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厭惡
厭惡
魏宴淮用食指和大拇指蹂躏着戚遲鳶的指尖,聲音比剛才還要溫和:“好,我一個月不碰你,你開心點兒,別悶悶不樂。”
他這話在寂靜的屋中很是清晰,話落後,屋裏比方才還要靜。
戚遲鳶大腦一片空白,顯然是懵了,她根本沒想過魏宴淮會答應這種事兒,以魏宴淮的脾性和作為,能堅持一晚上就不錯了。
本來是随意應付他一句,沒想到他竟應下了?
戚遲鳶張了張嘴,好一陣子才找回聲音:“當真?”
魏宴淮神色認真,不見絲毫玩笑,沉聲道:“當真。”
戚遲鳶晃了晃被他捏着的手,嗓音很輕:“那你先松開我。”
魏宴淮聽她的話,松了手。
戚遲鳶見他這麽認真,開始懷疑是不是她以前把魏宴淮想的太壞了,其實什麽事都能跟他商量的,只是從前不知道走這條捷徑。
這麽想着,越發覺得之前虧了。
她瞥了眼魏宴淮的臉色,小聲道:“那、那要是換成兩個月呢?”
魏宴淮笑意不變,重新握住了她的手腕,語氣微沉:“不行。”
拒絕的毫不猶豫,且那麽無情。
戚遲鳶有些懊惱,早知如此,剛才就說兩個月了。
這麽想着,肚子又叫了幾聲,饑餓聲不大,但在靜默的屋中很是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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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宴淮無聲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好了,就這麽定下,我去叫人傳膳。”
夥房的晚膳早就備好了,就等着主子傳話,聽了傳膳的口信兒,沒過一會兒就陸陸續續把晚膳全都擺在了飯桌上。
戚遲鳶睡了一日,此時精神正足,拿起筷子,伸出手臂夾了塊肉,衣袖随着動作向上,露出了手腕上淺淺的一道紅痕。
戚遲鳶抿着紅唇,把肉放進碗裏,拉起衣袖仔細瞧着那道紅痕,放下筷子,又看了看左手的手腕,上面同樣有道紅痕。
兩邊的位置不同,左邊有些向下,但是當手腕合在一起,那些痕跡能夠對得上。
魏宴淮見戚遲鳶低頭看着手臂,想起昨夜的荒唐,莫名心虛了一瞬,故作鎮定:“不是餓了,怎麽不吃了?”
戚遲鳶瞅着那道痕跡,語氣不明:“我記得昨日我手腕上并沒有這些痕跡。”
只能是魏宴淮弄出來的,這樣的痕跡,有點像……繩子捆出來的。
戚遲鳶擡頭,正對上魏宴淮意味不明的目光,她歪了下頭,疑惑問:“你都幹了什麽?”
這屋裏還有其他人在呢,她就這麽大大方方的問了出來,瞧這樣子當真不知道昨夜的情況。
魏宴淮給她夾了塊肉,面色沉靜:“先用膳,之後再告訴你。”
戚遲鳶餓了那麽久,眼下也顧不得那麽多,就想快點吃飽,暫且忽略這些痕跡。
她拿起筷子,斜了魏宴淮一眼,低頭吃肉,嘴裏邊嚼着肉邊說道:“我下次再也不飲酒了,就算是果酒也不喝了。”
魏宴淮依着她的話:“若無重要的事,我也不喝,那不是好東西,我們都不碰。”
戚遲鳶埋頭苦吃,還在努力想着昨夜的事,怎麽就想不起來呢。
用了膳,等人收拾好全部出去,戚遲鳶問起手腕上的痕跡。
魏宴淮把她抱進懷裏,看着她的側臉,低頭親了又親。
戚遲鳶不斷的躲着,每次都沒能躲開,“說好了不準碰我。”
不說還好,魏宴淮聽了這話,更加親個不停,從側臉到紅唇,親得戚遲鳶滿臉燥熱。
“不碰你是不做那事兒,這些不算。”
戚遲鳶伸手捂住臉:“親臉也不行。”
魏宴淮拿開她的手,眸光深沉:“若親臉都不行,那之前的話全都作廢。”
戚遲鳶:“……”
老謀深算!
魏宴淮總有法子讨到便宜,她剛才還暗暗竊喜,現在想想真覺得自己天真。
魏宴淮眼神含笑的盯着她看,問:“能親你嗎?”
戚遲鳶不情願地點着頭。
魏宴淮輕笑着,只親了她一下就不動了。
戚遲鳶摸着手腕,問起剛才的事:“你現在能否告訴我這痕跡是怎麽回事了嗎?”
她對別的事不好奇,只對自己的事好奇,若不問個明白,心裏就容易藏事兒,一整天都不會集中精神。
魏宴淮說了會告訴她,就不瞞着,如實将昨夜的事兒說了出來,包括過程和一些不必要的細節。
聽得戚遲鳶沒臉待在他懷裏,就想拿個被褥把自己蒙住,最好這輩子都見不到魏宴淮。
綁着手腕做那種事,若是魏宴淮不說,她怎麽都想不到,還以為是喝了酒不老實,怕她亂動才把她綁起來的。
沒想到竟是因為魏宴淮的樂趣!
“你、你簡直太過分了,怎麽能這麽對我!”戚遲鳶往魏宴淮胸膛捶了一下,可惜手上沒力氣,捶得特別輕。
魏宴淮抓住她的手,把她往懷裏帶,笑道:“你當時打了我一耳光,我将你捆起來是怕你傷到自己。”
誰醉了酒會傷到自己?
戚遲鳶被魏宴淮的話氣到了,真是什麽事都能被他給圓上。
魏宴淮輕撫着她後背,看到她眼裏的羞憤,低聲說:“別生氣,這一個月我不碰你,你好好歇歇,不能拿身體開玩笑,懂嗎?”
戚遲鳶知道阻止不了他今後的舉動,只道:“那你以後不能再這麽過分了。”
她也不飲酒了,不能給魏宴淮這樣的機會。
魏宴淮應了聲好,抱緊她親了口,低下頭,垂目瞧着她泛紅的耳垂,聲音沙啞:“鳶兒。”
他湊得極近,呼吸都噴灑在脖頸的位置,熱熱的,又泛着癢意。
戚遲鳶強忍着癢意,眉心微擰:“怎麽了?”
魏宴淮不舍得将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啞聲問:“我這麽依着你,你可還會厭惡我?”
回想起剛成婚時,戚遲鳶看他的眼神,哪怕時常僞裝着,還是能夠看出她的厭惡和憎恨。
近些天,沒從她眼裏看到那樣的情緒了,可也沒看出其他的情緒,魏宴淮摸不清戚遲鳶的心思,關心歸關心,卻都不是情愛。
如果可以,誰不想和心愛的人兩心相許呢。
戚遲鳶沉默不語。
每到這時候,她都在沉默,一句話都不說,從前是不敢說出心裏話,如今是不知該說什麽。
會不會厭惡,這種事情誰說的準呢,總要看魏宴淮今後會怎麽做吧。從前自然是非常厭惡,無論魏宴淮做何事,她都無比厭惡。
但是人是會變得,她不是冷心腸,卻也不是大善人,這種事情連她自己都說不清。
魏宴淮等不到她的回應,并不惱,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低頭埋在她脖頸間深吸了一口,聞着她身上的清香,閉了閉眼。
“我希望你別再讨厭我了,好嗎?”
魏宴淮委婉的換了個說法,答案只想聽到一個字。
可惜,戚遲鳶還是沉默。
默了許久許久,在魏宴淮想要問下一個問題之前,戚遲鳶待在他懷裏,輕輕點了點腦袋。
動作幅度很小很小,但魏宴淮感受到了。
巨大的喜悅湧入胸腔,手指因太過興奮輕微顫抖着,魏宴淮深吸了口氣,再次抱緊了戚遲鳶,眼底笑意一片。
“這就夠了,夠了。”
戚遲鳶給那麽一點點回應,已經夠了。
魏宴淮心裏太過激動,好久都不能平靜,他想抱着戚遲鳶轉圈,顧慮到她身體的緣故沒有這麽做,他想不停地親吻戚遲鳶,怕把她惹生氣,到頭來又要讨厭自己。
魏宴淮深呼吸,每時每刻都在幻想着将來的日子,這一步都走到了,總有一日會等到他想要的。
戚遲鳶推搡着他,因他抱太緊覺得不舒服,呼吸都困難了,小聲提醒:“你松開些,我難受。”
此時此刻,莫說是松開一些,就算是讓魏宴淮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會去做。
魏宴淮捧着她的臉,跟她額頭相抵,激動道:“你可知我等今日等了多久?”
“我每夜都在幻想能有今日,甚至想過這輩子都等不到。”
沒想到真的等到了,真的等到了。
戚遲鳶不是很能理解他這般高興,只是不厭惡他了,又不是愛上他,也不是接受他,用得着這麽高興嗎?
“不過,有個前提你要做到。”
趁着這個機會,她總要多要求一些。
魏宴淮早就被喜悅沖昏了頭腦,也不管她會說什麽,只顧着點頭:“你說,我都能做到。”
這般篤定的模樣倒讓戚遲鳶笑了,“你就不怕我趁機提一些過分的要求?”
魏宴淮:“就算過分我也認了,只要不離開我,不跟我分房睡,不碰你的時日不能超過一個月,其他所有的一切我都認了。”
還都能做到,又提了那麽多做不到的。
戚遲鳶眼中含笑,柔聲道:“不讨厭你的前提,是你不能對我做太過分的事情。”
魏宴淮連連點頭:“我答應你,我能做得到。”
戚遲鳶:“就像昨夜那樣的事情,不能再有第二次。”
她身體到現在還不舒服,腰酸得不像話,尤其是被掐出痕跡的那兩處,稍微碰一下就痛,上藥都不敢用力。
魏宴淮輕吻着她,虔誠道:“以後再也不會了,你相信我,我不會再對你做任何過分的事,只求你別讨厭我。”
戚遲鳶閉着眼,等他密密麻麻的親吻結束了才睜眼,提醒道:“還是那句話,只要你不做過分的事,我就不會讨厭你。”
魏宴淮:“不做了,絕對不做。”
戚遲鳶唇角微揚,推了推他的肩膀:“那你現在放開我,不準抱我,不準親我。”
魏宴淮動作僵住,沒料到這點小事也不能做,好像給自己挖了一個坑一樣。
看他猶豫不決的模樣,戚遲鳶眨眨眼,輕聲道:“你若做不到,我還是會讨厭你。”
話落的那一刻,魏宴淮松開了戚遲鳶,克制着想将她抱進懷裏的舉動,忍得多麽艱辛。
戚遲鳶滿意了,走到床邊坐下,解着衣帶:“我要睡了,你不準對我動手動腳。”
魏宴淮哪還敢啊,就沖着她那幾句話,就不敢再動手動腳,等她躺下了才走過去。
褪下衣物,掀開被褥,循規蹈矩的跟着她躺下,兩人還是同蓋一張被褥,他的手放在身體兩側,動都不敢動,整個人都很僵硬。
戚遲鳶見他如此老實,放心閉上了雙眼。
她總是比旁人容易犯困,若無別的事在心裏留存,很快就能睡下,可今日躺了許久都睡不着。
戚遲鳶翻了個身,整個人背對着魏宴淮。
魏宴淮沒睡,往她那邊挪了挪,溫聲詢問:“睡不着嗎?”
戚遲鳶不語。
魏宴淮大着膽子貼近,手臂搭在了她腰上,微微彎曲,就像圈着她一樣。
戚遲鳶并沒有反應,她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魏宴淮高興的模樣,激動、興奮,甚至能感受到他顫抖的手指。
很誇張,讓她不可置信。
他就那麽喜歡她?喜歡到只因為她不再厭惡他,就能高興成這樣。
魏宴淮輕輕圈着她的腰肢兒,不敢用力,道:“你若有心事,可講與我聽。”
戚遲鳶無聲搖頭,心事因魏宴淮而起,怎能講給他聽。
魏宴淮嘆道:“若有一日你能對我敞開心扉,我真會高興瘋了。”
戚遲鳶扭臉,半張臉都埋在軟枕中,“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對你敞開心扉了,省得你瘋一場。”
魏宴淮默了片刻,忽而笑了,怎麽都沒想到他也會禍從口出。
“我若瘋,那便是太激動,因你願意跟我分享心中事而高興,”可能是習慣,魏宴淮下意識圈緊了她,“你別防着我,我不會傷害你,只想與你相伴一生,和你好好過日子。”
僅此而已,僅此而已了。
這便是魏宴淮今生所求,其餘的一切都不重要。
戚遲鳶睜着眼,感受着腰間有力的手臂,抿了抿唇,開口問:“只與我相伴一生,沒有別人?”
魏宴淮:“沒有,不可能有別人。”
戚遲鳶想起皇帝那日的話,轉過身來,跟魏宴淮面對着面,對視了很久很久,說道:“我這身子你是知曉的,只怕這輩子都生不了孩子。”
她很早之前就想說這些了,那時說這些,是想讓魏宴淮放棄娶她的想法,如今說這些,又是為什麽呢,她說不清那種複雜的情緒。
魏宴淮手臂緊了緊,無奈道:“你怎會這麽想,我不擇手段的得到你,是因為我愛你,想與你攜手一生,不是娶你來生孩子的。”
就算戚遲鳶的身體沒那麽差,就算她可以有孕,魏宴淮也舍不得讓她冒着個險。
他沒見過女子生育,卻聽說過不少在生育時丢了性命的事。
戚遲鳶神色怔然,不知在想什麽。
“鳶兒,我想要的是你,只有你一個,不是要孩子。”魏宴淮不知想起了何事,又道:“若你喜歡孩子,我們就收養一個。”
今日進宮,皇帝曾跟他提了一個意見,想把最小的九皇子過繼到他名下。
魏宴淮當然沒答應,先不說九皇子上個月才出生,就說過繼這種法子都沒辦法讓他理解,更何況九皇子本該是皇子,若過繼給他,今後豈不是丢失了皇子的身份,這樣不公平。
魏宴淮如實跟皇帝道來,皇帝卻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名下有後了,你不願納妾,名下總要有個後人。”
無論皇帝怎麽勸說,魏宴淮都不贊同。
皇帝就道:“蜀王名下的兒子也多,從他兒子中挑選一個過繼到你名下,總不會委屈了那孩子。”
蜀王無權,只有個封地做背景,相比而言,魏宴淮這個睿王就風光多了,若真是過繼給魏宴淮,蜀王一家都該偷着樂。
這是皇帝所想的,他覺得沒人不喜歡權。
魏宴淮還是拒絕了,直說了不會要孩子。
皇帝拿他沒辦法,只擺着手讓他滾。
魏宴淮回過神來,瞧着戚遲鳶出神的目光,道:“京城裏不缺少無父無母的孩子,我們挑個乖巧的收養如何?”
他自然是不喜歡的,可若是戚遲鳶喜歡,那他的意見和想法都無所謂,一切都緊着戚遲鳶來。
戚遲鳶擡起眸子,正對上他認真的眼神,道:“我沒有想要一個孩子,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收養孩子是個麻煩事,先不論今後能不能教導好,就算真的收養了,她和魏宴淮也照顧不好。
她身子不行,沒辦法親自教導,魏宴淮每日那麽忙,更不要提了。
收養了就要用心對待,要不然收養了孩子有什麽用,給不了關心,只會傷了孩子的心。
魏宴淮笑了聲:“都聽你的。”
戚遲鳶咬了咬唇,轉過身躺平,盯着深色的床幔,“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魏宴淮:“你說。”
戚遲鳶默了許久,道:“你中毒回府那日,皇上來了,說了太後讓你納側妃的事情。”
聽她這麽說,魏宴淮可算是知道她為何提起孩子了,兜兜轉轉,是因為太後的遺願。
魏宴淮握住戚遲鳶的手,“我知道此事。”
戚遲鳶詫異:“你知道?那你怎麽……”
魏宴淮:“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不管是皇上還是太後,誰說得都沒用。”
戚遲鳶:“太後為你挑選的自然不會差,你不悔嗎?”
“不悔。”魏宴淮怕她不信,将那日跟皇上交談的事情說了出來。
“程淑妤。”戚遲鳶很久之前就聽過這個名字,程淑妤可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不僅是家世還是才貌在京城都數得上。
太後顯然是很認真的在挑選了。
戚遲鳶清了清嗓子:“你見過程淑妤嗎?”
魏宴淮:“沒有。”
戚遲鳶:“倘若你見過了她,看到了她才貌,會不會為現在的選擇後悔?”
魏宴淮親了下她的臉頰:“絕對不悔,任何人都比不得你,你莫要再瞎想了。”
.
九月裏,皇帝為程尚書幼女和齊太醫嫡次子賜了婚。
據說這二人是青梅竹馬,去年程家女及笄後,齊家本是要去提親的,不知為何遲遲未行動。
如今這二人被賜婚,更是讓衆人沒想到。
按道理來說,程家女嫁給齊太醫之子算是低嫁,可二人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兩家又向來交好,定親很容易,怎麽就拖了那麽久,最後反倒是皇上為二人賜婚。
許多人想不明白,可他們卻知道賜婚是件榮耀的事兒,不管程家女是低嫁還是高嫁,關系近的人總要去道賀。
戚遲鳶倒是不好奇,她前幾日才從魏宴淮口中聽了前因後果,眼下也知道是為什麽。
魏宴淮說,皇上會為程家女挑一個好的郎婿,可齊家嫡次子無論是家世還是仕途,都遠遠比不上那些高門子弟。
皇帝為二人賜婚,只怕是程家女所求,這二人應當是早就兩情相悅,因太後一句話耽擱的現在,差點錯過了此生。
戚遲鳶當真搞不懂太後,這世間怎麽會有如此會搗亂的人,盼不得別人一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