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卦
第六卦
“請您認真觀看兩段視頻。”
男人聲音落下，空氣中就出現了一張大屏幕。
樂茗雙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播放中的畫面，生怕錯過了什麽。自打溫小姐被她的家人接走後，那段場景就不知道在她夢中出現過了多少次。
樂茗鼻尖微微發酸，唇角動了動。當年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這顆心是再也鎮定不下來了。
這事兒說來也簡單。兩年前，師父為了歷練她，讓她獨自一人下山，目的是觀察形形色色的行路人，回來之後再寫感想。可樂茗卻意外受到了野豬的攻擊，生在山林之中的野獸一向兇猛，她一個小姑娘稍有不慎，就可能成為他們的腹中之物。
樂茗當時就吓出了眼淚，她那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血漬透過衣服不斷滲出，就在她原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裏的時候，一道人影以極快的速度從野豬後面朝她沖過來。
樂茗閉上眼睛，莫名其妙的是，她感覺臉上多了幾分涼意，一陣凄慘的哀嚎聲響徹雲霏，緊接着，“嘭”的一聲響起，樂茗這才意識到，這是那頭野豬碰到堅.挺厚實的樹樁才會發出的聲音。
樂茗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朝她走過來的人手裏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刀面和刀鋒上還有斑駁的血跡。
樂茗單手撐地，想起身，可是卻沒有一點力氣，望向她的那雙眸子充滿感激——是她救了自己，沒錯吧？
那姑娘走上前，表情冷冷的，聲音卻格外好聽：“你還好嗎？”
樂茗像是有些傻了，呆呆地望着她，視線舍不得移開半分。
那姑娘揮揮手，樂茗才反應過來，她指了指小腿上的傷口，憋出了一個字：“疼。”
“你家住何處？我背你回去。”
樂茗連忙搖頭，“算了吧，我怕壓彎你的腰。”理論上說她不算重，可對方是個小姑娘啊，她怎麽能讓她背！還有沒有點人性了！
那姑娘卻直接蹲下，手向後伸，對她道：“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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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怪，聽到這兩個字，樂茗竟然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往山上去的路山石林立，頗為陡峭。樂茗雙手摟住她的脖頸，一搖一晃之間，低頭嗅到了她的發香。經過一番詢問，她們才得知彼此的身份。
那姑娘姓溫，名軟，是知府大人的大女兒。自母親走後，她受了不少欺負。習武能強身健體亦能保護自己，可旁人言語上的侮辱她卻無法制止。只要還在那個家一天，她就不會聽不到。因此，趁着今日二娘帶弟弟外出郊游，父親又離家處理公務，她這才得空跑了出來。
此後，溫軟在山上和樂茗同住了一段日子。
雖說最後她仍是被人帶了回去，可每每回憶起來那段時光，溫軟唇角都會挂着點點笑意。
第一段視頻到這裏就播放完畢了。樂茗那雙眸子覆上了一層霧氣——她所求不多，看到溫姑娘開心快樂便好。
“下面播放第二段。”
第二段視頻相較第一段那真是大有不同，環境、人物、事件全然不一。這些事，全都是真真切切發生在樂茗身上發生過的。只不過時間是現代罷了。
時間倒回兩年前——
興水一中，高一五班教室，一群女生趁着早自習還未開始，聚在一起有說有笑，時不時還互相推搡兩下。
其中一個女生側着身子，遠遠地看到溫軟朝她們這邊走過來，連忙給同伴遞了個眼神：“別說了別說了。”
另一個女生迅速領會到她的意思，點頭：“走吧走吧，也快上課了。”
溫軟是興水一中公認的校花沒錯，不過，大家不敢靠近她，可不僅僅是因為她的高冷性子和那張幾乎不怎麽笑的臉，而是因為，對于溫軟的另一個身份，他們打心底裏有些畏懼。
跆拳道協會會長，黑帶級別的高冷女神。
溫軟單肩跨着包，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徑直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随後，樂茗頂着蘑菇頭着急忙慌地沖進了教室。
黑板擦不知道被誰扔在了講臺邊，樂茗跑得太快，沒有注意腳下，“嘭”的一聲響起，她蹲坐在了地上。
彼時的樂茗個子還未長開，樂媽為了給她補充營養，每周不定期地給她做一些好吃的，因為缺乏鍛煉再加上管不住自己的嘴，她的體重狂飙，那時候已經接近一百五十斤。
如果說溫軟是校花，那麽在別人眼裏，醜且胖的樂茗好像就是一個笑話。
“在這種顏值即正義的大環境下，像她這種人啊，肯定是沒前途的，學習再好又有什麽用？”樂茗不止在一個人口中聽到過諸如此類的話。
在她摔倒之後，一陣哄笑聲立刻在教室中響起，在隔壁班洪亮的讀書聲中，這些人的笑聲顯得格外刺耳。
“哇哇，龅牙妹真的該減肥了啊！”
“就是說啊，又醜又胖，真不知道她這種人是怎麽有勇氣活到現在的？”
“醜胖是真的，不過你就別說人家笨了，人家跟溫軟這種學神級別的人物可就差了一個名次呢，你們能比得上嗎？”說這話的那名女同學生怕別人聽不到她說的什麽，特意提高了音量。
溫軟起身，朝那個女生身邊走過去，猛地一拍桌子，那雙好看的眉眼充斥着不可言說的怒氣，“閉嘴！”
那女生身子猛然顫了一下，不再言語。她現在終于知道別人為什麽都不敢接近溫軟了，她也不敢啊。
這氣場太他媽吓人了。
可是，溫軟為什麽會替那個醜八怪出頭？不可思議。
溫軟雙手撐在課桌上，自上而下審視着那個女生，聲音冷冷的，沒有任何溫度：“跟她道歉。”
“啊？”女生搖頭表示不解，眼神裏寫滿了迷茫。
“我說，跟她道歉。”溫軟又重複了一遍。
如果不是顧慮到這是教室，她早就掀桌子了。她讨厭聽不懂人話的人。
趁着大家現在都轉移了注意力，那邊跌倒的樂茗迅速爬起，她拍拍衣服上的灰塵粉筆沫，把地上的黑板擦放在老師的講桌上，走到自己座位前，坐下。
她剛才注意到溫軟的動作了，大家都在笑話她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在認真翻着書，沒有任何表情。她很感激。
“憑什麽要我道歉？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而且大家都這麽說，憑什麽只讓我一個人道歉？”溫軟是他們班的班長，可她再厲害，難道還能在教室裏打人不成？
越是肩上扛着責任，越是不能輕舉妄動，這道理淺顯易懂。那個女生明白得很。
“如果你以後也遇到了這種事，希望你還能笑着說出這種話來。”溫軟唇角輕扯，很努力地克制着情緒，她狠狠瞪那女生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知什麽時候，副班長已經站到了講臺上。他敲了敲講桌：“大家快點背書吧，班主任一會兒就來了。”
樂茗就坐在溫軟後面，她扯了扯她的衣角，頭埋得很低，掃視一圈之後，給她遞過去一個小紙團。
溫軟拆開看了一眼，上面是眉清目秀的端正楷書——“謝謝你。”
她唇角上揚而不自知，小聲念叨了一句：“軟包子。”
*
第二段視頻播放完畢，樂茗揉了揉眼眶，她承認看完之後，心裏有不小的觸動。
雖然不是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事情，但是看到現在，她已經完全代入了角色。
熟悉的男聲又響起：“請回答下列問題。”
樂茗：“你說。”她不怕出錯，她心态還挺樂觀的，如果能通關當然最好，如果不能，那就當投胎之前體驗了一把高科技。二者都沒什麽不好的，全是她能夠接受的情況。
“第一題，你認為前世的你和現代的你有什麽不同？”
樂茗揉了揉腦袋，崔判官的話重又響起，她道：“所謂身處的環境不同，經歷的事情不同，所以才造就了我和她看起來不盡相同的性格，但本質上我們是同一個人。”
“第二題，你認為前世的溫軟和現代的她有什麽不同？”
“她們也是同一個人，理由同上。”
喲，小姑娘學東西還挺快的，同上這詞兒都會用了。男人輕咳一聲，回過神來，接着問：“第三題，如果你回到了現代，遇到校園暴力會怎麽辦？”
樂茗一臉認真：“盡全力制止，不做幫兇。”雖然她這回答略顯官方，其實，她心裏真是這麽想的，以後遇到這種事情的話，也會照做。
還未等出題人公布結果，樂茗就拍拍手，滿臉興奮地感嘆道：“剛才的軟軟真是太帥了！棒呆！”
話畢，她才反應過來，戳了戳手指：“那個……帥和棒呆這倆詞可以這麽用嗎？”
男人核算完分數，朝看了樂茗一眼，滿臉寫着問號：嗯？？？這姑娘真的是古代人嗎？她說的話，真的很令人懷疑啊。
樂茗朝他擠眉弄眼：“聽說第三關是現代詞彙考查題，我這樣的可以免了嗎？”
行行行，你牛逼，你在海裏開飛機。男人看了一眼核算結果，揮揮手道：“恭喜你，第二關滿分通過。第三關……算了，你不需要考查。”這姑娘學習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強啊。他要是也像她這麽牛掰多好，那他就再也不用擔心各種考試了。
樂茗恢複正形，朝他鞠了一躬：“辛苦辛苦，謝謝你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