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反派
第2章 大反派
懷王因故離府,偏偏留下獨子與他周旋,若是個能跟沈知機媲美的人物也說得過去,奈何世子的表現與內心,半點沾不上少年老謀。
反而神神叨叨,說些他聽不懂的詞,還揚言要推翻他這個暴君,自己當皇上。
祁折從前可不知道,懷王世子有這麽大的野心。
更別說自己突然有了這窺聽心聲的本事,來廣陵城之前,祁折從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麽一番離奇際遇,簡直颠覆了他前二十年的人生經驗。
面前少年為了貼合害怕的模樣,刻意縮着身子,他耷拉着腦袋,長長的睫毛垂着,投在眼睑處落下陰影,神情空白的模樣看上去有些茫然無措。
像銀狼做錯事垂着腦袋一樣。
祁折眸色微動,正欲開口。
轉而在短短幾息間清楚地看到少年偷瞄過來的眼神變得堅定,緊接着,腦海裏那道聲音忽然變得鬥志昂揚,充滿激情。
【受不了了,開局就想刀我,臭反派你最好不要給爹留條命,否則……】
【你就給老子等着吧,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待我崛起之日,便是壓倒你之時!】
祁折:“……”
他帶兵來廣陵城有諸多原因。
明面上是打算堵上朝中那些大臣的嘴,免得他們整日念叨,落在沈家眼裏,便是他對懷王謀反之事信以為真,親自帶兵誅殺。
實際上他與懷王早早商議好将計就計,見面詳談,眼下卻是這麽個情形。
懷王确實忠心,世子卻野心勃勃,偏偏腦子又不太好使,滿嘴男主反派話本子裏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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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比起他能聽見世子的心聲,這些都可以暫時忽略,至于面前少年暗暗許下的雄心壯志言論。
面無表情的反派暴君沉吟片刻,眼眸劃過一絲興味,長劍入鞘,轉身下令,“帶他回宮。”
他倒要看看,小世子拿什麽壓倒他。
暴君身形高大,步伐邁得也很大,幾步就要走遠。
雲暮秋:“?”
眼看影衛上前要來押他回宮,雲暮秋豪言壯志和假裝示弱都顧不得,揚起嗓門喊了兩聲,在往前追了幾步,指着自己問道,“陛下,我,跟你回宮?”
聞言,祁折及時停下轉身看他,神色冷淡,但雲暮秋莫名看出“別問廢話”的意思。
雲暮秋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搞什麽啊,哪有主角去反派後宮的。】
“……”
祁折是真覺得這神叨叨的小世子很有意思。
他究竟從哪個方面看出自己有那種想法?
祁折掀起眼簾,語氣淡淡,“不願意?”
暴君說話就是這樣冷漠,好像秋風掃落葉般蕭索,可惜雲暮秋只是從中感受到深沉的壓迫感和“死還是死極限選擇”的威脅。
雲暮秋來到這裏的清醒時間不到兩個時辰,瘾都沒過夠。求生欲告訴他,千萬不要違抗目前可以一只手捏死自己的大反派。
男主再厲害,初期也是小可憐,茍命要緊!
他立馬調整出甜甜的笑臉,目光無辜,“沒有呀陛下,只是我不會騎馬,平時出行靠馬車代步,若是随大軍回都城,必然會延緩軍隊的行進速度吧。”
“另外,”雲暮秋揚起手,寬大衣袖再次滑落,露出白皙似玉的腕骨,“陛下,我能不能再收拾點衣飾物什啊?”
少年微微仰着臉,眼睛亮亮的期待看他,模樣很乖很聽話,像銀狼撒嬌。
一看就不是會亂搞事的主兒。
當然,如果祁折聽不到他心裏在想什麽的話。
【把便宜爹府裏的毒藥全帶上,毒不死你個大反派!】
祁折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少年乖巧的模樣依舊無二。
他素來無甚波瀾的心底泛起興致,嘴角幾不可察的扯了扯,“半個時辰後,馬車來府門外接你。”
暴君說完就走,身後世子殿下禮貌且乖巧,“多謝陛下,陛下萬福金安,陛下慢走,待會兒見哦。”
【呸!出門摔死你。】
暴君步伐微頓,長明跟在身後,敏銳的感覺到自家主子似乎心情很好。
是挺好,祁折有點期待雲暮秋接下來的“男主崛起之路”,以及他這個“大反派”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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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反派下場如何不清楚,雲暮秋這個男主現在反正是被天降驚喜砸到心坎裏。
繞在他腕上的小蛇,通身細鱗墨黑,細長豎瞳,頭部為三角形,生有毒腺,小牙尖尖,可謂劇毒之物。
他繼承原主記憶,剛剛光記着跑路修暗道,差點忘了還有只寵物藥蛇,藥蛇劇毒無比,簡直是天然殺器。
根據腦海裏的回憶,藥蛇似乎自原主出生以來,便被原主爹送給他,多年來藥蛇身形從未變化,始終只有巴掌大的一小堆。
此刻堪堪把雲暮秋的手腕繞過兩圈有餘。
雲暮秋原本打包毒藥的動作停下來,看着滿包袱的瓶瓶罐罐,适當性的挑了幾罐留下,有藥蛇在,這些東西哪裏還能入得了他的眼。
只要找準時機,暴君當即斃命。
雲暮秋眼裏冒出勝利曙光的小火焰,自信叉腰,果然他就是男主吧,機遇和背景兼而有之。
他收拾細軟銀票時,路過房中的鎏金扣邊長菱鏡,被自己的長相意外到。
“和我原本長得一模一樣,”雲暮秋摩挲下巴審視鏡面半晌,再次驚喜拍掌肯定,“哥們兒果然是天定男主。”
藥蛇被他拍掌吵醒,吐着信子歪腦袋。
秋秋你又在發什麽瘋?
雲暮秋戳戳蛇頭,自信挺起胸脯,語氣振奮人心,“小蛇,咱們要去幹大事業了!”
藥蛇豎瞳拒絕,少說這些,我不會幫你追野雞的。
扮演透明人的侍衛重錦終于弱弱出聲,“所以,殿下,能不能別帶我?”
雲暮秋轉過頭,對貼身侍衛語重心長的囑咐,“重錦,你要想清楚,跟着我,以後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享盡榮華富貴,萬人之上一人之——”
重錦難得情緒激動,他瞪大眼睛截過話頭,試圖安撫世子的情緒,“殿下,王爺他真的沒有謀反。”
雲暮秋穩重颔首,倨傲不已,“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要把罪名做實?”重錦擰眉。
雲暮秋狀似高深,摸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少年人,你還是太年輕。
重錦忍不住後退兩步,世子殿下今日格外傻氣,離遠點應該沾不上。
作為“點家男主”的心腹,重錦最終還是被帶上一起去幹大事業了。
雲暮秋坐在馬車裏,展望未來期待當下,掃視廣陵城街邊熙熙攘攘,感嘆人民生活美好。
他生的好看,無甚表情時若谪仙之姿,垂眸看人間煙火,恍如神跡,但這谪仙似的人笑起來,眼下卧蠶便襯得他如幼犬般天真可愛,惹人心軟。
“老伯,來兩個粘豆甜餅。”
先吃東西,吃飽才能有心思幹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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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吃飽才能有心思幹大事,”長明無奈看向面前從城內買來的滿桌珍馐美酒,“趕路的時候哪有這般好菜好酒,你現今的身體豈能胡鬧。”
祁折唇抿成直線,撇開臉,不吃。
操心成老媽子的影衛統領,好聲好氣求着主子将就喝點粥。
誰知道主子養的什麽壞毛病,但凡趕路就不好好吃飯,撇開耐餓的幹飯肉食,臨安到廣陵,幾乎全程喝粥,長明都怕他哪天餓暈過去。
也虧得主子少時跟着先帝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練出個強健的體魄,才能扛得住他現如今這麽作。
心思流轉之際,他主子撣了撣衣袖,擡眼,“可還有腥味?”
長明所有思緒霎時煙消雲散,勸說喝粥的腹稿打了個轉吞回去,他湊近祁折身邊,鼻翼嗡動,認真答複,“屬下只能聞到清香。”
清涼醒神,一聞就精神。
禦制沉香配有特調的薄荷,清幽而沁人心脾。
祁折板着臉斟了杯酒,又問,“銀狼能否聞出來?”
長明思索,再思索,誠實點頭,同時不忘把陛下手裏的酒杯拿走。
喝什麽喝,飯都不吃還喝酒。
祁折面無表情,目光沉沉,放肆。
影衛統領熟練的躲開視線,扒拉身旁的兄弟,神色痛苦,演技浮誇,“救我,我好像眼睛聾了。”
祁折:“……”
以為朕看不出來你在演?
長明草草演完戲,重新坐正,“不過主子,銀狼還需一個時辰才能跟來。”
趕在主子質問的眼神掃過來之前,他接着說,“有骁衛一隊跟着。”
心知銀狼在主子心裏有多重要,長明自覺不經意實則刻意道,“聽說銀狼頓頓都乖乖吃飯,甚至還自己打野食兒。”
做作的演技自然成功的收獲祁折一記目光,思索片刻後,他面無表情的對長明伸手。
長明疑惑:“?”
祁折沒好氣道:“粥給我。”
長明:“好嘞!”
招數貴在有用不在多,果然勸動主子要靠銀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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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踏踏車辘辘,“籲”的一聲,路邊枝丫上不知名的鳥兒撲棱棱扇着翅膀莺啼。
駕車的影衛和懷王身邊的侍衛自前轅下來對祁折行禮,馬車停下,閉眸養神的祁折緩緩睜開眼。
兩丈開外,坐在車內的世子怨聲載道。
好讨厭跟大反派打交道,有一種生死不由我自己做主的危機感,時刻有刀懸在頭上,好想買個面具呀,玩偶套裝也行,能擋住我的白眼和臭臉就好。
……算了,當主角不都是如此,以身飼虎,舍生取義,男人就應該轟轟烈烈幹事業!
世子內心打氣完畢,臉上揚起笑臉打開車簾,露出白白小細牙望向祁折,“陛下萬福金安呀。”
後者神色平淡,并未對雲暮秋的行禮作出反應,短短時間接觸下來,祁折可不信世子內心同他此刻表現一致。
雲暮秋不介意他的冷淡,反派嘛,要是不在主角面前作死,怎麽會被主角記住最終下線呢。
哼,盡管狂,等爹以後慢慢跟你算賬。
他左瞄瞄右看看,手裏拎着從廣陵城街上買來的小吃,冷不丁分外熟稔的湊近祁折,打開袋口問,“陛下,你吃嗎?”
長明瞄了眼那袋子裏紅彤彤裹着糖衣的山楂,又瞟向笑得人畜無害天真爛漫的懷王世子。
懷王謀反之事因着他叛逃變得更加波谲雲詭,不能完全把世子撇開關系,但他看世子這模樣,忍不住想起那些關于他的傳聞。
懷王世子貌若谪仙,清絕脫俗不似凡人,卻又生來愚笨空有其表,繼承父親第一纨绔的名聲,不學無術得很,整日裏在街頭逗貓遛鳥亂竄,詩書經文一竅不通。
現在看來,若不是天生缺心眼,哪有人上趕着在主子面前碰壁,真擔心主子開口拒絕後,從小嬌寵金枝玉葉的小世子會再次哭出來。
好歹,長明也見識過懷王世子一秒落淚的場面。
正當長明這念頭落下,他便看到自己苦勸半刻鐘搬出銀狼才肯喝粥的主子,纡尊降貴般伸出骨節分明的手,用竹簽紮透一顆山楂球,慢悠悠送進嘴裏。
神色毫無變化的吃完。
震驚的不止長明,還有雲暮秋。
他毫無表情管理的觀念,滿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山楂球,又看向祁折。
【我日,老伯家山楂酸的要死,大反派怕是沒有味覺吧。】
祁折聽聞他的心聲,嘴裏混雜着酸甜果香的味道尚未消散,他有些不明白,便是山楂再酸,裹上那厚厚的糖衣不也将其沖淡了嗎?
世子殿下說要把他酸死,祁折還以為,裏面有毒呢。
結果還真是字面意義上的酸死,這手段比起銀狼撩撥盜骊的法子,簡直不相上下。
雲暮秋注意到他的目光,把手裏的紙袋舉了點,“陛下,你覺得此物味道如何?”
祁折實話實說,“尚可。”
他表情實在太正經,也可能是面無表情看起來很有說服力。
雲暮秋疑惑,【難道是我運氣太差,吃的剛好是特別酸的?】
祁折看着小世子将信将疑的插上一顆山楂球送進嘴裏,堪堪咬了兩三下,神色止不住變的扭曲。
【嘔……好他媽酸啊,反派果然是大變/态,這都能面無表情的吃下去,好想死,酸的我想死。】
小世子的表情扭曲兩三秒,忽然竭力控制平和的表情。
【不行,我不能輸,大反派還盯着呢,我一定要優雅自然,絕不可以讓他覺得我比他弱!】
【我可以我能行!】
少年明眸善睐,看人時眼裏總愛亮晶晶的笑,單純無害得像只幼犬。
此刻兀自挺起胸脯在心裏為自己打氣,虛張聲勢的模樣讓祁折忽然想起最初見到的銀狼,它也是那般做張做勢的咧着尖牙瞪人。
連站起來都有些吃力的小狼,皮毛皺巴巴,瞳眸卻閃着晶亮的光。
他神色驀然柔和,卻聽到耳邊。
【等我當上皇上,第一件事就讓大反派給我種山楂樹!種好多座山,什麽時候種出甜山楂,什麽時候才能休息,累不死他!】
祁折神情微變,幾不可察的掃了眼“雄心壯志”的少年,大抵是有些意外的,小世子登上皇位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下令處死他。
斬草不除根,小世子到底是年輕。
樹影搖曳,細光透過枝葉縫隙落下來,晃了晃,像星星閃。
一個影衛火燒眉毛似的從樹上跳下來,抽空對長明投去惋惜的眼神,“主子,盜骊和飛蛟打架,把前蹄的馬蹄鐵磕壞了。”
祁折:“……”
長明:“……”
盜骊正是祁折的愛馬,它生來頸細,毛色淺黑,乃是從前突厥的良駒。飛蛟,則是今早在懷王府門外怼盜骊的棗紅色大馬,也是長明的坐騎,西域傳來的汗血寶馬。
祁折不解:“怎麽磕壞的?”
來報的影衛事先打好腹稿,言簡意赅的講述完兩馬的打架過程,“盜骊踢飛蛟,飛蛟在它踢之前就倒了,盜骊沒來得及收蹄,踢到樹上,我們幫他把蹄子拿下來,馬蹄鐵上的一顆釘子被勾出來,就,壞了。”
“飛蛟倒了?”長明比祁折更快出聲詢問。
影衛點點頭,不無感慨道,“它打不過盜骊。”
長明頓時看向祁折,目光幽幽,堪比怨鬼。
祁折已經猜出原因,無視長明的表情,“打不過還非要招惹盜骊,怪誰?”
盜骊整日裏和銀狼打打鬥鬥,馬蹄鐵的加持下,連銀狼有時候都不敵它,飛蛟吃了熊心豹子膽撩撥,簡直是自讨苦吃。
長明話還沒說,來報影衛連忙附和,“主子說的對,飛蛟撩撥的架,打了一刻鐘,它占上風的時機反而很少。”
長明找到重點:“你就眼睜睜看着它們倆打?”
“怎麽會,”影衛說,“我們邊吃飯邊看。”
“……”
盜骊和飛蛟打架是常事,他們都習慣了,而且說起來飛蛟倒了,其實就是自覺躺倒認輸,沒受傷。
大軍日夜兼程七八天,期間兩馬雖偶有打鬥,但也算相安無事。眼下将要回程,影衛們分析很久,得出結論:果然是好久沒打架,馬蹄癢了。
無論如何,當務之急應該解決祁折的去處。
其實,盜骊跟随祁折多年,所用之物均有宮中專門坊司制作,馬蹄鐵損壞事小,影衛跟随陛下出宮自然帶有備用。
影衛彙報完就可以退下自行解決此事,但他接收到了統領的眼神暗示,所以依舊停在原地等候指示。
長明自然心有思量,他并不想讓主子繼續風吹日曬的晝夜騎馬趕路。
主子趕路素來不愛認真吃飯,狀況原就糟糕,此番來回,怕是又要養個好一陣子。就算從前身體底子好,加上老前輩醫術了得,緩解了他蠱毒纏身的多年痛楚,也不能亂來。
說到底未完全解開蠱毒,身體不得馬虎半點。
雲暮秋事不關己悠哉看戲,突然感覺到有人視線掃過來,他對上去,是祁折身邊的那個影衛統領。
作者有話說:
卑微期末周,暫時隔日更。
後天中午十二點見面啦寶貝們
(*≧▽≦)
專欄預收求個收藏《穿成贅婿文男主後》
CP:【釣撩雙修心髒手黑白蓮花“柔弱”攻VS手拿贅婿劇本很愛打直球的忠犬直男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