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38.飲血
Ch38. 飲血
《琴酒成為五人組的教官後》
文/系田
空氣很是安靜一瞬,景光旋即跳出來質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陣平手插褲袋吊兒郎當,看都沒看他一眼:“又不是和你說。”
“你!”
兩人作勢又要互毆,旁邊的萩原和降谷卻破天荒沒攔。
他們心裏也憋着氣,憑什麽四個人幹架,被關注的只有中間這倆?
就算被黑澤打,也好過默默無聞。
始作俑者黑澤自顧自走回辦公桌,拉開第二層抽屜,取了樣東西。
他去而複返,呵斥以定住衆人,又把手裏的東西遞給陣平。
是一把瑞士軍刀,刀尖鋒利,刀面泛冷,頂上還鑲嵌一顆耀眼的綠寶石。
陣平見狀,心跳一頓:“你這是幹什麽?”
“不是不喜歡我的疤嗎?那就剜掉吧!”
此話一出,全場皆驚。
萩原先醒,趕忙上前阻攔:“黑澤教官,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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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此話,似曾相識。
同樣是在這間辦公室,對方強迫他拆除炸彈,他也講過一樣的。
黑澤冷睨他一眼,其中的認真顯而易見。
萩原沒退,景光又沖上來抓着黑澤的手:“不行,我不同意!”
諸伏景光向來溫和,在大夥兒面前這麽失态還是首次。
更別提擅自抓着教官的手,對他大聲說話,實在逾矩。
但景光顧不上,因為教官手上的疤不是屬于他自己,而是他們兩個人。
和他不可逆的低沉嗓音一樣,是彼此羁絆的證明。
他怎麽能允許!
黑澤用力一甩,刀尖擦着景光的臉經過,他下意識避讓,聽對方語氣冰冷地說:“後來的人滾一邊去。”
“後來的人”?
是說自己沒趕在松田前面表達嗎?
和折戟的兩人相比,降谷神色冷靜。
太冷靜了,簡直不像在現場一樣—
簡直不像喜歡黑澤的人一樣。
黑澤的目光掠過他臉,眼裏的興味一閃而逝,随後看回陣平,挑挑眉說:
“怎麽,不敢?”
如果說陣平先前仍有猶豫,那此刻已經完全摒棄。
是黑澤眼裏嚴陣以待的嘲諷、萩原和景光失敗的阻止,和自己的“被選擇”。
人這一生總是在等待被選,上學是,戀愛是,碰到喜歡的人更是。
所幸他是被挑中的那個。
病态的興奮取代畏懼,陣平伸手搶,而不是慢慢接過軍刀,目光灼灼地盯着黑澤說:“不後悔?”
黑澤不耐煩地皺皺眉:“少廢話。”
但萩原還來阻礙,單手死死抓着刀柄,目露哀求:“小陣平,你要理智。”
陣平聞言,不禁冷嗤一聲:“別假惺惺了Hagi。”他說,“難道你不想嗎?”
聽到這話,萩原一愣,竟慢慢松開了手。
陣平了然,不再看他,而是緊緊托着黑澤的手,盯那塊傷疤。
平心而論,那塊疤的顏色不深,但黑澤的皮膚太白,就顯得尤為突出。
而且大家都知道,它就在那裏。
每每黑澤講課擡手,都讓人煩躁不已。
陣平用刀尖抵住黑澤手背,只是稍用點力,底下就冒出些許新鮮的血珠,白的襯托紅的,格外美麗。
黑澤教官的刀果然夠利,就像他這個人,第一次插進打架的自己和降谷之間,就劃開了心髒,再也忘不了了。
但無論怎樣,黑澤都會受傷。
受了傷他就會心疼,所以要快,快刀斬亂麻的快。
陣平重重咬了下後槽牙,手下用力劃拉。黑澤蒼白的皮膚立刻浮現一道細長的豁口,鮮血随着皮肉一起翻出。他舔了舔唇,正想繼續,身旁忽然竄出道殘影,猛地朝他撲過來。
陣平避閃不及,摔在地上,還沒等爬起就被對方坐在身上,拳頭一通亂擊。
是諸伏景光。
他透過朦胧的視線望去,對方嚎叫着,臉上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癫狂。
陣平猜想自己也是一樣,他奮力反抗起來。
黑澤像是沒看見這出鬧劇,退回辦公桌前,雙手撐着臺面,面無表情。
萩原撿起掉在地上的軍刀,繞過紛争地帶走來,看看黑澤手上的傷問:
“怎麽處理?”
黑澤瞥他一眼,伸出手:“随便你。”
是挖掉還是幫忙擦幹血跡都無所謂。
萩原無奈笑笑,越過對方瘦削的肩膀去桌上拿了幾張濕紙巾。
他先把黑澤手背周圍滲出的血擦幹,又反複擦了幾下刀面消毒,一邊輕輕握着黑澤的手一邊不擡頭地說:
“知道嗎,教官。你這樣真的很像羔羊,而我們就是一群惡狼。”
羔羊用于獻祭,被置于高臺,神聖不可侵犯。
但惡狼不懂,他們沒有憐憫,為了世間僅有的美味相互厮殺撲咬,遍體鱗傷也在所不惜。
到底最後誰能把這只羔羊吞入腹中?
連向來寡欲的萩原都備感好奇。
他端詳黑澤手背的疤,心裏計算着以怎樣的角度、形狀才能讓對方的創面最小,痛苦最少。
和想做就做的松田不同,他是謀定而後動的類型。
萩原選定方案,擡起的刀尖剛要落下,旁邊一直保持沉默的降谷沖過來,眼明手快奪了刀。
“夠了。”降谷喊道,“別落進他的圈套。”
聽到這話,黑澤眸光微閃,冷酷的面具裂開條縫,趁降谷注意力在萩原身上的短暫幾秒,像只獵豹,風馳電掣出手,不僅搶了刀還反客為主把降谷壓在身後的辦公桌上。
降谷一怔,腰被迫以平時根本不會有的姿勢彎着。
他想要掙紮,黑澤的胳膊和刀卻先一步橫在他脖子上。
降谷怒火中燒,聲音嘶啞地吼道:“看我們為你抓狂,是不是很開心?”
他憤怒的模樣映在黑澤空無一物的眼睛裏讓人發笑。
于是黑澤真的笑了,還歪了歪頭,故作疑惑地問:
“你剛才說……‘我們’?”
黑澤耀眼的金色長發輕飄飄劃過降谷胸口,像超低溫的太陽灼傷了他。
很悶,很痛,更重要的是他又一次落于下風。
降谷想要反駁,黑澤卻收了刀,一滴血珠順着微側的手背滑落,不偏不倚掉進降谷嘴中。
濃重的血腥氣瞬間在他的口腔蔓延。
像慰藉幹涸沙漠的露珠,像燎原的星火。
但區區的一顆,味道真的重嗎?
不是的,只是因為那是降谷偷偷渴求的,屬于黑澤的味道。
他抿緊了唇,把這顆血珠小心翼翼品嘗一番,才吞下去。
周圍的一切噪音都停了,仿佛他和黑澤是舞臺中央的主角。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畢竟只有他是這一屆綜合成績的TOP 1,當之無愧的佼佼者。
“全員打掃澡堂一個月,外加5000字檢讨,下周一交給我。”
沒有人提出異議,降谷、萩原、松田和景光都頂着一身傷靜靜凝望着黑澤離去的背影。
他真的是被獻祭的羔羊嗎?還是等着把殘喘的惡狼扒皮拆骨的魔鬼?
在場四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黑澤走後不久,接到來自高木涉的電話。
對方在那頭支支吾吾,詢問是不是他把藏本親筆寫就的紙條交給了粉絲。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他和藏本沒有那麽好的關系,不過—
黑澤眼前又浮現出那張總是一本正經,道德高尚的臉。
這件事諸伏高明有沒有摻和呢?
黑澤面無表情挂斷電話,終于忍不住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裏伸手扶牆。
他惡狠狠地質問腦內的系統:“你又電我了?”
“沒有啊,我怎麽敢。”系統誠惶誠恐地回答,默了會兒又問,“你是不是頭疼?”
因為它寄生在黑澤腦子裏,雖然沒有痛覺,從剛才開始卻一直認為自己很燙。
但它不是那種能幫宿主調節疼痛值的高級玩意兒,意思是它高級的地方不在這裏,只好幹巴巴陪着,等黑澤的這陣疼痛過去才猶豫地建議:
“要不,你再去米中央看看?”
“閉嘴,你這個蠢貨。”
看了又有什麽用?
因為早前腦子裏的子彈一直安分守己,害黑澤都忽略了。
現在看來,還是得自己出馬去找那位消失的腦科專家沼田宇。
但這種寄希望于別人的感覺太糟,實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倒不如—
一場鬧劇讓原本親密的四人分崩離析。
景光把自己鎖在房間,降谷和萩原倒是結伴去食堂吃晚飯,但兩人面對面坐着,相顧無言,氣氛也挺尴尬。至于松田陣平—
他正搜遍學校的每個角落,尋找黑澤的蹤跡。
終于,他滿頭大汗地抵達醫務室,休息區的簾子拉着,微風吹過,掀起一角,隐約露出黑澤平靜的睡顏。
對方側卧着,受傷的手自然下垂。
陣平的心跳一瞬間停頓,像找到自己的珍寶,抱着棉簽、碘酒、紗布之類的東西蹑手蹑腳走進去。
黑澤呼吸均勻,看上去睡得很沉,手背的傷沒怎麽處理,周圍的血跡已經凝固了。
不知怎麽的,陣平并不覺得意外。
因為教官就是那種不會愛護自己的人,所以為了給他下馬威,寧願挖掉自己的疤。
太瘋了,比他見過的幾個爆炸案罪犯更誇張。
但就是這種出人意表令人着迷,讓他忍不住想了解、征服,等反應過來,已經淪陷其中無法自拔了。
黑澤陣不小心照顧可不行。
陣平用這輩子最輕柔的動作消毒、包紮傷口,一切處理完了,還舍不得放手。
他盯着黑澤的左手細細地瞧。對方的皮膚蒼白,手指細而纖長,應該很适合戴戒指,而且他現在的姿勢只欠一個單膝下跪,不就是求婚專用的嗎?
陣平不自覺抿嘴偷笑,手悄悄摸上黑澤的無名指測量大小。
但他不戴配飾,對這沒什麽概念,正愁眉苦臉,标志性冷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在幹什麽?”
陣平吓了一跳,擡頭定睛望去,黑澤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坐在床上皺着眉看他。
“我在測量教官無名指的尺寸,方便以後買戒指。”他神情嚴肅地回答。
黑澤語氣陡沉:“看來是我打得不夠狠,讓你還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居高臨下,有一搭沒一搭摩挲陣平被打的半張臉,明明那裏腫得老高,陣平連眼都沒有眨,而是握住黑澤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吻的就是他包紮紗布的地方。
“只是在告訴教官,你是我的欲望之一,但我不會胡來的,你可以放心。”
黑澤挑了下眉:“你現在還不叫胡來?”
陣平目光洞察,笑着反問:“剛才教官真的睡着了嗎?”
和降谷沉默地吃完飯,萩原額外帶了份關東煮。
他敲開景光房間的門,對方腫脹又陰郁的臉映入眼簾。
“你來幹什麽?”
萩原舉高裝零食的袋子:“怕你在房間裏餓死。”
“不吃,沒胃口。”
景光作勢關門,萩原卻把拎着塑料袋的另一只手夾進去:
“不吃東西的話,一起喝個酒總行吧。”
一輪血月當空,景光和萩原透過窗戶凝望着,忽然打開話匣:
“今天之前,我還以為他比較喜歡我。不過現在看來,他更鐘意松田。”
“大家都這麽以為。我是說,我也覺得自己是特別的。”萩原打開罐啤酒,遞給景光。
“但他暗示過我,只要被選為優秀畢業生……”
萩原怔了下,旋即苦笑:“這麽巧,差不多的話他也跟我說過。‘我的眼睛永遠只會注視着第一名。’”
兩人不約而同沉默下來,空曠的房間裏一時只有猛灌啤酒的聲音。
過了會兒,萩原才輕聲說:“或許這只是他激勵我們向上的一種手段。”
其實也很好理解,黑澤一看就是那種深谙他人心理,又清楚自己魅力的人。
既然知道,就沒有閑置不用的道理。
只不過他們蠢,他們傻,輕易落入了圈套。
“所以你決定放棄嗎?”萩原用波瀾不驚的語氣問。
景光打了一架出過汗,燒倒是退了,但他有點醉,不僅腫脹的臉,連眼睛裏都凝着水霧變得通紅。
“你是在用這種方式減少競争對手嗎?”
萩原失笑:“我可沒有你想的這麽卑鄙。”
他一仰脖把罐子裏的最後一點酒喝幹淨,手腳打開躺在溫暖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
“啊~對,其實我就是這麽卑鄙。”
那被喝得丁點兒不剩的啤酒罐滾了一路,撞到牆才堪堪停下。
“但他看着我們争,好像也很開心。”景光口齒不清地說。
那就—/那就—
繼續讓他開心好了。/繼續讓他開心好了。
夜晚,降谷獨自走到教官辦公室。
他沒喊“報告”,直接進入。
黑澤正坐在辦公桌前,用濕紙巾擦拭那把軍刀,聽見動靜擡起頭,面色陰沉:
“上次的教訓還不夠?”
降谷置若罔聞,眼睛直勾勾盯着黑澤的手:
“教官能把這把刀送我嗎?”
黑澤挑了挑眉:“為什麽?”
“因為想銘記被人壓制的感覺。”
黑澤嗤笑了聲,還沒說話,手機響了。
他掏出一看,當着降谷的面接起:“怎麽了?”
聽筒那頭傳來一些模糊中略帶哭腔的聲音:“教官,我想見你。”
雖然音量不大,但多年的熟悉仍讓降谷毫不費勁地認出了對方正是自己的好友—諸伏景光。
這種脆弱,是對方面對他時從未展現的。
降谷鬼使神差想起松田的那句“景光啊,為了制造和黑澤教官獨處的機會,張嘴就說我們不陪他加訓。”
居然是真的嗎?
一股無名怒火從降谷胸口竄起,在黑澤朝他投來一瞥時達到頂峰。
他跨前一步捏住黑澤的後頸,在對方說話之前傾身上去。
即使是劇毒的眼鏡王蛇被掌握了七寸也無計可施。
吻來得猝不及防,降谷的舌頭順着對方的唇縫探進去,像無數次在夢裏做的那樣攻城略地。
原來就算黑澤平時講話毫不留情,裏面也是濕的、軟的、溫熱的。
這感覺比夢裏做的好無數倍,讓降谷忍不住探索更多,掠奪對方氧氣令他暈眩甚至昏迷,好任由自己擺布。
暧昧的水聲在兩人耳邊回蕩。
降谷邊親邊觀察黑澤反應,捕捉到那狹長眼眸裏轉瞬即逝的殺意,接着右肩傳來一陣劇痛。
他悶哼一記,牙齒下意識用力,咬破黑澤舌尖,似曾相識的血腥味在彼此口腔蔓延。
降谷被推開了,低下頭,發現自己肩膀上的刀,插得極深,只有刀柄還留在外面。
他看黑澤連抽幾張濕紙巾嫌惡地擦着嘴,莫名笑了:“聽說有很多學生為了教官,想得到優秀畢業生的位置。”
黑澤動作一頓,漫不經心反問:“那又怎麽樣?”
“不怎麽樣。”降谷握住刀柄一點點用力拔.出,明明是極其痛苦的事,他卻表情不變,一雙眼灼灼地盯着黑澤。
直到最後刀尖離肉,“撲哧”一聲,鮮血飛濺。
黑澤離他很近,一瞬間,幹淨的皮膚沾染上潮濕粘膩的觸感。
降谷臉色有些發白,額頭上冷汗直冒。
他抽了張紙把刀刃上的鮮血草草擦幹,端詳了會兒頂上的綠寶石,等細密的疼痛暫歇,才擡頭若無其事對黑澤說:
“這把兇器還是我來保管,免得教官被發現捅了人,辭退坐牢,看不到我以第一名成績畢業的那天。”
黑澤和他對望,慢條斯理用蒼白的指節擦去臉上的一抹血,又放進嘴裏舔掉,在降谷凝着欲望的注視裏,勾唇淺笑:“那就……拭目以待。”
等降谷走了,擦完桌子,黑澤才拿起仍在通話中的手機,耳邊是景光輕淺的呼吸聲。
他不禁一哂,現在酒量這麽差,也不知道後來怎麽就叫“蘇格蘭”了。
第二天,幾人以最快速度寫完檢讨,迫不及待跑去教官辦公室。
可那裏空無一人,黑澤不在。
他們尋遍學校的每個角落,都沒能發現那個令人渴望的身影。
到了周一也是一樣。
老鬼頭對黑澤的下落語焉不詳,直到不知從哪兒冒出個匪夷所思的傳聞,說—
【鬼冢班的副教官黑澤被匿名舉報和學生有不正當關系,正在停職接受調查。】
是誰!(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