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世子

第5章 小世子

盡管主子的話和他說的事毫無關系,長明依然認真思考,夜間風涼,吹起簾角,他一眼瞥見窗邊軟榻上呼呼大睡的懷王世子。

長明登時脫口而出:“不然呢?”

正常人面對這荒謬像是在做夢的一天,哪有心思睡得着。

祁折聞而不語,是嗎?他聽小世子的所思所想,和草包可扯不上關系。

長明問:“主子,你為何突然問起此事?”

他話音稍頓,語氣忽凜,“莫非世子他……”

“無事。”祁折打斷長明的猜測,倚靠在桌邊的手腕突然泛起涼意,他低眸看去,竟是雲暮秋養的小蛇爬到他手邊。

小蛇通身墨黑細鱗,正好繞足兩圈他的手腕,它仰着腦袋打量祁折,細長豎瞳裏滿是熨帖之色,這個人身上冰冰涼涼,好舒服哦。

祁折幼時被下蠱,兩年前又中毒,幾百個日夜裏備受折磨,體溫不同常人,總是寒涼如冰,他看小蛇的模樣,猜出為何會被它纏上。

軟榻上少年睡熟打起小小的呼嚕聲,祁折眼裏劃過一絲嘆意,伸出手指輕戳小蛇的三角腦袋,“你竟是也不怕生。”

藥蛇以為祁折是在與它親近,豎瞳驚喜,讨好的蹭蹭他指尖。

貼貼哦,我超厲害的。

感受到小蛇的親近,祁折手上動作微滞,不愧是小世子的寵蛇,性情簡直如出一轍。

半晌沒得到主子回複的長明,撓撓後腦勺,“主子你自言自語什麽呢?”

祁折答非所問:“沈家的事,待回臨安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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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聽出話外音,懂事的夾了夾座下馬肚,驅動缰繩走遠。

小蛇“嘶嘶”吐信子,繞着祁折手腕歡快打轉,它從來沒有在這麽舒服的地方待過,滿意的要命。

秋秋天生像個小火爐,無論冬夏,永遠都暖烘烘的,對蛇蛇非常不友好。每次纏在他手腕上睡覺,它一定會被熱到溜走。

它今天也如往常那般出逃,熱得暈乎乎的小蛇沒爬幾步遠,稀裏糊塗的攀到祁折身上,撿到了蛇生中的大驚喜。

藥蛇吐信子更歡,“嘶嘶”聲不絕。

熟睡的銀狼猛然炸毛,喉嚨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耳朵警覺豎起,冰藍瞳眸冷冷盯向祁折腕間的墨蛇。

波瀾不驚的古井漾出圈圈漣漪,他招手,“沒事,過來。”

呈攻擊狀态的銀狼立即放松下來,耳朵往兩邊張開點,它翹起尾巴朝祁折跑去,小折小折,你為什麽讓臭蛇纏着呀。

“它啊,”祁折指着腕間的藥蛇,目光瞥向軟榻,輕聲道,“是他養的。”

“嘶嘶”對哦對哦,秋秋養的。

銀狼小聲“嗷嗚”,音調也很輕,我知道啦小折。

他垂在額角的碎發遮住英挺長眉,身後三千青絲以玉簪輕挽,着一襲暗紋玄袍,月海明珠流光溢彩,祁折眸色本就黑的純粹,此刻桃花眼底映着燦然的笑,上挑的眼尾極勾人,他唇淺淺彎出弧度,溫柔和煦似江南盛春。

銀狼沒出息的搖搖尾巴,小折真好看。

它把大腦袋放到祁折腿上,昂頭晃晃耳朵,小折摸摸頭。

祁折如它所願,邊慢慢的溫和的說着話,“……過幾日又要回宮,你要記住別随便吃東西。”

銀狼耳朵搖啊搖,都記住啦。

“少去折騰盜骊,它吃的用的雖和你不同,但都沒有你的好。”

銀狼偏偏腦袋,尾巴晃了晃,不管,就惹。

“罷了,我知道你不聽。”

銀狼立馬讨好的蹭蹭祁折,蹭的他沒有半點脾氣。

“嘶嘶。”

不知何時,藥蛇從祁折手腕爬走,盤在銀狼頭上吐信子。

銀狼擺擺腦袋,想把它晃下去。

“嗷嗚。”讨厭冷冰冰。

祁折伸手拎走藥蛇放在桌面,神情淡淡的警告,“別惹小折不高興。”

藥蛇聽懂意思,乖乖纏上祁折垂在它面前的手,好吧,反正我也不喜歡毛茸茸。

銀狼腦袋湊過去,小折暖手。

祁折唇角稍彎,俯身抱住銀狼,感覺僵冷的血液緩緩流動,暖意盎然的馬車驀地叫人生出些困意。

他說:“小折,我困了。”

“嗷~嗚。”我陪你呀小折。

軟榻上的少年猶在夢裏,華貴而軟和的毯氈鋪滿馬車後端,明明乘車兩人,看似偌大的空間裏卻僅有一處安睡的位置,像是刻意刁難誰似的。

可實際上,自兩年前繼位起,只有銀狼在身邊,祁折才能入睡。

他其實一開始就沒打算睡那軟榻。

明珠收屜,螢輝暗斂,鈴铛響呀響,奏出月夜曲。

小蛇纏好舒适的姿勢美美入睡,今晚該是很美好的一夜呀。

-

晨曦透過簾縫,車轱辘轉動,路邊花草招展生長,不知名的蟲子在野地裏高歌。

雲暮秋睡得太香甜,神色發懵的半晌回不了神,他緩了好一陣子,思緒漸漸清明,搞清楚自己的處境。

桌邊沒有大反派的身影,他坐起來,視線尚未掃完一周,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震驚。

堂堂大祁皇上,一國之主,超級大反派,居然被迫和愛寵擠在地上睡覺。

造成這個場面的罪魁禍首則是……他?

——平平無奇的點家男主。

他思緒稍頓,果然男主天克反派吧,雲暮秋得意的彎彎眼睛,對着祁折揮舞兩下拳頭,氣勢洶洶。

小樣,跟我鬥。

嘚瑟夠了,他的理智回歸,突然意識到目前處境可能并不适合開心。

【完了完了,等會兒大反派睜開眼是不是就要判我死刑,壓入天牢,株連九族,死無全屍,嗚嗚嗚嗚我爹呢?救命……】

耳邊哼哼唧唧的哀聲刺得祁折心神一震,猝然睜眼,他緩了緩,支起身形,面無表情的看向軟榻上的少年。

乍一察覺到冰冷的視線,雲暮秋打了個激靈,四目相對間,他想起昨天大反派冷臉拎着沾血的劍,驚慌失措之下,他爬起身在軟榻上跪的十分标準。

“陛下恕罪,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我搶了你睡覺的地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跪的可謂誠懇至極,堪稱五體投地。

【我昨晚也沒想到自己能睡這麽久啊,千萬別怪罪我,求求了。】

少見的心口如一。

祁折聽明白意思,原是因這個,小世子才一大早哭哭唧唧,早說過祁折性子裏有幾分惡劣,他也不打算解釋軟榻是專門設給雲暮秋的。

暴君手撐着臉,靠在毯氈邊的軟椅上,淡淡恕了小世子的罪,一看就是心胸開闊肚能撐船的人。

雲暮秋狗腿謝恩:“多謝陛下,陛下果真寬宏大量,不拘小節。”

【竟然連重話都沒說,大反派不屑針對初期男主是真的!怪我腦子睡迷糊才方寸大亂,剛剛太丢人了。】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既然這樣,我是不是可以搞點小動作……】

【唔,跟風月門問問我那個便宜爹的消息吧,他們總不能連門主都不知道在哪兒。】

祁折聽到最後一句,瞳孔微縮,眸色極深的看了眼雲暮秋。大清早便得到這樣的消息,果然,他将人留在身邊是對的。

昨日小世子嘴裏所謂的大把勢力竟還有風月門,雖謀反的事與懷王無關,可誰能料到懷王是風月門門主。

他心裏不由哂笑,大祁真可謂是卧虎藏龍啊。

銀狼被二人說話動靜吵醒,睜眼伸伸懶腰“嗷嗚”一聲,腦袋搭在祁折腿邊,冰藍瞳眸閃着光,小折早上好呀。

藥蛇“嘶嘶”吐信子,從雲暮秋衣袖裏鑽出來,幸好趁着秋秋沒醒跑回來,否則秋秋生氣,肯定要它追野雞。

雲暮秋注意力被吸引,沒再想該怎麽跟風月門傳消息報信,伸手逗弄小蛇。

許是聽到銀狼叫聲,飛蛟馱着長明過來,隔着一層木板,他說,“主子,趕了一夜的路,我們在前方的草地休息片刻吧。”

用的是陳述句,語氣卻是詢問。

祁折手正好放在銀狼的肚子上,摸起來有點幹癟,“傳令下去,休整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長明微微一愣,又聽主子吩咐道,“銀狼餓了。”

他忙應:“屬下這就派人準備。”

待長明驅馬離開,祁折垂下視線,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銀狼,“你那幾天自己在外面吃的什麽?”

“嗷嗚。”好多哦,花野雞蠢兔子跑超快的鹿,可惜小折沒吃到。

“餓了,等會兒就多吃點。”

“嗷~”小折也吃。

【大反派居然能跟銀狼有來有回的聊,眼神還這麽溫和?啧,果然沒人能抵抗毛茸茸。】

聽到他心聲,祁折掀起眼簾,看過去的眸色深幽不見底。

【他看我幹什麽?炫耀自己能rua銀狼?拜托,我也有可愛小蛇好嗎?】

雲暮秋拿下手腕上纏好的藥蛇,盤成一團放在手心,冰冰涼涼非常舒服,他嘴角自以為隐蔽的撇了撇,以行動回複祁折的注視。

“……”

祁折再次對世子殿下的思考方式感到驚奇,究竟從他哪個表現看出炫耀這種情緒?

正常情況下,若是受制于人,記住那人的弱點作為反殺的條件,應當是極其必要的。

自昨日銀狼出現,祁折算是已經把自己唯一在意的東西暴露出來,他以為按照雲暮秋所謂的“莫欺少年窮”目标,肯定會加以利用。

但到現在為止,祁折始終沒看出來雲暮秋想過拿銀狼威脅他,反而一直糾結自己摸不到毛茸茸。

他看向榻上戳着藥蛇腦袋的少年,眼裏劃過莫名的情緒,不知怎麽想的,冷不丁冒出來一句,“你想摸摸它的頭嗎?”

馬車裏沒有其他人,大反派只可能在跟他說話。

“想!”雲暮秋神色驚喜,急急跑到毯氈上,連鞋都顧不得穿,生怕祁折反悔似的。

銀狼仰着頭打量,“嗷?”

作者有話說:

伸出試探的手。

銀狼:嗷嗚?

默默收回(才怪!)

後天十二點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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