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栗青禾二三事②

栗青禾二三事②

與徐道歡分手後的第三年，經朋友介紹，栗青禾認識了附近大學體育系的陸今。

那時他是在讀研究生，對談戀愛毫無興趣，再加上他那個朋友沈隅常年混跡酒吧，陸今其人靠譜程度微乎其微。

奈何陸今僅僅是在飯局上見了栗青禾一面，便着了迷似的，對他展開強烈追求。

而真正令栗青禾動搖的是在自己研究生畢業，求職到老家一所重點高中的語文老師時，陸今義無反顧，毅然決然的選擇和他一起走。

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對于陸今而言完全陌生的城市。栗青禾望着靠在自己肩膀上酣睡的陸今，他想，這輩子就是他了。

他們租了一間房，過起了曾經徐道歡向他描述過的未來生活。

陸今在一所小學當體育老師，不太忙，一天三頓飯，全部由他包攬，甚至包括家中大部分家務。

“你對我真好。”栗青禾窩在他懷裏，情不自禁的感嘆。

陸今的手随意的搭在他身上:“我對你好不是應該的？”

為了陸今，栗青禾向父母坦白了。

他不可能瞞一輩子。況且這是他認定的人，雖然不能昭告全世界，但最起碼要讓自己的家裏人知曉。

父母的反應在栗青禾的設想範圍內，他們表示強烈的反對。

栗青禾在市裏上班，父母一直沒有從縣城搬過來，雙方隔着手機，誰也說服不了誰。

到最後，母親氣憤的說道：“他比你小，又是男孩，你們能有什麽未來？”

多說無益，兩邊均是抱有不愉快的情緒挂斷了電話。

陸今緊緊握住栗青禾的手指，發誓一般的說道:“我一定會對你好一輩子！”

他不是一個擅長言辭的人，比起徐道歡，他們少了很多風花雪月，有的只是普通生活。

每天不外乎上班，下班，只有周末短暫的休息，兩人才能一起看個電影，或者在外面的餐廳吃頓飯。

其實陸今是一個興趣愛好十分廣泛的人，通俗一點來講，就是愛玩。

栗青禾和他的喜好完全不同，不過他也的确沒什麽空閑時間。高中的課時非常緊湊，他通常十點才能下班，最早也要八點半。在學校領導的支持下，他又抓緊一切時間考博，更加沒有娛樂的機會。不過栗青禾認為，這些絲毫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畢竟在他的眼裏，陸今照例打理着家裏的一切，關照着他。栗青禾備考，他就去書房打游戲，盡量不打擾他，有時會和朋友約着打打臺球，喝喝酒，但絕不會誤了接他下班，給他做飯。

“我是不是對你的陪伴太少了？”栗青禾在午飯時問道。

陸今左手拿着手機，右手拿着筷子，眼睛盯在屏幕上，嘴巴回答着他的問題：“別想那麽多，好好備考。”

“這個周末我們去放松一下吧。”栗青禾微笑道“有一部你很喜歡的電影上映了。”

陸今遲疑了一下：“算了吧，還是別耽誤你學習。”

“沒事。”栗青禾握住他的手“就一個下午而已。我們好久沒有出去了。”

“好……好吧。”

然而真坐到電影院裏，陸今卻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一些全場驚呼的畫面，他反而表情平靜。

“你不是一直很期待上映嗎？”出了電影院，栗青禾問着身邊的陸今。他一邊伸懶腰一邊回答：“主要是沒我想象的那麽好看。”

栗青禾安撫的拍拍他的後背。

兩人随便找了一家飯館吃飯，席間陸今會看看手機，但沒有回複，從栗青禾的角度看去，不過是群聊，他根本沒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午休，陸今在廚房洗碗，栗青禾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時候，ＱＱ消息提示的聲音突然響起，栗青禾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機，以為是學校發來的，卻沒想是一個陌生的群聊。他的大腦逐漸清醒過來——他拿錯手機了。

那時還沒有普及智能手機，沒有鎖屏密碼，沒有那麽多功能，栗青禾很快就從這部小小的手機裏，獲得許多許多意想不到的信息。

“你怎麽還沒睡？”陸今走進卧室，當他看到栗青禾拿着自己的手機，第一反應沖過去從他手中奪過來“你幹什麽！”之後便是慌亂的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青禾，這個是……這是……”

栗青禾萬萬想不到的。一個表現的如此愛自己，如此在乎自己的人，竟然一直背着自己在外面聊騷、偷吃！

在自己上晚自習的時候，在自己備考的時候，在自己不在他身邊的每一時每一刻，他都和一個……不，不止一個，是幾十個他不認識，不了解的人在一起！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愣愣的看着陸今，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我錯了，青禾，我錯了！”陸今也哭了。

栗青禾想問是不是因為他忙着工作，忙着學習，所以忽略了他，所以才會有今天的局面，可是這些話仿佛魚刺梗在喉間，憋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我再也不敢了！”陸今跪在他面前，哭得渾身顫抖。

換了幾次呼吸，栗青禾才能斷斷續續的說出話：“是我……是我不好……”

陸今不敢想象栗青禾會原諒自己，他吃驚的看着哽咽的栗青禾，兩人相擁而泣。

如果要問栗青禾為什麽會這麽容易和好，他可能也說不出個一二三。

也許是陸今那時候表現得太愛他了，他只是想給他們彼此一個機會。

成功考博後，栗青禾盡量在學校以及學習之外的時間給予陸今更多陪伴，但他能明顯感覺到，他們回不到過去了。

他想嘗試着重新信任陸今，可總會在陸今把手機放下的那一刻，忍不住的想要看看他剛剛在和誰聊天，他還有沒有約ｐａｏ。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晚自習之前的大課間，沈隅罕見的給他發了一條消息【幹啥呢，栗老師？】

栗青禾圈中好友很少，沈隅恰巧就是其中一個。自從知道栗青禾和陸今在一起後，他便有意和栗青禾減少來往。

【一會兒去上課。】

【哦。你還和陸今談着呢？】

栗青禾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談着呢，怎麽了？】

【我最近來這邊出差，我好像看到陸今了。】

【在什麽地方？】

沈隅打出了一個酒吧的名字。

栗青禾的身體瞬間僵硬。

就在幾十分鐘之前，陸今才給他送過來晚飯。

他想說不可能，可心裏已經相信沈隅說的話。

他不知道他是怎麽把這兩節晚自習上完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忍住沒有打電話質問陸今的。

當走出校門，看見那個在學校門口接自己，依然如同剛剛認識那天的那個大男孩陸今，栗青禾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青禾你怎麽了？”陸今急忙要給他擦眼淚，被栗青禾擋住了——這是在學校，他們不能太過親密。

一直到快要走回家，栗青禾才平複心情，平靜的對他說：“分手吧，陸今。今天晚上你就收拾東西，明天中午我回來，不想再看到你出現在我租的房子裏！”

越說到後面，栗青禾越不能抑制自己的語氣。

陸今愣了一下，一開始他的表情是想要辯解，可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實話實說：“這麽短的時間我找不到房子。”

“好。”栗青禾點點頭“我搬。”

兩個人沉默的上樓。在栗青禾收拾東西的時候，陸今還幫着一起。他嘴裏念叨着，讓栗青禾按時吃飯，不要總是吃方便面，多喝水，注意勞逸結合。好像他們只是短暫分開。

栗青禾無法忍耐：“為什麽，陸今，你告訴我為什麽！是我滿足不了你嗎？是我冷落了你嗎？”

這一次，陸今沒有哭：“我膩了，栗青禾。”他像是在笑自己，也像是在笑栗青禾“我是喜歡你，但是……但是誰不喜歡新鮮有趣的？誰能做到一輩子只面對一個人的臉？”

栗青禾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整個人好似裂開，整片天地都在旋轉。

第二天趁着中午的時間，栗青禾搬到了學校的宿舍。

周六快要放學時，栗青禾收到沈隅給他發送的信息【栗老師方便出來一起吃個飯不？】

栗青禾自然是去了。

幾年沒見，沈隅和當初一樣，還是那麽潇灑帥氣。

晚飯後，兩個人聊了許多許多，不知不覺走到沈隅住的酒店。

他毫無預兆拉住栗青禾的手腕：“我明天就走了，你今天晚上能不能不回去？”

栗青禾低頭注視着那只手，沒有說話。

“其實我剛認識你的時候挺喜歡你的。但是你太認真了，是這個圈子裏少有的清流。”沈隅沒有松開“那時候可不敢招惹你，怕我只是玩玩，你卻當了真。要是傷害了你，我就算吞一萬片刀子也不為過。”

“那你現在敢了？”

“也不敢。”沈隅輕笑一聲“但是我要回去了，以後有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和你相見，單純想圓個夢。”

栗青禾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這是栗青禾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他和沈隅之間沒有所謂的感情，可是他們的身體是如此契合。

他什麽都不用想，只需要讓自己放松，讓自己享受。

事後沈隅點了一支煙，看着栗青禾坐在床邊穿衣服：“其實你換一種活法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麽非要拘泥狗屁的感情？大家都是男人，束縛住男人的往往是責任，而不是愛情。這道理你不懂嗎？”

栗青禾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我知道。”

但有一句心裏話他沒有對沈隅說。

無論再過多少年，他依然堅信，這世上一定有一段屬于他的感情。

風知道，花知道，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