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擁抱

擁抱

冬日裏寒風刺骨,細小的雪花飄落在庭院中,恰巧落在身穿桃粉襦裙短襖的姑娘手中。

戚遲鳶凍的鼻尖通紅,感受着指尖的涼意,忍不住鼻子發酸。

去年的雪日,她還待在家中聽爹爹和兄長講述布莊的趣事,如今卻身處別人的府院,身旁無一熟人。

她出不去,家人進不來,想見一面都難。

“戚姑娘,外面風大,您拿這個暖暖。”綠桃将手裏暖呼呼的手爐遞過去。

戚遲鳶垂眸看了眼,沒有接,反而是捂着嘴咳嗽了兩聲。

她穿得很厚,無奈身子骨太差,稍微吹點風就受涼,眼下又是吹風又是淋雪,可不得受涼。

戚遲鳶接過綠桃手中的暖爐,感受着手心的暖意,抿了抿唇,轉頭向靜園走去。

這是她來睿王府後,初次走出靜園。對她而言,靜園太過壓抑,就想在其他庭院多待一陣子,可外面太冷了,她受不住。

綠桃松口氣,忙跟過去。

回屋後,綠桃拿着壺去換茶,綠枝打開火爐蓋子,添了幾塊黑漆漆的煤炭。

戚遲鳶離火爐近,沒過一會兒身上就暖和了。

綠桃端來熱茶,托盤上放着封信,非常顯眼。

戚遲鳶猜到了什麽,眼神有些變化。

綠桃:“戚姑娘,這是您兄長的回信。”

岑越昨夜就把信帶回來了,當時太晚,他不好來打擾。

戚遲鳶眼睫微垂,道:“你們都出去。”

綠桃綠枝遲疑了一瞬,對視一眼,同時福了福身,走出了屋。

戚遲鳶始終低着眸,等房屋的門關上,才迫不及待地拿起桌上的信,拆開,抽出裏面的紙張打開,上面熟悉的字跡瞬間讓她眼眶一熱。

她一看就看出這是兄長的字跡,字跡有些潦草,想必兄長這兩日很是焦躁。

戚遲鳶耐心看完,紅唇緊抿,淚水在眼眶打轉,眼圈紅的不像話,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信中說,戚家已經在托關系面聖。

面聖這樣的事,戚家曾經想都不敢想,可戚遲鳶如今是被權勢不容小觑的睿王擄走了,找旁人沒用,狀告睿王也沒用,能治睿王的只有皇上亦或是太後。

太後向來縱容兒子,找太後這招自然是不行,只能費盡心思的面聖,請求皇上來解決這件事。

兄長還在信中說,戚家沒有權勢,唯有銀子多了些,爹爹願用戚家所有家底充裕國庫,只願換她回家。

戚家這些年來的布莊生意很好,家底豐厚,沒有旁支,這樣的大事不用跟其他人商量。

說着容易,那也是爹爹這些年來辛苦賺來的,頭發都白了許多。

戚遲鳶越想越難過,方才逼退的眼淚又一次襲來,因低着頭,淚珠子啪嗒啪嗒的落在紙信上,手指緊緊攥着信,指尖都開始泛白。

她深吸了口氣,把信折起來放好,拿起手帕,還未來得及擦掉眼角的淚,就聽到房門被人推開

魏宴淮一襲墨青衣袍,肩上落了雪,很快就融化掉,深色衣衫看不出痕跡。

他知道戚遲鳶的兄長送了信,想着她會不會高興些,推開門就看到她在哭。

哭成這樣,他很是心軟。

“想家了?”魏宴淮明知故問,走進屋中,門外的紅荔紅葉關上。

戚遲鳶可憐巴巴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懼意,雙腳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她心裏早就把魏宴淮罵了許多遍,面對他時還是怕。

魏宴淮沒把她這點小動作放心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紙信上,眼神若有所思。

戚遲鳶察覺到他的眼神,把信攥的更緊,生怕他将信奪了去。

方才送來的信封口處黏的很好,信外‘阿鳶親啓’四個字的确是兄長的字跡,她仔細看過,沒有仿寫的痕跡。

所以魏宴淮并沒有看過這信,倘若讓他知道家裏的目的,指不定會做些什麽。

魏宴淮一眼就将她的擔憂看透,如同護食的小兔子,明明很怕他,卻還要紅着眼一搏。他笑了聲,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倒了盞茶抿了口。

戚遲鳶低下頭,目光亂瞥,攥着信的手指愈發收緊,緊張之際,手背被男人略微燥熱的手掌覆蓋住,她霎時渾身僵硬,動都不敢動。

她那點力氣毫無用處,魏宴淮輕而易舉掰開她手指,信被抽了出去。

“信裏是何內容,我不看也知道。”魏宴淮笑着,将信握成一團,另一手拿起火爐旁的夾子掀開火爐,接着把那團信丢了進去。

無非是戚家救人的法子,至于是什麽他不感興趣。昨夜在皇宮,已經把娶妻的事說清楚了。

紙張遇到炭火,一點點被燃起,很快就化為一團灰燼。

戚遲鳶親眼看着,心中的石頭落地,為了不讓他懷疑,故作抱怨道:“那你也不能燒了啊,就不能留着讓我當做念想?”

魏宴淮蓋好火爐的蓋子,擡眸看她,那麽怕他,還要壯膽子跟他說這些。

魏宴淮伸手握住她手腕,将人拉進自己懷裏。

戚遲鳶腰間是男人強壯有力的手臂,她穿的厚實,看似圈的不緊,實則無法逃脫。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她渾身不安,眼睫顫個不停。

“今早可喝藥了?”

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萦繞在戚遲鳶耳後根,使她脖子發癢,她小聲應着,點點頭。

魏宴淮擁着她,低聲安撫:“別怕我,我不會傷害你。”

戚遲鳶在他懷裏掙紮無果,聲音很輕帶着顫:“你放了我吧。”

這兩日,她說過最多的一句話便是這個了。

魏宴淮笑了:“你做我的王妃好不好?”

戚遲鳶眼圈泛紅,只搖頭,一個字都不肯說。

魏宴淮盯着她透紅的耳垂,溫聲道:“本王準備了很多聘禮,明日就讓人送去戚府,往後你就是這王府裏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戚遲鳶神情微怔,明明就在她耳畔說的,可她卻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魏宴淮要給她下聘?

王府裏的女主人?

一定……是她聽錯了吧。

戚遲鳶茫然且慌亂,她心裏雖無意中人,卻不想嫁給一個擄走自己的強盜,哪怕這人身份顯貴,可她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魏宴淮低頭,只能看到她白淨的側臉,說道:“昨夜我進宮求了皇上好久,他終于同意為我們賜婚了。”

戚遲鳶腦袋如一團漿糊,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前一刻還從兄長的信中看到了希望,被魏宴淮幾句話打的稀碎。

皇上都同意了賜婚,那戚家面聖又有什麽用?

可皇上怎麽會同意賜婚呢,不該是這樣的。

魏宴淮在騙她吧……

戚遲鳶想要把魏宴淮的手臂掰開。

可她那點力氣在魏宴淮眼裏跟撓癢癢似的,試了幾下,腰間的手臂紋絲不動,不僅如此,耳後還響起男人意味不明地輕笑。

“我知你不信,但你沒機會逃得了。”

分明是那麽溫柔的語氣,聽在戚遲鳶耳中卻那麽可怕。她低頭,一滴淚從眼中落下,滴在了指縫中,流到了魏宴淮手背上。

魏宴淮低嘆一聲,雙手覆蓋在她雙肩,讓她面向自己,垂首看到女孩強忍着淚的模樣,心裏被螞蟻啃似的,又疼又癢。

伸出手,帶着薄繭的指腹擦過細嫩的肌膚。戚遲鳶有些不适,卻不敢扭臉躲過去。

“別哭了,眼睛會不舒服。”魏宴淮當然知道她為何要哭,也知道怎麽做才能讓她開心,但他不願意那麽做。

“再哭今夜就摟着你睡。”

謊言不行,就只能恐吓了。

戚遲鳶聽到這話,忙憋了一口氣,妄想止住傷心,可情緒一時之間受不住,方才的淚已經從眼角溢出,簡直措不及防。

她怕今夜真的會被摟着睡,擡頭瞪着圓溜溜地眼眸看向魏宴淮,好似在請求他不要那麽做。

魏宴淮本就是吓唬吓唬她,看她這麽怕剛才的話,頓時心情愉悅,又笑道:“這樣才乖,晚點兒我會進宮一趟,今夜不回,你一人注意些,夜裏可別着涼。”

戚遲鳶沒吭聲。

她臉色本就蒼白,如今又是這般安靜,倒讓人不舍對她說一句重話。

魏宴淮嘆了聲氣,寬大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腦袋,聲音低沉:“你這麽漂亮,就該多笑一笑,這般模樣,着實讓我心疼。”

戚遲鳶垂眸,扯了扯嘴角,一點都笑不出來,眼底劃過一抹嘲諷。

他若真的心疼,就不該這樣關着她,說到底還是貪戀美色,若沒了這張臉,誰又能注意到她一個病秧子?

魏宴淮并不知她如何想的,抓住她的手握着,不由皺眉:“手太涼了,是不是穿太薄了?”

方才她的手搭在自己手背時,他就想說了。

“往年都是如此,我穿的已經很厚了。”戚遲鳶聲音沒剛才那麽顫了,她眼中已然沒了淚,許是剛哭過的緣故,此時眼睛很幹澀,有些不舒服。

她向來忍不了哪裏不舒服,掙脫魏宴淮的手掌,當着他的面兒就揉起眼睛來,才揉兩下就讓人阻止了。

戚遲鳶眉頭微蹙,只聽魏宴淮低聲道:“待會兒讓她們給你熱敷一下眼睛。”

魏宴淮心疼她,希望她笑一笑,這麽哭對她眼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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