人的感覺。
廖宸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香味兒,似是哪個品牌家比較清淡的一款香水味道,淡卻綿長,無處不在。
他心頭急速奔騰的火氣又莫名緩下來了。
自從許琳琅生日過後,她再沒用過薰衣草香,是睡眠比以前好了嗎?
蹙了蹙眉,廖宸直接去鎖着的其中一間保姆房,打開電腦看監控。
房子裏監控裝得都比較隐秘,許琳琅應該不知道家裏有攝像頭,做什麽都懶洋洋的,跟廖宸那種漫不經心不一樣,更像是認真享受時光。
她現在身上再沒有以前的局促,明明家裏只是普通人家,可面對公寓裏無處不在的高奢物品,她有時候會好奇擺弄一下,只是眸子裏也沒什麽羨慕亦或是不自在。
不管多貴的東西,她扔到一邊的時候那個随性的模樣,比好些世家出來的女孩子都要淡漠。
還有她作畫時,總是畫着畫着突然就笑起來,笑容有些微涼,帶着上位者才有的漫不經心。
廖宸越看越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他知道許琳琅以前是個清心寡欲什麽都不太在乎的女人,唯一濃烈點的情感大概就是愛他。
這也是最打動廖宸的地方。
但即便是将情感本能壓抑在潛意識深處,生日時……放出來了,也不會突然從小家碧玉變成叫富貴人家捧着才能養起來的那種嬌氣吧?
得虧廖宸不看小說,不然他不找心理醫生,也得給許琳琅找個道士看看。
将視頻快進到上午許琳琅走之前的畫面。
她看起來有些迫不及待,可出門的時候,跨出去的腿又縮回來了一下,小白鞋在長毛地毯上搓了搓。
廖宸以為她是在想還有什麽東西沒帶,後者是忘了拿什麽。
可她深吸了口氣,嫩白的小手攥成拳頭,在喬琳娜發現之前,若無其事笑着揮揮手出了門。
回眸那一眼完整清晰出現在視頻裏,廖宸眯着眼搓了搓食指關節。
她眼神中有迷茫,有期待,更多的卻是忐忑,忐忑到笑的時候都咬住了唇角內側。
也許是空氣中清甜的暖香太過擾人,也或許是這家裏的色彩多的讓人頭疼,看完視頻天都蒙蒙亮,他從德國回來還沒導過來時差,又一夜沒睡,明明很累了卻完全不想睡覺。
他打電話給秦琅,“找到了嗎?”
秦琅聲音有些虛,“已經安排那邊所有的保安以許小姐消失的區域為中心,挨家挨戶敲門詢問,浦城這邊保镖也都過去了,還沒有消息。”
“來接我。”廖宸說完直接挂了電話。
他沒那個耐心繼續等下去了,幹脆親自去找,找到後再決定到底是斷了她的翅膀還是弄死她。
從浦城往陵市去三個小時路程,廖宸只在車上眯了會兒,下車就直接去了常興喆的辦公室。
“你……”常興喆看見廖宸有些詫異,他推了推眼鏡,不動聲色打量廖宸不如過往筆挺的西裝,還有眼底的血絲,眸中閃過一絲興味。
“親自來抓人?”
廖宸不跟他廢話,常家人要麽是傻子,要麽是人精,在常興喆面前他沒必要裝模作樣。
“幫我調一下景區附近所有的監控,借你的人看完二十四小時監控,需要多久?”
常興喆來了逗人玩兒的興致,翹着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拿筆遙遙輕點辦公室的陵市地圖。
“我這兒就這麽多人手,景區面積不小,流動量太大,體制內不可能給你用,最多是輔警,很慢,要是你能跟殷老大借點人,估摸着能快點。”
他見廖宸冷眼看過來,攤開手笑,“當然了,要是折騰動靜大了,家裏肯定都會問,你得想好怎麽跟家裏交代,可別因小失大。”
廖宸面無表情,“廖氏沒有其他更大的了,你不用試探我。”
常興喆嘆氣,“誰跟你說這個了,你爸要是知道你為個女人興師動衆,能容得下她嗎?你父親的冷血誰都知道,他想讓個女人消失還不容易?”
“呵……你哥給你打電話了吧?”廖宸端坐的姿勢也跟着放松下來,只是表情卻多了點世家之間勾心鬥角獨有的散漫,“嫌我家老頭子礙事了?”
常興喆也沒想跟廖宸打太極拳,“寥氏集團與浦城政府合作的路政項目,本來應該是以政府為主導,并且由政府來決定收費站的位置和收費年限,但寥氏集團選擇跟相鄰的恩城合作,以增加注資為條件,敲定了三方會談。”
可路政這一塊本來就應該是完全由政府來主導的項目,不管是收費站的位置亦或是收費的年限,都會影響政府稅收,後續還牽扯到很多城市公共秩序的運行。
廖家本該只負責商業版圖,現在廖家手伸得太長了,打破三家平衡不是什麽好事兒。
廖宸起身扣上西裝的衣扣,撫平衣角褶皺,居高臨下看着常興喆的表情淡淡的,卻有種掌控全局的兇悍。
“那你應該知道,我現在就在告訴我的父親,我想做什麽,誰都攔不住,包括他。”
說完他轉身出了辦公室。
剩下的事情廖宸會直接跟殷凱岫溝通,等殷凱岫安排的人過來,再由常興喆統籌,加快速度找人。
常興喆看着廖宸的背影,狐貍精一樣的桃花眸子眯了眯。
他現在有些拿捏不準了,廖宸這番折騰,到底是為了個女人,還是以這個女人為借口,徹底拿下廖氏呢?
陵市也有寥氏集團的酒店,廖宸進了套房後,先去沖了個澡,出來人已經恢複了過往的冷硬。
“她都去過哪裏,先把資料拿過來給我看。”
秦琅趕緊把文件遞過去,裏頭連許琳琅幾點鐘去了那個公共衛生間都标的一清二楚,反正那些地方都有監控,并不難查,就是費眼睛。
廖宸看了眼許琳琅大半天的行程,憋着的火兒又上來了。
這回不是氣許琳琅逃跑,而是氣她提着個大箱子在好幾個景區瞎折騰。
既然行李都要扔,拉着走那麽多路她不累嗎?
還有她去的這都是些什麽地方,戰後紀念館,烈士故居,竟然還有船塢制造廠遺址。
許琳琅以前也沒對歷史這樣感興趣過,就算是性子大變以後,也是個好逸惡勞貪圖享受的死樣子,怎麽會突然去那些地方呢?
廖宸怎麽都想不明白,他活了三十一年,很少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這就更讓他憋火。
許琳琅并不知道自己快把‘前金主’給氣成河豚了,她這會兒正笑眯眯跟着個老太太學做粽子。
老太太穿着普通的灰色對襟長衫和黑色的棉布褲子,自家做的布鞋已經磨毛了邊兒,看着特別質樸。
但老人家衣裳很幹淨,面容略有點清苦,帶着笑擁有歲月留下來的從容和溫和。
老太太開了家小飯館,遺址這邊已經靠近陵市郊區的村落了,來的人并不多,小飯館生意也很冷清。
許琳琅穿着景區小飯館服務員的衣裳,算是舊民國那時候的裝扮,接近漁民一樣的民族服飾。
灰撲撲的四片裙遮住小白鞋,上頭是對襟的長袖棉麻古衫,腰間搭着油光點點的黑色圍裙,唯一的亮色是頭頂的淺色寬檐草帽。
這衣裳的樣式許琳琅還是挺親切的。
以前照顧她的沈阿婆陪她來悼念父母時,回到申家老宅,差不多都這麽穿,最多就是料子更好點。
“阿婆,您再給我講講,還有沒有比較有意思的故事呀?”清洗着粽子葉,許琳琅輕聲跟撒嬌一樣,軟軟問老太太。
老太太也姓許,聞言笑着給許琳琅将碎發別在耳後,“咱們這裏是小地方,哪兒有那麽多英雄呀,英雄都去大城市救更多人哩。”
許琳琅用手背擦了擦鼻尖的細汗,笑得眸光細細碎碎地波動着,“那英雄也是要榮歸故裏的嘛,救再多人也是要落葉歸根的是不是?”
許阿婆聞言笑了,“寶囡你說的也是,不過咱們船塢鎮還真沒什麽大人物,幾個土紳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哩,最體面的好像是個中尉,被鎮上報送到上頭去,劃到烈士故居那邊了。”
許琳琅笑着點點頭,沒再多問,只是唇角的笑輕顫了兩下。
這裏是阿爸和姆媽長埋地下的故地,是申家的根。
可一路走來,苦柳河還是那條河,船塢鎮也還是那個鎮,只是人卻完全不同。
紀念館有幾十萬人的名字,姓申的有兩萬多個,沒有申嫦笙,也沒有申陸。
烈士故居裏所有可敬可愛的戰士,沒有一個是故人。
許琳琅說不清楚是更期待能找到他們在現在這個世界存在的痕跡,還是害怕物是人非,可結果出來了,她還是迷茫得想要再次長睡不醒。
丢掉行李箱,摳出卡扔掉手機,換了裝束漫無目的的游蕩,其實是突然下的決定。
本來她是打算到了酒店,讓跟在身後的保镖離開,逼廖宸過來的。
作為申家嚴密保護又謹防傷害的明珠,阿爸和兄長教過許琳琅太多,那些保镖也沒有太努力隐藏,發現他們并不難。
對從出生就開始躲藏危險的許琳琅來說,甩開一群不專業的盯梢,再容易不過。
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裏,也失去了跟廖宸貓捉老鼠的興致,突然就意興闌珊,再壓不住心底翻湧的陰郁。
一路走到爹娘下葬的地方,是許阿婆拉住了她。
“囡囡哦,你這是怎麽了?可別想不開啊,你家裏人會難過的。”許阿婆拉着她到小飯館去,給她做了碗熱湯,陪她說話。
許琳琅特別喜歡聽老太太叫她囡囡,幹脆編了個謊,“阿婆,我跟家裏人吵架了,又弄丢了行李,他們要是抓到我,要把我賣給一個老東西,我不想回家,能不能在這裏給您打工呀?”
許阿婆年紀大了,經歷的事情也多,當即明白了許琳琅為何那樣落魄,差點跳苦柳河裏去。
“你就在我這兒住着,對外就說是我老家過來念書的另外一個侄孫女,囡囡你叫什麽名字呀?”
許琳琅頓了下,“寶珠,我叫寶珠,阿婆您叫我寶囡就好了。”
她本以為廖宸氣急了眼會直接不管她,也不能說不管吧,以他那暴戾的性子,肯定會守株待兔,等抓住她再一頓狠收拾。
所以許琳琅是打算在許阿婆這裏住一陣,再買個電話跟外頭聯系的。
沒想到連一夜都沒過去,當天晚上就聽人說,從烈士故居那邊往外輻射,有西裝筆挺的人敲門,說是找什麽人。
今天已經查到船塢鎮這邊了,她跟許阿婆聊天的時候,人才剛走。
許阿婆這會兒還奇怪呢,“寶囡你會講咱們鎮上的話呀?講的還蠻好的。”
許琳琅笑,“以前家裏的長輩有咱們這裏的人,所以我從家裏逃出來,不知道去哪兒,就到這裏來了。”
“原來是這樣。”許阿婆點頭,等周圍沒人才小聲問,“這些人是找你的吧?”
許阿婆人老眼尖,當然發現許琳琅那通身的氣質,還有身上看起來就不便宜的裝扮。
能被家裏賣女求榮,想必要麽是娘家要麽是夫家,肯定有一方很有勢力。
這要是被逮回去,那老東西肯定不會放過寶囡。
許阿婆有點心疼這小閨女,雖然剛認識,可許琳琅那溫柔嬌軟的模樣,還有跟自己的親近,讓她感覺許琳琅跟她侄孫女蓉蓉一樣。
老人家獨身一輩子,對女孩子總是會莫名憐惜,下意識就想護着許琳琅。
“要不你去後廚吧,後廚也不會有人去,正好讓蓉蓉出來,到時候有人問,也分不清我到底幾個侄孫女。”
許琳琅想了想,沒答應,“阿婆,我也不會做飯呀,就會煲湯。而且要是他們再回來,發現換了人估計更要多想了,不是都說燈下黑嗎?我大大方方在外頭站着,沒事的。”
事實證明也确實是這樣,景區附近是查探的重點區域,廖家甚至是跟殷凱岫借調的保镖一輪輪的,來回路過這片區域三次,都沒發現這小飯館多了個不該多的人。
一連找了三天,廖宸那臉越來越黑。
雖然在酒店也不耽誤處理工作,可董事會已經塵埃落定,作為新任董事長,他有些必須參加的會議。
其實這會兒已經耽誤了,都在等着,家裏也有場硬仗要打,他必須得回去。
等第四天,廖宸恢複了面無表情的冷漠模樣,“帶我去她走過的地方走一遍。”
他想知道許琳琅到底在想什麽,若是還想不明白,人還找不到……那就徹底放棄,反正該給父親的态度他已經給了。
至于那擾人的妖精……本就跟人不是一路,不要也罷!
到了傍晚,許琳琅和許阿婆終于把粽子給包好了。
看着自己包的跟胖娃娃一樣,還有點咧着嘴的粽子,許琳琅笑彎了眉眼,心情好了許多。
還有一天就是端午節,許琳琅已經跟外界失聯四天,她估計蘇文和鄭初瑤也要擔心壞了。
所以她借了許阿婆侄孫女蓉蓉的手機,插上卡準備給蘇文她們打個電話。
卡插好,一連串叮叮咚咚的信息就響個不停,微信已經有一千多條未讀信息。
她都沒看,但還沒撥號電話就響了,是蘇文。
“寶兒?!”蘇文大叫,“卧槽卧槽,你終于接電話了!寶兒你死哪兒去了?是不是別人綁架了?還是被人賣到深山裏去了?”
許琳琅被逗得輕笑,“誰買了我豈不是很吃虧,什麽都不會做,還有一群随時會給人拆家的好朋友。”
蘇文哈哈大笑,“你知不知道,廖二找你都快找瘋了!現在浦城都傳遍了,他竟然利用寥氏集團的政府關系和部隊關系,重金聘請了兩邊的專家指導,抽調本家和集團大部分人手,地毯式搜索,你敢信嗎?”
廖氏的保镖和安保部門工作人員有好些都是退役,戰鬥力格外強悍,從來沒這麽高調過展示世家的肌肉,這對喜歡低調的世家來說很不可思議。
“這是他會做的事情。”許琳琅聲音還是淡淡的,好像一點都不驚訝,但其實她這幾天還是有點詫異的。
詫異于廖宸竟然會找她,而不是等她送上門。
蘇文立馬給她解了惑,“哎呀,你不知道,聽說好多人以為廖家人被綁架了,股票下跌不少,廖氏董事長氣壞了,要罷免廖二的總裁職位,可惜發了半天火,反倒被投票送回家養老了,廖二以後就是廖氏的天了。”
許琳琅了然,怪不得,她還疑惑于自己怎麽就突然重要起來。
蘇文聲音小了點,像是擔心又像是幸災樂禍,“說起來,誰家老二也沒有廖二出息,現在浦城最不能惹的人就是他,你可咋辦啊?要是他找到你,你還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嗎?”
“我都沒有笑話過你,為了泡琉璃池子的溫泉把自己搭進去,你還要嘲笑我呀?”許琳琅哭笑不得,調侃蘇文。
蘇文那邊還在支支吾吾的時候,有個人聽到她講話,猛地回過頭看她。
常興喆最燃不認識許琳琅,但是他知道整個浦城只有一個地方有琉璃池子溫泉,他饒有興致盯住了許琳琅灰撲撲的背影。
他是來送廖宸的,也代表常家跟廖宸聊點事情,遺址這邊是廖宸最後一站,他開着車過來,到早了,才幹脆下車抽支煙。
沒想到啊沒想到,常興喆從小會算計,很難佩服誰,這會兒特別佩服還在軟語吳侬講電話的柔美身影。
明知道在找她,竟然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在外頭站着,還談笑風生講電話,這小丫頭有點道行。
加長版的勞斯萊斯停在了他車旁邊,廖宸沉着臉下車。
常興喆笑着用下巴點了點小飯館方向,“人給你找着了,怪不得你廖二是咱們這一輩兒最出息的那個,你的女人都比別人厲害啊,找了三茬硬是沒發現這裏還有個漏網之魚。”
廖宸猛地擡頭,那雙将怒火深深壓在眸底的丹鳳眸,略帶點血絲,顯得更加冷厲兇殘。
許琳琅早挂了電話,端着粽子往廚房去,準備把粽子煮了。
剛踏出門,就看見門口立着個人型兇獸。
常興喆知道廖宸沒心思多說,簡單說了幾句就先撤了,不用繼續找人,派出去的人總得打點安排好。
門口現在全是廖宸的人。
他就用那種要弑人的目光冷冷盯着她,“你挺能躲。”
“輕易就被找到,還叫離家出走嗎?”許琳琅頓了下,抿唇輕笑。
廖宸看似平靜地點頭,“好,你是準備被我打暈扛回去,還是自己上車?”
許阿婆聽見動靜,從屋裏出來。
見一個看起來特別不好惹的男人惡狠狠盯着許琳琅,周圍還有一圈黑色西裝的漢子,瞧着都不像好人,下意識把許琳琅往身後頭藏。
“寶囡啊,你認識他們嗎?”
許琳琅軟聲答,“阿婆,是我家人來找我了,沒辦法陪您吃粽子了,讓我帶幾個走好不好?”
許阿婆點點頭,随即有些忐忑不安地問,“這就是要把你嫁給老東西的家人?這也太兇了。”
寶囡回去還有活路嗎?
廖宸本來覺得自己氣無可氣了,沒想到自己還能被氣笑,他看許琳琅的眼神已經像是看死人。
“老東西?”
許琳琅并不慌,慌什麽呢?
經驗告訴她,反正是要被收拾,好說歹說暴風雨都少不了,那當然是能橫一點就橫一點,否則記起來全是吃虧。
她唇角勾起微諷弧度,“差九歲呢。”
廖宸不想跟她說話了,看了眼秦琅,轉身就走。
他怕自己跟許琳琅再多說一個字,現在就能不管不顧把她弄死。
許琳琅接過許阿婆給她裝好的粽子,沒為難秦琅,跟着他上車。
只是等秦琅打開車門,許琳琅突然頓住腳步,屏住呼吸一瞬,轉過頭去。
許阿婆扶着廚房的門框,還遙遙看着這邊。
許琳琅眼眶瞬間就紅了,但常年需要練習在人前不動聲色,要适應一個個親人去世的噩耗,應對無數似有若無的惡意,她早就不會哭了。
她露出一抹燦爛的笑,沖許阿婆揮揮手,“阿婆,謝謝你呀!”
她沒說再見。
這裏不是她的根,再也不會見了。
等車開起來以後,許琳琅和廖宸誰都沒說話,車裏安靜得幾乎窒息,秦琅偷偷将隔板升了上去。
等過了高速路收費站,廖宸突然抓住許琳琅的手腕,将她推在車窗上,“離家出走好玩嗎?”
因為他動作太過粗魯,許琳琅腦袋碰到車窗‘咚’的一聲。
心裏陰郁正翻湧的厲害,許琳琅脾氣比廖宸還大,她一腳踹他胸前,用盡全身力氣将他隔開。
“分手費都給了,你管得着嗎?”
廖宸看着西裝上的腳印,又見她眼圈通紅,眼神比他還冷,太陽穴一蹦一蹦得疼,這幾天他一天都沒休息好。
“我們談談。”
許琳琅看到掉在地上的粽子,氣得又在同樣位置踹過去,“行啊,談!”
廖宸冷笑一聲,不急着在車裏收拾她,車裏施展不開。
他敲敲隔板,“回寶辰公寓。”
“不去。”許琳琅房子還沒裝修好,不願意他踏足并且毀了自己目前住的地方。
廖宸面色不善看她。
許琳琅挑釁地笑,“夜笙的溫泉不是沒人泡?去夜笙談。”
廖宸頓了下,點頭,“行,去夜笙。”
她自己找死,他成全她。
秦琅叫這倆人的對話真是吓得心跳都快停了,司機也是,不用多說就以最快的速度往夜笙趕。
許琳琅丢掉的行李自然是找回來了,秦琅借口給她送回家,到了夜笙車都沒敢下。
老板胸前倆腳印啊!船塢附近濕漉漉的,泥土和不知道是啥的東西粘在胸口,拍都拍不幹淨啊!!
這要是下了車,他一路見證老板的丢人時刻,以後他還有活路嗎?!
社畜頂着打工人的辛酸雷達,火速撤離,司機和保镖也都各回各家,誰也不往前湊。
到最後只有廖宸和許琳琅兩個人進了電梯,泾渭分明,許琳琅站得筆直,廖宸慵懶靠在電梯皮質扶手上。
他略躬着身子,通過鏡子平靜看着許琳琅的側臉,像是在打量從哪兒開始連骨頭渣子都給她啃幹淨。
去夜笙頂層套房的電梯是直達,并且裏面沒人,兩個人一路沉默進了套房。
關門的聲音像是戰争開始的號角,誰先将對方制住,剝皮抽筋,誰就占據了主動權。
可戰争不是狩獵,只要還能喘氣,眼看着就要活不成的弱小者,也随時都有可能暴起給人致命一擊。
兩個人跌進暗色琉璃池子的半透明溫泉中時,彼此都算是傷痕累累,身上都帶着血腥的痕跡。
這完全不是男女之間的溫存激情,纏綿不是溫泉水被拍打四散的主要目的。
廖宸像是一個冷血獵人,只想以最快最兇狠的速度,用最鋒利的武器,把獵物狠狠釘在血泊中,讓她徹底成為自己的盤中餐。
許琳琅也不甘示弱,指甲和牙齒讓獵人明白,他若下不了狠手,死的還不知道是誰。
重游故地卻物是人非的陰郁,如同夜色中阻塞人呼吸的霧霭,被寒風凜冽刮過,濃郁翻湧着,讓人喘不過氣,逼得人眼前一陣陣發黑,憋得五髒六腑都疼痛如絞。
她如求生般掙紮,又像是死前最後一次狂歡。
廖宸起先帶着怒火冷眼看着,甚至還在其中更添一把柴,想要将她燒成灰。
直到将許琳琅眼角逼出淚來,那淚來得過于洶湧,洶湧到很快澆滅廖宸身體裏熊熊燃燒的大火,見她強忍着哽咽都要咽回嗓子眼裏,憐惜又占了上風。
幾番風雨後,廖宸抱着奄奄一息的妖精去洗漱,進了卧室。
可他沒吃過這樣大的虧,到底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她,風波緩緩不肯休,接近柔和的親吻一下下落在櫻唇上,狠話還是要放幾句。
“再敢跑,我就真掐死你!”
許琳琅幾番在天上飄蕩,昏昏不知時間流逝,像是泡溫泉太多有點低血糖,被溫涼的水沖刷過又擦幹,才勉強有了思考的力氣。
但她不想思考,思考就會脆弱,脆弱就會思念,她現在還做不到。
所以她抱着廖宸的脖子,像是瀕死的小獸在他喉結上撒野,沙啞着嗓音哽咽,“吹牛逼,來啊,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廖宸疼得皺眉,摁着她脖子睨她,“你……”
“別他媽廢話!”許琳琅快要憋不住放聲哭泣的沖動,顫抖着唇啞着嗓子大喊,“讓我疼!我想疼,求你了……”
廖宸頓了下,拇指擦過她抖得不成樣子的唇,心口有什麽微微泛起波瀾,力道不大,卻一點都不好受。
廖宸吸了口氣低頭吻她,真是欠了她的。
室內起了風,水床進了海,狂風暴雨,烏雲壓境,巨浪滔天。
那是幾近破碎和毀滅的場景,卻已經失去了互相博弈的味道,獵人與獵物的界定不再明确,風雨後沒有彩虹,只有傷痕,暗暗隐藏着救贖的力量。
待得塗藥的時候,許琳琅顫得厲害,終于可以理直氣壯的大哭,“疼死了,廖宸,我疼死了……”
廖宸親吻她顫抖的唇安撫,卻吮不幹她的眼淚,“你怎麽總那麽愛哭。”
“以後再也不會了。”許琳琅依舊哭得停不住,哆嗦着喃喃的聲音聽的人心生疼,“再也不會了,我太疼了。”
避開塗過藥的地方,廖宸幫她重新洗幹淨,躺在已經打掃幹淨的床上,許琳琅還趴在他懷裏默默掉眼淚。
該壓下去的情緒壓下去,難過也哭幹淨了,就是哭太用力,一時停不下來。
廖宸每回發火肯定會有人倒黴,甚至很多人倒黴,或者特別倒黴。
但這回他身體力行把人一頓折騰,到最後,前頭氣得他肝兒顫的火不知道丢哪兒去了,這妖精還趴懷裏輕輕抽泣,讓好幾天沒睡好又累極的他也睡不着。
他帶着點自己都不知道的妥協摸許琳琅的腦袋,“那個老太太為什麽叫你寶囡?”
許琳琅吸了吸鼻子,沉默一下才啞聲編故事,“我小名叫寶兒,以前外婆就叫我寶囡。”
廖宸在嘴裏咀嚼着寶囡兩個字,以前他并不關心小女生們之間寶貝和寶兒的稱呼,現在拿來在舌尖品味一番,竟是說不出的纏綿。
他擡起許琳琅的下巴,“那寶囡剛剛哭什麽?”
許琳琅閉上眼不看他,“我委屈。”
她還沒止住抽泣,聽起來确實特別委屈,“我認識你三年了,跟了你兩年,所有人都知道我只是你養的一個玩意兒,我那麽愛你,可我用盡了一切法子,都沒辦法讓你愛我一點點,我累了,真的好累。”
廖宸動作僵住,眼神複雜看着許琳琅,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給不了許琳琅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承諾。
“廖宸,我想放棄了,我不要愛你了。”許琳琅紅腫着依舊水光不斷的眸子看他。
“我不想再被人提起來,連當個人的資格都沒有,也不想讓自己卑微到懷疑自己值不值得被愛,你放過我吧。”
廖宸猛地緊緊箍住許琳琅。
放過她?她做了這麽多氣人的事情,他怎麽可能就這樣放過她!
可随即廖宸看她閉上眼睛淚水依然不停滑落的樣子,皺着眉看了好一會兒,到底松了力道。
“好,放過你。”廖宸聽到自己冷靜沉聲道。
許琳琅将腦袋紮他懷裏,輕輕扯了扯唇角,沙啞又軟糯的聲音仿佛喟嘆,“替我未來的男朋友們謝謝你。”
得,她就是有本事!
廖宸說完話,本想起身走人,一時舍不得,只心裏跟自己說,胡來了一晚上實在太累,這裏是他的地方,等睡醒再分開就是了。
但他閉上眼剛準備睡覺,又讓許琳琅這句話氣不困了。
他緊咬着後槽牙,掐着她下巴迫她擡頭,“你想找幾個男朋友?嗯?一個還不夠?”
許琳琅早就累得昏昏欲睡,嘤咛着掙紮,“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再說吧。”
廖宸能讓她睡就見鬼了,他掐着許琳琅腰把人又摁下頭,以武器威脅之,“話說清楚!”
許琳琅捂着紅腫的眼睛,聲音軟得特別可憐,“那我也不可能單身一輩子呀!難道我要給你守節不成?什麽年代了都!”
廖宸冷笑,“你不是不想當金絲雀了?那我們交往,你跟我一場,我總不能讓你第一個男朋友從其他人那裏開始。”
他養出來的妖精,別人想都別想!
許琳琅放下手,用刺痛的眸子柔柔看他,“你認真的嗎?”
“怎麽,還讓我給你下個紅頭文件?”廖宸居高臨下看着她,微諷。
許琳琅看着他,突然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軟軟抱住他的脖子,往他懷裏紮,“男朋友,你真好。”
這男朋友确實好。
身為金絲雀,說得再好聽也是被抛棄,起碼別人都會這樣覺得。
只有正兒八經的交往,才有正經分手的權利呀。
用半條命造作了一晚上的許琳琅,看着窗簾縫隙露出的微微晨光,心滿意足窩在廖宸懷裏睡了過去。
現代架空,完全架空,會有戲劇化誇張成分,寶貝們不要帶入現實哈~
女鵝會分手,但是不能被抛棄,別人以為的也不行,就是這麽霸道,誰還不是小公主了呢。
哭死我了,但面對這個傷痕才能互相救贖走出來,雙更六千+打底,盡量日萬哦,可能我太哈這種題材,這本寫得特別有激情,枸杞這麽勤奮,很快噠!
以後更新固定在零點前哦,會提前存稿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