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遺願
遺願
“為何這麽說?”戚遲鳶放下肉團兒,拍了拍身上的貓毛。
肉團兒叫了兩聲,跳到了石桌上趴下。
小翎:“就是感覺,難道您一點都沒有察覺出來嗎?”
戚遲鳶看着肉團輕輕搖動的尾巴,搖頭否認:“沒有。”
就如魏宴淮所說,她只是不想打破來之不易的安穩,僅此而已。
魏宴淮出事後,她接下來要面臨許多麻煩的事情,不可否認,魏宴淮的确為她擋下了許多事情。
小翎見她如此肯定,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
戚遲鳶怕她多想,說:“戚府的人上次來,可有說我爹娘何時啓程?”
小翎:“只說了近幾日,何時何日卻未說。”
戚遲鳶:“王爺喝了解藥,總要再修養兩日,你叫人去戚府傳個話,就說我們後日過去。”
小翎:“是。”
小翎走後,戚遲鳶反複琢磨着她那句話,眉心微微擰起,原本的好心情也沒了。
傍晚。
魏宴淮身上的毒慢慢解了,唇色恢複正常,身體內髒沒了被腐蝕的疼痛,除了氣色有些虛以外,其餘一切都跟平常沒什麽兩樣。
戚遲鳶正在裏面沐浴,他就這麽毫無征兆的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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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遲鳶雙手遮在身前:“你怎麽進來了?”
魏宴淮坦然走到木桶前,眼底毫無欲色,道:“我幫你洗洗。”
戚遲鳶眼神狐疑:“你幫我?”
這話從魏宴淮口中說出來顯得多麽可笑,他不動手動腳都算好了。
魏宴淮聲音沙啞:“對,我幫你。”
聽他的語調都變了,戚遲鳶耳根泛起了紅,非但沒放松警惕,還愈發緊張:“你出去等着就好,不用幫忙。”
魏宴淮繞到了她身後。
戚遲鳶立馬轉過身,緩緩向後靠着木桶,清澈的雙眸望着他,裏面似有怒氣,“你才剛好,肩上還有傷,不能這樣。”
魏宴淮笑了聲:“你想哪兒去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戚遲鳶跟防狼似的防着他:“你以前每次進來都是那個意思。”
次數多了,便不值得信任了。
魏宴淮嘆道:“是小翎讓我進來的,她臨時有事,沒辦法幫你洗頭發。”
戚遲鳶打量着他:“你沒騙我?”
魏宴淮:“沒有。”
事情的真相是,小翎身子不舒服,找綠桃幫忙,魏宴淮正路過此處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在小翎走後,讓綠桃在外守着,自己進來幫忙。
戚遲鳶不知道真相,見他一臉坦誠,緩緩放下手臂,“那行吧,你不準做別的。”
“不做別的,只幫你。”魏宴淮當真沒有別的想法,适才變了語調,只是因為情不自禁,美色在眼前,不可能一點變化都沒有。
戚遲鳶暫且信了他一次。
好在魏宴淮并沒有做什麽,規規矩矩的幫她洗頭,不曾動手動腳,強勁有力的手指按着頭皮,舒服的她眯起了眼睛。
魏宴淮:“毒解了,我明日還需進宮一趟。”
戚遲鳶閉上了眼,輕輕哼了聲,算是回應。
魏宴淮勾唇,耐心幫她按着頭,又仔仔細細将頭發洗幹淨。
全部洗好後,戚遲鳶都困了,可惜頭發還濕着,要不然她真想躺下歇息。
魏宴淮看出了她的困意,道:“我幫你擦擦,可要枕我腿上睡會兒?”
戚遲鳶困得不想思考,随意點了點頭,她就這麽被魏宴淮牽着到了床邊躺下,枕着他的大腿,閉上眼睛。
“那我睡了。”
“睡吧。”
魏宴淮幫她擦着頭發,腿上墊了一塊吸水的長帕子,手裏還拿着一塊,輕輕幫她揉着發絲,才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她就睡着了。
魏宴淮輕聲喊她的名字,摸了摸她的臉,“好好睡一覺吧。”
他知道戚遲鳶這幾日都沒睡過一個好覺,哪怕他回來了,也因他身中劇毒睡不好,夜裏驚醒好幾次。
京城又吹起了涼風,好在并無下雨的征兆,前陣子一場暴雨,許多百姓都在叫苦,京城現在承受不住再來一場暴雨。
魏宴淮進宮一趟,說明了餘黨一事。
确有此事,但他們就是為了引人上鈎,那些人知道魏宴淮一定會去,這個圈套就是為他所設,他們沒有回轉的餘地,便想拼盡全力要魏宴淮的性命。
皇帝得知後,萬分愧疚:“辛苦你跑一趟了。”
魏宴淮垂目,面上沒有任何不愉:“為皇上分憂是臣的本分。”
皇帝招了招手,屋內的太監宮女退了下去,他長嘆一聲:“朕愧對于你。”
魏宴淮當然知道皇帝對他的愧疚,這麽些年,皇帝對他說過最多的就是愧疚二字。
皇帝:“你是朕的親弟弟,自朕登基到現在,你從來都是盡心盡力的輔佐朕,朕明知此次的事情蹊跷,還偏要派你去一探究竟。”
魏宴淮沉默。
皇帝見他不想說這個,笑了聲:“朕前幾日聽淑妃說了點事,是關于你的。”
魏宴淮蹙眉:“淑妃娘娘能說什麽?”
皇帝:“太後臨走前,有幾句遺言托付給了淑妃,太後的意思是等她人走了就讓淑妃說出來,可淑妃那幾日倒下了,這事兒也就耽擱了。”
魏宴淮等着下話。
皇帝:“禮部尚書程家的小女兒,你可有印象?”
魏宴淮猜到了什麽,眼神漸冷:“沒印象。”
皇帝笑幾聲:“此女容貌雖不及戚遲鳶,但她飽讀詩書,在京城有才女之稱,太後想要你納她當側妃。”
魏宴淮眼下藏匿着不易察覺的陰鸷,冷聲道:“太後已經走了,誰又能證明這是太後的遺言?”
皇帝默了片刻:“淑妃是你我的表妹,她平日裏是驕縱了些,但很聽太後的話,不至于在這種事上騙人,更何況這是太後的遺願。”
皇帝說到後面,刻意加重了語氣。
魏宴淮擡眼,直視着皇帝:“沒有證據。”
皇帝:“太後早就讓人給程家傳過話,朕叫人去問過,的确有此事,程家小女程淑妤去年剛及笄,本是要議親的,被太後一句話拖到了現在。”
皇帝抿了抿唇,覺得太後此舉不妥,魏宴淮是個死性子,倔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若是程淑妤因為這句話耽擱了适嫁的年齡,對她一個姑娘而言太吃虧了。
魏宴淮眼神陰沉:“她到死都不忘算計我,當真是個好母親。”
這話是大不敬的,可皇帝卻覺得魏宴淮此話有道理,太後這招太陰毒了,這是要逼魏宴淮迎娶程家女。
皇帝嘆道:“你納了她也沒什麽,據朕所知,戚遲鳶這輩子恐怕都無法有身孕,你娶了程家女,添個子嗣,并不會失去戚遲鳶,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魏宴淮語氣變重:“兩全其美就是逼迫我娶不想娶的人,我若真娶了她,不僅給不了她想要的,還會傷了戚遲鳶的心,這算什麽兩全其美!”
皇帝皺起眉:“并不是要你對程家女多好,你只要給她最起碼的體面就好。”
魏宴淮目光犀利,手指攥得很緊,道:“除了戚遲鳶,我誰也不要,若皇兄執意逼迫,我自請皇兄貶我為庶民,我寧願不當這個睿王,不要這些權利。”
話落,屋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皇帝緊緊盯着魏宴淮,不敢相信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對皇帝而言,權勢就是天,只要掌握了權勢,就沒有什麽得不到的。
他還是二皇子時,為了得到這份權勢,自幼跟太子比拼,後來南王意圖造反,他再次感嘆權勢惹人喜歡。
可魏宴淮竟然……竟然願意放棄?!
皇帝氣得手都在隐隐發抖,愠怒道:“你為了一個女人,竟願意放棄這麽大的權勢?”
魏宴淮掀起衣袍跪在地上,眼底盡是諷刺。
“臣輔佐您這麽多年,好幾次差點丢了性命,的确握住了許多人都肖想的權勢,可有了這些權勢又如何,還不是沒了選擇權,連護住心愛的人都無比艱難。”
皇帝拍了桌子,猛地站起身:“只是讓你納個側妃,又沒讓你委屈了戚遲鳶,怎麽就成了護不住她?!”
當真氣人!
魏宴淮冷着張臉,執拗道:“臣只要她,也只有她。”
皇帝捂着心口的位置坐下,深呼吸了幾下,手指還顫着:“這是太後的遺願,她辛辛苦苦将你我養大,你連這點都不願意滿足她?”
魏宴淮表情沒變,自嘲道:“是我不孝,皇兄罰我吧。”
皇帝閉上眼,揉着太陽穴,整顆心都是涼的。
屋裏靜了許久許久,皇帝又嘆了聲氣。
“罷了,你執意如此,朕也不能真将你貶為庶民,朕就為程淑妤挑個好郎婿賜婚作為補償,不過你也要記住你今日的話,既然說了,便要一生信守諾言。”
“臣,謝皇上!”
魏宴淮拜下的那一刻,皇帝腦中還想着另一件事。
程家女的事是解決了,可子嗣一事該怎麽辦?
皇家是不缺子嗣,可魏宴淮身為睿王,連個子嗣都沒有,今後豈不是讓後人笑話?
皇帝看着魏宴淮堅定的神情,還是沒提這事兒,省得又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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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遲鳶這兩日的精神大好,今日要回戚家,早早便起來梳妝,還讓小翎給她塗了點增添氣色的脂粉。
“夫人走後,您下次再回就不知是何時了。”小翎挽着她的發,挑了支釵戴在她頭上。
戚遲鳶左右轉頭照了照鏡子,伸手調整了一下釵的位置,道:“是啊,每次回去就是為了見爹娘,等他們都走了,也用不着回去了。”
戚堰之整日待在布莊,戚府就只剩下陳氏和胡盼兮。
戚遲鳶跟她們沒什麽想說的,哪日真回去了,也就是去看看侄子侄女。
“好了。”小翎幫她梳好妝,站在一旁收拾首飾盒子。
戚遲鳶走到外間的桌旁坐下,拿起筷子用膳。
過了會兒,魏宴淮走了進來,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馬車備好了。”
戚遲鳶吃得略急。
魏宴淮給她夾菜,放輕聲音:“別急,慢慢吃,他們又不是今日就走。”
戚遲鳶放慢速度,擡眼看向他:“我這幾日都沒有出府,你可知袁将軍和壹壹怎麽樣了?”
魏宴淮搖頭:“不知。”
魏宴淮昨日進宮一趟,皇帝準許他好好歇幾日,不必管其他事,在此之前都在王府待着,同樣不知道外面的事。
戚遲鳶嘆了聲氣:“明日我過去看看。”
魏宴淮眸子微閃:“他們夫妻倆的事讓他們自己來辦就好,若是有好消息,萬壹壹應當會派人告知你。”
經他提醒,戚遲鳶恍然,萬壹壹有了好消息,當然會派人來說一聲。
所以這幾日過去了,都還沒個結果?
萬壹壹婆母就這麽緊咬着不松口?
戚遲鳶知道李芹詩對陳氏偶有抱怨,但從未明面上鬧僵過,即便再不滿意也會好好對待,她以為大多數婆母都跟李芹詩差不多,沒想到竟差了那麽多。
魏宴淮不知道此事,她便不再過問。
兩人用過膳,便坐上馬車前往戚家。
李芹詩早知他們要來,戚呈毅和戚堰之父子倆都待在府上沒去布莊。
見了面,戚遲鳶和李芹詩跟往常一樣走在前面說着家常事,陳氏領着倆孩子很在他們身後。
戚家父子跟魏宴淮走在最後面,聊着上次暴雨的事情。
戚遲鳶:“您跟爹爹到了那邊,要記得給女兒寫封信,看不到您安頓下來的信,我這心裏就不舒坦。”
李芹詩:“會寫的,到時給你寫一封,再給你哥哥寫一封,你們倆都不會忘了。”
戚遲鳶抱住李芹詩的手臂,放低聲音:“娘,我舍不得您。”
李芹詩:“又不是不回來了,看到你跟王爺和睦,我就沒什麽可擔憂的了。”
戚遲鳶抿着紅唇,很是不舍。
李芹詩笑道:“放心吧,我跟你爹商量好了,今年再跑這一趟,以後再有這種生意,就勞煩你哥哥外出了。”
戚遲鳶明白這個理,這又是大生意,不放心交給旁人。
誰都知道這恐怕是今年最後一次相聚了,飯桌上的氣氛很不一樣。
戚堰之的嫡子戚賢五歲了,聽得懂家中長輩在說什麽,認真想了好一陣子,意識到祖父祖母要離開,直接紅了眼。
陳氏哭笑不得:“這孩子能聽懂了,舍不得您二位。”
戚呈毅喜歡這個孫子,笑着逗了兩句,還說回來時給他帶好吃的。
戚賢正是貪嘴的年齡,聽到有好吃的就不鬧了,還樂呵呵地說:“我要跟祖父祖母一起去!”
戚堰之:“路上可沒好吃的,還要每天啃幹餅,你能受得了嗎?”
戚賢小臉一皺,頭搖得跟波浪谷一樣:“我不去了,不去了,祖父祖母也別去了,你們別啃幹餅!”
這一舉動惹得衆人都笑出了聲。
戚遲鳶含笑飲了口茶,很喜歡這樣的氛圍。
魏宴淮跟戚堰之喝着酒,似是好友一般。
李芹詩将這一切看在眼裏,不由感慨,若女兒有副好身體,此刻是不是還有外孫的一席之地?
李芹詩并非覺得女子不能生育便是有錯,只是怕戚遲鳶到了晚年,會羨慕旁人的子孫滿堂,更怕魏宴淮因此厭棄了戚遲鳶。
回到王府已是夜裏,戚遲鳶舍不得爹娘,勿将魏宴淮跟前的酒當做茶水飲下,喝下後嗆了好一陣子,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可惜已經喝下了,戚遲鳶因這杯酒又醉得迷迷糊糊。
就如現在,魏宴淮抱着戚遲鳶走下馬車,耳畔是女孩黏黏糊糊的親吻。
戚遲鳶沒有意識,只知道魏宴淮身上好熱,而她四肢發涼,只想往熱的地方貼。
她緊緊摟着身前的火爐,一句話都不說,就這麽貼上去,時不時親幾下,覺得滿足極了。
魏宴淮眼神微暗,抱她回了屋,身後的門剛關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戚遲鳶放到桌上,低頭親吻她。
耳後還濕濕的,是戚遲鳶方才舔舐過的地方,特別癢,勾起了一身的火。
戚遲鳶輕哼一聲,被迫迎接這般激烈的親吻,小臉漲紅,眼裏蒙了層楚楚可憐的水霧。
魏宴淮呼吸粗重,放開了她,抱着她走向床榻,低聲問:“喜歡這種感覺嗎?”
不知道他問的是親吻還是醉酒。
戚遲鳶大口喘着氣兒,眉心輕輕蹙起,如實搖頭:“不喜歡。”
魏宴淮将她放到床榻上,手指描繪着她的眉眼,眸光幽暗,啞着聲音道:“怎麽就喝錯了呢?”
酒杯在他眼前擺着,就這麽拿錯了。
戚遲鳶眼皮半瞌着,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魏宴淮嘴角上揚,垂首與她額頭相抵,愉悅道:“到哪兒都暈乎乎的,讓我怎麽放心啊。”
嘴上說着不放心,實則高興着呢,越是這樣,越是能夠依賴他。
長久以來,不就離不開他了?
魏宴淮美美想着,親了親她的鼻尖,“好些時日沒有碰過你了,今夜行嗎?”
前幾夜戚遲鳶态度堅決,說要好好養身體,要不然還會暈。
魏宴淮饒了她好幾次,眼下趁着她醉酒問出這種問題,顯然是趁人之危。
戚遲鳶哪知道他那些歪心思,醉得不知天南地北,見他問了個問題,就暈暈地點着腦袋,還沒等她理清魏宴淮說的話,就迎來了讓人窒息的親吻。
又濕又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兒,唇齒時不時磕碰一下特別疼。
她偏頭躲着,可惜沒什麽力氣,怎麽都躲不開,伸手錘着身前的人,嗚咽了幾聲。
魏宴淮松開她,轉頭含住了她的耳垂。
戚遲鳶迷惘睜着眼,胸口不斷的起伏,努力的吸氣呼氣,望着床幔不知所措,意識有一剎那的清醒。
僅僅是這一剎那,揚起了手臂,往魏宴淮臉上扇了一巴掌。
啪——
用足了勁兒,手掌都扇麻了,手臂軟軟垂下來,臉上又是那副茫然無措的表情,黑亮的眼眸蒙着醉意,好似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魏宴淮停了下來,手掌撐在她兩側,喘着粗氣兒看她,右臉慢慢浮現出一個巴掌痕跡,許是喝了酒的原因,本就有些上臉,巴掌印并不是很明顯。
魏宴淮不痛也不怒,就這麽看着她。
戚遲鳶眨了眨眼,紅唇微張:“怎、怎麽了?”
那些酒對她而言太多了,此時說話都說不清楚。
魏宴淮伸手把她額間的碎發撩到耳後,黑沉沉的眸子醞釀着洶湧的波浪,壓抑在深處的猛獸掙脫了牢籠,不可控地跑了出來。
他笑了幾聲,握住戚遲鳶掙紮的手臂,舉起來,又從衣裳下擺撕出一道布條,不由分說的拿布條把她的手腕捆了起來。
戚遲鳶不知道接下來要面臨什麽,只知道這個姿勢很難受,掙紮了幾下,妄想掙脫束縛,可惜手上沒一點力氣。
魏宴淮怕捆疼了她,并沒有系得很緊,有點力氣都能掙開,可他太了解戚遲鳶了,明白醉了的她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