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秋獵
秋獵
同是九月,一場秋獵在城外舉辦,皇帝只帶了皇後前去,同行的還有太子和二皇子,其餘的盡是朝中文武,有些帶了家眷,有些孤身一人。
戚遲鳶前兩日受了涼,身子才剛好就跟着來了。
魏宴淮原是想讓她留在府上歇着,自己也不打算去,但戚遲鳶不想悶在府裏,懇求魏宴淮帶她一起去。
魏宴淮可看不得她這樣,就一口應了下來。
戚遲鳶跟着來還有一個原因,上個月她去萬府看了萬壹壹,得知九月有秋獵,萬壹壹會随父兄一起。
萬壹壹還道:“阿鳶,到時你一起來吧,我教你射箭。”
戚遲鳶往年秋日都待在屋中悶着,如今對所有的一切都抱有好奇,早就迫不及待了。
萬壹壹跟袁柘沒有和好,兩人耗了快一個月,萬壹壹明确說了,只要袁大夫人不松口,她絕不回袁家。
倒是為難了袁柘,不想失去萬壹壹,又不想讓袁大夫人傷心,兩邊說好話,最後什麽事都沒辦成。
戚遲鳶不好過多插手他們夫婦倆的事,只能多陪萬壹壹說說話。
秋獵共有五日,這五日都住在營帳裏,好在天冷了,林子附近沒什麽蚊蟲,若不然真不是人待的地兒。
戚遲鳶初次住在營帳裏,新鮮感很足,跟來的小翎綠桃在收拾包裹,她就坐在營帳裏左看右看。
過了一會兒,魏宴淮走了進來,道:“萬家的營帳在我們左後方第三個,萬壹壹和她兩位嫂嫂住在那兒,你若是無聊,可去找她們說話。”
來時的路上都坐在馬車裏,可戚遲鳶還是累了,走到硬邦邦的床榻前坐下,随意問道:“袁将軍來了嗎?”
魏宴淮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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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袁柘沒來,整個袁家都沒有人來。
袁柘的父親早在七月就跟一位文臣去了覃州,特查辦覃州官匪勾結一事,路途遙遠,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所以袁柘和萬壹壹鬧那麽大,卻只有袁大夫人出面,倘若袁大将軍在府上,不會有那麽多事發生。
戚遲鳶有時候都在想,萬壹壹和袁柘的事,是不是要等到袁大将軍從覃州歸來才會解決。
魏宴淮見戚遲鳶又在瞎想,走上前,揉了揉她的腦袋,“你若是累了,就先歇着。”
戚遲鳶輕輕颔首,她累了自然曉得休息。
外面那麽多将軍和文臣,連皇帝都在,魏宴淮不能缺席,就出去陪着了。
天色還早,戚遲鳶小歇了一會兒。
等她醒來時已是傍晚,外面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斷斷續續的傳來,四周還飄着油滋滋的烤肉味兒。
戚遲鳶睜開眼,轉頭看小翎還在收拾衣裳,問:“外面發生什麽了?”
營帳裏點了燭火,明晃晃的火光照着小翎的身影。
小翎放下剛疊好的衣裙,道:“幾位将軍在比箭術,才剛開始不久,您就醒了。”
小翎知曉多半是吵醒的,又道:“您睡下後,皇上帶了幾個人去林中狩獵,收獲不小呢,外面正在烤肉,您可要吃一些?”
戚遲鳶從未吃過烤肉,聽得很感興趣,慢慢坐起身:“外面冷嗎?”
“有些冷,不過咱們衣裳都備着呢,不怕凍到。”小翎說着,拿起一件薄薄的鬥篷。
戚遲鳶穿上鞋子,披上了鬥篷,睡了這麽一會兒,身上有些涼,撫了撫手臂,“我睡這麽久,可有人來找我?”
小翎:“袁夫人來了一趟,看您睡着,就沒有喊醒您。”
戚遲鳶走出營帳,略涼的冷風吹在身上,她不禁攏了攏鬥篷,擡起頭掃視一圈。
駐紮營帳的地方太大了,一眼望不到頭,身後就是林子,跟随的官員官眷不少,此時烤着肉,吸引了大批的人從營帳裏走出。
戚遲鳶沒看到魏宴淮,倒是看到了蹲在火堆旁的萬壹壹,火堆上架着個粗木棍,上面正有一只野兔被火烤着。
萬壹壹的兄嫂都在那兒,她想了想,沒去叨擾。
“王妃,王爺在那兒呢!”小翎忽然指着一處說道。
戚遲鳶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見魏宴淮正跟皇帝坐在一起說笑,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回營帳裏歇着吧。
小翎忽而拽住她的衣袖,“王妃,袁夫人看到咱們了,正招手讓咱們過去呢。”
戚遲鳶回頭,正看到萬壹壹揮動的手臂,對她無聲說了兩個字。
是‘快來’。
戚遲鳶看懂了,帶着小翎走過去。
萬壹壹的兄長離開了那處,只留下萬壹壹和萬家大嫂嫂。
戚遲鳶走到了她們跟前,二人朝她福了福身子。
“你醒得正是時候,這兔子快烤好了,待會兒我們分了吃就行。”萬壹壹高興地挽住了戚遲鳶的手臂。
萬壹壹前陣子同樣悶在家裏,如今跟着父兄出來,煩悶的心情一掃而淨,眼底盡是愉悅。
戚遲鳶看了眼烤到焦黃的兔肉,簡直是香味撲鼻,打趣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萬壹壹大嫂轉着串了兔肉的木棍,笑意盈盈:“王妃是壹壹的知心好友,您不必跟我們客氣。”
周圍有許多在烤肉的官員官眷,那肉有些是才獵的,有些是從京中帶出來的。
皇帝并未管着,每年秋獵都如這般随意,只要大家高興就好。
戚遲鳶跟萬壹壹聊了幾句話,看兔肉烤好了,正準備擦擦手跟着吃一頓,手剛擦淨,遠處就跑來了一個小太監。
“王妃,王爺讓您過去用膳。”小太監彎着身子,态度恭敬。
戚遲鳶往魏宴淮所在的方向看了眼,正對上魏宴淮掃來的目光,無奈嘆了聲氣,對萬壹壹道:“我得過去了,總之還有好幾日,我明日或後日再與你一起用膳。”
萬壹壹很想留住她,但是不能違抗,睿王喊自己的王妃過去天經地義,更何況皇上還在那兒待着呢。
“行,明日你早些起來,我教你射箭,等起晚了,那些就被別人給占住了。”萬壹壹來得次數多,對這些都熟悉了。
戚遲鳶應下,跟着小太監去了魏宴淮那兒。
帝後都坐在此處,一旁有個廚子正在烤魚,架子上還有許多其他的肉。
戚遲鳶認不全,走到了帝後面前,給二人行了禮。
皇帝笑着擺手:“免禮。”
戚遲鳶站起身,跟魏宴淮坐在了一處,與他們同座的還有兩位白了頭發的老臣。
過了會兒,太子和二皇子也來了,二者一同參拜帝後,坐在了戚遲鳶對面的位置上。
烤肉的廚子把烤好的魚肉切好,分別放入幾個盤中,由一名宮女端了上來。
他們坐在高臺上,前面是幾位在比箭術的将軍,一箭又一箭,有位将軍次次中了靶心,圍觀的人忍不住鼓起掌聲。
皇帝笑聲爽朗:“看他們箭術那麽好,希望到明日狩獵時不要讓朕失望才好。”
皇後:“聽說袁将軍箭術了得,這次沒有跟着來,倒是看不上了。”
皇帝:“論箭術,可還沒人比得上睿王。”
魏宴淮:“皇上言重了。”
皇帝:“朕說得都是事實,你不必自謙。”
魏宴淮還在客套着。
戚遲鳶不愛聽這些,就專心吃盤中的魚肉。
宮女又端來了烤兔子和烤野豬,這些都是才獵的,肉質鮮美多汁,配上好茶,當真稱得上美味。
戚家身為富商,掌握了那麽多銀子,卻也體會不到這等滋味兒,這還是戚遲鳶初次體驗這種吃法。
皇帝正說着某位将軍的事,忽然将目光停留在戚遲鳶身上,若有所思道:“睿王妃近幾日身體如何了?”
戚遲鳶放下筷子,道:“一切都好,多謝皇上關心。”
皇後拿帕子擦了擦嘴,愉悅道:“你好些日子沒進宮了,今後若是在府裏無聊,就進宮裏坐坐。”
戚遲鳶面上帶笑:“是。”
魏宴淮放下茶盞,“王府事務繁忙,前陣子莊子上出了點事,自那以後就管得嚴了,時常抽不開身。”
他在為戚遲鳶推脫,暗暗告知帝後王府裏事務繁忙。
皇後但笑不語。
皇帝關心了幾句,倒沒說其他的。
一頓烤肉吃完,魏宴淮帶戚遲鳶回了營帳。
“本想讓你自在些,沒想到被皇後看到了,就找人喊你過去。”魏宴淮解釋那小太監過去喊人的事,他知道戚遲鳶不喜歡那種氣氛,就沒想過喊她過去。
況且後面還有三四日,今夜怎麽樣根本不重要。
戚遲鳶明白魏宴淮的想法,紅唇微抿,輕輕嗯了一聲。
魏宴淮摟着她的腰:“下次再有這種狀況,你直接稱自己不舒服,回營帳歇着就是,我會叫人把吃的給你端過去。”
戚遲鳶應了聲。
魏宴淮:“待會兒你進去就好,我還有些事要忙,可能要晚些才能陪你。”
戚遲鳶:“你忙你的,不必在意我。”
回到營帳,戚遲鳶脫下鬥篷,坐在榻上歇着。
綠桃端了一盆熱水進來:“王妃,泡泡腳再睡吧,這樣舒服許多。”
這樣冷的天,泡泡腳的确舒服很多。
戚遲鳶躺在榻上,困意逐漸來襲,沒過多久就睡下了。
魏宴淮在外待到深夜才回,見戚遲鳶睡得熟,便沒有打擾她,脫下外袍,就這麽掀開被褥躺了進去,又将戚遲鳶留在了懷裏。
說好了一個月不碰她,這才過去小半個月,當真煎熬。
魏宴淮嗅着戚遲鳶身上的清香,閉上了眼,只盼着這半個月快點過去。
翌日。
戚遲鳶起了個大早,又去後面找了萬壹壹。
萬壹壹手裏提着弓箭,拉着戚遲鳶去了昨日那些大老爺們比箭術的地方。
“幸好現在沒人,等再晚一些,咱們就玩不上了。”萬壹壹說着,把箭放到一旁,試着拉了一下那把弓。
弓箭特別沉,弓不好拉開,費了她好一番力氣才拉開。
萬壹壹:“這是我大哥的弓箭,太重了不好拉開,若是換做我爹給我做的那把就容易多了。”
戚遲鳶不懂這些,只看萬壹壹有模有樣,引得她也想上手試試。
萬壹壹身體微微側着,拿了支箭順着弓拉開,對準了前面的紅靶心,不做猶豫,立馬放開。
咻——
那支箭穩穩射到了靶子最邊緣的位置。
萬壹壹不是神箭手,對此很知足,笑道:“還行,這次沒射偏。”
萬壹壹又來了一箭,這次倒是射偏了。
戚遲鳶看得出神,随着她的動作比劃了一下,就盼着能上手。
萬壹壹看戚遲鳶蠢蠢欲動,也不釣着她胃口,揚聲道:“阿鳶你過來,我教你怎麽射箭。”
戚遲鳶迫不及待地走上前。
萬壹壹沒教過別人射箭,再加上戚遲鳶跟她身高差不多,教得很費勁。
戚遲鳶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拉開弓,箭還沒對準,就誤打誤撞的送了手,箭支突然脫離控制,吓了她一條。
毫無意外,那支箭射偏了。
萬壹壹:“比我初次學時好多了。”
戚遲鳶的手指微蜷,對剛才的感覺新奇又激動,還想再來一次。
萬壹壹就站在一旁指導她。
玩了一陣子,戚遲鳶身上一點力氣都沒了,手臂酸痛無力,渾身就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萬壹壹笑道:“怎麽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戚遲鳶點頭,略微失落:“很有意思,但是太費力氣了,不适合我。”
她只射了四箭,渾身一點力氣都沒了。
萬壹壹:“這是正常的,初學者沒有經驗,力氣也掌握不好,等之後多練練就好了。”
戚遲鳶沒回話,看着萬壹壹身後的人怔神。
萬壹壹察覺到她的目光,回頭看了眼,頓時吓一跳,連忙放下弓箭,“見過王爺。”
魏宴淮越過她走向戚遲鳶,語氣溫和:“想學射箭?”
戚遲鳶對萬壹壹使了個眼色,如實答道:“只是忽然感興趣,想試試而已。”
萬壹壹拿起弓箭,本要離開此處,聽到身後的人說了句話。
“本王教你。”
萬壹壹停下腳步,嗓音含笑:“王爺,用我這把弓箭吧,省得再叫人去拿。”
在萬壹壹看來,男子教女子射箭,正是培養感情的好時候,她可不能讓戚遲鳶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戚遲鳶不想讓魏宴淮教,可她想玩的心太大了,就點頭應了下來。
魏宴淮接過萬壹壹遞來的弓箭,站在戚遲鳶身後,手把手的教她射箭,教她如何對準前面的靶子。
“拉弓的姿勢很重要,用錯了容易傷手臂,你記住現在的姿勢。”
男人的聲音就在耳後,戚遲鳶有些心慌意亂,不知道是自己拉開的弓,還是魏宴淮帶着她拉開的弓,只聽耳後響起兩個字。
“松手。”
她下意識松開,弓箭飛速射了出去,穩穩射在了靶子上。
戚遲鳶眼睛發亮,覺得身上充滿了力氣,眼底染上了淡淡的喜悅。這是她初次沒有脫靶,全都歸功于魏宴淮。
魏宴淮低頭問她:“還想再來嗎?”
戚遲鳶唇角彎起:“想!”
魏宴淮按照剛才的姿勢,繼續教她射箭。
萬壹壹在一旁看着,滿意點頭,這麽發展下次就對了。
她不想在這兒打擾,就回了營帳,剛坐下喝了口水,營帳裏就走進來一個人,是她大嫂。
“壹壹,你大哥的弓箭怎麽不見了?”
萬壹壹:“在王爺手裏。”
萬嫂嫂一愣:“怎麽跑王爺手裏去了?”
萬壹壹:“王妃想學射箭,我就教她,教到一半王爺來了,就代替我教王妃了呗。”
萬嫂嫂松口氣:“行吧,沒丢就好,你大哥剛才還在找呢,我回去告知他一聲,省得他不放心。”
再說另一邊,魏宴淮認真教着戚遲鳶,從剛開始只能射到邊緣,到現在能挨到靶心,戚遲鳶臉上的笑就沒收起來過。
天有些晚了,其他人陸陸續續的起來,出了營帳就看到睿王在教睿王妃射箭。
皇帝聽劉公公描述,笑道:“朕這個弟弟啊,還真是寵愛他這個王妃。”
正在服侍皇帝穿衣的皇後也笑了:“新婚夫妻呢,頭兩年裏總是蜜裏調油,習慣就好。”
皇帝:“是啊,想當初朕剛娶你的那陣子,蜜裏調油的日子可一點沒比他們少。”
皇後笑了聲,頗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太陽有些烈,好在并不熱,晚些時候還要去林中狩獵,許多人都開始準備了。
戚遲鳶看到四周的人越來越多,小聲跟魏宴淮說道:“我不想練了,我們回去吧。”
魏宴淮自然聽她的,把弓箭遞給了岑越,讓其給萬壹壹送去,随後又牽着戚遲鳶回了營帳。
才進去,魏宴淮就忍不住抱住了戚遲鳶,低聲道:“下次還想學什麽就告訴我,我教你。”
戚遲鳶待在他懷裏,微微仰起頭,笑着問:“我想騎馬,你能教我嗎?”
在射箭上嘗到了甜頭,就什麽都想試試,在林中騎馬狩獵,想想都覺得好玩。
魏宴淮低頭親了下她的耳朵,“不害怕?”
“有你在,我信你會護着我的。”這是戚遲鳶的心裏話,她這會兒高興,沒有任何猶豫就說了出來。
魏宴淮擡起眸子,黝黑的瞳仁深處好像閃着異光,攏了攏抱着她腰肢的手臂,只覺得這話比什麽都好聽。
“今日就教你如何?”
“那你不許騙我。”
“不騙你,保證不騙。”
有了那句話,魏宴淮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偏她呢,更何況附近的林中都被侍衛嚴加把守了起來,裏面不會有任何危險。
早膳是鮮肉青菜蝦仁粥,戚遲鳶一大早就費了那麽多力氣,眼下正餓着,喝了足足兩碗,她想着多吃一些,待會兒能用得上力氣。
等衆人都用過膳,由皇帝帶領,騎着馬行在了前面,走之前說了奪得頭籌者會有賞賜。
同行的有幾位将軍,還有一衆貴門子弟,都正值年少,這樣的熱鬧可少不了他們。
有些武将家的女兒也在場,萬壹壹跟那些小姑娘待在一處,幾個人說笑個不停。
戚遲鳶還不會騎馬,她被魏宴淮抱上了馬,坐在馬背上,手指緊緊抓着缰繩,完全沒有安全感。
魏宴淮牽着馬往前走了幾步,見她這樣緊張,放輕聲音安撫。
“別怕,這馬跟了我六年,很是聽話。”
戚遲鳶還是怕,四肢僵得不像話,實在是沒有勇氣馴服,提道:“要不你上來,坐我身後教我吧。”
魏宴淮:“待會兒進了林子,我自會坐在你後面,這會兒先試着走幾步。”
戚遲鳶聲音不由加大:“你上來啊。”
他們離得遠,這點聲音并沒有引起皇帝等人的注意。
她都這麽要求了,魏宴淮就不裝了,藏起眼底的笑,縱身一躍就上了馬,穩穩地坐在了戚遲鳶後面。
有了人在身後護着,戚遲鳶心裏懸着的那顆石頭逐漸放下,四肢不再如适才那般僵硬,微微向後靠了靠,後背貼到了魏宴淮才徹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