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蘇昔在五分鐘的僵持之後,終于解開了與賀爵安之間的誤會。
他暫時脫離了賀爵安的威脅,不用擔心賀爵安是否想要當場将他撕碎了活吞下去,暗暗松了一口氣。
得知自己将蘇昔留下的賠償襯衫的錢當成嫖.資,賀爵安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青一陣紅一陣,像是要惱羞成怒的樣子。
天知道堂堂的扶山集團掌舵人,腦回路竟然如此清奇。
誤會是可以解開的,但是賀總的面子顯然是受損了的。
蘇昔擔心賀爵安過不去心裏這個坎,連忙主動攬走所有過錯。
“賀總,真抱歉,這全都是我的問題,是我那天早上沒有把話說清楚,你就當我犯了一次傻,為這個事情生氣不值當。”
蘇昔最擅長的就是裝乖賣蠢,這時候面對半羞半惱的賀爵安,又是《臨淵》的投資方,自然用上了百分之兩百的努力,做足了誠惶誠恐又可憐兮兮的模樣。
賀爵安的手從他臉上松開,腳下卻沒有移動半分,仍舊将他堵在化妝臺前面,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臉。
他被瞧得心裏沒底,笑得有些心虛。
一只手在身後抵着化妝臺的邊沿,另一只手擡起來,試圖推開賀爵安。
接觸到賀爵安瞪向他這只手的眼神,又沒出息地放下來。
“賀總,我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你別往心裏去,”想了想他又信誓旦旦地表示,“你放心,這件事情我絕對不會告訴除我倆之外的第三個人!絕對不會有人知道!”
賀爵安望着他這張表情生動的漂亮的臉蛋,抑制住自己想要掐上一把的沖動,追問道:“絕對不會有人知道什麽?”
當然是……絕對不會有人知道扶山集團掌權人因為誤會自己被嫖了所以親自找上門來的八卦!
不過這種話,蘇昔不敢當着正惱怒的賀爵安面前再說一遍。
“當然是……不會有人知道,我和賀總睡過的事情。”
化妝間的空調沒開,有些悶熱,賀爵安又離得他很近,幾乎身體相貼,蘇昔咽了口唾沫,白淨的額頭又溢出一層薄汗。
他不喜歡太麻煩的事情,也不喜歡太麻煩的人,眼前這位賀總顯然就是個可以動動手指頭就能給他造成數不清的麻煩的人。
所以該認慫的時候,蘇昔絕不含糊,哪怕就是裝出來的。
上次早上急急忙忙地跑路,帶着一腔在美色面前失控的懊悔,後來因為不想和賀爵安牽扯太多從而打破現有的還算簡單的生活,他就下意識地将找賀爵安還錢的事情一拖再拖。
現在賀爵安主動找上門來了。
“既然知道錯了,”賀爵安的目光游走在他臉上,“是不是應該彌補一下自己的過錯?”
蘇昔見他态度有所好轉,語氣不再冷硬,于是那只懸在半空的手終于貼上對方胸膛。
剛一使勁,打算推開,賀爵安覆在他手背上按住。
蘇昔愁眉緊鎖,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回答說:“那我請你吃飯?”
賀爵安:“我不缺這一頓飯。”
蘇昔:“那我請你騎馬?打球?蹦極?潛水?跳傘?你喜歡什麽娛樂我請你玩什麽。”
賀爵安:“我沒有時間。”
蘇昔:“那我買個禮物送你,作為彌補,你喜歡什麽樣的禮物?”
賀爵安:“買來的禮物,不夠有誠意。”
蘇昔心想你真難搞。
他有些不耐煩,被賀爵安按住的那只手貼着對方胸膛,又暗暗地使勁推了幾下,感受到對方胸膛中有力的心跳。
他根本推不動常年健身的賀爵安,火速認慫,虛心請教道:“那賀總想怎麽樣,我都照辦。”
賀爵安暫且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從蘇昔這裏得到什麽,但是他無比地清楚一點——親近這個年輕漂亮的男人,令他感到身心暢快,比去健身房揮汗如雨或者談成一筆大生意還要令他滿足。
渴望的,就要想方設法得到。扶山集團能在掌權人授意下一次次快準狠地拿下衆人争搶的競争資源,不是沒有道理。
賀爵安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善于抓住一切可以為自己創造利益的機會,當即發揮奸商本質,蹬鼻子上臉,理直氣壯地建議蘇昔:“你可以親手為我做點什麽,這樣顯得比較有誠意。”
蘇昔又思考了半分鐘,越想越對賀爵安的最終目的感到疑惑。
床上關系延伸到床下,還牽扯到工作中來,真是處處引起他的不适,好像內心的某種平衡被打破。
他懷着逼退對方的心思,故意做出一副非常正經的姿态,表示:“我只會做水煮魚和拍黃瓜,還有泡面。所以賀總去我家嘗嘗我的手藝嗎?”
在他的理解當中,像賀爵安這種級別的人,對自己的人身安全和隐私看得很重,既不希望別人随意進入自己的生活空間,也不會貿然進入一個不熟悉的人的生活空間。
更別說蘇昔住的地方和豪宅搭不上邊,白修雨去過一次就嫌棄得嚎叫,表示這種地方讓他感覺快要因為空氣不流通而憋死。賀爵安不會屈尊降貴,去給自己找那種麻煩的。
“好啊。”
賀爵安說道。
蘇昔:“嗯?”
賀爵安:“等你聯系我。我看過劇組行程,半個月後會有三天休息的時間。”
蘇昔:“?”
賀爵安看了他一眼,并沒有理會他現在臉上的懵逼表情,伸手用拇指的指腹拭去他鼻尖溢出的汗珠,又摸出一塊手帕塞進他手裏,轉身離開。
留下蘇昔一個人站在化妝間裏懷疑人生。
難道這個世界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和他所認知的樣子不太一樣了嗎?發生了什麽?
蘇昔去吃飯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吃過了,只剩下一些味道和賣相都不怎麽樣的盒飯凄涼地躺在那裏。
就在他心中默默悲傷的時候,後勤管盒飯的大媽遞過來一盒香氣撲鼻的飯菜,笑得見牙不見眼:“來,制片親自來打的招呼,讓我以後記得每天給你留一份最好的。”
蘇昔問:“為什麽?”
大媽眼神閃躲,過了會兒,靈光一閃,答道:“當然是因為你是男二號,肯定要好好照顧嘛,鄭導又賞識你,你說對吧?”
蘇昔确定真相絕對不只是這樣。
整個劇組在接下來的時間,對蘇昔的态度都表現出微妙的變化。
上午還和他叽叽喳喳歡快聊天的那兩位女孩,吃飯時見到他,雖然還是友好的,但是友好當中透出一種克制和疏遠,唯恐接近他會給自己帶來什麽麻煩似的。
蘇昔沒人理,一個人吃完飯,往換裝的地方走。
按照行程表,今天下午拍攝的雖然是外景戲,但是沒有太高難度的場面,沒有打打殺殺,也沒有武俠片中不可缺少吊威亞的場面。
蘇昔走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之所以剛才吃飯時沒見到多少人,是因為大家都圍在一起遠遠打量着制片人休息室的方向。
蘇昔順着衆人的目光往那邊看,緊接着就發現,原來賀爵安還留在劇組沒有離開,正在一群管理人員的前呼後擁之下視察劇組。
下午拍的都是外景戲,各種設備比室內戲的需求都要多,蘇昔此時見到的就是一名副導演在某個機器面前向賀爵安解釋着什麽。
賀爵安似乎沒仔細聽。
因為蘇昔一朝他看過去,他就回看過來,點了下頭。
賀總身邊圍攏着的都是人精,察言觀色的本領修煉得爐火純青,一見到賀總往這邊看,立即也發現了蘇昔。
于是心中更加确定他們劇組的男二號和賀總關系不菲。
蘇昔挪開目光,裝作看風景。
剛聘用的小助理小跑過來,提醒道:“蘇哥,要去化妝了,下午兩點就開拍第一場。”
蘇昔望着年紀比自己還要大的助理喊自己哥,一邊往化妝室的方向走,一邊說道:
“喊我名字就好了。”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昔。”
蘇昔回頭,來的人竟然是許硯。
許硯傷好出院後重新回到《鎮山河》劇組,而《鎮山河》劇組和《臨淵》劇組拍的都是古裝戲,好巧不巧地就在彼此的隔壁。
許硯朝他走過來。
賀爵安也移動腳步,往這邊走。
兩人在岔路口相逢。
許硯看了看賀爵安身後跟随的衆人,低聲喊了句:“賀總。”
賀爵安轉動眼珠,看看他,又看看站在路盡頭的蘇昔,“你來這裏做什麽?”
許硯很坦誠地回道:“我來探小昔的班。”
見賀爵安不說話,他迅速補充道:“就是這個戲的男二號,第一次當男二,年紀也小,賀總可能以前沒有聽說過,我……”
賀爵安面無表情地打斷他的話:“我聽說過。”
許硯和這位出身名門望族、從小優秀到大的表哥向來關系不冷不淡,他母親喜歡去賀家哭窮賣慘,讓他在面對賀爵安的時候經常感到尴尬。
賀爵安無意和他閑聊,他正好可以甩開對方,去找蘇昔。
蘇昔見了他,禮貌地喊了聲“許哥”,不熱情也不冷漠。
許硯覺得他還是在和自己怄氣,所以态度上要比從前更親昵溫柔,仔仔細細查看他一遍後,關懷道:“怎麽看起來狀态不太好,今天天氣有點熱,我那裏有降溫貼,待會兒我讓助理給你送一點過來吧。”
說着就要對蘇昔上手,“瞧着臉上都冒汗了。”
蘇昔在他的手快要碰到自己的時候條件反射一般往後退了一步。
許硯的手懸在半空,面對全劇組人好奇的眼神,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蘇昔打着哈哈緩解這凝滞的氛圍,裝傻充愣帶過這個話題:“許哥,我急着去換下午的戲服,要是你不着急的話,不如等我出來再聊?”
許硯見不得他露出這樣眉開眼笑的模樣,總想要多看幾眼,“那好,我晚上才有戲,所以可以慢慢等。”
蘇昔頓時又後悔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了,原本以為許硯住院期間耽誤了那麽久,回來後應該忙到沒有很多時間閑聊的。
現在好了,和在賀爵安那裏一樣,他又一次自己挖坑把自己埋進去了。
整個《臨淵》劇組都很困惑,許硯的膽子為何這麽肥,敢盯着賀總的男人超過三秒,并且還是這種近乎癡迷的眼神。
蘇昔也很困惑。貌似從今天中午開始,所有人對他的關注度都猛然上升。
他環視一圈,正巧看到賀爵安也朝着自己走過來,目光鎖定在他臉上。
賀爵安是撇下衆多簇擁者獨自前來的,直到在蘇昔面前站定,才偏過臉來掃了許硯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許硯隐約從這一眼中看出某種警告意味。
蘇昔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笑眯眯地道:“那你們聊,我先走了。”
賀爵安永遠弄不懂蘇昔的腦回路,就像蘇昔也永遠弄不懂賀爵安的腦回路那樣。
蘇昔完全沒有辦法預判賀總來到自己面前的目的,賀總也沒有辦法接受自己一來對方就要走。
“你站住。”
賀總幾乎是用命令的語氣對蘇昔說出這三個字。
蘇昔乖乖站住。
許硯開始擔心,賀爵安看起來是認識蘇昔的,眼下這種不善的語氣,該不會是因為什麽時候被蘇昔得罪過吧?這下糟糕了,蘇昔一個要背景沒背景要靠山沒靠山的小可憐,該怎麽承受賀家長孫的怒火!?
如果賀爵安現在找蘇昔的茬,對于他來說是個獲得蘇昔原諒的機會,只要他肯站出來維護蘇昔,對抗賀爵安。
他正在猶豫,賀爵安發話了:“我給你的手帕呢?”
許硯:“?”
蘇昔:“?”
在賀爵安嚴肅的眼神注視下,蘇昔選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從口袋裏摸出賀爵安在化妝間塞給他的手帕。
賀爵安奪過他手裏的帕子,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一把将人拉過來摁住肩膀,輕輕擦幹淨對方額頭溢出的一層薄汗。
蘇昔像一只感受到威脅的綿羊,僵硬地站在原地。
賀爵安又把質地綿軟的帕子塞回他手裏,意有所指地說道:“連擦汗都不會,還需要別人來幫你是嗎?”
蘇昔感覺到賀爵安的不滿,心裏覺得這人腦回路真的很迷,既然不想幫他擦汗,那就不要幫,幫完了又陰陽怪氣教訓他一頓,算怎麽回事。
他完全沒有往許硯剛才伸手準備碰他的動作上聯想,心裏吐槽,面上表現得溫順乖巧,慫了吧唧地表示:“那我先去化妝了。”
許硯看着身邊距離極近的兩人,張了張嘴,最終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蘇昔在劇組衆人的瞠目結舌中悻悻地離開。
任誰都看得出來,賀總接連幾次對蘇昔做出來的親昵而又不顯輕浮的舉動,無疑就是在向外人宣示主權。
就算看不出來,也隐隐有所意識,蘇昔是賀總特殊關照的人,不是他們随随便便就能碰的。
啧,這個占有欲未免也太誇張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