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公主(二更)

公主(二更)

戚遲鳶沉默好一陣子,才道:“我只與她見過一面,她就說我壞話,壹壹跟她相識那麽多年,還有袁大夫人幫襯着林氏,可見受了多少委屈。”

她又看向魏宴淮,咬了咬唇,為難道:“只因為林氏說了我的壞話,袁柘又要袒護林氏,所以你要為我斷了跟袁柘這麽多年的交情?”

魏宴淮:“太後都沒有說過那麽難聽的話,她怎麽敢?”

袁柘之前說了會遠離林氏,還會給林氏教訓,所以他沒有輕易動怒,過了那麽久,林氏不僅沒有任何教訓,可能還會成為袁柘的正妻。

魏宴淮算是看透了袁柘,什麽都比不上這個林氏重要,袁柘明知道林氏只貪戀正妻的位分,對他的感情都沒多少,即便這樣還如此喜愛林氏。

戚遲鳶看魏宴淮的目光染上笑意:“你如此維護我,我很開心。”

魏宴淮:“有哪個丈夫喜歡聽旁人诋毀自己的妻子,也就袁柘那樣的人能做到。”

今時今日,魏宴淮當真看不起袁柘,腦子裏可以只有情愛,但不能因為情愛不分是非,連人的善惡都不管了。

戚遲鳶聽魏宴淮說這麽多,心裏好受多了,幸好魏宴淮能看清一切,她不喜歡林氏,不想看到袁柘。

若是魏宴淮執意跟袁柘做朋友,那她也沒辦法,只能忍着了。

再說袁家,今夜同樣是雞犬不寧。

袁柘前幾日跟同僚在酒樓飲酒,給一位歌姬贖了身,帶回來幾日了,整日跟林氏針鋒相對,袁家這幾日都不得安寧。

袁柘跟萬壹壹和離,原本想擡林氏為正妻,被那歌姬給攪和了。

林氏指着歌姬厲斥:“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就憑你這樣低賤的身份,還想做将軍的正妻,快去夢裏做吧!”

林氏這話正被袁大将軍聽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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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林氏有了身孕,袁大将軍就替兒子做主打發了林氏,可惜林氏肚子裏是袁家的骨肉,袁大将軍對此只能隐忍着,想等孩子生出來了,再廢了林氏,好給萬家一個交代。

袁大将軍知道林氏不安分,也知道林氏想要往上爬,如今聽到林氏指着歌姬說歌姬低賤,他忍不住想着林氏的出身。

同樣是賤籍,林氏能想那個位置,歌姬為何不能想?

袁大将軍站在暗處,冷嗤一聲,他這個兒子的眼光還真是獨特,今後袁家的後宅不會安寧。

袁大将軍決定過幾日自薦去邊疆守着,一點都不想留在這樣烏煙瘴氣的宅子裏。

寒冬十月,京中發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多年前前往南梁和親的安寧公主回來了,安寧公主一走就是十二年,如今歸京,任誰都能猜到是為太後一事。

可惜太後都走了三個多月了,安寧公主見不着人,只能跪在牌位前哭一哭。

南梁緊挨着燕國,南梁朝都距離京城太遠了,安寧公主能用三個月的時日趕回來,足以見得路上沒有多少停留。

戚遲鳶好些日子沒有出門,今日安寧公主回京,她跟魏宴淮總要去宮裏見人。

這天愈發的冷,魏宴淮不放心戚遲鳶,親自幫她加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裳,最後幫她披上加了厚絨的鬥篷。

戚遲鳶穿得太厚,手臂動起來都覺得麻煩,全身上下包裹嚴實,只露出挽着發髻的腦袋,鬥篷帶着帽子,出門後戴上,只能看到半張小臉。

魏宴淮牽着戚遲鳶往外走,道:“進了宮,你若不喜歡說那樣假意關心的話,就安靜坐着,不必擔心旁的。”

魏宴淮對魏辛毓這個義妹沒有好感,同樣也無太壞的印象,只當作普通人來看,魏辛毓還在宮裏的時候,他們二人見了面都不曾說話。

才出了門,戚遲鳶就覺得冷風如利刃一般生刮着臉頰,眉心不适蹙起:“我知道了。”

兩人來到馬車旁,魏宴淮扶着戚遲鳶上馬車,“小心些。”

“聽說袁大将軍又走了,他是不準備在家中過年了嗎?”戚遲鳶坐進馬車裏,随意問道。

魏宴淮緊跟其上:“袁家這些日子亂成了一鍋粥,袁大将軍早些離開是好的,不然忙了一整日,回到家裏還要處理後宅的瑣事,他可扛不住。”

林氏跟那個歌姬是一路人,都知道對方藏了什麽心思,袁大夫人為林氏撐腰,那歌姬也是個聰明的,慣會裝可憐去袁柘那兒鬧。

總而言之,袁家那些醜事兒沒能瞞住,京中那麽多人都把此事當做飯後談資。

幸虧萬壹壹早早脫離了袁家,不用再被旁人議論,日子漸漸好了起來,沒事就待家裏練武,還想着有一日能跟随萬将軍去邊疆鎮守。

戚遲鳶靠在魏宴淮懷裏,手裏捧着手爐,眯了眯眼,道:“你說袁柘後悔了嗎?”

魏宴淮上朝的時候都能看到袁柘,想到袁柘那灰蒙蒙的臉色,語氣不明:“應該吧。”

“他沒找過你嗎?”

“沒有。”

魏宴淮沒有找過袁柘,袁柘同樣沒找過他,可能是因為後宅的事情忙得心力交瘁。

袁柘這陣子時不時休沐待在府裏,惹得皇上都有些不滿,若不是因為袁大将軍自請去了邊疆,袁柘此舉都會受到訓斥。

戚遲鳶輕嘆一聲:“真是物是人非,想當初他剛來咱們府上,一聲小嫂子真是讓我吓了一跳。”

那時候她還感嘆,魏宴淮能有如此好友也是不容易,這才過了一年不到,事情就成了這樣。

袁柘太貪心了,他不想對不起任何一個對他有情的人,因此失去了許多。

戚遲鳶感嘆物是人非,魏宴淮則是在想着袁柘前陣子在軍營裏的事。

一個新兵不懂事壞了規矩,按照律法給些懲治就好,可袁柘卻親自把人打了一頓,打得鼻青臉腫,惹得軍中出現了一些對袁柘的怨恨聲。

練兵最忌諱這種情況,袁柘還不知道錯了,又打了那些嘴碎之人,他身為将軍,這樣的做法簡直讓人寒心。

有兩位資歷老的将軍勸說袁柘回家歇幾日,什麽時候腦子清楚了再去練兵。

魏宴淮猜測,袁柘應該是壓抑太久了,忍不住把氣撒在了那些新兵身上。

這一年裏,袁柘的變化太大了,讓袁柘變成這樣,少不了林氏的功勞。

堂堂一位将軍,因為善妒的狡猾之人變成了這樣,當真是可惜。

戚遲鳶不知道軍中的那些事兒,也不想知道,她現在沒想着袁柘的事兒,反而是在想安寧公主。

太後走的時候一直在喊安寧公主的名字,淑妃似乎很不喜歡安寧公主,如今安寧公主回來,又有一層南梁皇後的身份,宮中或許又會上演幾場好戲。

戚遲鳶想到這個,更不想進宮,她只想安安穩穩的在王府度過寒冬,一旦跟宮裏的事有了牽扯,又要過那些不安寧的日子。

馬車到了宮門前,魏宴淮下一步下馬車,又扶着戚遲鳶下來。

他們正準備往宮門走去,就看到劉公公急匆匆跑了過來。

“哎呦,王爺王妃可算是來了,皇上都等候二位多時了。”這麽冷的天,劉公公竟跑出了汗。

魏宴淮:“可是出了什麽事兒?”

劉公公擦擦汗:“可不是嘛,您也知道安寧公主跟淑妃娘娘向來不對付,淑妃娘娘見安寧公主跪在太後牌位前哭,就說安寧公主在裝模作樣,一句話點燃了安寧公主的怒氣,跟淑妃娘娘吵了起來。”

其實也算不得吵,就是陰陽怪氣而已,皇上為人君子,有什麽都直說,最不喜歡聽這些陰陽怪氣的話。

聽淑妃和安寧公主互相吵鬧,他覺得頭都大了,讓皇後去管,皇後哪能真的剛放手管啊。

兩個人是因為太後吵起來的,太後生前最喜歡的就是淑妃和安寧公主,即便是皇後也管不了這種事。

當然,最主要的是皇後根本不想管,她打心底裏希望安寧公主治一治淑妃。

自從太後走了,淑妃就更受皇上寵愛,原因是淑妃近來夢魇,醒來就說想念太後。

皇上怎麽說都是個大孝子,總是因為太後寬恕淑妃,見淑妃哭得那樣可憐,每次都忍不住心軟,最後宿在淑妃宮裏。

皇後想管啊,可她不能說皇上,更不能說淑妃半句,不然淑妃就拿太後說事。

皇後才是憋屈,淑妃以前是個沒腦子的,什麽事都依仗太後,皇後就等着太後走了好好管教淑妃,誰知淑妃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說不過就哭,就去皇上面前裝可憐。

皇上說:“她只是太怕失去朕了,皇後你是後宮之主,就多擔待一些,別跟她一般計較。”

皇後有苦說不出,只能裝作大度的原諒淑妃。

劉公公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麽委婉的把這一切說出來,還長話短說的把事情理清楚了。

劉公公嘆息道:“昨兒皇上不止一次提醒淑妃娘娘不可對公主說重話,今日還是說了。”

魏宴淮:“都說了什麽?”

劉公公:“還不是十二年不回來看看這件事,淑妃娘娘覺得安寧公主無情無義,可淑妃娘娘就不想想,安寧公主當初才多大的年齡就被送去了南梁和親,待在南梁那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安寧公主的艱辛又有幾人知道呢。”

劉公公知道這些,也是聽皇上說的。

皇帝身為帝王,自然知曉一些南梁朝廷的事情,魏辛毓身為燕國人,能當上南梁皇後,其中的苦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戚遲鳶一直跟在魏宴淮身旁,聽劉公公說着這些話,心中很不是滋味兒。

劉公公帶他們去了祠堂,還沒進去,就聽到了淑妃的哭聲。

邊哭邊不忘指責安寧公主是個白眼狼,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

戚遲鳶跟着魏宴淮進去,正看到皇帝隐忍的模樣,忍到額頭青筋暴起,可見是快到了極限。

皇後和其他妃子都站在皇帝身後,一聲都不敢吭,生怕把禍端招到了自己身上。

只有安寧公主跪在那些牌位前一動不動,脊背挺得很直,發髻與燕國女子不一樣,衣衫也有些許不同。

“皇上,睿王和睿王妃到了。”

皇帝擡頭看去,嘆道:“你來了啊。”

魏宴淮帶戚遲鳶走過去,拱手作禮:“皇上,皇後。”

戚遲鳶福了福身,沒有吭聲。

皇帝:“辛毓,你與睿王也許就沒見了,可要說幾句話?”

跪在前面的魏辛毓沒有動,聲音沙啞:“許久不見兄長,小妹當真是累了,還望兄長別往心裏去。”

魏辛毓是南梁皇後,此時此刻沒有半分擺架子,連稱呼都如此客氣。

魏宴淮跟魏辛毓總是面子上客套,私底下沒有任何交流,對此他只點了點頭,道:“注意身體。”

他不多說,況且說那麽多也無用。

皇帝瞪了魏宴淮一眼,他還想讓魏宴淮多勸勸,魏辛毓昨夜回來的,在祠堂裏跪了一整夜都沒起來,皇帝正着急,原本還讓兩名宮女去扶魏辛毓起來,宮女都不曾近身,就被魏辛毓身邊的人攔下了。

那些侍女各個帶着長刀,眼神比尋常人狠厲許多,宮女不敢近身,只得跪下懇求皇上和安寧公主不要怪罪。

皇帝沒法子,從早上跟魏辛毓僵持到現在。

魏宴淮裝作看不懂皇帝的意思,他可不想平白無故惹一身麻煩。

戚遲鳶不想引人注意,就站在了皇後的身後。

倒是淑妃又對魏辛毓埋怨道:“你裝什麽呢,要真是舍不得太後,還能等到現在才回來?十二年啊,這十二年你都在幹什麽!”

淑妃想不到魏辛毓的艱辛,只知道魏辛毓是南梁地位最高的皇後,所以她嫉妒、羨慕,又将其他怨氣撒在了魏辛毓身上。

魏辛毓盯着前面的牌位,冷靜道:“這樣的話你從昨夜說到現在,不必時時刻刻提醒我,我做什麽事還輪不到你來管教。”

魏辛毓沒有自稱本宮,已是對淑妃最大的恭敬。

淑妃冷笑:“太後走的時候,倒在我懷裏喊你的名字,她那麽疼愛你,你就是這般報答她!”

倘若魏辛毓不回來,淑妃會把這些話憋在心裏,一輩子都不會對旁人發洩,可魏辛毓回來了,她有了發洩的對象,一點都不會客氣。

魏辛毓:“是啊,她那麽疼愛我,我卻在她離世的時候見不着人影。”

淑妃:“你也知道自己沒良心了?你去南梁是享福了,留太後在這宮中整日整夜的想念你,哪怕是寫封信回來呢?可你一點聲音都沒有,白白叫太後念了你那麽多年,你就是個沒心肝的!”

“住口!”皇帝暴怒出聲,旁人不知道魏辛毓的處境,他卻一清二楚。

淑妃被吼了,頓時委屈:“皇上,我是為太後委屈啊,您看看魏辛毓這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虧欠她呢!”

可不就是虧欠了,把一個十五歲的姑娘推進那樣的狼窩,換來了整個燕國的平靜。

皇帝:“淑妃累了,帶她回去歇息!”

還沒等淑妃反應過來,兩名宮女就抓住了淑妃的手臂,帶她往外面走。

淑妃急躁到罵人:“我才是你們的主子,你們兩個狗奴才放開我!”

宮女怕淑妃,更畏懼皇上,在此時不敢不聽皇上的吩咐,帶着人就往外走。

淑妃邊被拖着往外走邊罵那兩名宮女,聲音大的誰都能聽到。

戚遲鳶瞥了眼皇上的臉色,都氣到臉色發青了,再看皇後,只捂着嘴偷偷笑呢。

戚遲鳶收回目光,只當沒有看到這一切。

皇帝走上前跟魏辛毓跪在了一起。

帝王都跪了,其他人當然也要跟着跪下,戚遲鳶早料到會跪在祠堂,所以套了一層護膝,此刻跪在這兒能好受些。

魏辛毓一夜沒合眼,臉色奇差:“皇兄不用這樣,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兒,等我想清楚就好了。”

魏辛毓收到那封信,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可南梁朝都距離燕國京城太遠了,遠得她差點摸不清回來的路。

皇帝:“淑妃這幾年被母後寵溺壞了,不懂事,你別跟她一般計較。”

魏辛毓:“我知道。”

皇帝看了眼她身邊的這些侍女,問:“朕記得你走的時候,帶了望栀,怎麽不見她人?”

魏辛毓面無表情道:“望栀七年前就走了,為了護着我,斷了三根手指,舌頭被那些人割下喂了狗。”

戚遲鳶似乎能想到那個畫面,胃裏多了幾分惡寒。

皇帝頓住,早知如此就不問這樣的事兒,他還以為望栀留在南梁幫魏辛毓處理瑣事。

皇帝:“你這麽回來不要緊嗎?”

“最多只是丢了後位,不會丢了性命”魏辛毓始終平靜如水,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皇帝搖頭嘆息:“苦了你了。”

魏辛毓擡起頭,望着太後牌位上的字,搖了搖頭:“不苦。”

戚遲鳶只覺得皇帝和安寧公主才是手足,魏宴淮就像外人一樣,不知為何,她感到一陣心酸。

魏宴淮當年怎麽說都是位皇子,卻受到那麽多人的冷落,如今成了睿王,依舊是旁人最不在意的那個,好像誰都不待見他。

世間的一切,當真是不公平。

魏辛毓閉了閉眼:“勞煩皇兄帶着衆人出去,我有幾句心裏話想跟母後說。”

皇帝不為難她,這就起了身,叫上衆人一同出去等着。

戚遲鳶腿有些酸,差點沒站起來,還是被魏宴淮親手扶了起來。

“慢點,腿痛不痛?”魏宴淮低聲關心着。

“不痛,我沒事。”戚遲鳶揉了下膝蓋,有護膝的那層棉布隔着好受不少,換做平日,只怕膝蓋要痛好久。

皇後的膝蓋也痛,只有宮女扶她起來,聽他們二人這般,豔羨極了。

魏宴淮扶着戚遲鳶往外走,快要踏出門檻的時候,身後響起了魏辛毓的聲音。

“我看嫂嫂很有眼緣,不知兄長能否讓嫂嫂陪我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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