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陰郁的黑色山林簇擁着繁複的哥特式建築,一輛馬車緩緩駛入了血族之城。
某座古堡的地下。
紋飾華麗的棺中,面容白皙、五官英俊的黑發青年正在沉眠。
夢境之中,那個虛幻的世界,依稀可見金發少女的身影。她碧綠的眼眸是那樣清澈,像遙遠溫柔的湖泊,像價值連城的翡翠……可當他想要接近的時候,湖泊如鏡面般消散,翡翠墜落摔成齑粉。
他喃喃着她的名字,卻遍尋不得……只是徒勞地重複着無法掙脫的噩夢。
就在這個時候,棺蓋上傳來了輕輕的叩擊聲。
原本被噩夢籠罩無法醒來的路易,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身體的本能讓他直接警惕地坐了起來。
——然後前額就撞到了棺材蓋。
路易氣惱地一把推開了棺蓋,松軟微亂的額發搭在臉頰上,尖牙輕咬着唇瓣:“是誰在打擾本公爵休息?”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熟悉而美麗的臉頰。
金發少女碧眸微彎,水潤的嘴唇噙着淺淺的微笑,白皙纖長的脖頸上隐約可見淡藍色的血管。
路易別開眼神,克制住想要按住她的頭顱,将她也拖入他的棺材中同枕共眠,啜飲她的鮮血的沖/動。
血族淡淡地開口,又恢複了那種矜貴的語調:“你是誰。”
應晞微微一笑。從剛才路易的表情中,她就斷定出他記得她,就是不知道還記得多少。
金發少女擡起柔嫩的指尖,輕輕撫上了血族的側臉。而後者此時剛從棺材中探出一個腦袋,高度正合适。
路易緋紅的眼神有些躲閃。
“你……放開我。”
嘴上這樣說着,但他卻并未将應晞推開。
“還記得我嗎?”她慢條斯理地輕撫着他的發梢,提示着他回憶,“那時候,我們……”
俊美的血族忽然冷哼了一聲,他驟然起身,反手抓住應晞的手腕,颀長的身軀将她壓在了棺蓋上。
“唔……”應晞的嘴被路易給捂住了。
血族冷冷地開口:“……你還知道回來啊。”
“等等,你——”難道只記得游戲裏的事情?
“我可是找了你很久,都沒有找到你。”路易将金發少女抵在棺材上,用修長的手指扳正了她秀美白皙的臉頰。
應晞閉上眼睛,回避着血族灼人瘋狂的視線。
——這下糟了,或許是因為穿越平行世界的原因,路易不記得發生在現實世界中發生的事,該怎麽将他拉回自己的陣營?
“我就說過,這家夥不靠譜。”
房間的角落裏,傳來嘉拉蒂爾嫌惡冷淡的聲音。
天使雙手抱臂,即便是在陰暗幽冷的地下墓室中,他銀白的長發和聖潔的羽翼仍然散發着微微的柔光,這讓他有種超脫于塵世的美。
Allen也從陰影中浮現,直接将路易從應晞身上扯了下來,擋在了少女的身前。
“你們……”路易難以置信地睜大紅寶石般的眼眸。嘉拉蒂爾和洛蘭是他的情敵,他不會不記得。至于Allen……由于失去了在現實世界中的記憶,血族不記得對方,反倒敵意沒有那麽深。
洛蘭想要開口解釋,但路易卻不肯聽。
後來還是Allen解釋了大致情況。
蒼白俊美的血族默默聽完,臉上半信半疑,但眸光卻是堅定的:“你們說……有人要害她?”
“是。”洛蘭淡淡地說。
“我不相信你的話。”路易白了聖子一眼,将眸光瞥向了被Allen擋在身後的應晞,仿佛在詢問少女這個問題。
應晞從Allen身後走了出來,眼眸清澈地直視着路易的眼睛。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麽,別的都不重要了。”路易的唇角微微上揚,“雖然,我讨厭與他們共事。但為了守護你,這點倒勉強可以忍受。”
“我不能容忍你的消失,現在,有了抓住你的機會……”血族喃喃着,紅眸裏仿佛有薔薇盛放,“我決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亞蒙作為帝國的騎士長,現在正在與獸人戰鬥的前線上。”應晞思忖着開口 ,“我想,我們不該去幹擾他。”
“不,我有一個主意。”洛蘭的臉色聖潔又清冷,聲音也不急不緩,“我們或許可以利用獸人,設一個局。不僅能拯救人類……”
“我對拯救人類可沒有任何興趣。”血族将臉頰別向一邊,冷淡地開口。
“聽我把話說完。”洛蘭長眉微蹙,“利用獸人擊敗應晞的敵人,一舉兩得。”
“如果亞蒙也失憶了怎麽辦?”天使淡淡地問,“在戰場上,可沒有那麽多時間取信于他。”
“你怎麽還記得?”路易狐疑地盯着嘉拉蒂爾。
“因為我的信念比較堅定。”天使雙手抱臂,白了血族一眼。
洛蘭毫不留情地将嘉拉蒂爾拆穿:“……是因為光明神的力量,在穿越平行宇宙時給予了庇佑。包括我也是。”
——至于應晞和Allen,記憶上沒有缺失,則可能與義體化的存儲有關。
這時,在衆人的注目下,金發少女緩緩開口:
“我相信亞蒙的品格,他會無條件地相信我。”
這句話讓房間裏的其餘幾人都有些吃味,路易更是輕嗤了一聲:“這騎士難纏得很,才沒有我這麽好忽悠。”
應晞沒忍住笑出了聲。
嘉拉蒂爾更是戲谑地彎起琥珀色的眼眸。
計劃已經敲定,衆人打算立即出發。
途中他們遇到了幾次埋伏,但似乎西蒙下的命令是“抓活的”,對方投鼠忌器,很快便被幾人解決。
夕陽的光芒照亮了騎士銀白色的面甲。城牆下,獸人止住了這一波的攻勢,暫時退軍,等待着第二天一早再來攻城。
騎士将面甲向上翻起,露出俊美無俦的臉龐。薄暮的餘光灑入他冰藍的眼底,一截耀眼的金發從頭盔中墜出。
現實和回憶的交錯,讓亞蒙産生了一種恍惚感。
他站在城牆的邊緣,極目遠眺。
獸人正有條不紊地撤回營地,龐大的攻城車緩緩後退。已經超出了弓箭的距離,人類騎士們站在城牆上,與獸人戰士冷冷地對視着。
殘陽如血,灑在慘烈的戰場上。
等第二天一早的太陽升起,又将是一場消耗戰。
就在這時,亞蒙忽然感到有人從身後接近。即便記憶中的某些部分有沖突,但他戰鬥的本能并沒有丢,反而是越發精進。騎士反手一劍,将染血的長劍指向了來者的咽喉。
獸人腥膻的鮮血氣息顯而易見地令少女輕輕顫抖了一下。現實不同于游戲,這一切顯得過分逼真。
應晞強自鎮定,淺金色的長睫微顫,用含着水光的碧綠眼眸,認真地注視着亞蒙。
“亞蒙,你、你……還記得我嗎?”
“是你。”亞蒙的瞳孔微微擴大,幾乎是在一瞬間他便将劍收回,抓住少女的手腕将她帶入了懷中。
應晞的臉頰撞在騎士冰冷的胸甲上,金屬的觸感令她不寒而栗。而騎士擡起被盔甲包裹的大手,稍顯冷硬地捏住了她的下颌。
這個時候的亞蒙,與去尋找她時堕落的模樣不同。他柔順如緞的金發在傍晚的風中輕輕拂動,半遮住高挺的鼻梁和冷厲的長眉。而那對冰藍色的眼睛也顯得沒那麽不近人情。
這時他還是一位溫柔的聖騎士。
應晞輕輕握住了亞蒙的手腕,擡眸注視着他的眼睛:
“你還記得我嗎?”
亞蒙垂下長睫,低低地笑了一聲。
“當然記得,我的……親王殿下。”
應晞臉上一紅,似乎是這樣的稱呼讓她感到有些羞恥。
“其實我不是……”
騎士點了點頭:“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最好快點,我的手下還在等我分派明天的防禦任務。”
應晞踮起腳,捧起了亞蒙的臉頰:“亞蒙,你願意相信我嗎?”
“當然,”騎士藍眸微彎,“我會無條件地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