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棋藝(一更)

棋藝(一更)

戚遲鳶從未吹噓過棋藝,同樣不曾看低自己的棋藝,林伯夫人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不就是想看她是不是真的如平昌侯夫人所說的那樣。

既然如此,更要應下。

讓旁人看到事實,她們才會閉上嘴。

戚遲鳶眼底的笑意淺淡:“那就等用過膳吧。”

始終瞧着她的那位夫人眼睛發光,不知是真的對棋藝到了癡醉的程度,還是幫着林伯夫人一起演這一出戲。

那夫人笑道:“是是是,自然是要用過膳再比的。”

林伯夫人但笑不語,仔細看了就會發現她眼中根本無笑。

朱籮依被忽略的徹底,張了張嘴,心中故有不爽,卻也不能說出來。

平昌侯夫人掃過一桌子的人,唇角微微牽起一抹弧度,端起眼前的茶盞品茶。

戚遲鳶神态自若,無論旁人怎麽打量她,她都是那副悠閑的神情,好似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膳後,林伯夫人帶領衆人去了後面的庭院,眼下陽光當照,即便有微風吹過,也感覺不到多少涼意。

旁人感受不到涼,不代表戚遲鳶感受不到,她本就畏寒,現下更是拉了下衣袖,對此并不忍氣吞聲。

“我看外面有風,不如去屋裏吧。”

林伯夫人還未說好,朱籮依便道:“我們那麽多人去屋裏肯定會悶,況且今日并不冷。”

平昌侯夫人站在戚遲鳶身側,正要上前一步說話,被戚遲鳶伸手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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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屋中用膳時并不見朱姑娘覺得悶。”戚遲鳶睨着朱籮依,又将目光移到林伯夫人身上,疑惑問:“夫人邀我來,難道不知我身體不好,吹不得風嗎?”

官眷發帖子,總會提前了解客人的身份和狀況,戚遲鳶的身體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還在私底下聊了那麽多次,此刻想裝作不知道都怕有人拆穿。

林伯夫人笑得很不自然:“邀王妃前來,自然知曉王妃身體不好,妾身早就讓人在屋裏備好了一切,只是帶王妃來庭院轉轉罷了。”

戚遲鳶:“夫人帶路吧。”

一衆人到了屋裏,門窗都敞開着,一絲悶熱都不曾有。

朱籮依站在衆人身後,目光陰沉地盯着戚遲鳶,手指用力扯着手裏的帕子。

她站在角落中,無人注意到她狠毒的眼神。

想跟戚遲鳶比棋藝的那位夫人是程尚書的正妻,亦是程淑妤的生母,京中誰都知道她愛棋,今日屬實是巧合了。

戚遲鳶得知了程夫人的身份,當真覺得有緣分。

程淑妤和齊子隽的婚事定在了年後正月下旬,旁人并不知曉程淑妤差點跟睿王府扯上了關系,但程尚書一家都很感謝魏宴淮。

他們感謝睿王和睿王妃如此恩愛,即便是太後出面也不會打破了這份情,使得他們女兒能跟心上人終成券屬,也不會遭到誰的冷落和怨氣。

戚遲鳶執白棋,程夫人則是黑棋。

這才剛開始,大多數人又不懂得棋,看不出誰更勝一籌。

朱籮依站在人群後,懶得上前觀看,戚遲鳶輸了她自然開心,若是贏了只會讓她心堵,還不如不去看,在這兒等着結果。

平昌侯夫人懂,可她是個沉得住的,不論局面如何,她都一個表情,任誰都瞧不清她在想什麽。

倒是程夫人,看向戚遲鳶的眼神愈發驚喜,趁着坐在一起,笑道:“睿王待王妃好,我真是為王妃高興。”

若是程淑妤真成了這個側妃,程夫人反倒不會像今日這樣面帶善意。

就算沒有睿王妃在,程家也不想讓女兒嫁到睿王府,程家幾個兒子都很有出息,不需要再向上爬一步,程淑妤只要挑自己喜歡的就好。

戚遲鳶落下手中白棋,同樣笑着:“聽聞程姑娘和齊公子婚期已定,提前跟程夫人說聲恭喜。”

程夫人:“是啊,這都多虧了皇上賜婚,我們家淑妤感激皇上。”

程淑妤嫁給齊子隽是下嫁,但多了賜婚這份榮譽,就沒人敢當面說了,畢竟是皇上親自賜婚,他們若說程淑妤和齊子隽身份不配,豈不是打皇上的臉。

林伯夫人站在一側,聽得雲裏雲霧,怎麽覺得程夫人好像認得睿王妃一樣?

從前可從沒聽說兩人有交集,她還等着二人因棋接下梁子,好把程夫人拉到自己這邊來。

但這情況越看越不對勁,棋下了那麽久也不見勝負,可見戚遲鳶的确是懂棋的人。

過了好一陣子,這一盤棋還不見勝負,在場的人看戚遲鳶的眼神有了變化,本以為睿王妃只是空有美貌但無才學的空殼美人。

今日一見,才知談吐不凡、氣質絕佳,又有這等好的棋藝在,從前也沒聽說過,可見睿王妃不喜張揚,不在乎那點稱贊的聲音。

越往後面,戚遲鳶和程夫人落棋的速度越慢,後方的朱籮依見了,按耐不住地走上前來。

朱籮依看清了這盤棋局,臉色略沉,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間抓緊了衣裙。

林伯夫人将她這點反應看在眼裏,心裏同樣不好受,今日就是想看戚遲鳶的笑話,沒曾想反倒給戚遲鳶助長了威風。

那些不懂棋的人看到朱籮依走來,問:“朱姑娘懂棋,不妨與我們講講這盤棋如何?”

本是無心一問,就想知道個事實,卻不想觸到了朱籮依的底線。

朱籮依猛然轉頭盯着那位夫人,語氣很不好:“自己沒長眼啊?”

說罷,不顧旁人驚變的臉色,轉身沖出了人群,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此處,顯然是要走了。

那夫人受了氣,轉頭跟身邊的人道不公。

一時之間,屋裏響起了對朱籮依的議論。

戚遲鳶擡起眼,正看到林伯夫人凝重的臉色。

朱籮依是林伯夫人邀來的,就這麽毫無規矩的走了,還沖撞了其餘客人,這不明擺着在打林伯夫人的臉。

平昌侯夫人微微揚起唇角:“她還是個孩子,不懂事兒,不用放在心上。”

這種話無疑是在火上澆油,被朱籮依沖撞的那位夫人神色不快:“我女兒比她還小一歲,都不見這般沒禮貌,可見是朱将軍教女無方。”

林伯夫人笑得難堪:“可能是身子不舒服,蘿依她平常不這樣。”

“誰身體不舒服朝別人撒氣啊,我看她就是看王妃棋藝了得,遠遠超過了她,所以心中不爽待不下去了。”

不知是誰說了那麽一句,倒是把大家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有人問平昌侯夫人:“夫人,您懂得棋,可能跟我們說說,我們是真好奇眼下誰更勝一籌。”

平昌侯夫人瞥了那人一眼,沒有細講,只道:“不出意外,我們還要等許久才能看出勝負。”

沒說誰更勝一籌,只告知衆人事實。

在場的人認識到了戚遲鳶的本領,可她們也沒閑到這種地步,還要回府上料理家事,這麽走了也不好,專等着快點結束,誰知道還要等好久。

林伯夫人作為挑事的人,已經背後冒冷汗了,不過是在府上設宴,卻無意得罪了那麽多人,當真是冤屈。

本以為朱籮依是個有本事的,結果這般沉不住氣,這樣的人還想嫁進睿王妃,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

又輪到戚遲鳶下棋了,她眉頭蹙起,滿腦子都是如何走這一步,根本沒注意旁人在想什麽。

程夫人越來越有興致,在場最高興的就數她了。

眼見着看不到回去的時辰,有人不耐了起來,正要站出來說句話,就聽外面響起了一道聲音。

“夫人,老爺派人傳話,找您回去商量點事兒!”

所有人都往門前看去,看到了程夫人帶來的婢女。

程夫人嘆了聲氣,萬分不舍地站起身:“真是對不住,今日只怕沒辦法跟王妃盡興了。”

戚遲鳶搖了搖頭:“家事要緊,往後的日子還長,總會有機會再來一場。”

因程夫人婢女的一句話,今日這席面可算是散了,林伯夫人送這個又送那個,即便面上不爽也不能露出來。

戚遲鳶坐上了回王府的馬車,身旁還坐了一人,便是平昌侯夫人。

“她這個人向來難纏,你是如何跟她結下的梁子?”平昌侯夫人問道。

戚遲鳶只好把那日的事情講給她聽。

平昌侯夫人低嘆一聲:“京中就是這樣,我從前過得日子沒有束縛,自從進了京,羽翼都被這麽多規矩給折斷了。”

只當着平昌侯的面兒還好,可她又不是日日都待在府上,每次出去見人都要戴上一層面具,裝得身累心更累。

馬車到了分岔路口,平昌侯夫人跟戚遲鳶告別,轉而上了後面的那輛馬車。

兩輛馬車分別而行,小翎坐上來陪着戚遲鳶,不解問道:“皇後娘娘不是說會來一趟嗎?怎麽也沒瞧見她?”

戚遲鳶毫不疑惑:“皇後娘娘只說得了空便來,又沒說一定會來。”

戚遲鳶一早就聽出了皇後的意思,她只能裝作感激,這便是與人做戲,不論怎麽樣,面子上都要過得去。

小翎心中不是滋味兒:“您如今是睿王妃,旁人瞧着是風光了,可日子還不如從前在家裏。”

從前是有許多流言蜚語,可戚遲鳶不愛出門,她時常待在家裏,家人待她好,府裏的下人不敢怠慢她,只要不聽到那些難以入耳的言語,日子過得也算舒坦。

如今是有了旁人高攀不起的身份,但流言蜚語還在,那些人是不敢明着說了,卻換着法子陰陽怪氣,好在王爺對王妃不錯,不然小翎真的要去佛前哭一哭。

回到府上,和往日一樣待在靜園歇息。

魏宴淮趕在天黑之前回來,跟戚遲鳶一同用晚膳,還問了今日在永昌伯府的事情。

戚遲鳶全都講給他聽,任何小事都沒瞞着,說到後面,她拿帕子捂住嘴咳了幾聲。

魏宴淮眼底劃過擔憂:“天冷了,出門更要小心照料才是。”

小翎站在一旁,說:“王爺有所不知,林伯夫人明知王妃體弱,從一開始還想讓王妃待在庭院裏吹着風下棋,還是王妃親自提了,林伯夫人才決定去屋裏。”

魏宴淮朝戚遲鳶伸出手,關心道:“手伸來。”

戚遲鳶猶豫了一瞬,手臂擡起,手放在他掌心中。

魏宴淮握了又握,聲音放輕:“往後都要顧着自己的身體來,你今日這般做法是對的,永昌伯的那位夫人仗着皇後,在京城嚣張跋扈慣了,可你身後有我,做什麽都不必礙着她的身份。”

皇帝不會因為皇後一個無關緊要的親戚動怒,皇後或許會在意面子,但她分得清哪邊更重要。

戚遲鳶輕輕咳了聲,唇色泛着白:“我會記下的。”

她何嘗不明白這樣的理兒,更何況她之所以過去也是有私心,如今私心已了,往後再有這樣的宴席,直接推了就是。

膳後,魏宴淮抱着戚遲鳶說了件事兒。

覃州一事已經查清,皇帝派了新的縣令去覃州任職,再過些時日,袁大将軍會從覃州歸來。

他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為他知道戚遲鳶挂念着萬壹壹,萬袁兩家的事兒至今沒解決,只怕真的要等到袁大将軍回京。

“若他們真的和離了,你覺得袁昶會留在袁家嗎?”戚遲鳶感受着他手心的溫度,手有了暖意,身體好受了不少。

魏宴淮揉着她的手,沉思了片刻,道:“真和離了,只怕袁家不會再讓袁昶跟萬壹壹見面。”

戚遲鳶擡頭望着他:“為何?”

魏宴淮:“袁大夫人巴不得萬壹壹能離開袁家,真離開了,自然把袁昶這個寶貝孫子看緊了,覺不會讓袁昶有分毫去萬家的可能。”

戚遲鳶垂着眼,覺得他所言有理,袁大夫人的确是他口中那樣的人。

“袁昶如今待在萬家,他應該不想回去。”

“那是因為他知道,一旦回去,今後再想見到萬壹壹就難了。”

魏宴淮此話一出,戚遲鳶恍然大悟。

萬壹壹說,袁柘想用孩子挽留她,所以将袁昶送到了萬府,其實還有一層意思,袁柘怕事情真到了和離那一步,猜到了袁大夫人所想,先一步把袁昶送到了萬府。

戚遲鳶最近總是習慣性的陰謀論,眼下也是如此,遲疑道:“你說,袁柘今後會不會擡他那個妾室為正妻?”

林氏成了正妻,袁昶就記在了林氏名下,袁柘知道林氏絕對不會對萬壹壹的孩子好,為了嫡子不受苦難,這才有了送孩子到萬府的決定。

若孩子能挽留萬壹壹自然是好,挽留不了,袁柘希望袁昶就此留在萬府,今後不用受林氏的冷眼。

魏宴淮松開戚遲鳶的手,轉而抱着她,低聲道:“鳶兒聰慧,什麽事都能想得到。”

他沒有否認,就證明的确會有這種可能。

戚遲鳶心裏有些複雜,魏宴淮能知道這麽多,是他自己猜測的,還是聽袁柘所說?

倘若是袁柘所說,魏宴淮就這麽透露給她,就不怕她直接說給萬壹壹聽?

戚遲鳶現在藏不住事兒,也不想胡亂猜想,“你這些時日可見過袁将軍?”

魏宴淮搖頭:“不曾。”

戚遲鳶:“那你怎能說出這些?”

魏宴淮低低笑了幾聲,愉悅道:“我與袁柘認識那麽多年,總能猜到他會怎麽做。”

戚遲鳶心裏有種密密麻麻的癢,垂目掩下眼底的神情,“你跟我說這些,不怕我轉頭告訴壹壹?”

魏宴淮低頭親了親她白嫩的耳垂:“猜測而已,又不是事實,更不是袁柘親口所說。”

也就是說,這些話沒必要當成真話去聽,所以沒必要藏着掖着。

戚遲鳶眨了眨眼睛,眸中染上了碎光,嗓音輕柔悅耳:“我知道了。”

“所以別為旁人的事兒心煩了,有些事結果已定,我們只需看着便好。”魏宴淮盯着她白皙的脖頸看,手指卻解着她的衣帶。

戚遲鳶還沒有察覺,正想着旁的事兒出神,道:“萬壹壹不止一次幫過我,她經歷這樣的事,我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觀?”

魏宴淮眼神愈發的暗:“不是要你袖手旁觀,只是不必想那麽多,我不想看到你為此事整日憂心煩躁。”

話雖如此,戚遲鳶還是想說清楚:“我沒有為壹壹的事情整日憂心。”

魏宴淮手上的動作一頓:“你這兩日總是心不在焉,不是因為這件事,那是為何事?”

“我……”戚遲鳶剛出口一個字便沒了聲,她總不能說是因為這兩日察覺到了對魏宴淮的心思,所以才總是心不在焉吧。

這種事她可不想說出去,省得魏宴淮再做些過分的事兒。

魏宴淮見她不語,知道她不想說,也不逼迫她,繼續着手裏的動作。

“不論如何,你都要先為自己想着,就算是哪日我出了事,你都要只顧着自己,不必管我,我自會有法子脫身。”

戚遲鳶遲疑點頭。

魏宴淮解開了衣帶,松開她,手掌抓着她手臂轉動她身體,讓她面向自己。

戚遲鳶眼裏還有未收斂的光亮,襯得眼眸愈發漂亮有神,蒼白的面頰又給她添了幾分憐意,瞧着動人極了。

魏宴淮的喉結微動,手臂圈起她的腰身,攔着她往自己身上貼,聲音啞得不像話:“天晚了,我們該歇下了。”

戚遲鳶還不困,不想睡那麽早,再加上天太冷了,她不想受着涼氣更衣,更不想躺進那般寒涼的床榻上,過了許久都感受不到暖意,當真痛苦極了。

“等會兒再睡吧,我還不困。”

戚遲鳶怕魏宴淮作亂,便想從他懷裏出來,誰知才動了一下,衣衫被人扯動,下一刻只覺得身上一涼,原本穿在身上的衣物竟都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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