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路轉
時間又過了一個多月，周六林鳳旋在醫院值班，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喂？”
“你是林鳳旋嗎？這裏有你的一封挂號信，麻煩拿着身份證下樓來取一下。”一個送信小哥說。
“我現在不在家，我們能不能讓別人拿我的護照取？”林鳳旋問。
“可以的。”快遞小哥說。
林鳳旋挂了電話就打電話到家裏座機，告訴王俊幫她取信。
王俊對上次的國際快遞事件還心有餘悸，這次聽到又是要拿護照取信件，王俊如驚弓之鳥。無奈王俊還是拿了林鳳旋的護照去取回信件。看到是一封出版社寄來的信，王俊這才放心些。
晚上林鳳旋回家，拆開信件，看到是出版社要出版她新翻譯的文獻總彙，林鳳旋激動得在家裏活蹦亂跳。
“什麽事把你這只麻雀激動成這樣？”肖帥問。
林鳳旋急忙把信拿給肖帥看。“帥哥你看，出版社又要跟我合作了！”
肖帥一看就皺眉了，林鳳旋晚上經常熬夜做翻譯，肖帥只當是林鳳旋在練習自己的專業英語，沒想到林鳳旋整天寫那麽多就是為了去投稿。“你平時工作那麽累，回家來都不好好休息。你整天寫那麽多書，就是為了投稿？”
“是呀，因為我要賺錢呀。”林鳳旋滿心歡喜地打開電腦，按照郵件上面的鏈接和密碼下載了最新的期刊。
“你要賺錢做什麽，家裏有我和小俊賺錢就足夠了。”肖帥說。
“我又不能一輩子靠你們養着。”林鳳旋撅着嘴說。
“我們養你一輩子我們心甘情願。”肖帥說。
“我不情願！”林鳳旋說。
“為什麽不要我們養你？”肖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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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要和你們一樣平等！”林鳳旋說。
“難道我們對你不平等嗎？”肖帥被林鳳旋說得有點懵。
“不平等！”林鳳旋斬釘截鐵地說。
王俊聽到肖帥和林鳳旋兩人在客廳說話聲音越來越大，仔細聽似乎是在争執，便從廚房走過來問情況。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王俊毫不猶豫地站在肖帥一邊。“你倒是說說，我們怎麽對你不平等了？”
“我跟你們兩個的關系根本就不像是情侶，我就像是被一對夫妻收養的孩子！”林鳳旋氣憤地說。“你們兩個平時說‘我們’‘我們’的時候，那個所謂的‘我們’說得都是你們兩個人，而不是我們三個人！自從答應和你們在一起以後，我一直想要努力融入你們的生活，但是到現在我還是感覺不到我真的成為你們的女朋友。你們兩個對我而言如兄如父。我很高興也很慶幸，在我最窮困潦倒的時候能被你們收留。在這個家裏，我每天都能感受到你們兩個泛濫的父愛。就算你們真的把我當作女兒，作為一個父親也是希望自己的女兒有一天能夠自強獨立的吧。”
這話說中了要害，王俊和肖帥沉默了很久。從認識以來，都是王俊和肖帥在關心照顧呵護林鳳旋。林鳳旋就像兩人的洋娃娃一樣，每天放在家裏什麽也不用做。
“男朋友照顧女朋友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王俊只能從性別差異入手。
“都什麽年代了，我國從建國初期就開始倡導男女平等。”林鳳旋否定道，“而且這個跟性別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們來做一個假設，如果你們兩個當中有一個是女人，你們兩個今天也會同等看待對方的吧。”
這話再一次戳中了要害，王俊和肖帥互相看了一眼，确實如此，他們兩個的确不會因為性別改變就改變對彼此的态度。
又是一陣尴尬的沉默。
“好吧，我支持你做翻譯，但是不能在你工作這麽累的情況下做。”肖帥讓步，“你現在還是學生，等你以後工作了你有得是機會賺錢。”
“正因為我現在是學生，我才要努力打好專業基礎。”林鳳旋說，“我做翻譯不僅學以致用，還可以強化我對專業知識的理解。”
今天這只麻雀口才怎麽這麽好，竟然把律師和精算師說得無言以對。
“教我煮飯！”林鳳旋見兩人無力反駁，非常滿意地往廚房走去。
兩位美男終于意識到一個問題，林鳳旋與他們兩人的關系真的只是到了室友的程度，連男女閨蜜都算不上。林鳳旋有太多他們不知道的秘密，林鳳旋是哪個城市來的？林鳳旋的家人現在在哪裏？林鳳旋曾經究竟經歷過什麽？一切的一切，都是完全未知的領域。
既然林鳳旋主動提出，要融入真正屬于三個人的感情，為了增進三人的感情，第二個周末，三人開車去郊野公園游玩。雪城是一個缺乏春秋過度的城市，冬天剛過沒多久，雪城就變得炎熱無比。
林鳳旋開心得在草地上蹦蹦跳跳，兩位美男看她跳得累了，就把她抓到草地上強制讓她吃午飯。
林鳳旋一邊吃着美味的午飯一邊說：“我以前看電視的時候，看到一家三口到公園玩，我就特別羨慕，我也希望我的父母能帶我到公園玩，然後一起坐在草地上吃東西。”
“你能跟我們說說你的家人嗎？”肖帥問。
在一起這麽久了，這個問題一直是林鳳旋的禁忌話題，兩位美男也不好随便問。既然今天林鳳旋開啓了這個話題，兩位美男覺得是時候談論一下這個問題了。
“都是過去的事了。”林鳳旋不是很在意地說，“現在你們就是我的家人了，那以後也是。随意丢棄小孩是違法的，你們不能随便把我丢掉哦！”
見林鳳旋不願意說，兩位美男也不好勉強，不過後面這句話，聽得兩人頗為滿意。
三人一直玩到下午5點，才意猶未盡地開車回家。在公園林鳳旋跑得最多，一上車就昏昏欲睡。
車開到半路開始堵車，好像是前方不遠處出了交通事故。
“怎麽不開了？”林鳳旋半夢半醒地從後座爬起來。
“好像是出交通事故了。”王俊把頭從車窗探出去看了看。
“交通事故”這四個字讓林鳳旋一下子驚醒過來，四年前的那場車禍至今歷歷在目。
“我去看看。”林鳳旋說着就要下車。但是車門鎖着打不開。
“你去做什麽？”肖帥問。
“我是醫生，我去看看有沒有人受傷。開門！”林鳳旋用力敲打車門。
肖帥給王俊一個肯定的眼色，然後把鎖打開。王俊陪林鳳旋沿着應急通道往前方走去。
兩人往前走了兩百多米，就看見一個非常慘烈的景象，一輛大巴車翻了，路上全是無助的人群，其中不少受了傷，還有幾個受傷非常嚴重的。
“救護車來了沒有？”林鳳旋大喊着往前沖。
“還沒有。”一個交警回答說，“我是騎摩托過來的，所以速度快，救護車至少還要20分鐘才能到。”
“我是醫生，我可以先搶救重傷員。”林鳳旋對交警說。
“太好了！”交警終于看到了一絲希望，馬上對着對講機裏面說：“現場來了一個醫務專業人員，是個女的，她說可以先搶救重傷人員。”
旁邊的人群一聽說來了個醫生，幾個沒沒受傷的人立馬跑到林鳳旋面前。
“醫生，先救救我表姐，她快不行了！”
“憑什麽先救你家的？我家的傷的更重！”
“我孩子年紀還小，先救我孩子！”
“你要多少錢？一萬塊夠不夠？先救我父親！”
林鳳旋好歹是在醫院待過的人，對這種場面還算控制得住的。林鳳旋大聲對所有人說：“現在，大家聽我說！我是醫生，救護車馬上就到。我們先搶救最危重的病人，其餘人員等救護車來。現在，凡是能自己走路的人，全部站起身來。不能走路的，覺得身上有什麽地方疼的，就地躺在地上，我會挨個過來檢查。”
一衆人等聽完林鳳旋的話，立即或站或躺地等待林鳳旋的檢查。林鳳旋走到每一個躺着的人身邊看了看，其中不少人其實問題不大，只是特別怕死，本來能夠站的起來的也要躺着。
“司機是誰？”林鳳旋問交警。
“司機受傷很重，現在在昏迷，就是躺在車門旁穿工作服的那個。”交警指着地上一個一動不動的男人說。
“你現在能找到急救用的東西嗎？比如紗布和繃帶？”林鳳旋又問。
“有一些，但是不多。”交警說。
“全部給我。”林鳳旋說，“順便問問路上的其他司機，看他們有沒有急救箱。”
“好的。”說完交警就去沿路收集急救箱。
“俊哥，麻煩你回車裏把我們的急救箱拿來。”林鳳旋對王俊說。
王俊點頭往回走。
“醫生。我會不會死？”一個中年男子一把抓住林鳳旋，眼裏全是對求生的渴望。
“這個問題要再過個幾十年才知道。”林鳳旋說完，就走到下一個躺着的人身邊。
走到司機身邊，林鳳旋一看，司機确實傷得很重，整個人完全昏迷，而且腿部受了重傷，一直在流血。按着這個失血速度，司機再過半小時就會因失血過多死亡。還好交警及時拿來急救箱，林鳳旋馬上給司機的傷腿上了止血帶。
林鳳旋摸了摸司機的脈搏，桡動脈幾乎摸不到，頸動脈也非常的微弱。這個司機的血壓已經降到休克血壓了，救護車再不來，這個司機估計就要撐不下去了。林鳳旋用一個矮箱子把司機的腿擡高，林鳳旋沒有把握能夠保住司機的腿，所以直接選擇保命，讓司機腿部的血液盡量回流到心髒。
林鳳旋又檢查了其他傷員，以最快速度給傷情最重的幾個傷員包紮。
“救護車怎麽還不來？”林鳳旋問交警。
林鳳旋白天玩得太累，體力根本就沒剩多少，現在有包紮一圈，已經累得快站不起來了。
“道路狀況太差了，救護車還在路上。”交警着急地說。
林鳳旋放心不下，便再去看看司機的情況，畢竟司機是傷得最重的一個。結果一看，司機已經停止呼吸和心跳了！
林鳳旋立刻打來一包紗布，迅速給司機做心肺複蘇。
林鳳旋掰開司機的嘴巴，确認他嘴巴裏面沒有異物，然後把他的頭擡得往上仰。林鳳旋雙手按住司機胸骨處，用力有節律地往下按。按壓30次以後，林鳳旋用紗布蓋住司機的嘴，然後人工呼吸2次，再按壓胸骨30次，人工呼吸2次……
林鳳旋一直跪在司機身邊，她柔弱的身軀就像一支微弱的蠟燭，為瀕死的司機照亮最後一絲生還的希望。
“堅強一點！快醒過來！”林鳳旋用最後的力氣大聲對司機喊。一連三套流程下來，林鳳旋累得滿頭大汗。林鳳旋已經感到天昏地暗，可是檢查以後發現司機還是沒有呼吸和心跳，必須再來一套心肺複蘇……
一旁的王俊看得心裏越來越痛，此時此刻，王俊腦子裏一直回蕩着李商隐的一句詩。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一直以來，他和肖帥都以為只要給林鳳旋吃飽穿暖，就可以讓她無憂無慮地生活。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林鳳旋所走的路，遠遠超出了王俊和肖帥可以支撐的範圍。
救護車趕到，已經是半小時以後。林鳳旋看到救護車時，心情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激動。她站起身，對跳下車的醫生只說了兩個字，“除顫”……
王俊沖過去抱住向地面跌落的林鳳旋，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不要有事！不要有事！王俊心急如焚，但是他不知所措。
“醫生！她怎麽了？”王俊開始哭，他好害怕，他不敢想象會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在林鳳旋身上。
一個醫生走過來看了看林鳳旋，說：“是累暈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就好了。”
“好的！”王俊抱起林鳳旋就往肖帥停車的地方跑。
肖帥獨自在車上等了許久也不見王俊和林鳳旋回來，好不容易等到兩人回來時，一個滿臉淚水，一個生死不明。肖帥被吓得直問：“出什麽事了？”
“快回家！”王俊抱着林鳳旋跳上車後座。她撥開林鳳旋臉上被汗水浸濕的發絲，一張蒼白的臉安靜地靠在王俊懷裏。
“你們兩個怎麽回事？”肖帥非常驚慌，看着樣子這兩人不像是去救人的，倒像是罹難的。
“她救人時間太長，累暈了。”王俊抱着林鳳旋，林鳳旋雙手的溫度一直在慢慢降低。王俊用力給林鳳旋搓手，可是林鳳旋的手一點也沒有變得溫暖，反而越來越冷，最終變得冰涼。
“現在怎麽辦？”肖帥六神無主地問。
“剛才醫生看過了，說是多睡覺，多吃補品。”王俊握着林鳳旋冰涼的雙手，祈禱她快點醒過來。
肖帥的心情一點也不比王俊輕松，可是他必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肖帥緊握方向盤，他努力讓自己不受外界的影響，他必須把自己的兩個愛人安全地帶回家去。
在交警的指揮下，車流開始慢慢往前挪，終于肖帥成功把車開離了這條公路。
林鳳旋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裏，林鳳旋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場車禍，那場噩夢中反複出現的車禍。
“我在學校學過急救的！我會救人的！”林鳳旋用力地對周圍每一個茫然的人吼叫！
畫面轉到林鳳旋在給慧姨做心肺複蘇，這次慧姨沒有死，慧姨一只活着，活到救護車趕到。慧姨被救護車拉走了！太好了！
慧姨，你不要死，你要好好活着，哥哥在等你……
“手臂好痛……”林鳳旋難受地哼出聲來。
“哪裏不舒服？”旁邊一個很溫柔的聲音問。
“手痛。”林鳳旋在夢中呢喃。
“這裏嗎？”一雙手捏了捏林鳳旋的手掌。
“不是。”林鳳旋說。
“這裏？”林鳳旋的前臂又被捏了捏。
“不是。”林鳳旋說。
“這裏？”林鳳旋的上臂又被捏了捏。
“嗯！”林鳳旋答。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林鳳旋的上臂被溫柔地按摩着。
“嗯嗯！”林鳳旋舒服地笑起來。
捏完右邊捏左邊。林鳳旋別捏得舒服了，順勢往左邊靠去，抱住幫他按摩的人。好久沒有抱着別人睡覺了，這種感覺好舒服，好讓人懷念。
等等！被抱得人是誰？
林鳳旋驚醒過來，睜眼就看見肖帥一張妖豔得讓人心醉沉迷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抱你的！”林鳳旋一邊往後退一邊道歉。“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對不起對不起！”
“誤會什麽？”肖帥問。
“沒什麽沒什麽！”林鳳旋看出自己說在兩位美男的房間，趕緊下床往外跑，只怪渾身酸痛得厲害，跑起來遲鈍了些，不過還是及時跑回自己房間。
冷靜！平靜！深呼吸！林鳳旋告訴自己。低頭看看自己穿了一身睡衣，肯定是被兩位美男換的，這件事更充分地證明，這兩個基.佬對女人果真沒興趣。哎……看見個昏迷的裸.女都不會利用機會。
林鳳旋看看時間，已經是星期天中午，睡了這麽久，餓了。
林鳳旋換了身衣服，走出房間見王俊擡着粥從廚房走出來。
肖帥已經整理好床鋪，面露尴尬地從卧室出來。
“對不起。”肖帥對林鳳旋說。
“是我要說對不起。”林鳳旋的臉色比肖帥還要尴尬。
“我們看你衣服髒了，就幫你把衣服換了。”肖帥說。
“真是讓你們為難了。”林鳳旋說。
兩人雖然說着同一個話題，但是表達的意思卻是南轅北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