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卦

第四卦

崔判官跟旁邊的鬼差招了招手,“你過來,給她念一下。”

“好的。”鬼差放下手中的活兒,立刻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他念完之後,樂茗才算是徹底明白了——

說白了,這不就是讓她代替另一個人活下去嗎,剛剛那鬼差還說了什麽來着?

呃,如果她理解的沒錯,好像是說她即将要去的那個世界什麽什麽都很強大。

也就是說,她如果答應了,那就算是白白撿了條命回來?

其實,這老家夥讓她去什麽地方都無所謂,能活着就行。畢竟人死了才真是什麽都沒有了呢!

自打她記事起,就有不少人來找她師父算命格的,那些人啊,歸根結底都是怕死又不想死罷了。

真要說起來,算命這東西,也是很有講究的。

看人,也看心。

趁着崔判官還未開口,樂茗先問了一句:“那我師父呢?他怎麽辦?”

“放心吧,他會由知府大人接去,頤養天年,”崔判官拍了拍她的肩膀,欲擒故縱道,“若是你還沒想好究竟要怎麽做,

那就再考慮考慮,但是絕對不能超過兩個時辰。”

從表面上看,這姑娘好像考慮得也差不多了。

可她攥着拳遲遲不說話的樣子,又讓他心裏少了幾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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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現在只希望她仍然擁有強大的求生欲。

樂茗的手指蜷縮着,緩緩向上擡,她松開了緊握的拳頭,“我答應你。”

她這四個字擲地有聲,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崔判官看了她一眼,心道這小丫頭果然單純,都沒問他有沒有什麽副作用。

要知道,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有得必有失。難道樂茗這丫頭連這麽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嗎?她師父到底是怎麽教她的?!

不知何時,樂茗已經站在了他身後,她唇角上揚,戳了戳崔判官厚實的肩膀,“诶,我說大叔,你還有事瞞着我吧,要不趁現在一并說了?”

崔判官猛地一回頭,差點被她唬住,他那顆老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動聲格外清晰。

“如果你回到了現代,那麽你就成了今生樂茗的主人格,說白了那也是你,但如果你要覺得實在沒有歸屬感那我也沒辦法,只能說你融入集體的能力不夠強。”崔判官兩首攤平,聳了聳肩。

樂茗嘴角抽了抽,沒說話,她只覺得這大叔有些滑稽——

要是在他兩只手掌上分別放上一個托盤,那豈不是和店小二沒什麽分別?

她搖搖頭,一臉迷茫:“我沒聽明白。”主人格是什麽意思?師父可從來沒教過她這個啊。

“算了算了,”崔判官單手叉腰,另一只手朝樂茗揚了揚,他跟她說那些幹嘛,這丫頭肯定聽不懂啊。

還是換個通俗易懂的說法好了,“也就是說,以後,不管你有沒有對那副身體的意識,那都是你本人。

你前世的靈魂和你今生的身體會合二為一,成為一個新的你,但不管是以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亦或是将來的你,那都是同一個人。

我這麽說,你明白了嗎?”奶奶的,這怎麽跟繞口令似的?他自個兒都差點被繞裏頭去。

崔判官一只手掩在胸前,為自己順了順氣兒。

樂茗趁他不注意,朝他瞅了一眼——

也就是這一眼,她心頭頓時有了壓力。看他這扭曲的表情,猙獰的面孔,要是她再說沒明白,估計他會直接趕走她吧?

雖然她打小就沒皮沒臉的,但是這不代表她不怕被抛棄。

“我、我明白了。我答應,我答應。”樂茗撓了撓頭,幹笑兩聲。

“那就行。”明白就好,也不枉他這麽費心巴腦地跟她解釋了。這麽看來,小丫頭倒也不算笨,就是接受東西比旁人可能慢了那麽一些。

“那就麻煩您了。”樂茗收起笑容,朝他行了個跪拜禮。

崔判官連忙把她拉起來,“快起來快起來。”

明明就是他們自己犯下的錯,這小丫頭竟然還對他感恩戴德的,他不過是個手掌人間生殺大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判官而已,他怎麽擔當得起呢?

樂茗站起身來,重又恢複了剛才的嬉皮笑臉:“請您開始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好。”崔判官眉頭擰成一團,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

醫院,溫軟手裏緊緊攥着樂茗的手機,低着頭一聲不吭。

“嗡嗡,嗡嗡”,手機忽然開始震動起來。溫軟整個身子都顫了一下,如果不是她抓得緊,手機很可能就從她手裏滑落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人,是樂茗的媽媽。

“喂,阿姨……”

樂媽聽到話筒那頭傳來的陌生女孩的聲音,愣了一秒,才想起來要問什麽:“你是誰?我女兒呢?”

今天是錄取通知書發放的日子,這個點兒,她家閨女應該去城裏拿通知書了才對。

即便已經回來了,那她人也應該在奶茶店,怎麽這電話還要麻煩別人接呢。

“我是樂茗的同學,她現在……在醫院。”

樂媽情緒明顯有些激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溫軟壓低聲音:“事情經過還沒調查清楚,可她現在受傷了。”

“你打開微信,把醫院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去!”

溫軟動了動唇,剛想說她不知道樂茗的手機密碼,樂媽就已經先她一步,把電話給挂斷了。

估計是設置的問題,還沒等她點開微信,手機屏幕就已經自動鎖上了。

四位數字,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樂茗的生日應該是十二月七日。

溫軟調出手機鍵盤,輸入1207四個數字,“嗡”——密碼錯誤。

怎麽會錯呢?如果手機密碼是四位純數字,那應該就是某個人的生日才對吧。

據她猜測,樂茗是絕對不會找男朋友的。

溫軟不死心,又試了兩次,還是不對。

不能再繼續蒙了,不然手機被鎖的時間會更長,那時候阿姨肯定會更着急。

“嘶……”溫軟活動了一下腳踝,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動了兩下,輸入0506,“叮”——密碼正确。

這是她的生日,樂茗竟然會用她的生日做密碼?真是意料之外。

其實溫軟真的沒想太多,原本她只是抱着試試的态度輸入了自己生日,沒想到真的解鎖了。

她立刻打開微信,把地址發了出去。

發完地址的那一刻,溫軟實在是坐不住了,她起身,輕手輕腳地朝手術室挪動。

都過去那麽久了,樂茗怎麽還不出來?

如果這個軟包子還是那麽不堪一擊,兩年來沒有任何長進的話,那她就不要再理她了……

溫軟捏着衣角,眼眶微紅。她手指蜷起,胡亂抹了一把眼眶中的剔透,在心裏默默嘲諷了自己無數次。

她什麽時候那麽脆弱了?溫厲被帶走的時候她可沒這樣。

溫軟扯了下嘴角——她不該這麽想的。還是算了吧,他和樂茗這件事本不是同一個性質,根本沒法比。

她從包裏掏出手機,迅速撥出了電話。

陸芷珊探身,看了一眼聯系人,立刻放下手裏的資料,接起電話:“喂,怎麽了軟軟?”

“媽,我有點事,今天回家會晚一點。”

“什麽事啊,能跟媽媽說嗎?”

“沒多大事兒,我最多也就晚回去一個小時。”現在事情都已經夠麻煩了,溫軟不想再多一個人為她擔心。

“如果太晚的話,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媽媽去接你。”

等到九月份,軟軟就要去另一個城市上大學了,這段時間她參加一些同學聚會什麽的也不是沒有可能,就跟她們年輕的時候一樣。

對此,陸芷珊表示理解。她和溫軟的關系不算好也不算壞,自從她和溫厲離婚後,這孩子性格好像就變了,跟誰都不太親。

果然,溫軟回應她的,只有三個字:“不用了。”

*

手術室,醫生和護士們絲毫沒有懈怠,仍在奮力搶救着手術床上的病人。

就在急診科主任心力交瘁之際,顯示儀上的各項數據竟然全都恢複了正常。

不,應該說,比一般人的數據還要健康!

一直在旁邊站着的實習醫生看到顯示儀也驚呆了,他張了張嘴:“老師,您看……”

“看到了。”

實習醫生一臉興奮,他拿起本子,将那些數據全都記錄了下來,問:“這算不算奇跡?”

“如果非要說它是奇跡,那也是在我們盡全力之後才可能産生的奇跡。”急診科主任留下了這麽一句話,滿面紅光地走出了手術室。

而跟在他身後的,是其他的醫生和護士。

對于他來說,再沒有什麽能比從死神手裏搶回一條生命更有成就感的事情了。

他率先走向一臉愁容的小姑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道:“小姑娘,你賭贏了,你的朋友沒什麽問題了,不過還需要再觀察觀察。”

之前那個跟交警通過電話的小護士也跟過來了,她站在人群後面,不算特別顯眼。

小護士曾在溫軟那兒吃過癟,眼看着他們主任那手就要碰到人小姑娘了。

她其實特別想沖破人群制止他,可是這一層一層的“銅牆鐵壁”成功阻止了她的行動。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小姑娘就跟沒事人似的,對醫生鞠躬道謝,聲音還軟糯糯的。

這……什麽情況?跟對待她的态度簡直千差萬別好嗎!

小護士撇了撇嘴,心裏登時不服氣了。

沒想到,溫軟直起身,看了一眼他們科主任,聲音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對不起,雖然這麽說可能很冒犯您,但是以後您最好還是不要在未經別人允許的情況下就拍人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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