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聽清醫生說的話,殷燃笑了。
大膽?
嗯......真是合适的點評。
殷燃歪着腦袋,目光緊緊盯着眼前風度翩翩的年輕醫生,狀若不解的問:“所以,裴醫生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還是說,裴醫生更希望我送您一副錦旗?”
“上面寫着妙手回春,懸壺濟世?”青年自顧自的說着,笑容漂亮惹眼,帶着點玩世不恭的惡劣,多看一眼就要溺進去似的,叫人心癢癢,“嗯......還得加上大大的裴醫生三個字,叫整個科室的人都羨慕。”
“原來裴醫生更喜歡這樣的嗎?”
“還以為裴醫生這樣風度翩翩儒雅随和的君子,會更鐘愛淡泊一點的方式呢......”
青年無所顧忌的說着,絲毫不在意他所編排的對象就在眼前。
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呵。”見任由下去,青年腦洞大開都要編排他表面是個坐診的醫生,實際背地裏抽煙喝酒燙頭紋身蹦迪無一不涉人面獸心了,許久沒說話的醫生突然笑了。
精準指出:“那是用來誇贊中醫的,我是西醫。”
殷燃眨眨眼,停止了編排,微笑:“有什麽區別,不都是醫生?”
“裴醫生這麽較真幹嘛?”
說着,青年唇角的那絲笑更明顯了,好像在說我就是故意的,你看我不爽又能怎麽辦。
裴闵之盯着青年臉上那點懶散的笑容看了片刻,開口:“不較真的話,怕我這位好心的病人把我捅到天上去。”
這話裏帶着點微不可察的諷刺和似笑非笑,和醫生一貫的氣質非常割裂。
“殷先生不是這樣想的嗎。”
見眼前青年唇瓣微張又要有說話的趨勢,裴闵之先一步道:
“不需要請吃飯,也不需要送錦旗。不嫌棄的話,就在醫院食堂一起吃頓飯吧,離得近。”他擡腕看了看表,臉上又帶上了和煦溫雅,仿佛面對的是感情甜蜜的情人,“我下午還有一臺手術,中午吃完飯後得回來補個覺,不然沒精力。”
“這樣啊,”殷燃笑得彎彎眼,沒異議,“好啊。”
“裴醫生說的話我當然是聽的。”
裴闵之看他一眼,沒說話,轉身把白大褂脫了下來,整整齊齊的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身上僅穿着私服。
簡單的襯衫長褲,如春風拂面,十分符合醫生身上淡雅的感覺。
只是,對方的手套卻沒有摘下來。
妥帖的将白大褂挂好。
仔細一看,那條白大褂不僅一塵不染白的發光,而且挂好之後,垂墜感相當好,竟連一絲一毫其他雜亂的褶皺都沒有,透着股美感。
甚至醫生還伸手在白大褂上輕撫了兩下,撫平衣料,下意識習慣性的動作似的。
殷燃看得咋舌。
這醫生,除了疑似的潔癖之外,是不是還有點強迫症?
不過他也沒發表什麽意見,等待醫生整理完回轉身子,才笑眯眯走上前:“裴醫生,我們走吧?”
“嗯。”醫生簡潔應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門。
只不過出門後,殷燃便快步追上了肩寬腿長的醫生,和對方并肩。
裴闵之扭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醫院的食堂開設在負一層,供病人和員工使用。這個點,食堂裏的人有很多,多數是病人家屬,還有不少本院的醫生護士,圖方便在這裏就餐。即便醫院的食堂設置的面積不小,但是一眼望過去,還是有非常多的人,排隊成長長的一條。
說實話,殷燃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現實裏他也沒去過醫院裏的食堂,因而乍一進來,十分的生疏,眼睛也好奇的四處看。
這樣倒是不自覺間,流露出了一點真實性情。
裴闵之淡笑着,敏銳注意到後,銀絲鏡片後的狹長眸子閃過一道暗光。
不着痕跡的在一旁觀察着青年的舉動。
見對方左看右看,含着懶散的笑,目光在一排排桌椅上掠過,好奇的瞅瞅別人都在吃什麽,視線又定在最前方的打飯窗口上,想張望卻又頓了下,好像是發現自己這種姿态十分小孩子氣似的,繼而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
瞧起來莫名有點可愛。
醫生也并不多說什麽,沒和身旁明顯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的青年介紹什麽、該怎麽樣做,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
眼見着青年下意識的乖乖跟着他,笑意加深。
嗯......這樣看,倒是乖了許多。
病人還是乖巧聽話的好,小心思太多,可不利于傷情的恢複。
他想。
到打飯窗口前,裴闵之熟門熟路的要了一份快餐。
殷燃就排在醫生後面,還沒看清窗口裏究竟有什麽類型的菜,身前身形高大、把他視線擋的嚴嚴實實的男人就突然轉身離開了,徒留殷燃一個人面對蓄勢待發目光灼灼的打飯阿姨愣住。
飯點吃飯的人多,見殷燃愣住不說話,阿姨不由催促起來。殷燃回頭一望,發現醫生早已端着餐盤站在不遠處了,距離不遠不近,剛好是殷燃能看到對方,但是無法與對方交流的程度,微笑着看着他。
再回頭一看,自己身後排着一隊人,雖然沒有開口催促,但是神情上都寫着快點快點趕緊的。
殷燃頭皮一麻,扭回頭,抿抿唇只能囫囵對着虎視眈眈的阿姨說,要一份和剛才那個人一模一樣的。
阿姨麻利的打好一份,快速往殷燃手裏一塞,後面人順勢往前,殷燃就這麽被擠了出去。
站在隊伍一旁,還是覺得十分茫然。
發生了什麽?
來吃飯,可他都沒看清要吃什麽!
思及此,殷燃趕緊低頭瞅瞅自己餐盤裏的東西。
看清楚了之後,眼前一黑。
白灼菜心,清炒西蘭花,蒸蛋羹,唯一的一道葷菜竟然還是肉末豆角,肉丁少的可憐。瞧起來清淡無比,辣椒都沒幾個,估計入口了都沒滋沒味。
殷燃看呆了。
醫生還站在一旁含笑着看他,似乎是在詢問他不是說一起吃飯嗎怎麽這麽久都不過來。
瞧着醫生臉上礙眼的笑容,反應過來的殷燃氣的磨了磨牙。
這人故意的!
明明看出來他沒來過這種地方不熟悉流程,也不說,自己打完了就跑一邊去,還跑那麽遠,明顯就是打着讓他無路可走看他笑話的主意。
好他個裴闵之,他就知道這醫生衣冠楚楚的肯定私底下一肚子壞水!
殷燃氣急,深呼吸了兩下,盯着醫生唇角邊和煦的笑,奇異地又逐漸冷靜下來。
他頓了頓,邁步走過去。
跟着對方在一處桌子前面對面的坐下。
見醫生坐下後就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吃,似乎要打定心思秉持着食不言的優良傳統,殷燃用筷子戳戳盤子裏的米飯,沒滋沒味的挑起一小團送進嘴裏,心不甘情不願的咀嚼着,咽下,突然開口問:“醫院食堂裏的飯菜這麽清淡,裴醫生吃得慣嗎?”
裴闵之早有預料似的,并沒有多大反應,笑笑:“習慣自然不是一天養成的。”
殷燃撇撇嘴。
又道:“可我看裴醫生,似乎不像是吃得慣的樣子。”
明明診室裏到處都是貴重物品,眼也不眨一點也不心疼的随意用着,還擱這給他裝節儉。
裴闵之輕笑了一聲,銀絲鏡片後略顯涼薄的狹長眼睛盯着殷燃,笑容恬淡溫和,說出的話卻與之截然相反:“是嗎,可我怎麽覺得,吃不慣的另有其人?”
他看了看殷燃餐盤裏被戳的坑坑窪窪的米飯,眸光促狹。
殷燃一哽。
差點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終于不裝了嗎大尾巴狼!
有心想反駁,可這飯菜實在難以下咽,他實在不想太委屈自己。殷燃皺眉又往自己嘴裏送了幾團白米飯,一邊咀嚼一邊頭腦風暴,想着擠兌醫生的話,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醫生戴着白手套拿着筷子的右手上,登時目光一亮。
他立馬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的道:“裴醫生吃飯時還戴着手套,不嫌礙事嗎?”
聞言,醫生動作一頓。
注意到這點,殷燃桃花眼裏的笑容登時更深了許多,帶着明顯的惡劣,再接再厲的開口,好像很為他人着想的樣子:“醫生怎麽不說話,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手套這麽白,萬一吃飯時不小心弄髒了怎麽辦?再說了,使用筷子也會不方便的吧?裴醫生為什麽不脫下來呢,是忘了嗎?”
對面的男人垂着眼,似乎不在意的模樣,可殷燃卻敏銳的看見,他往自己的右手上看了兩眼。
抿着唇,表情略顯晦暗。
殷燃桃花眼彎彎,頗為愉悅的又戳了米飯兩下,看着清淡的沒味道的飯菜也順眼了許多,夾起一筷子白灼菜心送進嘴裏,囫囵嚼了兩下吞下,繼續道:“裴醫生為什麽不理我,是我提及到了醫生的傷心事嗎。”
“還是說醫生不摘手套,是因為手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麽秘密呢?”他自問自答,笑容燦爛明媚,“該不會是因為醫生手上不好看,為了遮掩才戴上的吧?”
“可我覺得裴醫生的手骨形非常漂亮,修長,賞心悅目,可以去做模特的程度,摘下來也許會更好看。”
青年清越好聽、尾音上揚好似帶着小鈎子的愉悅聲音一刻不停的在耳邊響着,裴闵之終于抽空擡頭看了他一眼。
出乎殷燃意料的,醫生竟然沒生氣,還挂着笑。
仍舊是翩翩君子的風範。
只是這笑容看上去,似乎和剛才的有着些微妙的區別,更公式化了,刻度尺量出來的一般。
殷燃不懼,仍舊笑眯眯。
裴闵之半晌開了口,嗓音輕緩:“我竟不知,殷先生對我的手這麽關注。”
他說着,看了看自己帶着白色皮質手套的手,含笑:“這麽看來,倒是這只手它的榮幸了。”
殷燃挑挑眉,不置可否。
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對方截了胡,醫生突兀道:“可是殷先生,你來我診室的時候,身上也帶了一股奇怪的丙烯顏料的味道。”
“這是為什麽,我也十分好奇。”
“殷先生可以為我解答一番嗎?”
彬彬有禮,戴着銀絲眼鏡有如紳士的男人問道。
好像真的十分關心這個問題似的,含笑望着殷燃,期待着他的解答。
見此,殷燃緩緩眨眨眼。
丙烯顏料?
啊......那大概是從畫家別墅裏沾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