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從楚儀家中離開,賀爵安心裏憋着一股氣,仿佛情商受到打擊,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這陣微妙的情緒是怎麽産生的。

他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花費太多心力,拿了手機三下五除二接連打了幾通電話。

最後一個電話裏誠惶誠恐的聲音結束後,賀爵安擡手揉了揉眉心。

不到十分鐘,微博上再一次掀起關于蘇昔這個名字的讨論。

原因是《鎮山河》電影官博放出一段致歉聲明,表示此前關于男主角許硯片場發生事故時的那段場面,其實現場留有視頻,是一個固定機位,攝像師離開的時候忘記關掉,所以記錄下當時蘇昔和許硯獨處的狀況。

就在剛剛,攝像師在整理廢棄資料的時候,這段可以證明蘇昔清白的錄像才出現在衆人面前。

錄像連同那段致歉聲明一起放出來後,不過把其中的聲音消除掉,只剩下兩人在畫面中的身影。

讨論的聲音又掀起高潮。

畫面中,蘇昔和許硯的的确确沒有發生任何糾紛,并且看上去氛圍有些奇怪,似乎一個是在刻意避讓,而一個又在反複試探和接近。

蘇昔都避讓成那樣了,連個肢體接觸都沒有,要是還有人責怪他,說他是陷害許硯的兇手,簡直就是在睜眼說瞎話。

周遠澤那件事之後,經過兩位,不,三位知名大導演一邊倒似的袒護和肯定,路人本就對蘇昔的印象有所改觀,潛意識裏已經将他貼上“潛力股”“實力派”等等正面的标簽。

所以《鎮山河》官博将這錄像一放出,更是将路人的好感推向新的高度。

“啊啊啊我就知道這麽好看的小哥哥一定人美心也善!不可能害人的!”

“簡單說一下,從今天開始我就是蘇昔小哥哥的第一個事業粉,沒人跟我搶這個第一吧?”

“樓上休想,第一個?你問過我的意見嗎?”

“加上我。”

“加上我。”

“巴不得你們都去當事業粉,這樣我就是我們家蘇昔小寶貝唯一的親媽粉了,嘿嘿嘿”

“等等,竟然沒有人讨論一下,為啥這家的官博這種時候放出致歉聲明嗎,那個解釋的理由怎麽看都有點牽強啊,不會是看蘇昔接了鄭吳思的戲,這麽快就開始變臉讨好了吧?”

“陰謀論一下,蘇昔有個強到逆天的靠山,從頭到尾,就是一場炒作。”

“陰謀論的那個,腦洞大得連女娲都快補不上了,你要說這次《鎮山河》官博着急忙慌地對蘇昔發致歉聲明是因為被哪位得罪不起的靠山威脅,我說不定還會相信。”

……

網上讨論的聲音還在繼續。

蘇昔閉門不出,在《臨淵》劇組的劇本會開始之前,提前研究劇本。

外面的熱鬧和他無關,他沒有經過表演的系統學習,技巧方面的東西掌握得不太多,更多的是靠直覺和體驗。

他想演好這個角色,必須要花時間盡快将自己沉浸在這個角色當中,感受角色的喜怒哀樂。

門鈴響起的時候,他以為是應小岚過來看自己,所以想都沒想就去開了門。

意外的是,站在門口的是許硯。

他的住處很少接待朋友,一來身邊能随時見面的朋友屈指可數,二來他也不太習慣家裏有外人。

對蘇昔來說,這個不大的公寓是屬于自己的私人空間,安放着他的□□和靈魂,将他與外界的紛亂嘈雜隔絕,帶給他暫時的安寧。

許硯飛快地打量他臉上的表情,心裏有些沒底,故作輕松地笑道:“怎麽,打算讓我站在門口和你說話?”

蘇昔倒是真有點這個意思。

但是那樣做只會讓糾紛變多,矛盾變尖銳,不是他習慣的處事方式。

許硯進了門,才暗自松了口氣,打量着蘇昔的住處,“這還是我第一次走進你住的地方,還以為你說的‘亂’是真的很亂,其實很整潔嘛,整潔中還帶着點随性,像你這個人一樣。”

蘇昔忽然有點不知道怎麽接他這段聽上去像是在讨好的話,給他倒了杯水,“不好意思家裏只有水,我不太喜歡喝其他東西。”

許硯接過去,說了聲“謝謝”。

蘇昔問:“許哥什麽時候出院的,看起來身體恢複得不錯,怎麽有空來我這裏?”

他用稍顯生硬的語氣說着客套性的關懷話語,聽起來就像是純屬沒話找話地走個過場。

許硯依舊摸不清他現在的真實想法,借着機會解釋道:“我一出院就直接來找你了,就忽然想看看你,你最近……沒遇到什麽麻煩吧?”

蘇昔想了想,發自內心地說了句:“還好。”

他不是在敷衍,而是真的覺得最近這幾天過得沒別人想得那麽糟,網上的熱鬧,其實很多時候對現實的影響真的沒那麽大,只要心态夠佛。

許硯坐下來,捏着杯子無意識地轉動着,眼神時不時留意蘇昔的反應。

蘇昔坐在他左手邊的單人沙發上,神色如常,繼續看劇本。

長久的靜默中,許硯終于被自己腦補出來的東西折磨得心慌意亂,他覺得蘇昔現在的淡定一定是在掩藏內心的憤怒,在和他冷戰。

“小昔,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他說着,拿出手機,當着蘇昔的面登陸上自己的微博,說,“現在我就發微博幫你澄清,證明當時受傷的事情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蘇昔默默看着許硯飛快地編輯完一條澄清微博發送出去,內心沒有什麽波動,甚至還想問問對方打算什麽時候走。

許硯的這條澄清微博發在官博後,讨論都已經接近尾聲了,所以他的發言顯得根本沒那麽重要。

蘇昔有些無奈,想想還是放下劇本,正面回應一下這個話題:“我真的沒有生氣,許哥,說真的,我理解你的想法,還有你的做法。”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對錯。

但蘇昔活得像個中二病,夢想着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為了原則對抗全世界。

他确實沒有撒謊。他和許硯之間,從前看不出來,漸漸才有所感覺,兩人可能從根本上來說,就差得有點多。

這種局面給蘇昔帶來的更多的是一種無力和失望。

許硯越聽他這麽說,越是感覺哪裏不對。

蘇昔就算不是生氣,但對他的态度總有些細微的、能察覺到但又抓不準的改變。

“可是我感覺,最近你對我的态度,好像疏遠了不少,我們之間似乎有了隔閡……”

他緩慢說道,“我還以為,你對我是有一點喜歡的。不是那種喜歡,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是說,從前你雖然也沒熱情到哪裏去,但我能隐約感覺到,我是被你依賴和需要的。”

蘇昔冷不防地被說中心事,神情不太自在,心虛地偏過臉。

就這一個細小的情緒變化,令本來很灰心的許硯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篤定地認為,蘇昔還是在乎他的!

不管他有沒有理清自己對于蘇昔是什麽感情,又将如何處理蘇昔對他的感情,只要确定蘇昔在乎他,他的心情當場就可以起飛。

蘇昔一轉眼,就看到他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好像在說“別裝了我已經看穿你了”。

這讓蘇昔忍不住地皺起了眉。

許硯沖動的時間一結束,又變成往日裏體貼溫柔的姿态,朝蘇昔開口時竟然用上了寵溺的語氣:“小昔,你是不是好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了,我瞧着你好像瘦了,不如今天我請客,帶你去補充下營養?”

蘇昔很明确地拒絕道:“不用了,岚姐說好等下會過來看我。”

許硯難得露出乞求的神色:“你就當是陪我慶祝一下我今天出院,好不好?”

蘇昔正想搖頭,門從外面被打開了。

有這裏鑰匙的,除了蘇昔本人,就是蘇昔的老媽子一樣的經紀人應小岚。

應小岚手上提着從家裏帶過來的飯菜,還沒走過玄關,吐槽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我幾天不來,你這兒怎麽就亂得跟狗窩似的,是不是我又煲湯又接送的,你就真拿我當你保姆了?”

走進來一看,自家小孩兒窩在沙發上臭着個臉,不熟悉的人可能看不出來,她看着長大的,最明白不過了,小孩兒這是明顯有了小情緒的樣子。

再一看,旁邊杵着個終于從“重傷昏迷”中“醒”過來的許影帝。

于是自家孩子這小情緒的源頭基本就找到了。

真不知道這人怎麽還有臉親自找上門。

應小岚幫蘇昔趕人。

三兩句話一吆喝,許硯也就不好意思再繼續待下去幹瞪着人家吃飯,起身告辭後就離開。

蘇昔在他離開後,嘆了口氣。

應小岚笑出聲,“年紀不大,瞧把你給深沉的,怎麽着,要改走深沉憂郁路線?”

蘇昔搖頭,一聲不吭地吃飯。

《臨淵》開機儀式在十天後。

拜神燒香一套流程走下來,稀裏糊塗就到了中午。

天越來越熱,蘇昔在大太陽底下曬了一上午,額頭溢出一點汗,站在亂糟糟的劇組工作人員中自顧自地擦汗。

貼上臉頰的手指修長白淨,骨節分明,皮膚在太陽下曬了半天還是白白嫩嫩,又長又濃密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似的扇啊扇。

扇得旁邊兩個同劇組的小姑娘心都飄浮起來。

“你、你是演阿淵的那個演員嗎?”其中一個膽子大,上前一步就開始搭話。

蘇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和烈日作鬥争,聽到聲音,偏過臉來笑得燦爛:“嗯,我是蘇昔,你呢?”

小姑娘年紀看起來比蘇昔還要小,看過的神顏也有不少,近距離看到蘇昔沖自己笑,當下就受到一記暴擊,捂住自己的小心髒,“天哪比視頻裏還要帥,我快要當場過世了。”

遠處有人招呼着開飯。進組後第一頓午餐,夥食很好,大老遠就能聞到誘人的飯香。

蘇昔本來還想在小姑娘面前維持一下自己的形象,飯菜的香氣順着風一飄過來,原本想說的話就咽進肚子裏,“開飯了餓死我了快去吃飯吧!”非常地遵從自己的本性。

兩個小姑娘咯咯地笑。

正要往屋子裏走,對面那條路上小跑過來一個劇組的副導演,急急忙忙地朝衆人招手:“都先別吃!先別吃!投資方大佬來了,先把大佬哄好,不然以後誰都沒得吃!”

蘇昔一聽不能吃,蔫頭耷腦地站在屋檐下面。

黑色的豪車在路口停下來。

前座先下來一個人,高大魁梧,背對着蘇昔,往後面的車門走。

剛轉過身,蘇昔就認出那是賀爵安身邊的私人助理。

果不其然,後車門打開,賀爵安從車裏走出來。

蘇昔恍然過後,又驚了。

不是說來的是投資方大佬嗎?怎麽是賀爵安?

“誰是這部戲的主要投資方?”他問站在自己旁邊的那個女孩子。

女孩很認真地歪着腦袋思考了一會兒,說道:“算起來,扶山集團應該是最主要的投資方吧,聽說占了一半呢。”

蘇昔:“我怎麽聽說是華鷹投資?”

“華鷹投資追本溯源,就是扶山集團下面的啊。”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

蘇昔露出了然的表情:“原來是這樣。”他的心情有些複雜,不好形容這會兒是什麽感受,除了感嘆賀爵安家大業大,再也想不到別的。

賀爵安朝這邊掃視過來,入目就是蘇昔一左一右粘着兩個嬌滴滴的漂亮小姑娘,三人有說有笑。

蘇昔感應到他的目光,停止說話,警覺地看向他。

賀爵安站在炎炎烈日下,非但沒有顯現出狼狽,反倒有種氣勢反壓那烈日一頭的感覺,整個人如同從光芒中走向人間的天神,健碩,俊美,氣勢非凡。

蘇昔身邊兩個小女生也看向賀爵安的方向。

緊接着是壓抑而又激動的輕呼聲——

“天吶好帥!”

“這是什麽夢一樣的場景,這麽帥還這麽有錢的投資方真的頭一次見!”

“啊我要當場過世了……”

蘇昔聽得一陣心酸。

這年頭整天舔屏的到底都是些什麽樣的牆頭草,三分鐘前,明明他才是這倆貨口中的神仙顏值,令人當場過世。結果這麽快就要過世第二次了?照這個頻率,一天是要過世千八百回了吧?

賀爵安在衆目睽睽之下抛下點頭哈腰的制片人,往蘇昔的方向走過去。

蘇昔在屋檐下,像個被罰站的孩子,迎接教導主任的視察。

兩個“當場過世”的女生在賀爵安越發逼近的高壓之下噤聲,确定賀爵安的眼裏直勾勾盯着的只有蘇昔後,迅速且無情地抛棄蘇昔,逃離這塊高壓之地。

蘇昔:“……”

賀爵安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陰影,面色沉靜地問:“不認識我?”

蘇昔擡眼,端詳着他的臉,用別人聽不見的音量偏過臉小聲反問:“我現在是應該認識你,還是應該不認識你?”

他忽然很不确定賀爵安的意思,他認不認識賀爵安,賀爵安心裏還能沒點數嗎,問這種問題,莫非是想按照先前那種遮着掩着的套路,示意他從現在開始裝不熟?

那幹脆不搭理他不就好了。

真是越想越莫名其妙。

蘇昔絞盡腦汁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時,賀爵安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感覺問出那種問題的自己特別像個弱智,而反問回自己的蘇昔,也有點像弱智。

“算了。”他放棄和蘇昔進行順利交流的願望,在衆多等着開飯的劇組人員的注視之下,擡手幫蘇昔擦了下臉頰的汗,輕聲說,“去吃飯吧。”

全劇組驚訝。現在想吃的不是飯,是瓜,投資方大佬和本劇男二號的瓜。

賀爵安是什麽人啊,何曾見過這位禁欲自持的大佬和別人多親近一分,剛才那個擡手擦汗的動作是幾個意思?

太陽曬久了,眼睛曬花了?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有更深層次的含義!

蘇昔也懵了一下,雖說擦個汗也不算什麽,但是換成賀爵安對他做出來,就變成了一個很引人注目的事情。

賀爵安這樣,就不怕到時候全劇組都覺得他倆有貓膩麽。

蘇昔思考着這個問題,跟着賀爵安往吃飯的地方去。

今天下午拍外景,臨時搭建的各種休息間、化妝間,包括飯堂之類的帳篷。

蘇昔跟在賀爵安身邊,走着走着,忽然就發現賀爵安的身體投下來的那一片陰影特別适合遮蔭,于是全程踩着他的影子走,暗戳戳地把賀總當成移動人體遮陽傘。

賀爵安見他總低着頭盯着地面,腳步還忽快忽慢,便停下來看了他一眼。

蘇昔見自己的“遮陽傘”不動,也立即停下來。

仰臉瞧見賀爵安狐疑地盯着自己看,做賊心虛地朝他笑,無辜地問:“怎麽了?”

賀爵安意有所指地反問他:“我這把傘,值不值三百五十塊?”

蘇昔先是愣了一下,接觸到賀爵安帶着幽怨的惱怒和眼神,想到了上次分別時的那個慌亂的早晨。

他顧不上劇組其他吃瓜群衆的目光,把賀爵安拉到最近的一個化妝間。

門在身後被關上,隔絕了外面衆人好奇的眼神。

裏面,蘇昔一臉嚴肅地跟賀爵安解釋:“賀總,你先別生氣,我是知道的,憑賀總的身份,我留下的那點錢絕對不夠!只是……”

賀爵安臉都綠了,連捏死這只惱人的小家夥的沖動都有。

他沒給蘇昔繼續說下去的時間,狠狠捏住對方的下巴,咬牙切齒地警告:“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蘇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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