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信息?

祝燈懶洋洋的轉回頭,瞅了眼被自己丢了老遠的手機:“沒有吧,他都快一個多月不見人影了,不過沒關系咯,下一個會更香。”

楊玉的表情一瞬間充滿了不能理解:“兩周了,你就不能問問他去哪兒了?”

“有什麽好問的。”

祝燈偏過頭,“我都是半只腳踩進墳墓裏的人了,而且他已經三十多了,又不是小孩子,我何必幹涉別人的自由。”

楊玉一下沉了臉,幾道深刻的痕跡在眉宇間浮現出來,在面上顯出一種中年人的蕭條:“祝燈,你真的愛岑連深嗎?”

祝燈點點頭:“愛啊。”

楊玉擰眉。

祝燈“啧”了聲:“但我更愛我自己,楊主任,別傻了,這個世界上誰離了誰活不下去呢?岑連深不來看我,他既然要走,我總不能給他捆在我身邊吧?那多難看。”

楊玉:“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在這兩個星期的時間,他出事了?”

祝燈偏過頭,漂亮的眼睛倒映在夜色裏,像是聽到笑話般的望過來:“楊主任,這個幾率恐怕比你所說的要找到合适的配型還要小。”

楊玉卻示意一旁的護士出去,關上門:“加州東部五天前發生了一起槍擊案,你應該是不會關注這類新聞的。”

祝燈微微一愣。

楊玉道:“疑犯持步槍在路邊随機開槍,造成了六死三傷。現在疑犯已經被逮捕,但因為傷者中有兩位我國公民,并且其中一名身份特殊,今晚駐美使館剛剛開啓共同審議方案。”

在短暫的愣神之後,祝燈點了點頭:“然後?”

楊玉:“剛剛使館的報道出來,顯示其中受傷最重的岑姓男士與其助理是為在加州東部一間醫院辦理人體器官跨國轉運手續前往美國,受傷前兩人剛辦理好手續準備返程回國。”

祝燈将輪椅轉了過去,背對着楊玉。

S城的夜色皎潔,遠遠能看到立交橋上仍未歸家的車水馬龍。

房間內安靜了許久。

楊玉輕聲道:“剛剛岑連深的助理suna脫離危險清醒過來聯系了我,說岑連深仍在奮力搶救中,我準備跟她再溝通一下現在的情況,你要一起聽聽嗎?”

“……不了。”

祝燈拒絕的非常果決,“我沒有聽別人聊天內容的愛好,還是您老自己揣摩吧。”

楊玉似乎沒想到祝燈會這麽幹脆的拒絕,一時被怼得滞了半晌,“哪怕岑連深很有可能撐不過今晚了,你也不聽?”

祝燈擡頭望了眼寂寞的月亮,轉過頭來,輕輕的笑了聲:“楊庸醫,你在道德綁架我嗎?”

楊玉甩門而去。

空蕩蕩的病房裏轉瞬就留下了祝燈一個人。

護士不在,他最近這段時間身體越發不好,也懶得自己去轉輪椅,索性又趴在床邊賞了會風景,然後慢慢打了個呵欠。

花開花落,人來人往,生老病死。

站在舊愛的角度,他應該要識趣的祈禱岑連深長命百歲。

為這不合時宜的出國,為這太過湊巧的槍擊,為這毫無商量的擅自行動。

祝燈長長嘆了口氣,伸手拿過丢在旁邊的手機,上一秒才抓在手裏,下一秒一通電話便接了進來。

還是境外號碼,整的很像詐騙。

祝燈點開手機,病恹恹的聲音順着聽筒傳過冰冷的洋流:“歪?”

一道澀啞的女聲從另一邊傳了過來:“祝燈?我是易深資本總裁辦助理,suna。”

祝燈颔首:“我是,請說。”

“岑董于三分鐘前搶救無效去世。”

那道女聲的話末傳來一聲止不住的抽泣,伴随着哽咽,狠狠将哭腔咽進了每一分呼吸裏,“稍後會有易深資本的法務部聯系您溝通岑董的遺産問題,請您務必予以配合。”

祝燈沒有說話。

詭異的沉默在死寂的電話兩邊緩緩漾開,像是用一根無形的電話線狠狠勒住了喉管,讓空氣都顯得逼仄萬分。

不知過了多久。

祝燈道:“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嗎?”

“岑董生前為您準備的适配心髒已經登機,預計國內時間明天下午到達。”

suna語氣斷了片刻,像是想說什麽,又最終住了口,轉而道,“岑董今天在……最後清醒的時候為您錄了一段語音留言,需要我現在發給您嗎?”

祝燈沒有立即說是,也沒有立即說否。

他安靜了很久,突然像是随口問了一個問題:“岑連深走得痛苦嗎?”

這是一個不太禮貌的問題。

suna呆了片刻,才勉強道:“岑董坐在後排……頭部和胸部、腹部各中了一槍,進醫院第一次搶救後還有意識,後來因為腦部受傷,記憶幾乎全部喪失,最後因為多重器官衰竭……”

“懂了。”

祝燈點了點頭,“那還好,臨走沒記挂我這種人渣。你把音頻發給我吧。”

易深資本CEO岑連深在美中槍身亡的消息終于在清晨時分登上了國內熱搜。

楊玉頂着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敲開了病房大門,接着看到了穩穩當當坐在床上吃早飯的祝燈。

祝燈依舊瘦削,蒼白,脆弱,但眼底依舊流光溢彩,甚至還能顧得上在病房門開門的瞬間逗給他削平果的小護士笑出聲來。

祝燈有滋有味的嚼着蘋果,猛吹彩虹屁:“護士姐姐真棒,不像我,只會把一斤的蘋果削成三兩。”

他長的過分好看,很快讓小護士紅了臉頰。

楊玉走到病床前示意護士先出去,緊接着用一種站着的,向下看的角度看了祝燈許久,才輕聲道:“先是岑連深,再是謝今。或者他們兩個你其實誰都不喜歡,是嗎?”

“怎麽會。”

祝燈将蘋果啃成一個好看的蘋果核,端端正正的豎在床頭櫃上,“岑連深穩重,謝今新鮮,不過這都不重要。你找我什麽事?趕我出病房嗎?”

楊玉冷笑了聲:“那倒是不敢,誰不知道現在謝家家主的手比謝天德在位時還要狠。他想你一直住在這兒,我還能趕你走嗎?”

祝燈:“哦,懂了。你是來發洩不滿,可是謝今馬上就要來了,你要不要跟他叉……”

楊玉:“不用。別人怕他,我有什麽……”

祝燈指指他身後:“是不用了,他已經來了。”

楊玉轉身去看。

随着謝天德的去世,謝今初次掌舵,很多人以為屬于謝家的時代很快就要落幕,然而時間很快便告訴衆人這并不是落幕,而是屬于謝今這個時代的開啓。

上流社會逐漸開始流行起一句話,寧願得罪小人,不要得罪謝今。

他手段夠陰,心也夠狠,除了身家背景,再沒有哪點像曾經Huk主力隊員中那個翩翩少年。

在楊玉目光的盡頭——褪去運動服和Huk隊服的謝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換上了一身看不見任何銘牌的定制休閑西服,厚重綿軟的羊絨大衣肩上覆着幾片六瓣的雪。

謝今站在病房門前,臂彎裏是一大捧在這個下雪天依舊紅豔如火的玫瑰。

他眉眼深邃幽冷,唇邊卻是帶着笑的:“楊主任,和祝燈聊什麽,需要這麽損我?”

随着謝今的走進,仿佛一并帶來了屋外透骨的寒意。

玫瑰張狂的香氣袅袅浸染在病房之中。

楊玉被屋外的寒意冷得一滞,壓了下來:“沒什麽。”

楊玉頓了片刻,才轉向祝燈:“我只是來跟你說,岑連深為你準備的那顆心髒今天下午四點半就能轉送到醫院。如果你願意,我們不浪費一分一秒,最遲四點四十五就能開始手術。”

祝燈揚眉:“那如果我不願意呢?”

“如果不願意,那就相當于白白浪費了岑連深的命。”

楊玉站起身,不欲多留片刻,擡腳便走。

走到門邊卻還是停了下來,他回過頭,“祝燈,運送來的人體器官也有自己的手術保鮮期。我希望你……好好斟酌。”

祝燈彎了彎眉眼:“你放心,楊主任。”

“我不放心。”

楊玉深深吸了口氣,他拉開病房門,“祝燈,認識這麽久,到今天我才發現,其實我并不了解你——但我突然知道,為什麽岑連深會那麽迷戀你。”

祝燈乖巧的坐在床上:“為什麽?”

楊玉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謝今:“你不妨問問他。”

祝燈就順着楊玉的視線瞧過去。

謝今将身上帶着寒意的大衣脫下來,挂在距離祝燈最遠的衣架上,語氣平和,透着種疏離的冷漠:“楊主任謬贊。”

“不敢說是謬贊,只不過有一句話想送給你。”

楊玉對上謝今的視線,“謝今,你還年輕,在以後長長久久的歲月裏,祝你充分領悟這句話的意思——活人永遠贏不了死人。”

謝今沉而冷的目光落在楊玉身上,半晌後颔首:“是麽?感謝指導。”

病房門開了又合,帶進一股走廊裏的涼意。

祝燈斷斷續續咳了幾聲。

等咳嗽聲慢慢停下來的時候,謝今将一杯溫水遞了過來,又伸手為祝燈掩了掩被角:“加了你喜歡的椴蜜,試一試。”

祝燈懶得端杯子,就着謝今的手喝了兩口,眉梢一揚:“玫瑰不給我嗎?”

謝今俯身吻去了祝燈唇邊的水痕:“買給你看的,沒有去花粉,不能碰。”

心源性疾病的人要時時刻刻小心呼吸性猝死,随着病程深入,自然也要一并提防花粉類感染。

祝燈長長的“哦”了一聲,接着嘆氣:“感情淡了,以前都是去花粉的,現在這麽敷衍,你是不是想謀害于我。”

“來的太急了,下次買其他的。”

謝今在床邊坐下來,伸手将祝燈攬進懷裏,“今天感覺還好嗎?”

祝燈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平平常常吧,說不定哪天就收不到你下次的花了。”

謝今皺了眉:“祝燈。”

“放輕松點。”

祝燈嬉笑一聲,挑起謝今的下颌跟他接了個綿長的吻,然後道,“謝今哥哥,我發現你最近很奇怪。”

謝今:“嗯?”

祝燈道:“以前你好像很喜歡問我喜不喜歡愛不愛是不是把你當做岑連深的代替品,還說我又浪又惡劣,現在你變得好高冷啊,這些都不問了。”

謝今很輕的咬了祝燈的唇:“有意義嗎?你最終在我身邊。”

祝燈的視線有一瞬間的游移,像是想了什麽,又像只是開了個小差。

他趴在謝今左肩上沉默了片刻,突然輕輕笑了一下:“還是你以前明辨是非,謝今,我可真是一個怕寂寞的壞人。”

謝今攬在祝燈腰上的手圈緊,男人幽深的眉眼沉下來,連續不斷的吻從祝燈的耳尖一路輾轉,直到懷中的人連脖頸都紅了一片。

然後謝今開口:“我知道。”

我知道他惡劣、放肆、花心、最怕寂寞,也知道他從沒有真正的愛我。

可是他張狂、耀眼、明豔、漂亮,像一顆盛開在崖邊的劇毒罂粟,在每一分每一秒引人深陷,将人一步步拉入深淵。

謝今吻了吻祝燈的發頂:“沒關系,我愛你。”

懷中的人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清淺的呼吸聲從耳畔傳來,入眼是祝燈安靜乖順的睡顏。

謝今伸手,隔着病服觸碰了祝燈胸口的位置。

那是一顆每一下跳動都帶着摩擦音的,不知什麽時候就會離開他的心髒。

第二天倒是個很好的天氣。

在被楊玉吵醒的前提之下,祝燈被迫醒的很早。

快要禿頂的楊庸醫不是一個人來的,跟着一起進來的還有易深資本的法務部總監,後面還跟着兩個執行理事。

祝燈歪在床上慢條斯理的吃蒸蛋,聞聲揚起一邊眼皮:“哇,你怎麽像個犯人?”

楊玉:“……”

楊玉忍住大罵祝燈一頓的沖動,指了指身邊幾個人:“……你也知道他們是為什麽來的,我先和護士回避一下,等會兒再進來跟你談。”

祝燈卻道:“不用回避。”

雖然知道自己快涼了,但祝燈這幾天少見的胃口還行,他将小碗遞給了旁邊的護士,擦了擦嘴:“聽說岑連深的遺産都歸我了?”

法務部總監:“……”

這句話大概着實問得有些不客氣,總監愣了兩秒才點頭:“岑董生前沒有婚姻關系,法律上的父母也已經過世,根據美國醫院和瑞士銀行給我們的反饋,遺囑的唯一受益人即為祝先生您。”

祝燈點頭:“哦。”

法務部總監:“?”

祝燈笑了一下:“他之前答應過要給我開家我喜歡的金融風投公司,這算不算是給我實現了目标?”

法務部總監:“……”

一瞬間,法務部總監替易深資本的未來前途捏了把汗。

好在随即祝燈就揮了揮手:“可惜我也幹不了了,你看看我這茍延殘喘的樣子,這樣,我給你份委托書,你和suna召開董事會找個靠譜的經理人吧。”

法務部總監一愣:“祝先生,您的意思是您不參與公司的章程嗎?”

“可以這樣理解。”

祝燈點了點頭,清晨的曦光勾勒出他線條纖細的側臉,“既然我擁有一票否決權,那這樣,如果我活着,就按這個模式向我進行定期彙報,如果我死在手術臺上了……”

祝燈摸了摸下巴:“如果我死在手術臺上了,就把易深資本賣了,把支票燒給岑連深吧。”

法務部總監:“?”

法務部總監:“……什,什麽?”

“與其我死了便宜了別人,還不如讓岑連深帶着原本屬于他的東西完完整整的走。”

祝燈攤手,“快寫,這是我的遺囑。”

法務部:“……”

一切簽字畫押妥當,法務部總監帶着滿臉生不如死的理事走了出去。

楊玉似乎終于從愣神中回過神來:“你決定做手術了?”

祝燈真誠的朝楊庸醫抛了個飛吻:“是的,我決定不活了,去陪岑連深殉情,以報他的心髒之恩。”

楊玉:“……”

楊玉無語了半晌:“你真的确定了?”

“确定了。”

祝燈嘆了口氣,“來推我一把呗,楊庸醫,我昨晚百度問診了一下,不是手術前還有各項檢查嗎?”

楊玉:“……百度是不是跟你說晚期了沒救了等死吧?”

“确實。”

祝燈一臉混吃等死的模樣,“反正只有不到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就這吧。我估計你早就跟團隊準備好心髒一到就手術了,我只是個被手術的工具人罷遼。”

的确已經準備好手術方案的楊玉:“……”

楊玉道:“病人手術必須要自己簽字确認才能進行,如果你到最後也不同意,也沒人能勉強你。”

祝燈:“所以我改主意了。什麽時候做手術前檢測?”

楊玉示意護士去準備用具:“其實岑連深去美國之後已經聯系我為你進行過一次全身術前檢查了,各項指标只能算勉強及格,今天早上會再進行一遍……”

“算了。”

祝燈不知想了什麽,“不做檢查了,我簽免責書,直接上手術臺吧。”

楊玉一愣:“什麽?”

祝燈披着自己的小被子:“我這人好賭,反正數據也及格了,咱就直接來吧。”

他的語氣格外安然,從楊玉的視線看過去,能看到祝燈那雙漂亮的眼睛裏一層跳動的浮光。

像是被狂熱點燃後的水面。

楊玉神色冷了下來:“祝燈,沒有你這樣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的病人,一會兒護士會進來給你量血壓,然後進行後面的各項檢查。”

“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楊庸醫。”

祝燈偏過頭,露出一個笑來,“我的意思是說,無論手術成功失敗,我都不虧。”

楊玉:“?”

祝燈:“成功了我就接着去睡謝今,失敗了我就去找岑連深。不爽嗎?”

楊玉:“……”

祝燈揮揮手:“我再睡一覺,快手術了喊我。白白。”

楊玉:“……”

眼見着那人又把自己窩回了被子裏。

楊玉在原地站了半晌,終于沒忍住問了出來:“祝燈。”

“啥?”

“你到底更愛岑連深,還是謝今?”

“你是娛樂周刊記者嗎?我愛我自己。”

心髒在機場落地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四十五分,轉運至醫院需要大概兩個小時。

約莫三點的時候,楊玉重新敲開了祝燈的病房門。

那個少年坐在一棵病房床邊茂盛的蘭花邊上,正和手機那邊講電話。

聽到有人進來,祝燈轉回過頭看了一眼,見是楊玉也沒挂斷電話,而是對電話那邊道:“哎,謝今哥哥,可惜你今天出差,我只能自己做手術了。”

電話那邊不知急促的說了什麽。

祝燈又慢悠悠的撒嬌:“沒關系啦,你掙錢養我最重要。要是我涼了,你還可以去找其他賣茶妹妹。”

楊玉:“……”什麽跟什麽。

祝燈道:“對呀,你比岑連深年輕,比他會打電競,等我做完手術,就去你辦公室頤指氣使咯。 ”

随着腳步走進,又或許是電話那邊的謝今終于再也無法保持風度。

楊玉聽到了最後一句。

“那如果手術失敗了,祝燈,如果手術失敗了我怎麽辦?”

祝燈動作停了一秒:“啊……如果失敗了,謝今,你就當我是去陪岑連深了吧,或者當我沒存在過也行。”

楊玉沒想到祝燈面對謝今竟然也能有種這麽……不要臉的坦然。

仔細想想,似乎這麽做又很符合祝燈的風格。

果然,電話那邊安靜了許久。

“不說了,愛你,麽。”

祝燈對電話那邊熟練的抛了個麥吻,将電話挂了,轉過身來:“楊主任,你可真準時。”

楊玉抽了抽嘴角:“……謝謝誇獎。”

“走吧,我給自己簽字去。”

按道理來說,手術通知應該是由親屬或伴侶來進行簽署。

然而祝燈沒有家人,也沒有伴侶,沒有委托人,那麽由他自己簽署竟然也變得合理起來。

手術室冰冷的燈光映照下來,凄惶的照亮正下方的手術床。

祝燈很不老實的躺在床上,伸了伸胳膊和腿兒,然後熱切的對旁邊一個正在做準備的小護士道:“漂亮小姐姐,你能幫我把我手機拿進來嗎?我想聽會兒歌。”

護士小姐:“……”

護士将求助的眼神像院內一把手投過去。

楊玉正在一旁由另外一名醫護幫着穿防輻背心和手術服,聞言道:“給他拿。”

于是過了幾分鐘後,一直藍牙耳機塞進了祝燈左耳裏。

他随手按了個頁面,調出一段音頻。

很快,便有聲音由不同的兩只耳朵流入大腦。

左耳是岑連深:“燈燈,抱歉,我這邊出了一些意外……或許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去。”

右耳是麻醉師:“病人皮試結果正常。”

岑連深似乎薄淡的笑了一下,尾音很輕:“……也或許回不去了。”

麻醉師道:“準備麻醉。”

岑連深:“很抱歉我沒有經過你的允許就為你準備了跨境的人體器官運輸,但是祝燈,我想與你有長長久久的未來,我想你健康平安……可惜現在沒有機會了。”

麻醉師:“麻藥已注射。”

岑連深:“如果将來我不在了,易深資本會是你生活中最有力的後盾。燈燈……你依舊可以過你喜歡的生活,想買什麽,想要什麽,哪怕是世界上最限量稀少的東西,易深資本也會讓你擁有它。寶貝,不要害怕。”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祝燈似乎又在右耳邊聽到了楊玉的聲音,和着岑連深的聲音一起,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而來,悠遠又空寂。

楊玉:“病人此次行心髒置換術,術前指标合格,血項正常偏低,長期貧血史,确認血袋,強心劑,起搏器,呼吸機。”

岑連深:“祝燈,我們的玫瑰花房每天都會有種植公司進行護養更新,我預約了一百年時限,我不在了以後,你可以去……看看它們。”

楊玉:“儀器就位,準備手術。”

岑連深:“祝燈,我愛你。”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瞬間。

祝燈突然想起有一天早晨,當他推開房間大門,滴着露水的紅玫瑰灼灼盛開。

身後的岑連深為他披上風衣:“祝燈,我愛你,我會為你準備永不凋謝的玫瑰,代表我對你的愛永不止息。”

手術臺燈光亮度調整,門外診療臺的看班護士用對講機聯系手術室:“楊院,謝氏的謝總趕過來了,現在就在手術室外。”

楊玉應了聲知道,伸手示意助手遞工具。

一名副手卻突然道:“楊院,病人怎麽在哭?”

手術臺上的任何事都值得倍加關注,尤其是今天進行的特大手術。

楊玉起初懷疑是麻醉不到位或者神經性反應,他順着那名副手的方向繞過去。

一名小護士在為他避讓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祝燈那只放在床尾的手機。

手機落地。

藍牙耳機失去連接,內裏播放的音頻便自動轉為公放模式。

手機裏岑連深的聲音是對公衆來講從沒有聽過的溫柔,因為是在最後一句斷開,因此便自動重播了最後一句。

“祝燈,我愛你。或許最後我不在你身邊,但我祝你……願你健康,順遂,歲月綿長,前路浩蕩。”

手術室內一時沉靜如冰。

一滴淚緩緩順着祝燈的眼角溢出,沒過他烏黑的發絲,無聲無息的落進充滿消毒水氣味的一次性醫用床單裏。

在那一瞬間。

楊玉似乎猝不及防的,短暫的,瞥到了掩藏在祝燈層層疊疊遮蓋之下的,那一點點,被揉碎的真心。

真可惜。

這段愛情沒有好的結局。

寫完了寫完了!我覺得這個結局應該是最适合這文的結局了【主要是滿足了我的xp……

這篇自割腿肉文就到這裏完結啦寶寶們,明天如果不忙的話我就來更個番外!

讓大家等了這麽久實在太抱歉了!再次跟大家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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