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便宜弟弟
便宜弟弟
霸淩從何肆拒絕讓顧秋鳴抄作業開始。
他不明白,高二的學生怎麽會這麽無聊。在他的桌子裏面放滿垃圾,上課的時候踢他的凳子……當他選擇無視,這些人開始變本加厲。
“你挺狂啊,小子!”葉蔚是顧秋鳴的好哥們兒,他勾着顧秋鳴的肩膀,和五六個男生堵在何肆放學回家的路上。
何肆是在9月份開學轉入二十三中高二3班的,班裏的同學還沒有記全,對葉蔚這個外班的更是全無印象。他不知道該回應他什麽,在他看來,他對他們無話可說。
“說話啊,啞巴了?”那五六個男生中的其中一個伸手推了何肆一把,他沒站穩,一下子摔倒在地。
從小沒人看護,導致他比身邊的同學早入學兩年,再加上發育遲緩,不僅身高比尋常男生矮,身體更是單薄的宛如初中生。他不懂穿着打扮,不懂時尚,臉上戴着厚重的幾乎能遮掉一半臉頰的黑框眼鏡,頭發按照學校要求剃的寸頭,總之是一副标準的好學生模樣。現在他坐在地上,他們圍着他,活像是埋沒在群峰之中的小土包。
“以後叫你幹什麽你就幹,別拽,聽見沒有?”葉蔚猖狂的拍了拍何肆的臉頰,用的力氣并不輕,發出“啪啪”的聲音。
何肆還是沒說話。
這似乎有些激怒了葉蔚,他狠狠地扇了何肆的腦袋一巴掌,又一腳踹在他的肩膀上,他直接呈大字型倒下。葉蔚破口大罵:“老子和你說話,你他媽倒是吱聲啊!”
聽見了,然後呢?何肆不明白他們到底想做什麽。整件事情在他看來簡單極了。那天早上班主任要收作業,顧秋鳴是他的同桌,沒打招呼,習慣性的想要抽走他放在桌子上的試卷。何肆倒不是在乎其他人的學習如何如何,只是單純的和顧秋鳴不熟,他來拿,他下意識用手掌壓住卷子,沒讓他得逞。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何肆只覺得這些人幼稚。
何肆不說話,他們就動手打他。在他們貧瘠的的小腦袋瓜裏,只有他們看不慣何肆裝逼,所以要教訓教訓他這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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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紋鎖開門的聲音響起,陸傾□□從廚房走出來,和進來的何肆不期而遇。他腫脹的臉頰和身上明顯的灰撲撲的腳印子不得不讓陸傾韓問出:“你這是怎麽搞的?”
然後這小孩編了一個假的不能再假的謊話:“回來路上不小心摔的。”
陸傾韓對這個便宜弟弟的事情完全不關心,但人好好地交到他手裏,現在變成這副模樣,實在沒辦法向他媽和自己爸交代。他略有些不耐煩的抓抓頭發:“你自己能搞定嗎?”
“能。”何肆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好。”陸傾韓指了指冰箱“裏面有冰塊,你自己冷敷一下。”
“謝謝。”
陸傾韓什麽都沒說,回了畫室,關住門第一件事就是給陸修打去電話。
“這麽晚打電話什麽事?”雖說是父子,但陸修對陸傾韓說話的語氣十分疏離。
“你便宜兒子讓人揍了。”
電話那邊沉默片刻,陸修才問:“嚴重嗎?”
“還行,你看看需不需要告訴王瑛。”
王瑛是何肆的媽媽。這個時間他們兩個應該在一起,然而聽見了自己兒子的遭遇,她卻沒有過來接聽電話,甚至也沒有過問一句。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最後陸修告訴他:“我們工作很忙,你已經長大了,有處理問題的能力。”
意思是陸傾韓自己看着辦。
嘿,她生的兒子,不聞不問,扔給陸傾韓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哥哥,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是不是該可憐一下這個小瘦猴。
“好,知道了。”挂斷電話,陸傾韓走出畫室,遙遙望着衛生間裏何肆脫下校服,放進洗衣機裏的身影。
高中畢業,陸傾韓的媽媽韓凝璇因病去世。大學的時候,陸修娶了王瑛。陸修做進出口貿易的生意,一年能見陸傾韓一次算不錯。本來倆人感情就沒多深厚,現在還給自己帶來一個麻煩,可想而知他有多煩。何肆和王瑛之間大抵差不太多。母子倆之間冷淡的,宛如大街上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他和何肆之間的相處模式就是他不過問何肆的事,一如他不過問自己的。兩個人保持着這種默契,至今一起生活的還算不錯。
不過今天這個平衡要被打破了。
“你幾點放學,這幾天我去接你。”陸傾韓冷不丁的說道。
何肆似乎沒料到,怔愣了一下,半晌道:“十點。”
陸傾韓點點頭,算是應了。
有了陸傾韓車接車送,何肆的日子總算比之前好過一些。好幾次那幾個男生跟着何肆來到校門口,發現陸傾韓的存在,只得悻悻作罷。畢竟陸傾韓比他們年長,到底有幾分威懾力存在。
這天,顧秋鳴在課間用腳踢了何肆的凳子一下:“每天接你放學的那個男人是誰?”
這是自被霸淩以來他們說的第一句話。何肆自認為沒有必要和一個不熟悉的人講自己的家事,于是只是擡頭看了看他,并沒有回答。
在學校裏,顧秋鳴也算是個風雲人物。家境好,長得好,多少男生女生想要和他結交,結果在何肆這裏頻繁吃癟,最主要在他的審美看來,還是這麽一個醜了吧唧的。他的臉色“刷”的一下冷下來:“你給我等着。”
何肆根本不把任何廢話放在心上,于是這就導致他在學校的走廊裏被一個不認識的男生勾着肩膀,強硬的帶進一條沒什麽人經過的走廊。
那裏面,顧秋鳴、葉蔚以及他們那群朋友正在等待着他。
“哎喲,這不是我們拽哥嗎?”葉蔚陰陽怪氣的說道“這幾天有人罩了,牛逼了。”
他們說話總是這麽莫名其妙,何肆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像他們說的這樣。
“又不說話了。”葉蔚“啪”的一記耳光扇在何肆的臉上“上次不是教給過你,看見別人要張嘴說話嗎,這可是最基本的禮貌。”
葉蔚一動手,其他人也一邊說話,一邊踢着何肆,或者力度不小的拍着他的腦袋。
栗青禾在樓道間裏抽煙,上面傳來的動靜可不小。他叼着煙,探過腦袋,透過樓梯的縫隙看見五六個男學生圍在一起。身為老師的習慣讓他出聲問道:“幹什麽呢?”
那五六個男生略微錯身,栗青禾看見被他們圍住的何肆。那是2班的轉學生,栗青禾有些印象。
“栗老師。”葉蔚嬉皮笑臉道“我們玩呢。”
栗青禾把手中的煙頭扔進另一只手拎着的半瓶子礦泉水裏,語氣十分溫和的對他們說道:“快上課了,趕緊回去吧。”
“知道了。”他們嘻嘻哈哈的,拽着何肆的衣服,想要把他一起帶走,嘴巴裏裝腔作勢的嚷嚷着“拽哥,走吧走吧!”
“那個——何肆。”栗青禾叫住何肆“你和我去辦公室拿一下你們班的語文卷。”
這回,他們沒法再把何肆帶走。離開前,葉蔚警告的用手指點了點他。
原以為栗青禾對葉蔚他們說的話只是一個借口,沒想到栗青禾真的把他帶進辦公室,并且交給他一沓試卷。
何肆在腦子裏編着如何應對老師的說辭,沒想到栗青禾壓根沒打算問。他和其他老師寒暄着,期間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後走過來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後背:“走吧!”
他好像和何肆記憶裏的所有老師都不一樣。
第一次,何肆開始觀察一位老師。
他寫板書的時候喜歡把一節新的白色粉筆掰斷,然後習慣性的用食指和中指夾着那節粉筆。他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順着他的手向上看去,是一張柔和毫無攻擊力的臉孔。那樣的臉上架着一副無邊框的眼鏡,從白色襯衫裏露出的所有皮膚都很白。哦,對了,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猶如泠泠清泉,铮铮琵琶。
完美的符合何肆心目中爸爸的形象。
從來不關注任何人聊天的何肆,也會聽到栗青禾的課後,有女同學說栗老師是全校最溫柔,最有氣質的男老師。
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