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蘇昔一路上話不多，大半時間望着窗外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賀爵安無意探詢他現在的想法，但卻不由自主地留意他。
據賀爵安所知，眼前這青年在偌大的娛樂圈根本接近于查無此人，搜索框輸入“蘇昔”兩個字，黑料永遠比作品多。
現在更是攤上許硯的事情。這個事情說大不大，但對于一個本就沒什麽基礎的圈中小透明來說，也可以是毀滅性的打擊。
只是蘇昔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未免太淡定了一些。
“賀總？”錢助理回過頭來，一只手捂住手機音筒，小聲提醒道，“楚先生來電話了，問您現在的位置，要不要告訴他？”
賀爵安蹙了下眉，“不用理他。”
助理明白意思，轉過身去，回那個叫做“楚先生”的電話。
蘇昔轉過臉瞥了說話的賀爵安一眼後，繼續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百無聊賴地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賀爵安看不到他的臉，又有點煩躁，窗外有什麽東西那麽好看？
想說點什麽，恍然醒悟兩人嚴格來說根本算不上認識。
就連知道蘇昔的名字，還是因為如今躺在醫院裝重傷未愈的許硯恰好是他表弟。
一到吃飯的地方，蘇昔就去了洗手間。
先是給經紀人岚姐打電話，問劇組那邊什麽時候有轉機，然後又浏覽了一遍關于許硯的消息，情況和他上午出門前差不多，沒有發酵出更多的麻煩。
出來後，蘇昔往包間走。
餐廳是中式的，古色古香，只是連接各個包間的走廊曲折婉轉。
他憑着記憶，找到賀爵安帶他進的那間。
剛推開門，就看到裏面坐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正對門翹着二郎腿，坐姿相當豪放。
蘇昔沒來得及退出去前，對方就看見了他，高聲問道：“你是誰？”
蘇昔道歉：“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錯了。”
他正要走，對方阻止道：“你等等，你可能沒走錯，先說說你找誰的？”
蘇昔瞥了他幾眼，只見對方衣飾不俗相貌清俊，看起來還有點面熟。
“我找賀總。”他确認道，“這裏不是賀總的包廂嗎？”
對方大剌剌往椅背上一靠，“哪個賀總？”
蘇昔：“賀……”賀什麽來着？他怎麽知道是哪個賀總啊？不對，他為什麽要跟一個看起來有點怪的陌生人說這麽多話？
蘇昔放棄了，他果然不應該來蹭這頓飯。
他轉身欲走，迎頭撞上一具健碩身體，差點鼻尖磕上對方的臉。
賀爵安及時出手，按住他肩膀，阻止他由于慣性往前傾的身體。
“賀總？”蘇昔擠出一點笑意。
“賀爵安。”
面前的“賀總”眸色微沉，似乎有些難以相信蘇昔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賀爵安的眼神帶有一點警告意味：“現在記住了嗎？”
蘇昔奇怪地看他一眼，表面順從：“好的賀總。”
他對人臉不太敏感，有時會有臉和名字對不上的情況，能不能記住，可能就要看緣分了吧。
賀爵安伸出胳膊，把他往裏面推了一把。
看起來不費力，像是虛虛地攬住蘇昔一起往裏走。
只有蘇昔本人感覺到，那只手臂用上了力氣，唯恐他要逃脫似的，令他生出被脅迫的錯覺。
“進來說。”
賀爵安終于是成功把人拐進包間，順手從身後關上門。
蘇昔在賀爵安身邊坐下來。
距離一近，他忍不住再次感嘆，這人長得是真的帥，整體看起來帥，拆開來一點點琢磨細節，還是帥。
蘇昔的顏值沒得挑，但賀爵安是另一種好看，這具身體無時無刻不往外散發着荷爾蒙的味道。
賀爵安随口解釋，“剛才遇到位家裏的長輩，過去打了聲招呼，離開了一會兒。”
說話間，眼神瞥向心安理得坐在對面椅子上的男人。
蘇昔也看向那個男人，忽然腦子裏一根弦接上了，驚喜道：“你是楚儀導演？”
那男人眉開眼笑地擺手道：“過獎過獎。”
蘇昔心想自己好像還沒開始吹捧吧，這就謙讓起來了？
楚儀在他開口之前篤定地表示：“不用，你什麽也不用說，我已經知道你現在對我的佩服之情猶如滔滔江水，恨不得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回旋轉後五體投地對我表示敬仰和熱愛。但是！真的不用，我是個低調的藝術家。”
蘇昔：“……其實，也沒你說的這麽誇張。”
楚儀是圈中一朵盛世奇葩，處女作一舉摘下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新新人導演等各大知名電影節一百多項獎，以多少人望塵莫及的成績高調走入影迷影評人以及各大影視公司的視線，其後兩年以每年一部作品的速度，連年突破處女座取得的傲人成績。
遙想當年，無數影評人揮弄筆杆激情吹捧，稱其為華語電影圈的希望，不日必将成為世界電影史上的傳奇。
就在這時，接受無數人追捧、承受無數人期待的楚導演，沒有一點點預兆地宣布戀情，退圈結婚。
戀愛對象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八線女星，憑借已成為過去式的某富二代前男友拉關系，在楚儀的第三部電影裏打過醬油。
此後，楚大導演不顧無數人驚掉一地的下巴，美滋滋帶着未婚妻環游世界度蜜月。
三個月前，讓無數影迷愛恨交織的楚儀楚大導演終于灰溜溜地回國了。原因無他，只因楚大導演的蜜月度完了，但是老婆度沒了。
都說網友的記憶只有七秒，但“楚儀的女友去哪兒”至今是某娛樂論壇津津樂道的未解之謎之一。
蘇昔今天見到真人，八卦之魂在燃燒。
楚儀堅信蘇昔發亮的眼睛裏裝着的都是對自己的敬仰和熱愛，畢竟他雖遠離江湖，但江湖仍有他的傳說，一改初相見時拿腔做調的态度，笑眯眯問：“小朋友，很有眼光哦，怎麽稱呼？”
蘇昔規規矩矩報上自己的名字，別的一句也不肯多說。他還沒弄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和一分鐘前剛知道名字的一夜情對象吃飯感覺已經很奇怪了，居然又遇到度蜜月度到分手的導演界流量擔當。
他渾身上下冒着又鮮又嫩的青春氣息，年紀也小，長相更是男女老少通吃。
楚儀看人，從來一根筋，從決定喜歡那一秒開始，對方所有缺陷在他眼中一概遭到屏蔽。
看得出來，楚大導演挺喜歡蘇昔的。
楚儀本來是為了給自己回歸後的第一部電影拉投資，專門守在這裏堵賀爵安的，自從發現蘇昔和賀爵安是一起來吃飯的，興趣就轉移到蘇昔身上，或者說，轉移到蘇昔和賀爵安的關系上來。
沒辦法，這個叫蘇昔的男孩子長得太出色，漂亮得讓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而賀爵安太禁欲自持了，楚儀認識賀爵安二十多年，到如今，最大的願望，是圍觀一次發小為愛癡狂智商降為負的模樣，想必十分熱鬧。
他問賀爵安：“老賀，你還沒跟我介紹這位小朋友呢，你什麽時候交了這麽好看的朋友？”
賀爵安給自己倒茶的動作一頓，幽幽瞥了蘇昔一眼，“他啊，我失散多年的兒子。”
蘇昔笑容一僵，垂眼盯着自己細長的指尖。
楚儀坐在對面很認真地端詳兩人，“老賀別吹牛，你能生出這麽漂亮的兒子？”
賀爵安不緊不慢地說：“也只有我才能生出這麽漂亮的兒子了。”
楚大導演睜大他那雙狹長的鳳眸，鄙夷道：“拉倒吧你，我還說小朋友是我生出來的呢。”
蘇昔心想你們真的不覺得你們争論的內容哪裏怪怪的嗎。
賀爵安眼神落在他身上，道：“來，把你來的時候在車上喊我的那句再喊一遍。”
蘇昔：“你認真的？”
楚儀見争不過，話鋒一轉，也将矛頭轉向蘇昔：“來，叫我叔叔。”
蘇昔：“……”我時常因為不夠變态而感到和你們格格不入。
三人經過短暫而詭異的僵持，楚儀忽然茅塞頓開，大喊一聲，“賀爵安你個老處男哪兒來的兒子！”說罷，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朝蘇昔得意道，“來，叫爸爸，我才是有資格做你爸的男人！爸爸身經百戰！”
蘇昔的關注重點早已經不在這裏，只記得那句“老處男”。
他偏過臉看向賀爵安，別有深意地開口問道：“原來爸爸您老人家這麽純潔，那我這個兒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賀爵安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地後悔，早知道拆臺來得如此快，那天早上醒來就不該在蘇昔面前裝那個逼，非要說自己久經沙場，還鄙視蘇昔沒經驗。
被打臉的感覺不好受，百年望族賀家長孫霸道總裁賀爵安先生是要面子的！
“我有絲分裂出來的，行嗎？”
賀總理不直，氣也壯，鎮靜自若地說道。
蘇昔很浮誇地嘆了口氣，“您說行，那就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