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賀家發跡很早,追溯到百年以前,就是名門望族,留了些祖上傳下來的規矩,除重大節慶及紅白事,每年還要有一次固定的家族聚會。

一大家子,百來十號人,熙熙攘攘,其中随處可見在各行各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就是這些在外界看來或高不可攀或神秘矜貴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開着普通人也會開的玩笑,聊着普通人也會聊的八卦,将賀家建在半山腰上的那座清幽古樸的主宅弄得意境全無,驚飛了一樹又一樹的林中鳥雀。

賀爵安剛被傭人領着去花園,就看到自己的母親正在安慰一個滿臉哀傷哭哭啼啼的中年貴婦。

哭泣的貴婦是他母親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姨媽。

和他母親不同,他姨媽結婚後不久,丈夫就意外離世,她成了單身母親,一個人在豪門裏拉扯着兒子長大,許家家底沒賀家豐厚,但是破爛事情不少,日子不算好過。

按理說,今天是賀家的聚會,和他的姨媽沒多大關系。

然而賀爵安母親養尊處優慣了,從小泡在蜜罐裏長大的,泡得整個人軟軟甜甜,眼睛望着人的時候永遠像個純真又善良的孩子。

見親妹妹訴苦,她倒是哭得比對方還要快。

賀爵安走近的時候,她像是找到依靠似的,抓住兒子的手,清亮的眼睛裏噙着淚,一張保養得如同少女一般的臉上露出心疼擔憂的表情:“安安,你怎麽不告訴我小硯拍戲受傷的事?要不是今天出門時在路邊看到你姨媽,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去看過小硯了嗎,你姨媽說傷得很嚴重,是被劇組的人給害的,我看新聞裏也有這麽說的,是不是真的?”

賀爵安有些不滿,淡淡瞥了姨媽一眼,轉而安慰母親:“那些寫稿子的人您還不知道嗎,筆下有幾句真話?”

許硯的母親聽完,不由哭得更悲怆,可憐兮兮地望着自己的親姐姐,說許硯命苦,說自己活不下去。

很多人往花園這邊聚集過來,假裝不經意,實則看熱鬧不嫌事大。

賀爵安攤上了一個深谙“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姨媽,以及一個同情心泛濫的母親。

所幸的是,他那個“命苦”的表弟許硯,不是一灘扶不起來的爛泥,雖然這次在劇組受傷會耽誤一些後續的通告合約,但客觀來講,是個很有商業價值的藝人。

他的姨媽和表弟都“命苦”得讓他母親流淚了,他是時候再一次出手幫扶一把。

許母得到賀爵安應允投資新戲,總算心滿意足地離開。

另一邊,蘇昔在家休養了兩天,終于腰不酸了,屁.股不疼了,腿腳也不發軟了。

于是一口氣跑了半座城市,去往許硯養病的私立醫院。

許硯如今在公衆眼裏還是“重傷未愈昏迷不醒”的狀态,趁着這一波,狠狠地博取了一回關注度和同情心,團隊和媒體齊心協力,讓影帝許硯的名字傳遍大江南北。

至于蘇昔這個小喽啰,則是光榮地為影帝事業回春而獻身。

蘇昔把微博置頂換成了“沒害人,愛信不信”,結果大家果然都不信。

不但不信,還在兩天時間內扒出蘇昔的所有黑料,什麽小小年紀欺軟怕硬,什麽不分男女只要給錢就是金主,什麽排擠前隊友致使其退圈等等等等。

很多都是經紀人應小岚故意放出去的黑料,主要目的用來炒作。

蘇昔不排斥炒作,畢竟還是要吃飯的。

反正都是捕風捉影的事,以供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順帶還能增加知名度。

知名度就是流量,流量就是錢。

只是這一回,他想知道許硯——或者說是許硯背後的公司團隊,到底還要拉着他上演多久的“兇手”與“受害者”戲碼。

僅憑這一次,他微博收到的私信和評論就能編出一部《罵人大全》,兩天受到的關注和罵聲,比出道四年加在一起還要多。

沒能親眼見到許硯,蘇昔就被醫院門口的場面驚到。

蹲守的醫院周圍的媒體記者比他想象中要誇張得多,将周圍所有的空地就擠滿,醫院每條出入口都是相機。

蘇昔站在稍遠一點的路上,一半身子藏在樹幹後面,把自己的口罩往鼻尖上方拉了拉,又把帽子往下拽,透過擋住三分之一張臉的墨鏡探查醫院門口的情況。

這副打扮很快吸引路人注意,不到五分鐘,就有幾個舉着相機的記者也在往這邊瞥。

蘇昔覺得自己沒必要以身犯險,把自己往這堆吃人不吐骨頭的媒體記者們跟前送。

轉身欲走。

那些記者早已練就火眼金睛,蘇昔這麽一走動,很多人就認出來,追着跑着要圍堵住這位話題中心人物之一。

這兩天他們采訪過許硯的家人,朋友,未婚妻,經紀人,老板,唯獨沒有摸到蘇昔的行蹤。

“蘇昔!是蘇昔嗎!”

“可以讓我問幾個問題嗎!?”

“哎你別跑啊我們只是想和你聊兩句!”

“請問你是來探望許硯的嗎?可是大家都在說許硯受傷和你有關系,許硯公司和家人至今沒有做正面回應,你覺得這是出于對你的寬容和保護嗎?是不是已經私下解決了這件事?”

……

這些人可以一邊跑,一邊甩出一連串犀利而又無禮的問題。

蘇昔沒那能耐,摘了口罩大喘氣,在這夥人的追趕之下撒腿狂奔。

無奈路又不熟,去到醫院正對面的十字路口就迷茫了。

最關鍵的是竟然沒有一輛出租車經過!

蘇昔正默默吐嘈,路旁竟然真的停下來一輛車,還是輛有些眼熟的豪車!

前座車窗降下,有張很熟悉的臉探出來,催道:“上車。”

身後記者越追越緊,蘇昔認出來這位滿臉橫肉的助理兄弟,來不及多想,火速拉開車門,一彎腰鑽進後座。

看清後座上另一人的模樣以後,吓了一跳,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怎麽也在這兒?”

賀爵安比那天早上看起來更禁欲,從頭發到腳尖都一絲不茍,正襟危坐姿态嚴肅,用四平八穩的聲音說:“門關好。”

蘇昔:“哦。”

車子揚長而去。

蘇昔見他似乎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道了聲謝,便自顧自地忙活起來。

他把頭上的棒球帽摘下來,給自己扇風,呼哧呼哧地喘氣。

擦了把額角的汗以後,順手又扯了扯自己的領口。

賀爵安忍不住地用餘光打量這個年輕的男孩,隔着寬敞的座位,對方身上鮮嫩清新的氣息擋也擋不住地往四周蔓延。

蘇昔取下帽子後略微淩亂的頭發,讓賀爵安想起手摸上去的柔軟觸感。

蘇昔運動後微紅的眼尾,讓賀爵安想起那晚将他弄得又委屈又害怕又動情時低低哭泣的樣子。

再往下是一截白皙的脖頸。

蘇昔皮膚嫩,賀爵安又是個餓久了的猛獸,抓住蘇昔翻來覆去地弄出一身印記,恨不得生吞下去。

以至于蘇昔身上留下來的紅痕到現在還沒完全消退。

不過比起當天早上那一身慘狀,已經算得上淺淡,前後對比之下,蘇昔出門前換衣服的時候就沒太在意。

沒想到這點痕跡惹得始作俑者賀爵安一邊回憶當時,一邊喉頭發緊。

長久的靜默讓蘇昔有些尴尬,扭頭問了一句:“你是從醫院那邊過來的嗎?”

賀爵安收回自己的目光,“嗯”了一聲。

蘇昔:“看病?”

賀爵安:“探病。”

蘇昔有種對話進行不下去的無力感,索性閉嘴,準備找個人少的地方下車。

賀爵安卻又主動問他:“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

蘇昔作恍然狀:“哦,那祝你和你的親朋好友全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前座傳來錢助理細微的憋笑聲。

賀爵安只好問得更直白點:“前幾天去醫院,你查出病來了?”

蘇昔微怔,“想不到這種事你都還記得。”

賀爵安當然記得,還難得郁悶得要死呢!

他冷哼一聲,“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得很清楚。并且從不開玩笑。”

蘇昔想起來那天錢助理在車上轉告他的那句關于“跪下叫爸爸”的威脅,但又不确定賀爵安現在所指的是否就是那句。

猶豫了一會兒,他試探着開口:“爸爸?”

剛喊完,肚子就餓得咕咕叫。

賀爵安對他能屈能伸的精神感到有些束手無策,失去了想象中找回面子的暢快感,又冷哼一聲,示意司機:“有人餓了,先去吃飯。”

“不了吧,我還有別的事。”

蘇昔找了個相當敷衍的理由拒絕掉。

就像賀爵安現在一看到他就像幾巴精附體、滿腦子精蟲一樣,他現在看着賀爵安,就局部隐隐作痛,實在沒有那份心情一起吃飯。

賀爵安擡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神色如常地道:“你能有什麽事要忙?快中午了,飯都不吃?”

蘇昔想到自己正坐在人家車上,剛被對方幫過忙,忍着沒吐槽“你管得真多”,雙手放在膝蓋上,默默地坐着。

賀爵安見他安分乖巧下來,一副很聽話的模樣,心中冒出一種微妙的滿足感。

報了個地址後,車子調轉方向,開往市中心的一家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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