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蒼渝十四年

這一年,正是三年一次的鄉試,胥安候府世子容莀摘得桂榜榜首,得了此次主監考官書院院首一聲:此子前途無量,這句前途無量,可實在勾人得緊~

先不說書院院首在長安的威信,就只看這位世子爺,不論才情還是相貌,那都是一等一的出衆,沒人能在長安挑出第二來容莀來。

加上又有容候府的人露了口風,說容世子打算參加來年三月會試。

衆人心知肚明,容世子下場,來年會試的榜首,舍他其誰。

而後容候府的門檻生生被媒婆踏破了幾個,為了将這位世子爺搶回去做女婿,自認權勢相當的各府明裏暗裏可是卯足了勁兒的争。

就在各路權貴争得面紅耳赤時,來年二月十六花朝節的如意橋上,這位世子爺被嘉和公主捷足先登。

各府立刻消停了。

這位嘉和公主也算是長安城一個傳奇,父親是當朝國舅爺,任職吏部尚書,沈棠作為沈府尊貴的嫡女卻在三歲時,突然生病遠去江南,十五歲被接回長安後,皇後娘娘就隔三差五的将這位侄女兒宣進宮陪伴左右,張口閉門都是一句“我家棠兒”。

十六歲又在圍獵場上因救駕有功被破例冊封嘉和公主,身上榮寵更甚,此時正風光無二。

再說沈棠本人,光是樣貌就已讓長安貴女望之不及,就算是曾被譽為長安第一美人的那位,也生生被她的明豔壓了一頭,自然,第一美人的稱號自沈棠回長安後也就換了人。

所以這位嘉和公主,他們不敢争,也争不過。

三書六禮走的順暢,隔年三月,桃花盛開時,嘉和公主下嫁容候府,十裏紅妝。

世子如玉,公主無雙,這樁婚事羨煞旁人,轟動整個長安城。

公主與驸馬爺婚後感情甚篤,恩愛和美,只唯一遺憾,十年了,沈棠無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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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成婚不久時,沈棠曾有過身孕,然不到兩月卻因意外失了這個還未成形的孩子,沈棠的身子也因此受損,太醫斷言日後再孕艱難。

成婚後第二年,因沈棠身子虛弱經不得鬧騰,容莀便随着沈棠住進了公主府,到了這方只屬于二人的小天地後,小夫妻兩将歲月靜好演繹了個十成十,數不清有多少人私底下豔羨,直感嘆神仙眷侶不過如此。

十年的光陰并未在二人身上留下過多的印記,容莀依舊清風玉骨,沈棠仍舊豔麗無雙。

這十年,沈棠湯藥沒少喝,但肚子卻始終沒半點動靜,剛開始沈棠還有些着急,後來在容莀不斷安撫下,才寬了些心。

這子嗣一事,也需緣法。

實在沒有這個子女緣,将來從容府嫡次子膝下過繼一個,也是使得的。

容候夫人雖急着抱孫子,但也不敢去譴責沈棠,一是皇後娘娘對這位侄女兒上心得很,二是沈棠十年前因意外失了的孩子,與容候府脫不了幹系,在這事上她難免要心虛幾分。

是以容候夫人每月十五定要去給送子觀音上一柱香,望着能給沈棠求個孩子,另外湯藥也沒斷的往公主府送。

這日,沈棠面不改色的喝完那碗黑汁兒,容莀便将早已撚在指尖的蜜餞兒送到她嘴裏:“回頭我同母親說說,不必再飲這藥了。”

沈棠莞爾一笑,反倒安慰他:“無妨,母親也是心急,當是讓她寬寬心。”

容莀将人攬在懷裏,在她額頭印上一吻:“只是苦了你了。”

這些年,送到公主府的湯藥一次比一次苦,容莀心疼沈棠,每次湯藥送來後,他都要先飲上幾口,用他的話來說,是有苦同當。

沈棠剛開始還不許,可容莀态度堅決她只得作罷,這湯藥都是些補身子的,且容莀飲得少倒也無大礙。

而這份苦,一擔便是九年。

“沒能為你育下一兒半女,本就是我這肚子不争氣,何談辛苦。”沈棠偎在容莀懷裏,輕聲細語,言語間帶着些愧疚。

容莀知她這是又自責了,低頭吻上她的耳尖:“那不如,我們多努力努力。”

耳邊的溫熱與那句某種意味頗濃的話,讓沈棠臉色一紅,果真被轉移了注意力,輕嗔了句:“天還亮着吶~”

容莀輕笑,将人抱在懷裏走向床榻嗓音低沉:“白日旖旎又不是第一次。”

沈棠縮在他懷裏笑罵了聲,便由着他胡鬧了。

不過半刻,裏頭就傳來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伺候在外頭的兩個侍女對視一眼各自露了笑顏,殿下與驸馬爺都老夫老妻了,感情還如同新婚燕爾呢。

沈棠的身子因十年前傷了根本,一直不大好,小病小痛也是常有的事。

但從未有這次這般嚴重,究其因是沈棠急着求個孩子,聽說長安城外十裏處的普寧寺求子格外靈驗,當即便讓人套上馬車前往。

去時還陽光明媚,哪裏想到歸來時卻傾盆大雨,春季本就多雨水,且毫無征兆。

沈棠的車架又恰好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硬是生生淋了半個時辰,才見着個客棧。

然春季不僅雨水多,也是并發症的高峰期,沈棠經了這一遭大雨,剛到公主府就開始發燒。

容莀急忙去宮裏請太醫,皇後娘娘得知後也着了急,當即就讓心腹拿着來儀殿的牌子将太醫院院首連同好幾個太醫遣到了公主府。

然這一次的病又兇又急,加上沈棠本就身子弱,硬是将太醫院的人急得跳腳都不見絲毫好轉。

燒退了沒過多久又複發,如此反複折騰了足足三日,容莀不分日夜守在沈棠床邊,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憔悴了下來,

容侯夫人也來瞧過,見沈棠這副不省人事的樣子,心疼的直嘆氣。

雖說沈棠無所出她心裏有些芥蒂,可這位公主的性子她卻是極為喜歡的,在容候府的那一年,沈棠對她這個婆母尊重有加,從未對她擺過半分架子,就是後來搬到了公主府,送來容候府的東西也沒斷過。

又過了一日,沈棠仍舊沒有半點起色,皇後娘娘終于坐不住了,換了身衣裳悄然入了公主府。

恰與此時前來探病的沈國舅爺撞個正着。

沈清池臉色沉了又沉,在牆角邊壓低了聲音:“娘娘來做什麽!”

皇後娘娘自知越了分寸,但人都來了,斷沒有就此回去的道理,不瞧一眼她總歸不會安心。

“本宮擔憂棠兒。”

沈清池低聲斥了句:“娘娘!”

他左右看了眼,才沉着嗓子道:“若被人發現,免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煩,娘娘可要替太子殿下想想啊!”

近日裏,已有一些人在私底下傳嘉和公主眉眼處與皇帝有幾分相似,他費了些功夫才壓下去。

就是因着要避嫌,皇後娘娘才忍了幾日,今日來也是微服出宮,身邊只帶了個貼身宮女,此時聽得兄長明顯是斥責的語氣,當即就板了臉:“國舅爺最好清楚,如今躺在床上那個才是本宮的親骨肉!”

沈清池一驚,面色頓時慌亂,眼神在四周打了轉兒,見皇後身邊的宮女立得遠遠的,周圍也沒別的人,這才勉強松了口氣:“娘娘這話還得爛在肚子裏,否則誰都活不了!”

皇後娘娘也曉得一時情急說錯了話,卻仍是不願意退讓,她今日必須要見棠兒!

沈清池最後還是做出了退讓:“娘娘仔細着些,瞧了就立刻回宮。”

二人走後,牆角有一人勾了唇。

聽聞盛寵的嘉和公主病重,他特地來瞧個熱鬧,卻沒想聽到了如此驚天要聞,這一趟還真是來的值~

這位奄奄一息的嘉和公主,竟是帝女殿下,有意思…

所以…這是一出貍貓換太子?

不對,是帝女換太子。

沈棠并沒有因誰來瞧過她而有所好轉,整個人昏昏沉沉難得清醒,偶有幾分清明時,瞧見容莀面色憔悴的守在床榻,心疼得很:“阿莀不必憂心,都是老毛病了。”

然說完一句話,又陷入了昏迷。

容莀急得直掉淚,緊緊握住沈棠的手,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這罪。

如此折騰幾日後,太醫院院首終是在古書上翻到了一個法子。

上頭幾味藥材珍貴自不必說,但好歹憑着沈國舅爺與容候府的權勢取來不成問題,只唯有一樣藥引子,極其艱難。

這味藥引子便是新鮮的血液,且要通過秘法觀其與沈棠是否相合,否則便會适得其反。

取些血液不難,可要與沈棠相合的卻少之又少。

沈府與容候府一應主子試了個遍,卻沒有一人合适,皇後娘娘也暗中取了血液交給太醫,可仍舊不符。

兵荒馬亂後,只有一人通過了秘法查驗,那便是驸馬容莀。

太醫院院首無比苦惱,這需要的血可不是一星半點啊,若只有驸馬一人,他沒把握能保證取完血後驸馬能安然無恙。

嘉和公主将驸馬看的有多重,長安城裏誰人不知,若驸馬因此出了個意外,嘉和公主恐怕會一刀砍了他。

偏容莀格外堅定,任誰勸也沒用,他只瞧着沈棠低喃了一句:“哪怕一命換一命,我也甘之如饴。”

宮裏頭盯得緊,且嘉和公主命在旦夕,根本沒時間再去全城尋合适的血液,院首咬着牙,只得答應。

不論哪一個出了事,他們都難逃責罰,還不如豁出去搏一搏。

取完血液,容莀已經不省人事,看那樣子,似是随時準備西去,太醫院一衆人吓得冷汗直冒,破罐子破摔将價值萬金的藥材不要命的往下灌,折騰一日下來才好歹保住了一條命。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他們可是一同陪着驸馬爺在鬼門關走了這一遭。

好在容莀拿命相搏的這方藥,到底是起了作用,沈萦在第二日黃昏時堪堪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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