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挂了電話,餐桌上的氛圍陷入短暫的凝滞。

蘇昔率先打破沉寂,起了個話頭,聊起做飯。

吃完飯,賀爵安帶蘇昔四處走走看看。

房子很大,主要生活區在晚餐前已經看過了,賀爵安這時候便帶着他去對面的另一棟小樓。

這棟樓穿過主樓後面的花園,被當成收藏室,一層一層看上去,古董字畫,樂器珠寶,還有些具有年代感的老物件兒,分門別類地擺放在透明儲物櫃裏。不全是價值連城的無價珍寶,但據賀爵安說,都是他父母覺得有趣的。

蘇昔一路看下來,感覺自己在逛博物館。

最頂層是個陽光房,是賀媽媽施展園藝技能的空間。

賀爵安沒開燈,任由月光從四面傾瀉而下,灑在周圍。

屋中錯落有致地生長着各種植物,在月色中影影綽綽,飄出似有若無的幽幽芬芳。

蘇昔一路走上來有些累,聞着泥土的氣味感到一絲安心,來到花叢中的搖椅上坐下來。

搖椅随着他坐下的動作輕輕前後晃動,蘇昔得了趣味,踮着腳尖把自己放在搖椅上晃來晃去,仰臉望着頭頂上方一望無垠的星空。

遠離市區,頭頂上方的夜空澄澈幹淨,幽藍深邃,點綴着閃閃繁星。

更遠一些的地方,煙火無聲綻放,轉瞬的璀璨映在蘇昔明亮的眼眸中。

賀爵安偏過臉看他,看那忽明忽暗的光從他眼底掠過,忽然生出莫名的感嘆,煙火燃燒後又消失,月亮升起了又落下,春天的細雨夏天的涼風,秋天的碧藍天空冬天的雪,一切都在變化不停,如果能夠擁有一份相依到老的陪伴,又是多幸運的一件事。

蘇昔一回頭就看見賀爵安在走神,他知對方偶爾感性,此刻說不定是在感嘆煙花易冷時光荏苒,便未作打擾。

賀爵安的目光随着他身影移動,在光線昏暗的花房描摹出對方拈花的剪影。

賀爵安說:“十二點的時候趙姨她們會在對面露臺放煙花。”

蘇昔的視線從夜空離開,站起來,踮着腳去看對面那棟更高一些的房子,上面的露臺上只亮着幾盞小燈,并未看到人影。

“我們離開太久,會不會不太好?”

蘇昔剛要轉身問他,腰上搭上一只手。

短暫的愣神,賀爵安來到他對面,将擋在兩人中間的斜伸出來的花枝拿開,回答道:“沒事,我們不在更好。”

“為什麽?”

“走之前不是說給我們獨處的時光麽。”

蘇昔心想好像是這麽說的,“那……”

賀爵安打斷他的話:“不要破壞氣氛。”

蘇昔困惑:“什麽氣氛?”

話音未落,賀爵安就要低頭吻他。

蘇昔一怔,差點把手上剛摘的花枝塞他嘴裏去,下意識地往後退,被腳邊的花盆一絆,踉跄了下,拽着賀爵安的衣領摔到搖椅上。

賀爵安反應敏捷,撐住兩側扶手,沒直接壓到他身上。

墊着絨毯的搖椅在花叢裏晃啊晃,托着蘇昔的身子一會兒遠,一會兒近,蘇昔的鼻尖又一次蹭上來時,賀爵安張嘴咬了一下。

“你怎麽咬人?”蘇昔心口起伏,有些恍惚,低聲慢慢地問。

賀爵安定定地看他,過了會兒,松開兩側的扶手。

蘇昔以為他要起來,他卻是壓了上來。

這氛圍,原來是要開車?

“你等一下。”蘇昔臉色一變,小聲說,“現在除非伯母在暗中觀察,不然這沒必要吧?”

賀爵安皺了皺眉:“你說什麽?”為什麽這種時候這個人要如此清醒?不覺得氛圍浪漫,最适合親吻嗎。

從蘇昔和他假扮戀人開始,兩人反倒對着彼此比不熟悉的時候還要正人君子,已經很久沒像現在這樣親近,就別說尺度更大的互動。

蘇昔幹笑幾聲,坦白道:“太熟了,放不開。你就不覺得哪裏怪怪的?”

賀爵安腦子裏轟隆隆亂響,有什麽東西要炸開,“你是說只有跟陌生人才有感覺?你什麽癖好?”

蘇昔把他推開一些,“你的邏輯聽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像事實顯然不是這樣的。”

“那你告訴我事實。”

蘇昔保持被對方壓在搖椅上的暧昧姿勢,一板一眼地說道:“做戲,跟現實,要學會分開,出不了戲的,那不是合格的演員。”

接觸到賀爵安似有不悅的眼神,連忙笑道:“反正鄭導他們是這麽跟我說的。”

“是很熟了。”賀爵安沒有反駁,從蘇昔身上離開。

他也沒想到會變得這麽熟,很多東西悄無聲息地融入他的靈魂深處,像是與生俱來的記憶和印記,蘇昔吃飯喜歡先吃碗口最中間那塊,吃蔬菜不喜歡吃莖,不喜歡切丁,走路習慣走右邊,睡覺前總要穿着睡衣在家裏轉兩圈,像家養的貓睡前最後一遍視察自己的領地,說話急了眼裏會蒙一層水霧像要哭,看電影的時候淚點極低哭得抽抽嗒嗒的像個孩子……

不同于他為了做戲讓蘇昔強行記下他的習慣愛好,蘇昔的種種模樣,都在不知不覺間刻入他的腦海。

确實是很熟了。

只是沒想到,熟悉這兩個字也能成為遠離的理由。

月光朦胧,蘇昔瞧不清楚他臉上神情,只聽他沉默時的呼吸聲,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便歪過頭來仔細打量他。

離到近處,見他神色不對,念頭一動,道:“你有所不知,其實,我已經心有所屬。他能理解我和你這種做戲的關系我已經很感激了,不能再做更對不起他的事。”

賀爵安越聽越不對勁,怎麽這麽像渣男語錄。

“他是誰,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不是他要查戶口,而是蘇昔什麽情況他比誰都了解,真有那種人存在,不可能一點苗頭都沒有。

蘇昔真誠地說:“你們見過的,就是那次你和楚導來我們劇組附近吃飯,那家餐館裏,和我擠一塊兒吃的那男的,當時對面還有個女孩。”

賀爵安回想了一下,“你是說白修雨?”

蘇昔點頭稱是,想了想覺得不對,“你怎麽知道他名字?”

他困惑地看着對方。

如果記得沒錯,他并沒有向賀爵安說過白修雨的名字,賀爵安也沒有問過。

當時以為賀爵安沒留意,就沒有多管。

賀爵安臉上表情很耐人尋味,似笑非笑,好像還有點戲谑。

蘇昔本來就是在胡謅,禁不起一點考證,賀爵安這麽一笑,他立刻就心虛了。

賀爵安沒讓他忐忑太久,挑眉問道:“原來你喜歡這種背德的快感啊?”

蘇昔愣了一下。

賀爵安說:“你就算想拉個人假裝男友,也不用選他吧,白修雨不是你表哥嗎?”

蘇昔:“?你是怎麽知道的?”

賀爵安說:“我想知道你和白修雨是什麽關系還不簡單。你和我同吃同住,我不至于對你一無所知。”

蘇昔認輸求饒:“好吧我錯了,其實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

賀爵安說:“不是很好笑。”

忽然安靜下來的時候蘇昔有些無措,話說到這份上他不想繼續呆下去。

所幸很快賀夫人就遣人來喊。

蘇昔又和賀爵安一同下樓來到院內。

今年的除夕是這座房子最熱鬧的時刻,衆人臉上都洋溢着喜悅,在院中做游戲,等零點的時候一起迎接傳統新年。

四周靜谧,只有這座房子冒着熱乎氣,一切都和預想的不太一樣,賀爵安似乎比平時更溫柔,賀家這對長輩比想象中更愛玩鬧。

十二點一過,夜空中綻放出好大一朵絢爛的煙花,吓得衆人一個激靈,擡頭看天空被染成流光溢彩的畫布。

賀媽媽捂着嘴躲在賀爸爸懷裏偷笑,手上還拿着正冒煙的香火,顯然是在為剛剛的使壞而感到得意。

之後大家鬧作一團,遠離城區的夜晚顯得格外歡慶,驚飛一林鳥雀。

蘇昔笑得開懷,在寬廣的露臺上飛奔着轉圈,像是剛懂事的孩子過得記憶中的第一個新年。

賀爵安靜靜站在夜色深處,眼神裏也染上夜色的幽暗與深沉。

蘇昔再一次從他面前經過去拿東西的時候,被突如其來的一雙手攔在腰間,一把撈起,扛上了肩。

賀爵安将他一路扛回房間,拖進浴室洗幹淨手上和臉上的污漬,溫熱的水沖灑着十根修長瑩白的手指,賀爵安還不放心,雙手齊上,将那白嫩嫩的臉蛋和手指揉搓得發紅發燙。

蘇昔歡快的心情仍在持續,大笑着躲開對方沖灑過來的水流。

鬧到最後蘇昔從裏濕到外,被摁在寬大的浴缸裏泡澡。

賀爵安也沒好到哪兒去,剛換的衣服又換了一遍。

蘇昔躲在一堆白色泡泡裏理不直氣也壯地替自己辯解:“洗臉而已,你至于弄得那麽像搶劫嗎。”

“你也知道只是洗個臉而已,又不是要上你,至于反抗得那麽激烈?”

賀爵安雙手插兜衣衫整齊,居高臨下地站在浴缸前看他,他身形高大,眼神深沉,帶來的壓迫感讓蘇昔無處可遁。

浴室大得可以辦轟趴,浴缸邊就放着當季最新的各類雜志,賀爵安随手就拿來一本坐邊上看起來。

蘇昔沒想到他真能在一旁等到他泡完這個澡。

穿好他拿進來的幹淨衣服,蘇昔說:“我就不陪你了,我去睡覺。”

賀爵安望着他離開的背影,腦海中是剛才揮之不去的畫面,默默脫衣服沖了個澡。

蘇昔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什麽時辰,背後貼上來一句溫暖堅硬的軀體,心髒有力跳動的聲音隔着胸膛和後背傳遞過來。

他往後挪動身體,與那身體貼得更緊。

意識模糊間從對方氣息分辨出來睡過來的是賀爵安。除此之外沒想太多。

低沉的嗓音在他耳邊緩緩傳來,帶着一絲商量的口吻:“要不我們就真的在一起吧,不演戲了。”

蘇昔過了好一會兒,半睡半醒地回應道:“這告白的場合真随意。”

接着又睡死過去,發出勻稱綿長的呼吸聲。

第二天蘇昔醒得比平常晚,一睜眼就瞧見賀爵安在床頭盯着自己目不轉睛地看,吓了一跳。

他滿臉無辜地問對方:“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

賀爵安起身就走了。

蘇昔揉揉頭發,想到自己昨晚居然夢見有人在黑漆漆的地方發出一道疑似賀爵安的聲音跟他告白,連一張臉都沒有,簡直像驚悚懸疑片的開場。

他打了個寒顫。

中午的時候,楚儀上門。

見到蘇昔的時候整個人死機了半分鐘,緩過來後好像第一次見到蘇昔一樣圍着他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打量,然後朝賀爵安投去困惑不解的眼神。

蘇昔找到機會偷偷和他說明兩人假扮戀人的真相,他才緩過來。

之後就和往常一樣拉着蘇昔和賀爵安胡侃,主要是他說,蘇昔和賀爵安負責聽。

楚導說到去年回歸電影圈後的第一部作品,忍不住潸然淚下,試圖在賀爵安肩膀上蹭掉淚水,被瞪了回去,于是楚導抱住一看就很乖很聽話的蘇昔小可愛哭唧唧求安慰。

他的那部“魔幻史詩大作”比起從前的驚豔可謂遭遇滑鐵盧,雖說算不上徹頭徹尾的爛片,但在先前的輝煌亮眼的表現的對比之下依舊讓飽含期待而來的觀衆大失所望,好評寥寥,罵聲一片。

少數觀點獨到的影評人剛一發言,就和導演本人一起淪為集火點。

楚儀被罵懵了,但不妨礙他自我欣賞。

“蘇蘇啊我現在是虎落平陽啊,我撲得好慘啊。”

“高處不勝寒啊,他們都不理解我的創意,只看到我電影的表面,鼓動觀衆批判我江郎才盡浮誇可笑,卻無法體會到我要表達的深刻思想!”

他說到這裏抓着蘇昔肩膀和他對視,恨不得撲到蘇昔懷裏去撒嬌:“所以做我下部戲男主呗?”

到這裏,賀爵安可算明白他的最終目的,原來是挖人來了。

楚儀還在繼續眨巴眨巴眼睛沖蘇昔毫無羞恥心地賣萌:“蘇蘇小可愛,我深思熟慮過了,我這回的本子特別适合你,你看你就差一把火就能爆,再遇上我這麽好的導演,那豈不是穩操勝券,而且我倆這關系你也不瞧瞧,我比老賀帥吧,你說你不選我是不是沒天理?”

賀爵安瞪着他恨不得鑽蘇昔懷裏的腦袋,揪住他的後領用力拉到一邊,“少在這兒套近乎,要不要接你的戲他心裏有數。”

楚儀不甘心地瞪回去:“你綠着個臉幹嘛,我找蘇蘇拍戲又不是找你,再說你倆裝情侶又不是真情侶,你管這麽寬這麽上頭做什麽。”

賀爵安咬牙切齒。

假期難得,賀爵安決定立刻把楚儀這個煩人的家夥趕出去。

蘇昔客随主便,楚儀慘叫着被塞上車送走時,蘇昔坐在搖椅上戴着從賀爵安房間摸出來的墨鏡曬太陽。

賀爵安返回來時順手把他扛回屋子,拿掉那副擋住半張臉的超大號墨鏡,評價道:“難看。”

蘇昔保持僵硬的姿勢坐在沙發上,迷茫且不忿地開口:“那和我曬太陽有什麽關系?你不要扛過一回上瘾了就動不動扛我,你肩膀硬得跟石頭一樣,硌得我生疼。”

賀爵安站在他面前俯視他的眼睛,氣定神閑地說:“曬黑了更醜。”

蘇昔的控訴被無視了,“沒關系,下部戲我準備接一個年代戲,演一個山村有志青年,黑黑瘦瘦才符合形象。”

“我說過不建議你接那部戲。”

賀爵安頓時認真起來。

蘇昔收到的那一堆劇本,賀爵安閑來無事拿過來看過,主要是看主創團隊和投資方靠不靠譜,蘇昔當時意願較強的有兩個,一個就是剛說的年代戲,大量需要情緒爆發的戲碼,另一個是添加了奇幻元素的都市愛情輕喜劇。

哪個拍起來更輕松讨喜,自然不用說。

蘇昔沒當一回事,“你這不是建議嘛,又不是命令。”

賀爵安話到嘴邊又收回去。

在這裏又住了一晚,賀爵安把蘇昔重新帶回兩人安置在學校旁的小公寓。

原以為這下總算不會有人打擾,沒料想蘇昔剛回來,手機就快要被打爆了。

急着聯系蘇昔的不是別人,而是他那位早已暴露在陽光下的親表哥,白修雨。

蘇昔面對白修雨在電話裏百般追問,面露難色地用眼神征求賀爵安的意見,最後終于把情況說給了白修雨聽。

白修雨在電話裏發出比楚儀還要錯愕的聲音:“什麽!?你在給那個姓賀的裝男朋友!?你閑得慌不能滾回來幫咱們家管公司嗎!?”

蘇昔膽顫心驚地将手機拿遠,仔細思考了三秒賀家和白家是否有過節,“不是閑得慌,你不了解,他幫過我很多,我就……”

“怎麽地你這是大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蘇昔再次強調:“假裝,假裝!”

白修雨像個焦心的家長:“我不管!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還是一條狗一只貓我都不管,但你別給我在外面瞎搞,小姨不在了我也要管着你!姓賀的老奸巨猾名聲壞得很,他欺負你你沒處哭去。”

蘇昔被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哥哥訓得狗血淋頭,讪讪地瞥了賀爵安一眼,準備溜走,被賀爵安伸手摁回椅子上。

賀爵安從他手機把手機拿過來,幽幽地說道:“我聽說過不少白少的風流韻事,怎麽一旦面對弟弟的感情問題,就恨不得他做個光頭和尚?”

白修雨被堵得半天說不出話,最後耍賴皮:“他是他我是我,能一樣嗎。你把手機還他,我有事沒說完。”

賀爵安便把手機還回去。

白修雨果真沒臉繼續警告蘇昔別亂搞,只讓他這兩天抽個空回白家看看家裏老太太。

蘇昔猶豫了一會兒,應下來。

這通電話才算結束。

他扭頭就瞧見賀爵安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

“你看什麽?”

賀爵安說:“只是在重新确認你跟我說過的一句話。”

蘇昔追問:“哪句話?”

“你說和我太熟了下不去手,”賀爵安露出不贊同的眼神,“但我怎麽覺得自己其實不太了解你。”

蘇昔笑了一下,“那你想聽我怎麽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紹?”

賀爵安略作沉吟,道:“說說你和白家是怎麽回事吧,還有你母親。”

蘇昔意有所指地說:“還以為你把我老底都查了一遍,原來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賀爵安對此不做狡辯,不論出于何種緣由,他确實稍微調查過蘇昔的資料,像白修雨和蘇昔的關系這種談不上隐秘的信息,想了解不是難事。

只不過白家作為和賀家不相上下的豪門世家,想讓一件事成為隐秘,也不是難事。

白家的隐秘過往中就包括了一個女人,那女人就是蘇昔的生母。

曾經的白家幼女作為上流社會最奪目的名媛,追求者無數,卻在某一天離奇失蹤。

後來有傳言稱其遭受誘拐受辱身亡,白家為顧全愛女身後之名,阻止消息擴散。

但賀爵安調查到的信息足以證明白家千金當年失蹤後并沒有很快離世,并且還留下了一個孩子。

這孩子就是蘇昔。

他不知道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作為不為人知的存在的蘇昔曾經過着怎樣的生活,又是為什麽與白家除白修雨外的衆人形同陌路。

蘇昔垂眼輕笑,“哪兒是什麽誘拐,是私奔。”

當年他那位嬌生慣養的千金母親軸得不行,不顧她親哥極力勸阻,愣是趁家人不備,和出身卑微的情郎私奔,逃到了遙遠的南邊小城。

二十多年前的小地方環境相當糟糕,醫院連個正經病房都空不出來,什麽都缺,更別說信息網。

白家找人的線索到那裏就斷了。

再次見到,就是蘇昔母親臨産的時候。

哥哥看着從小捧在心尖上的妹妹因為難産過世,如墜冰窖。

兄妹倆一樣的偏執,他固執地認為蘇昔父子二人共同造成了這場悲劇,奪走他心愛的妹妹的生命。

之後就是十多年的不相往來。

蘇昔的父親倒也是在書香門第中長大的,後來家中遭受變故只留其一人在世上消遣歲月,骨子裏是個浪漫灑脫沒有歸途的人,妻子在世時愛得全心全意,大有一副浪子回頭金盆洗手的模樣,妻子離世後頹靡了兩年,可能确實是深深愛了一場,這個蘇昔也沒有求證過。

之後就開啓了一段全新的人生,跟随志願者隊伍去往最水深火熱的邊境為國家做貢獻。

蘇昔不能怪他,但是确有不甘。

十歲的蘇昔受到一筆神秘資助,被帶到這座繁華喧嚣的城市,住着更大更幹淨的房子,不過還是很冷清,去更熱鬧更漂亮的學校上學,不過還是懶得交朋友。

那幾年每周會有人在固定日子照顧他起居,但拒絕讓他知道雇主是誰。

蘇昔猜得到,那是他母親的哥哥,是他從未見過面卻視他為仇人的舅舅。這點從每周來這裏找他玩的叫白修雨的少年身上也能得到證實。

再後來就是遇上岚姐的生活。

一路走來,倒全是他自己在做選擇,白家确實無意管他,他至今只見過白修雨的父親寥寥數面,白家老太太,也就是他的外祖母也不能指使得動自己的兒子和他同坐一席吃上一餐團圓飯。

蘇昔最後又笑起來,總結道:“就是那種電影裏經常演的爛俗套路,要愛情不要面包的富家女和浪蕩子私奔的故事。”

賀爵安沉默地注視他良久,擡手摸摸他的頭。

發絲還是一如既往的柔軟順滑,令他貪戀的手感。

蘇昔眼尾輕輕挑起,斜着眼瞥他,“怎麽了,是不是開始可憐我了,沒爹疼沒娘愛,還讨舅舅的嫌。”

賀爵安的視線在他臉上游走,掌心離開柔軟的發尾,來到他臉頰,指腹輕拂過他的眼皮,被他忽閃忽閃的濃密纖長的睫毛搔刮得有些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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