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克裏斯想了很多，在客廳裏上演無數種打招呼的方式。板着臉的冷酷問候或者面對女生時敷衍笑容，到最後克裏斯沖進浴室，對着鏡子開始練起微笑。
他望着鏡中人的笑容，思想不可抑制走遠，腦海中回放他在門外看到的一切。
壓抑的喘息，破碎的呻|吟，屈辱的姿勢以及臉上的神情。
痛苦又歡愉，像是信徒在忏悔當下犯下的錯誤。
腹間熟悉的燥熱迫使克裏斯回到現實，當看到自己眼中不正常的感情時，克裏斯直接将臉埋進冰冷的水裏，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本該唾棄這對虛僞的父子，或者當場揭發他們。可事實就是克裏斯悄悄走開了，回到宿舍開始思考起該用怎樣的态度安慰斯年。
他不覺得這件事上斯年有錯。米歇爾的獨|裁專|制人人皆知，有關于他的感情史克裏斯也是略有所聞。米歇爾身邊沒有人，多少女人妄圖接近米歇爾，均被米歇爾的手段吓回去，有段時間甚至謠傳米歇爾那方面不行。
之所以這麽清楚米歇爾的事情，因為克裏斯崇拜過米歇爾，他從小就對家族的機械制作不感興趣，更希望去做一個軍人。軍人中的佼佼者自然成了克裏斯崇拜對方，直到昨天依然是，這種崇拜感促使克裏斯對斯年産生莫名的敵意，但又很快消失。
他不讨厭斯年。克裏斯想。
窒息感讓克裏斯從水裏鑽出來，狼狽嗆了幾聲，重新思考眼前急需解決的問題。他該如何和斯年打招呼？
看得出是米歇爾單方面的強迫，斯年完全是受害者。
他想幫助斯年。
黑發青年的印象逐漸在克裏斯腦海裏清醒起來。開學時彬彬有禮的态度，劍術課上意氣風發的神态，威脅時惡劣的表情，像這種帶着虛僞的面具，用言語欺騙他人的人，從來都是克裏斯讨厭的對象。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眼神總是不由自主向斯年望去。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他卻想要了解一個陌生人的一切。
大概是因為他想和斯年做朋友吧？
克裏斯最終把這種感情歸咎于友誼。
身為布萊克下任家主，克裏斯身邊其實并不缺少同齡人。他們被父母叮囑過，對待克裏斯總是用一種讨好的态度。但斯年不同，斯年是懷特下任家主，在某種方面，斯年是和克裏斯平起平坐的。
心中想要的和表面上完全不同，他想告訴斯年他很欣賞斯年，想要和斯年做朋友。事實上他不敢對視斯年的眼睛，于是只能用所謂的面子強撐着。
他第一次生出惶恐，不知道如何結交朋友。以及當朋友遇到困難時他該如何出手幫助。
胸膛內特有的正義感使得克裏斯選擇性忽略一些問題，在意起深層次的影響。他想幫助斯年擺脫米歇爾。
畢竟一個男人強迫另外一個男人做這種事實在很過分。就算那個人是米歇爾也一樣。
清晰的關門聲從客廳裏傳來，還在浴室裏的克裏斯來不及想更多，沖出房間站到了客廳裏。
“修斯！”
斯年的臉色很不好看，蒼白中帶着幾分不正常的紅暈，眼角有一塊淤青，下唇微腫，領口處的幾顆扣子不見了，脖頸有幾塊若隐若現的紅印。他擡眼掃視攔在自己跟前的克裏斯，開口道，“讓開。”
沙啞的嗓音仿佛訴說着某種隐喻的東西，像是精疲力盡後的苦苦求饒。
克裏斯下意識向前跨了一步，抓住斯年的手，咽了咽口水，在斯年不善的目光下起了一個幹巴巴的開頭。
“明天的劍術課我能和你一起走嗎？”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态很糟，突然從房間裏沖出來，頭發上滴着水，可他不知道為什麽，滿肚子的想法就是想和斯年說話，陪在斯年身邊。
微涼的指尖被抓在手心，那一點冰涼好似點在了克裏斯心尖，整個人戰栗起來。克裏斯不敢去想這雙手曾經做了什麽，只是忐忑不安等着斯年的回答。
斯年抽回手，一句話不說，從克裏斯面前經過。
那種姿态仿佛在嘲笑克裏斯的愚蠢，以及維持最後的尊嚴。
“其實算不了什麽。”在房門被關上後，克裏斯小聲把心中話說出來，“就當被狗咬了一口，過去就好了。”
“我可以……”
陪你一起走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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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屋十三號就笑了起來，‘你猜外頭那小子在自言自語什麽，他說就當被狗咬了一口，把米歇爾當做狗，也虧他想的出來，哈哈哈哈。’
浸在浴池裏的斯年冷冷道，‘有問題嗎？’
十三號的笑聲生生卡在那裏，不敢多說。忘了斯年也拿狗比喻過米歇爾，早知道該說英雄所見略同。
于是它小心翼翼道，‘克裏斯會說這種話，是不是代表着他知道了這件事。’
八成這小子就在暗中偷窺，臭不要臉的。
‘不然你以為他在外面抽什麽風。’斯年臉上盡是輕蔑，‘渴望救贖痛苦中的人，自以為是的正義感，他這種人做什麽軍人，聖殿騎士更合适他。’
‘不過話說回來，最後關頭米歇爾怎麽停了下來，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十三號暗搓搓道，不行它可以幫忙啊～
斯年沒有說，回憶當時的情景，斯年敢确定，米歇爾壓根就不打算做，雖然酒水迷亂了兩人的意識，但是米歇爾從頭到尾都很清晰，把他定義在了一個玩物的位置上。
能夠欺侮，淩|辱，絕不珍惜。
這樣不行。披了浴袍走出浴室，摸出一根煙點燃，靜靜思考下一步方針。
玩物的地位很危險，無論是生是死都不能引起米歇爾的注意力。
他得知道米歇爾的過去，尤其是發生在愛德華和米歇爾兩人之間的事情。
‘說個事，克裏斯已經蹲在陽臺很久了，貌似想進來和你打招呼。’
餘光瞥見陽臺上的身影，斯年掐滅煙頭直接關燈睡覺。被發現吸煙又怎樣，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在克裏斯面前裝個好學生。
次日清晨，穿戴整齊的斯年打開房門時，克裏斯就坐在餐桌旁，沖斯年打招呼。
“修斯，我做了早飯。”
‘哇，一個貴族竟然會做飯，而且看起來手藝不錯，稀奇稀奇。’
斯年正眼都不瞧克裏斯，轉身出了宿舍。他随便找了個人幫自己向肖維請假後轉道往圖書館去，進行昨天未完的調查。
憑着懷特這個姓斯年在圖書館順利借到了書籍，摸着這本被列為重要典籍的舊書，斯年找了個位置坐下，開始查詢千年前的機械之戰。
剛沒讀幾頁，斯年就察覺到邊上坐下一個人，十三號明顯沒有出聲，安安靜靜幫斯年掃描典籍，等最後一頁黃紙被翻過去。克裏斯才驚嘆道。
“修斯的閱讀速度很快。”
‘謝謝誇獎。’十三號謙虛道，能夠快速記錄資料一直是它的得意之處。
斯年直接起身走人。
到了下午的魔法課，看夠了妹子們胸的奧迪記下每個小組的成員，當問及自己的得意門生斯年時，奧迪特地停下來問斯年。
“你的隊友是誰？”
斯年來不及回答，克裏斯便搶道，“奧迪老師，我和修斯一組。”
斯年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像是在隐忍怒火，又像是默許。
面對自告奮勇的克裏斯，奧迪半開玩笑道，“我記得修斯很受女生歡迎，你搶了她們的位置，不會招惹來自女性的憤怒。”
克裏斯揚起自信的笑容，“騎士可是要保護公主的王子殿下。”
奧迪盯着克裏斯這個近乎狗腿的笑容，抖了抖雞皮疙瘩，壓下心中的怪異感，從克裏斯身邊走開了。
如果他沒記錯，克裏斯不太喜歡斯年。因為肖維挂在嘴邊誇獎的不是他克裏斯，而是斯年。
哎，果然是老了老了，看不懂年輕人的想法。
看不懂克裏斯想法的還有其他人，明明開學那會克裏斯和斯年的關系緊張到要下挑戰書，偏偏現在克裏斯圍在斯年身邊轉。
一下課斯年就收了東西走人，從容的身影多了一個手忙腳亂的家夥，衆人看着這對怪異的組合，忍不住讨論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克裏斯竟然和修斯走在一起？看起來克裏斯在讨好修斯。”
“騎士保護王子殿下，哪裏怪怪的。”
十三號八卦兮兮，‘據我統計，在奧迪的課上克裏斯偷看你三十六次，其中七次被抓，可見賊心不小。’
斯年跨過一道臺階，在克裏斯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将人按在牆上，兩人手上的書本掉落在地上，在這個靜谧的走廊格外清晰。
“你的眼神讓我惡心。”斯年盯着克裏斯半響，撤掉了手轉身欲走，“不要跟着我。”
一只手牢牢抓住斯年的手，蘊含的力道代表着主人的決心。克裏斯深吸一口氣，“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關于那天的事……”
“不需要你的憐憫。”斯年打斷克裏斯的話，他不再是那副溫和的表情，淺褐色的眼眸透露冰冷和嘲諷，“你看見了。”
克裏斯嘴裏的話被迫咽下。
“那天在門外的人是你，你看見了屋裏發生的一切，米歇爾對我的所作所為，你是不是想問這是不是第一次，我可以回答你。不是，所以你不用以一副自以為是的表情，想着能拯救我。做好你的布萊克大少爺就行。”
說完最後一句話，斯年想甩開克裏斯的手離去，卻被克裏斯緊緊抓住不放。
“我想幫你。”克裏斯說，這是他的想法，他想要傳達到斯年心裏，因為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不是用布萊克的名義，而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克裏斯直視斯年的眼睛，仿佛這樣兩人心的距離就能拉進，知曉雙方的心意。
克裏斯慢慢松開斯年的手，耳根發紅，“這樣說或許很失禮，我不止看到了那天的事，我還知道你違反校規吸煙，性格惡劣，和大家認識的修斯截然相反。但是我覺得，這樣的你更真實，更像一個人。修斯·懷特太過完美，完美的像一個假人。”
“我希望修斯·懷特活的自然點，不用那麽累。”
斯年望着陽光下的綠眸青年，而後輕輕笑起來，湊到克裏斯耳邊低聲說，“你要幫我？”
溫柔中帶着誘惑，濕熱的氣息噴在耳垂上，使得胸膛內那顆心跳躍起來，有什麽東西開始變味。
他想要幫助斯年。克裏斯想道，可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得不到答案，僅僅是為了填補心中的正義嗎？
亦或是更深層次的東西，關于他面前這個人……
“我想知道十年前懷特府邸發生了什麽？”斯年說，縱使他說着最溫柔的話語，眼中毫無感情。
“克裏斯，你能幫我嗎？”
一枚懷表被放到克裏斯手上，打開的表蓋上刻着幾個字體。
科爾·布萊克。
直到克裏斯的身影離去，十三號才道，‘我看不懂克裏斯的行為，明知道你在僞裝，非但不避開，反而一味湊上來。’
‘有些人就是賤，你越對他不好，他越要湊上來。覺得這就是救贖。’收好地上的書籍，斯年對一位路過的女生表達謝意。
直到她臉紅心跳離開，斯年才收了笑意。
他還沒有一句話說出口。
克裏斯，你心裏是否也藏着一頭野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