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蘇昔非常不理解地反問道:“你的電話難道就不是電話了嗎?”
賀爵安知道自己早該習慣和蘇昔之間總是對不上的腦電波。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習慣又是另外一回事。
太難了。
不鬧情緒真的是太難了。
“好,你記住你自己今天講的話,最好不要讓我以後看到你吃飯的時候接任何人的電話。不然後果你看着辦。”
賀總放下狠話威脅蘇昔。
蘇昔泰然自若地點頭,上升後的體溫讓他的眼眸看起來有些迷離,好像氤氲着一層瑩潤的水霧,看着乖順又可憐。
說出來的話卻是一點也不讓賀爵安覺得他可憐,只聽他未做任何思考就點了頭,不緊不慢地開口答應下來:“好,以後我不會讓你看到我的。”
賀爵安越是咂摸,越覺得他這話哪裏不對,什麽叫“不會讓你看到我”,難道以後就不見面了?
想也是不可能的,這家夥到現在都還沒有給他一個解釋,告訴他為什麽要對一個英俊多金教養良好的炮友始亂終棄呢。
不要以為安分下來的時候有點像十八歲時的林寒就可以恃寵而驕為所欲為!賀爵安惡狠狠地想,我是不可能一直這樣由着你慣着你的!
“你需要在我看得到的地方,不然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違背承諾。”
賀總覺得自己和蘇昔反正是不能好好像兩個正常人那樣聊天,胡攪蠻纏蠻不講理撒潑打滾又能比兩人一直以來的尬聊糟糕到哪兒去呢。
生病的蘇昔可以比賀總更加蠻不講理:“誰說我這是在承諾,只是禮貌性地順着你的話說一下而已,這都看不出來嗎?”
賀爵安看在他現在滿身傷痕可憐兮兮、臉頰還燒得紅撲撲的份上,選擇按捺住自己滿腔快要爆發出來的怒火。
蘇昔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說不過去的地方,反正賀爵安的話就是那麽說的,就算是生氣,那他也應該生他自己的氣。
大概是被冷水泡過幾個小時的腦子真的越發糊塗起來,蘇昔就連看到賀爵安臉上相當明顯的惱怒都鎮定自若,絲毫不慌,并且真情實感地認為賀爵安的惱怒和他蘇昔一點關系都沒有。
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賀總在生悶氣,蘇昔就一個人旁若無人地靠在車座上,眯縫着眼睛将睡未睡。
車裏冷氣開得很足,蘇昔沒過一會兒,又覺得身體開始冷,于是在座位上努力把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
賀爵安一看,那張臉從剛才就瞧着不太對勁,現在緊緊地皺着眉,似乎是更痛苦了。
他剛伸手過去,準備探探蘇昔的現在額頭的溫度。
結果指尖剛碰到額頭,蘇昔就整個人瑟縮了一下,好似遇到了突如其來的威脅的幼獸,倏地睜開眼睛,從臂彎裏擡頭盯着他。
賀爵安從他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戒備。
別人生病的時候會軟弱,等待關心和呵護,坐在他身邊的小家夥卻是越虛弱,越警惕。
“你是擔心我趁你虛弱的時候生吞了你嗎?”
賀爵安邊說着,掌心毫不猶豫地貼上蘇昔面頰。
蘇昔掙紮了一下,被按住之後,就沒力氣再折騰,像只被撸順了毛的貓,任由賀爵安把他拉到身邊,然後露出茫然的表情,得過且過地賴在賀爵安懷裏。
賀爵安順利地親近了蘇昔,感到一陣滿足,輕輕撫摸過蘇昔的臉頰,問:“現在感覺怎麽樣?頭暈不暈?”
指尖所觸摸到的皮膚光滑濕潤,帶着微熱的溫度,叫人迷戀地不舍得放手。
蘇昔在他懷裏,整個人越發地變得軟綿綿,連說話的力氣都不想出,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算作肯定。
賀爵安見他不想說話,也不想說太多話招他煩,心裏默默為自己開脫——看在你生病又受傷的份上,暫且照顧一下你的感受。
他動作謹慎,讓蘇昔靠在自己懷裏,之後連幅度太大的動作也不敢有,就怕自己照顧對方感受照顧得不夠成功,讓人家不舒服。
瞥見後座這一切變化的助理都驚呆了,難以想象上一秒還在憋着火随時要發作的賀總,下一秒竟然變成了照顧病子的貼心老媽子,一會兒摸摸額頭探探溫度,一會兒攏攏外套怕他着涼。
蘇昔好不容易睡得沉了些,暫時忘記被生理上的病痛折磨的不快,耳邊就有人在喊:“醒醒,醫生來了。”
“醫生”這兩個字眼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在蘇昔的世界,蘇昔很少生病,就連小病小痛發燒感冒都少之又少,除了定期的體檢之外就沒進過醫院。
他一聽到這兩個字,就有些疑惑地擰起眉,睜開迷茫的雙眼,望着眼前的場景。
回來的路上他竟然在賀爵安的懷裏睡着了。
當時只想着省點力氣靠在哪裏不是靠,就沒和賀爵安反着來,沒想到一閉眼一睜眼,就回到酒店。
賀爵安把他帶回了自己的房間,又叫來了自己的私人醫生。
專業的設備和專業的人,場面嚴肅莊重,蘇昔乍一看,差點以為自己被查出來什麽絕症。
就在他做好心理準備,鼓起勇氣對醫生表示自己可以承受住真相的時候,醫生和賀爵安交流完畢,返回來對他說道:“你現在需要打一針退燒針。”
蘇昔一聽要打針,剛才鼓起的勇氣瞬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一張蒼白的臉上多了些驚慌。
他克制着自己的表情,想讓自己盡量看起來沒那麽慌:“醫生,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不、不用打針的吧?”
“是這樣的,”身為與賀總以及賀家長期保持合作的私人醫生,對方看起來很有禮貌,也很給蘇昔面子,“這位小弟弟,其實情況還沒到‘搶救’這麽嚴重的地步,只是打一針就好,見效快,打完你就退燒了。”
蘇昔聽完差點當場落淚,都要打針了,還不嚴重?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
“我覺得也不用見效那麽快,燒着燒着就退了,”他極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顯得很害怕,“要不我吃藥也行。”
“年輕人不要總是對自己的身體這樣大意,你現在是高燒,燒着燒着,結果很有可能不是退燒了,而是燒傻了啊。”醫生表示了深深的擔憂,“生病的人任性一些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絕對不會縱容。”
蘇昔現在從裏到外地感到了不适,露出全然不同于往常的模樣,怯怯地朝醫生的工具箱裏瞥了一眼。
賀爵安再瞧不出來他的貓膩,就真的白白比蘇昔多活了十年。
他發現蘇昔害怕打針,有點想笑,但又不想當着醫生的面笑,總覺得打趣蘇昔這麽有趣就應該放在兩人私下獨處的時候來做。
賀爵安這個雇主不表态,醫生也不好強行做決定。
他還在和蘇昔這個在恐懼面前明顯不想講道理的人耐心地講道理,蘇昔一味地表示自己身體超棒,完全可以再堅持一下,吃藥慢慢恢複。
賀爵安故意板着臉,一錘定音:“打針,不能再拖了。”再拖就真的燒成個小傻子了。
這話一說出來,蘇昔的眼淚就不争氣地滾了下來。
賀爵安有些呆住了。
他沒有想到打針的威力有這麽大。
蘇昔真的沒料到自己生病的時候會變得這麽脆弱,匆忙擡手胡亂抹幹淨那兩串淚珠,又生氣又委屈地瞪着賀爵安替自己鳴不平:“你又不是我爸,我不要聽你的,我回去了。”
說着他就從賀爵安的床上爬起來,要往隔壁自己房間裏去。
腳尖剛碰到地面,身體就歪歪斜斜地随着一陣眼前的天旋地轉倒下去。
賀爵安及時接住他,“病得站都站不穩了,還想往哪兒跑?”
不常生病的人,生起病來就好像是天崩地裂。
蘇昔也意識到了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多弱,但是他不怕背又長又拗口的臺詞,不怕吊着威亞在天上飛來飛去,也不怕在瀑布下面一泡大半天,平生最怕的就是打針。
他記得賀爵安吃軟不吃硬的特點,放棄掙紮窩在賀爵安懷裏有氣無力地問:“我可不可以不打針?”
賀爵安見他好像一副被架上刑場的死刑犯的絕望模樣,嘴角露出一抹克制的笑意,“那就不打針。”
蘇昔敏銳地捕捉到賀爵安語氣裏的笑意,昏昏沉沉的腦子轉了一圈,當下并沒有體味到其中的不對勁。
他是在吃了藥一覺睡醒後才猛然回味過來的。
退完燒的蘇昔雖然依舊有些虛弱,但是頭腦清醒很多。
床尾對着的單人沙發上坐着賀爵安,聽到他醒來的動靜,放下手裏的工作,擡頭看向他:“感覺好些了嗎?”
蘇昔的回憶停頓在自己耍賴皮死活不肯打針的那一幕,表情變得有點僵硬。
賀爵安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情,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并且有種發現了蘇昔弱點的得意。
蘇昔眼神飄忽,感覺自己這次在賀爵安面前丢人丢大了,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動作太猛,扯到右手受傷的手腕,又是一陣劇痛。
當即就疼出了眼淚。
今天淚水比較豐沛,他也很無奈。
賀爵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他床邊,将他摁回床上坐下來,抓着他那只受傷的手臂就要察看。
蘇昔今天因為哭鼻子而丢人的次數有點多,面對賀爵安的時候忽然就尴尬得不行,從對方手裏掙脫,“這能看出什麽來啊,又沒流血骨頭也沒斷。”
他那只綁着繃帶的手很不配合地賀爵安手心裏扭來扭去,賀爵安怕他又把自己弄疼一次,表情複雜地放開他。
蘇昔飛快瞥了他一眼之後,說:“謝謝賀總照顧,我就不繼續打擾賀總休息了。”
賀爵安自以為已經看穿他,“哭鼻子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天看見你哭了,還有更哭得更可憐的時候我都見過了。”
蘇昔:“?”
因為一身病痛導致反應慢半拍的蘇昔,在沉默兩秒後終于領悟了賀爵安那句話所代指的意思。
兩人一對視,空氣裏彌漫着尴尬的味道。
賀爵安忽然覺得自己像個不要臉的老流氓,在人家小孩兒病得可憐兮兮的時候滿嘴騷話,放浪得很。
他越是逼迫自己停止回憶那兩夜,腦海中越是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極盡香豔的畫面,當時就是面前這個精致漂亮的男人,在他的攻城掠地中丢盔棄甲,崩潰哭泣,像個委屈極了的小可憐,用喑啞的嗓音向他求饒……
蘇昔平淡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賀總,你是不是又在想什麽不可描述的東西了?”
賀爵安心潮澎湃的回憶瞬間剎車,老臉一紅,大聲否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