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奇異風景(下)

奇異風景(下)

雖然對Xanxus的實力充滿信心,又對他的脾氣充滿了不信任,但人家來都來了,綱吉也不可能真的把他往外趕,還是按捺着擔憂和他同在一張餐桌上吃了頓飯。

好在吃完飯後,綱吉倒是放心下來了。

Xanxus雖然脾氣暴戾兇悍,在Reborn給出的資料裏被标記為“瓦利亞的暴.君”,對着自己的部下也經常拳打腳踢,跟人交手時更是從不手下留情,但對待奈奈媽媽,他卻溫和得超乎尋常,居然還會說“謝謝”。

綱吉跟他才認識一天,對他的了解幾乎都來自Reborn,即便如此,也覺得跟他相處起來壓力山大,在他的氣場壓迫下,言行舉止不免帶上小心翼翼和謹慎。

唯獨媽媽仿佛絲毫感受不到Xanxus身上的危險氣息,給他盛飯布菜,與他閑話家常,真的拿他當綱吉的普通同學招待,看得綱吉冷汗直流。

“這麽天然又具有包容性的個性,奈奈媽媽比你和Xanxus還像大空。”Reborn叉起牛排咬了一口,低笑着評價道,漆黑的眼瞳褪去一點深淵般的暗色,仿佛透進午後的陽光,清澈明亮。

Xanxus一口咬掉半塊豬排,手上刀叉筷子并用,短短半分鐘就把面前的飯菜掃蕩一空,那陣勢,宛如臺風天的暴雨橫掃八方,碗邊一片狼藉。

想到等一會兒桌子是自己來打掃,綱吉額角青筋就一抽一抽的:“Xanxus大哥……”

“抱歉。”

捏着筷子,Xanxus冷不防一句道歉讓綱吉倍受驚吓,然而仔細一看,他看的是媽媽的方向,道歉也是跟媽媽說的。

“沒關系沒關系。”媽媽笑着擺手,一如既往的溫柔好脾氣,“吃飽了嗎?要不要再添一些?”

Xanxus點了點下巴:“可以。”

于是媽媽又進廚房給他盛飯了。

綱吉的心情一時非常複雜。

“安啦,這不過是強者對自己喜歡的弱小生物的寬容而已,事實上,Xanxus願意跟你一桌吃飯,也是對你的寬容。”

Reborn趁媽媽離開的間隙,挑出西蘭花甩進綱吉碗裏:“你又不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驚訝什麽?”

綱吉不理他的風涼話,順手夾起西蘭花吃掉,擡眼偷觑Xanxus。

他安靜等飯端上來的樣子像極了動物園裏守着飯盆等投喂的大貓,利爪好好地收進了肉墊,尾巴圈在身旁,偶爾等得不耐煩還會在地上拍打幾下,看着毛絨絨的憨厚無害,沒有一點大型猛獸的兇态。

只有跟它撕咬過的同類才知道它的爪牙多麽鋒利。

回憶起與Xanxus交手的經過,綱吉覺得身上的傷又開始隐隐作痛,只能大口塞着美食聊以慰藉。

何以解憂,唯有幹飯。

“沢田綱吉。”

“咳、咳。”忽然聽到Xanxus的聲音,綱吉嗆了一下,斷斷續續地咳嗽幾聲,“Xanxus大哥,什麽事?”

Xanxus擡手扔去一樣東西,他條件反射地抓住,發現是一張鑽石鑲邊的黑卡。

“這是……”

“飯錢。”Xanxus皺起眉頭,只是說幾個字的功夫,臉上已經隐隐泛起不耐之色,“那只垃圾鲛讓我給你。”

垃圾鲛?應該是他的部下斯庫瓦羅吧。

綱吉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再結合當下的直覺,二話不說把卡揣進兜裏:“好的,那我就代替媽媽收下了。”

“嗯。”

沒有出現預料中的推拒,Xanxus的神色好看了一點,低頭瞅了瞅,把已經被捏彎小半截的銀叉掰直。

這是幹飯工具,一會兒還要用來吃豬排和牛排的。

“蠢綱,”綱吉才收了卡,耳邊就傳來Reborn惡魔的低語,“見面分一半。”

綱吉扭頭對上他亮晶晶的雙眼,警惕地捂緊口袋:“這是Xanxus大哥給的夥食費,我要交給媽媽的。再說了,你是……又不缺這點小錢。”

“明天對戰時間延長一個小時。”

“老師,請笑納。”

綱吉雙手奉上黑卡。

開玩笑,要是真的和Xanxus打兩個小時,以這位戰鬥時六親不認的魔怔狀态,必然會用死氣之炎把他燒成一塊一塊,撒點鹽就能直接上桌開席的程度。

對戰一個小時是綱吉的極限,不僅是體力的極限,也是使用死氣之炎的極限。

Reborn從他手中抽走黑卡:“放心,這些錢取之于你,也會用之于你,至于具體用來做什麽,下個月你就知道了。”

“……”

綱吉一陣惡寒,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

接下來幾天,綱吉每天都要和Xanxus打一場,打完後遍體鱗傷,自己給自己上藥包紮再去上學。

有一次他們打得太過忘我超時了,綱吉差點因此遲到,傷口都來不及止血就往學校跑,站在門口跟老師喊“報告”時因為太用力胸前血呲起半米高,吓得老師掏出手機就要撥急救電話,很是鬧了一場風波。

戰鬥狂的世界總是這樣枯燥無趣與跌宕起伏相交。

一晃眼到了周末,綱吉有提前申請的周六上午的半日假期,總算暫時從對練的地獄中脫身,得以喘一口氣。

因為和桃矢約好了今天一起去看風景,綱吉特地換了身新的橙色休閑服,又在系統那用十二折友盡價兌換了上門拜訪的伴手禮,高高興興出門赴約。

沙發上,沒架可打的Xanxus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翻身接着曬太陽接着睡。

“今天缺的架……”

“下午讓他給你補回來。”

“嗯。”

以Reborn的段數,給Xanxus這樣的人形兇獸順毛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另一邊,綱吉乘坐地鐵從并盛町到了友枝町,按照桃矢發來的地址直走拐彎再直走再拐彎,差不多走了五分鐘後來到了木之本宅。

他站在門口,仰頭望着面前這棟普通的日式民居,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隐約看到房子上空籠罩的聖潔純淨的白光,就好像是……天使的光芒。

不過等他再細看,那光芒又消失了,仿佛剛才的驚鴻一瞥只是他的錯覺,取而代之的是他非常熟悉的桃矢身上的力量波動。既溫和又霸道,既淡薄又濃烈,猶如雲山霧海,蜃影鏡光,層層堆疊。

綱吉低下頭,按響門鈴。

門很快就開了,但開門的人卻不是桃矢,也不是他常提起的兩位親人,而是一名與他年紀相仿的清俊少年。

“請問你是?”少年歪了歪頭,疑惑而禮貌地問道。

“我是沢田綱吉,和桃矢約好今天一起去看風景。”既然出現在木之本家,那他應該是桃矢的親人或者朋友,于是綱吉沒有掩飾自己的來意,“請問他現在在家嗎?”

“在的,你先進來吧。”少年愣了一瞬,然後微笑着側身請綱吉入內,“我是月城雪兔,桃矢的朋友。桃矢在樓上,我去叫他。”

綱吉點點頭:“好的,麻煩你了。”

月城雪兔說了句“不客氣”就轉身上樓,兩分鐘後,桃矢和他一起走了下來。

“桃矢,早。”綱吉揮手跟他打招呼,順勢遞上伴手禮,“這是我偶然得來的一套白瓷茶具,送給你。”

“早,稍等我一下。”桃矢接過茶具放到一旁的櫃子裏,回頭與月城雪兔說:“阿雪,我和阿綱出去一趟,你幫我給小櫻輔導作業,務必監督她把手工作業做完。”

月城雪兔看了綱吉一眼,似乎對他十分好奇,但并沒有貿然詢問,而是笑着答應下來:“我知道了。”

“嗯。”桃矢拉了拉綱吉的手臂,“走吧。”

兩人一起出了門,等桃矢換鞋的時候,綱吉察覺屋裏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好奇地看了過去,正好撞進月城雪兔眼裏。

他好像沒有料到綱吉會突然擡頭,臉上閃過一絲驚愕,随即平靜地笑了笑,還向他們揮揮手表示告別。

綱吉心頭升起一抹古怪的感覺。

大門掩上,隔絕了兩人的視線。

走出院子,那種怪異的感覺仍殘留在綱吉心裏。桃矢見他神色不對便問:“怎麽了?”

“你的那位朋友……”綱吉皺了皺眉,不知道如何表達內心錯綜複雜的想法,“讓我覺得很奇怪。”

桃矢不解:“他哪裏奇怪?危險,還是別的什麽?”

綱吉用力抓了抓頭發,試圖透過頭皮抓住那若隐若現的一點靈光:“我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麽,不過絕對不是危險,而是一種沒有惡意,卻讓我無法理解的感覺。”

桃矢聽得雲裏霧裏,但不着急弄清楚這件事。綱吉的直覺雖準,不過只要不涉及巨大的危機,倒是沒必要非得找出每一次預感的來源和去向。

更何況,他們今天見面也不是為了這個。

“先不用管這些,跟我來。”

桃矢向綱吉做了個手勢,邁開長腿朝一個方向快速奔跑過去。綱吉想也不想就跟上,以落後半步的距離緊緊跟着他。

穿過街口、林蔭小路,拐進公園草叢間隐蔽的曲徑,若隐若現的水聲從櫻樹重重疊疊的花影中傳出,仿佛交響樂開場的獨奏,輕靈而神秘。

兩人并肩沖進花蔭,在花瓣鋪就的道路盡頭,一面藍色無形屏障漾開漣漪般的波紋,屏障的另一邊就像是水下的世界,依稀可以窺見早春風光。

桃矢抓住綱吉的手腕陡然加速,兩人就這樣沖過那道屏障,像探險故事裏冒失又魯莽的主角隊友,然後一腳踩空,從半空落了下去——

沒有落地,而是掉進一片柔軟的、晴天白雲似的白色花海裏,又從斜坡上一路壓倒花花草草、勢如破竹地滾到了底部的凹陷處。

綱吉猝不及防地面向天空躺平,眼底映出了只在童話中出現過的場景——

那一碧千頃的藍天變成了倒轉的大海,浪花裏搖曳着珊瑚水草,游弋着水母魚群。粼粼波光是水面反射出的銀色陽光,光芒中隐約能聽到有人在歌唱,和風一樣輕盈柔軟。

綱吉的瞳孔也變成了一片微小的海洋。

“這裏是……”他試圖詢問,卻語不成句。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也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出現的,我只知道,只有在春天它才會被我們這樣的人看見,并允許我們進來停留一小段時間。”

桃矢指着頭頂的海面,淡然的語氣帶上了一絲笑意:“看,很奇妙吧。”

“是很奇妙。”綱吉褐色的眼瞳不知何時染上淡淡的金色,“這裏充斥着和你所擁有的一模一樣的力量,或許正是因為這裏的存在,你才能掌握那份力量。”

“雖然這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不過看在眼前這一幕的份上,我就不要求更多了。”

綱吉輕笑一聲,又問:“我可以拍照嗎?”

“可以,但這樣的照片普通人看不到,你只能留着自己欣賞。”

“那……也不錯。”

綱吉坐起身,拿出手機調成前置攝像頭,再把桃矢扒拉到身邊來,勾着他的肩膀與他頭靠着頭:“看不到風景,總能看見我們吧。”

“阿綱,我不想入鏡,這看起來很傻。”

“就拍一張!”

“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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