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04.螢火蟲
Ch04. 螢火蟲
《琴酒成為五人組的教官後》
文/系田
“是誰允許你們在站崗的時候說廢話?”
黑澤的突然出現讓松田陣平在炎炎夏日驚出一身冷汗。
“黑澤教官,我們……”
他絞盡腦汁地編借口,只因想起面前的男人是怎麽用竹刀一下下,精準又激烈地砸在降谷零的手背,讓後者在吃飯的時候幾乎握不住筷子。
沒等他想出所以然,黑澤已經朝另一個地方走去。
松田暗松一口氣,并破天荒地擔憂起降谷的處境。
降谷的心被高高懸着,尤其是看見黑澤朝自己伸出手,他本能地偏頭避讓。
“站崗的時候也能随便動嗎?”黑澤漫不經心地問,平靜的語氣下是赤.裸裸的恫吓。
“不,抱歉,”降谷只好逼迫自己站得更直更穩。
手貼在臉上的感覺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甚至還很舒服。
黑澤的手指微涼,而他腫脹的皮膚滾燙,就像渴望甘露的沙漠,降谷也期冀着更多摩挲。
他控制自己不把整張臉貼進黑澤的掌心。但先前皺起的眉頭已經悄然舒展。
“呵。”黑澤的嘲笑聲讓降谷如夢初醒,他亡羊補牢地瑟縮下脖子,假裝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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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麽,他不想在黑澤面前暴露過多真實的情緒。
“聽說你問鬼冢教官要了手機。怎麽,是想拍下自己的慘狀,發到網上讓大家同情嗎?”
無端的指摘讓降谷猛地睜眼,哪怕牽扯了傷口,依舊倔強地盯着黑澤的眼睛說:“不,我沒有。”
他确實做了黑澤口中所說的事,但絕不是為了嘩衆取寵,而是留下證明,激勵自己潛心學習,更加努力,終有一天打敗面前的男人。
他還來不及反駁,黑澤忽然一把捏住他飽受摧殘的臉,把泛紫的軟肉用力聚到中間,任由它們扭曲變形,發出陣陣悲鳴。
“你啊,該不會是那種小時候故意受傷,然後跑到喜歡的人面前裝可憐的小孩吧?”
“!”
“我說了,我不是。”
降谷費力地從被揉搓扁平的唇縫中擠出蒼白的辯駁,眼前卻浮現出一張久違的臉—銀色的長發,一塵不染的白大褂。
總是貼心地為他處理傷口,叮囑他下次當心。
思索間,黑澤湊近他,帶起一股冷冽的微風。
“那你為什麽沒去醫務室檢查?”
“我……”
“該不會是你把這家夥的臉搞成豬頭的吧?”
松田陣平的質問打斷了兩人的對抗。
琴酒意猶未盡地收回手,揉搓下手指,橄榄綠的眼眸中閃爍着惡劣的光。
他抛下還在一邊義憤填膺的降谷零,走向松田。
松田看見他靠近的腳步,不自覺繃緊了身體。所以當對方忽然用左勾拳襲擊,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仿佛是為了降谷零報仇,他挑釁地朝黑澤笑笑。沒想到下一秒小腿傳來劇痛。
松田哀嚎一聲,反射性地蹲下去抱住傷處,通紅的眼睛惡狠狠瞪着黑澤:
“你幹什麽!體罰是違規的。”
黑澤像聽到什麽好笑的話,嗤了一聲居高臨下地看他:
“像你這種人永遠成不了氣候。”
“你憑什麽這麽說!”
“就憑你讨厭警察還念着警校。看不起你做拳擊手的爸爸,卻被我輕輕一踹就摔倒。”
這也叫輕輕一踹?他的小腿已經完全麻了。
松田正要大聲反駁,但當看見黑澤波瀾不驚的眼眸,忽然噎了下—
就好像對方不是在針對誰,而是陳述一個事實。
這個時候一只螢火蟲撲騰着翅膀降落在黑澤微翹的鼻尖,或許是被他耀眼的金發吸引,把對方當成了同類。
這個小家夥一定會被毫不留情地捏死吧?松田陣平同情地想。
畢竟黑澤對他們的态度都足夠惡劣。
可沒想到,男人只是手插風衣口袋,害怕螢火蟲墜落般微微仰起頭,任由小小的生命停在那裏發出和他眼眸類似的綠色光芒,一下一下,變成這個夏夜最獨特的風景。
等了一會兒,黑澤小心翼翼地吹口氣,讓微風帶着螢火蟲飛往遠方。
松田和降谷都看見,那個瞬間他勾起薄唇飛快地笑了下。
那不摻雜質的金發如月光傾瀉而下,俊朗的五官漂亮得很冷淡,讓人心生向往又不敢靠近。
黑澤看也沒看“喪家犬”們一眼,徑直走向大門。
“你去哪兒?馬上就要門禁了。”松田陣平忍着痛問。
呼呼的夜風猶如刺耳的嘲笑,黑澤和他墨色的風衣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
過了好一會兒,松田陣平才回過神。他慢慢起身,看了一眼對面的降谷零:“我要去報仇,你一起嗎?”
降谷一愣:“如果我們私自出校被發現,是可能被開除的。”
松田不屑地嗤了聲,轉身欲走。
“等等。”降谷叫住他。
兩人灼熱的視線在半空交彙,他聽見自己說:“我也去。”
*
他們跟在黑澤後面上了輛出租。後座的松田把閃爍微弱熒光的手機屏幕展示給降谷:
“諾,我已經讓hagi他們幫我們值班了。”
—警校生一周能有一次打電話回家的機會。hagi總選這天,因為他說星期三是最累的。
降谷暗自詫異,明明松田剛才按鍵的時間不過幾秒,居然能打出這麽一長串信息嗎?
“你真厲害。”他由衷贊嘆。
沒想到松田陣平卻一臉憤怒地盯着他:
“你是在嘲諷我嗎?”
“什麽?”
“我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比綜合成績排名第一的家夥厲害。”
他們間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降谷零意識到,是黑澤教官剛才那番話把松田變成了一只充滿攻擊性的刺猬。
“打字速度快确實算不了什麽。”前排的司機插嘴,“你們身為警校生,就該學點真本事。跟蹤啦、擒拿啦、偵訊啦……千萬別浪費納稅人的錢。”
降谷和松田不約而同地低頭看向自己身上湛藍色的警服。
松田面紅耳赤地嚷嚷:“我們現在就在追壞人呢!”
聽到這話,降谷零不自覺皺緊眉頭,“壞人”是指前面的黑澤教官嗎?
或許是覺得像這樣體罰學生很過分,又或許是不想讓沮喪的松田在陌生人面前下不來臺,零選擇了沉默。
就這樣出租車跟着前面,一路穿過鬧市,停在米中院的門口。
“哪兒有人大半夜的來醫院做壞事啊?”
司機先生的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
正在這時,前面的車門開了,穿着漆黑風衣的男人下車,仿佛一條直覺敏銳的毒蛇,猛地看向他們這裏。
降谷和松田俱是心跳一頓,反應迅速地放低身體。
他們佝偻着背,聽到司機驚呼:“我的媽呀,這人長得也太兇殘了。”
過了好一會兒,司機才心有餘悸地提醒他們人已經走了。
松田和降谷下了車,提步欲走。司機搖下車窗攔住他們,指了指零腫脹的臉說:“既然都到這兒了,你最好還是處理一下。否則明天會更慘不忍睹的。”
“嗯。”降谷含糊地應了聲,看司機還是遲遲不願離開,遂疑惑地問:“您還有什麽事嗎?”
司機撓撓頭,臉上遍布的皺紋也遮不住眼裏的尴尬:“不好意思啊,剛才随便懷疑你們。那男人看起來挺危險,你們注意安全。”他想了想又鼓勁似地說,“你們一定會成為好警察的。”
看着出租車慢慢駛出視野,降谷零和松田陣平默契地沉默了。
隔了好幾秒,松田毫無征兆地說:“回去吧。”
“嗯?”
“醫院這種地方也沒什麽好跟的。”
松田本來以為黑澤不顧門禁還要出去,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誰知道目的地竟然是醫院?
但就算對方身體不适,也沒法讓松田産生一絲同情。
畢竟他才對自己說了這麽過分的話。
降谷零卻想起上午在道場黑澤教官面色慘白,痛苦不堪的模樣。
他搖搖頭:“你先走吧,我還想再待一會兒。”
不遠處,黑澤慢慢地走進醫院的自動感應門。
松田陣平在旁邊嘟嘟囔囔:“明明是兩個人一起來的,我一個人回去算什麽事啊?要挨罵也得一起。”
他說着,像偷.窺狂般和降谷一起蹲進灌木叢。但他忘了,自己從來都是蚊蟲眼中的瓊漿玉露。
*
時間接近晚上10點。醫院裏燈火通明,無論哪層都人頭攢動。
大廳裏的電子屏壞得突然,無法正常顯示挂號順序。醫護人員們忙成一鍋粥,而時不時響起的滴滴雜音讓本就因為病情不安的人們更加心煩。
短短十幾分鐘,已經爆發過好幾場激烈的争吵。
“第158號黑澤先生,請就診。”前臺的護士小姐扯着嘶啞的嗓子喊。
琴酒走進1號診室,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滿頭鶴發,戴着考究金絲邊眼鏡的男醫生。
醫生如常擡頭,當看清琴酒的面容,神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即使是短短一瞬依舊被琴酒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若無其事地走到桌旁坐下,目光在醫生鑲鑽的勞力士表上停留幾秒,腦中浮現出對方的資料—
沼田宇56歲,日本國內頂尖的腦外科專家。
究竟是什麽病需要大費周章找這樣的人來問診?
沼田裝腔作勢地撫了撫白大褂上的褶皺:“最近感覺怎麽樣啊,黑澤警官?”
“我的頭有點痛。”琴酒言簡意赅地說。
沼田并不驚訝:“這樣的話,我們還是先做個CT,看看你腦子裏的子彈現在是什麽情況好了。”
什麽?琴酒橄榄綠的眼眸微眯—
我腦子裏有子彈?
*
出乎琴酒意料,沼田居然全程陪同他做完了檢查,出報告的速度也快得很不尋常。
沼田拿着黑白的底片,在透光的白板上看了看說:“位置倒是沒什麽偏移,不過我之前也和你說了,一旦碰到什麽激烈的撞擊,你很容易有生命危險。還是盡快動手術吧。”
他說這話時,CT室裏年輕的醫生時不時投來目光,被沼田微微一瞪又立刻靜如鹌鹑。
“但我聽說腦科手術風險很大。”
聽到這話,沼田急不可耐地打斷他:“那是別人,我可是有着豐富經驗的外科醫生,全日本也只有我能做這樣的手術。”
說話間,沼田随身攜帶的手機響了,他瞥了琴酒一眼快速離開,而那邊做CT的小醫生也借故出逃。
琴酒緊随其後,在小醫生出廁所的一剎那,用臂彎勾住對方脖子拖進隔間。
“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我,我沒有。你搞錯了……”小醫生吓得語無倫次。
琴酒呵了聲,微微收緊手臂,讓窒息的恐慌萦繞對方。
“我說,我說!”對方在隔間急得大叫,被琴酒眼疾手快捂住了嘴,憑一個警告的眼神,乖乖放低音量:
“你,你千萬別聽沼田教授的話。你這個子彈的位置做手術很容易癱瘓的。上周也是,有個病人直接死在了沼田教授的手術臺上。”
琴酒若有所思,對方連拍他手臂好幾下才松開桎梏。
他決定要找沼田探探虛實,正拿着CT報告往回走,鼻腔捕捉到一陣似有若無的鐵鏽味。
琴酒觀察四周發現沒人注意,立刻閃身進入診室鎖門—
剛才還趾高氣揚的沼田趴在一片血泊中,沒了氣息。
他快速地檢查屍體。沼田腦後有一個細小的圓窟窿,裏面汨汨地淌出鮮血,應該是子彈穿過的痕跡。
是狙擊手嗎?
琴酒飛快地打開窗往外探去。
忽然,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抵住他的太陽穴。
蒙着鬼面的男人從窗外翻進來,用經過變聲器處理後的古怪嗓音說:
“不想死的話就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