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40.少數派
Ch40. 少數派
《琴酒成為五人組的教官後》
文/系田
不久後,諸伏景光被叫進教官辦公室。
鬼冢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剛複盤完的調查結果,景光的視線飛快從上面掠過,轉到對方臉上,身體板正,恭敬地問:“教官,你找我?”
鬼冢“嗯”了聲,從浩瀚的紙海裏抽出一張,擡頭照本宣科:
“‘請誠實回答,你是否對黑澤副教官有超出師生關系的感情?’這題你回答的‘是’啊。”
景光抿住唇,點了點頭。
他知道降谷等人之所以選“否”,是賭大多數人不敢冒着被學校開除的風險對黑澤告白,那麽跟票班裏的直男就是最保險的。
他的思考卻是,有人會忍不住直抒胸臆,法不責衆。
這樣他既說了自己想說的,又混在裏面,非常安全。
從理智考慮,他的方法确實更加大膽。但或許,他本身就是個不甘平庸的人。
鬼冢看着他目不轉睛,臉色随時間推移愈發嚴肅。
景光絲毫不慌,他想好了。
要是對方問他“為什麽喜歡教官”,他就說因為黑澤救了他的命。
對救命恩人産生超乎尋常的情感,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Advertisement
思索間,鬼冢有了動作,還沒說話,先咧開嘴露出一排白到亮閃閃的牙齒:
“其實我也可以理解,畢竟黑澤救了你的命嘛。你對他感情特殊非常合理啊~”
事先準備好的說辭沒能用上,景光一怔。
類似的臺詞從另一個人口中冒出,給他帶來的不是安心,而是加倍緊張—
既然鬼冢不是來質問他感情的,那把他叫來辦公室幹什麽?
他故意疑惑地眨了眨眼,猶豫幾秒問:“鬼冢教官,你是有什麽事嗎?”
鬼冢聽到這話,拍拍腦門恍然大悟:“瞧我這記性,差點把正事兒忘了。”
他說着,把幾張調查結果在桌上一字排開,指尖點了點說:
“你看,那些是最後一題答‘是’的,數量比我們預計的多多了,根本查不完。所以校長讓我們查查這些少數派。”
景光順着鬼冢的指引望過去,映入眼簾的都是熟悉的名字—
班長伊達航、降谷零和松田陣平,還有些貌似校內或校外有女朋友的現充同學。
這些紙上無一例外最後一題寫了“否”。
但他沒看見萩原的調查結果,對方可能說了謊。
不過景光看了松田和降谷之前的回答就懂了,調查不是單純看最後一題的答案,而是綜合評定的。
他們之前塑造出了或不爽或讨厭黑澤的人設,如果最後突然翻轉,才是真正的引人懷疑。
畢竟傲嬌不是這麽演的,負責問訊的也不是黑澤。
說到黑澤,景光的直覺在他訓練下越來越敏銳,所以很快聽出了鬼冢的話外音:
“教官的意思是,這些人被調查是因為他們是‘少數派’嗎?”
不僅在學校,在社會上更是如此。
僅僅因為“不合群”而被打壓的人太多了,他失語又失憶的那陣,被周圍孩子排擠也是常有的事。
鬼冢聞言笑了,洞察地瞥他一眼:
“怎麽可能?只不過越是喜歡的人越忍不住維護對方,他們到底是純正的異性戀,還是在隐藏什麽,就要看景光—你的能力了。”
“……我?我能幹什麽?”
聽到這話,景光心裏掠過不好的預感。
鬼冢神秘一笑,從抽屜裏取出幾個信封遞過來:
“對,你。需要你幫忙做件事。”
警校做任何事都有嚴格的限制,吃飯、洗澡都是同樣。
下了晚訓,學生們一窩蜂沖向澡堂,要是去遲了,幾個人共用一個水龍頭是喜聞樂見的現象。
此類種種都是為了培養他們的時間觀念。
時間就是生命,針對的不只是醫療行業還有警察。
往常,景光也是争搶水龍頭大軍中的一員,但今天他一反常态,等寝室走廊裏人都走沒了,才慢悠悠出現。
他站在降谷緊閉的房門前,深吸口氣,明知道周圍沒人,連監控都配合地暫時關閉,還是心虛,左顧右盼—
畢竟堂堂一個即将畢業的警校生,在教官的指示下跑來做賊,也太荒謬、太難了。
但為了洗清自己,也是他們“和黑澤教官存在不正當關系”的嫌疑,他必須這麽做。
景光戴上鬼冢給的一次性手套,把一截鐵絲小心翼翼伸進門洞。
他轉幾下,聽見“咔噠“一聲,鎖開了。
景光輕輕推門,入目所及是一片黑暗和天際皎潔的月光。
他不敢耽擱,争分奪秒找教官所說,放信封的指定位置。
這位置很刁鑽,在降谷書桌的夾板縫隙。
景光沒開燈,借着月光摸索,不一會兒竟從縫隙處找到個真空袋。真空袋上面有幾處折痕,應該被使用過。
他愣了下,這袋子裏原本放的什麽,值得被這麽隐蔽地保存?
景光打開袋子,把在辦公室裏提前看過一眼的信和信封放進去。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話:
【關于我們的未來,想和你聊聊,今晚12點,在xxxxx(一串地址)等你。】
景光記得自己假裝好奇問過上面的地址是哪兒。
鬼冢笑笑:“離黑澤公寓近在咫尺的地方。”
但“近在咫尺”也不是“想要的目的地”。
降谷和松田如果真去了那兒,恐怕見到的不是心心念念的人而是精心設計的圈套。
好在他的情敵兼朋友不傻,不會這麽輕易上鈎。
景光出了房間,在門縫裏夾一根金色長發。
他所求不是潛入得神不知鬼不覺,而是盡快被發現。
搞定降谷這一間,他又故技重施,在班長、松田和其他幾個人的私人領域放上了同樣的信封。
但放的位置各不相同,有些還特別古怪,比如松田,被要求的就是貼身衣物的收納抽屜……
松田洗完澡,以最快速度沖回房間,又出了身汗,他不在乎。
在針對黑澤的調查懸而未決的當口,他能做的寥寥無幾。
倒不如說,他動得越少,對方就越安全。
但時間不等人,畢業在即,這一屆優秀學生代表的選舉也提上日程。
學無止境,他還有能提高以打敗降谷和其他人的地方—
手铐使用的熟練度、對各類法律的掌握、問訊的技巧等等,等等。
那天躲在黑澤的辦公桌下之後,每次學習之前,他都有個秘密儀式。
松田借着月光走到收納抽屜前,彎腰拉開最底下那層,翻開上面遮掩的衣物,伸手探到左側最深。
那裏疊着好幾雙一模一樣的襪子,蠶絲質地,很輕很薄,有一只格外不同—
雖然被慎重地洗過,但勾絲、破破爛爛,被折騰得不成樣子。
正是他在教官辦公室,被黑澤逼着用來自X的那只。
平時,松田總是很快能摸到它,今天嘗試了很久都沒能如願。
他臉色微變,把放在上面的衣物一股腦抱出來扔在床上,然後看見在襪子原本的位置靜靜躺着一個白色信封。
松田沒有立刻拿起信封,而是繞回門口仔細搜查。
他發現地上一根不起眼的金色頭發,被窗縫漏進來的風一吹就飄到角落。
會是……黑澤的嗎?
因為那天在辦公室發生的事,只有躲在桌下的自己和對方知道。
松田撿起金發,想了想,扯了根自己的,一起小心翼翼包在餐巾紙裏,放進貼近心髒的上衣口袋。
他曾經很不喜歡頭上的自然卷,但沒想到有一天正是因為自然卷,頭毛比別人長,扯下來纏上心裏喜歡那個人的,也更容易。
松田摸着上衣口袋,不自覺笑了,腦袋裏思考的卻是怎麽能讓兩根頭發永久保留。
他快步回到床邊,拿起先前那封信拆開閱讀,映入眼簾的是黑澤熟悉的筆跡,光開頭幾個字就讓他心跳不已—
【關于我和松田,我們的未來—】
信上約定的時間是午夜十二點,而教官查房的時間是晚上11點,因為少了個人,想必速度會比以前慢。
景光勉強趕上最後一波洗澡,回房看了會兒書,卻坐立不安。
他之所以沒有直接提醒包括降谷和松田在內的同學,是發現了隐藏在暗處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極可能先他一步潛入降谷的房間,取走原本被藏在書桌夾層袋子裏的東西。
暗處只藏着一雙眼睛嗎?
這雙或這些眼睛的主人只對降谷一個人的房間動過手腳嗎?
說不定連他自己都在不知不覺中被監視。
思來想去,不輕舉妄動是最好的措施。
他記得紙條上的地址,從學校驅車要一個小時。
好不容易裝睡騙過姍姍來遲的教官,對方走後不久,他竟聽到走廊裏開門的聲音。
該不會有人上當了?
這層住着的有降谷和松田。
降谷的房間離他近,松田在走廊盡頭。
從聲音判斷,應該是松田那間。
他把門開條小縫,謹慎地觀察黑洞洞的走廊,然後屏一口氣,蹑手蹑腳走出去。
他走到松田寝室門口,嘗試擰動門把,還沒怎麽用力,門就開了,裏面果然空無一人。
怎麽會這樣?
景光心中大駭,那封信上的內容他也看過,雖然措辭勾人,但是用報紙上剪下的字拼貼的,沒有那麽大的吸引力。
糊塗的松田!
既然教官對他們幾個有所懷疑,很可能随時殺個回馬槍,但景光也顧不上了,現在最關鍵的是不能讓松田被抓現行。
他急匆匆地跑下去。
等人影完全消失,降谷房間的門打開,一顆金色腦袋探出來,神情嚴肅地望着重新恢複寂靜的走廊。
降谷警惕性很高,一回寝室就發現門縫裏的金發,當然書桌夾板的信也被輕而易舉地找到。
他閱讀上面的內容,眉頭皺得死緊,心情沒有半分愉悅,而是充斥懷疑—
這真是黑澤本人的意志嗎?還是用來釣魚的餌?
那把證明對方曾捅傷自己的瑞士軍刀去了哪兒?
他注意到景光從澡堂回歸的時間比平時晚,頭發甚至有些濕漉漉的。
景光是那種不需要長輩操心的性格,做事遵循嚴格的規律,為什麽偏偏今天—在經歷了盤問後,行事時間出現偏差?
是偶然嗎?還是誰找他談過話了?
無數疑問在頃刻間湧現。
他決定遵從自己的判斷,忽略那封來自黑澤的親筆信。
景光出門的時間有些耽擱,沒能在校園裏找到松田,繞過門口守衛的同學攔車又等了會兒,想了想只好直接往紙上約定的場所趕。
按理說,晚上的路況不應該很堵,但最近因為藏本的事,交警對部分路段進行了限流。
景光在出租車上頻頻看表,指針一分一秒,走向圈套收緊的時間。
晚上11:55,景光乘坐的出租車總算離目的地只有一段距離。
這段路綠蔭環繞,偏偏周圍沒燈。
他在司機的提示下,勉強看見不遠處的人影—戴着鴨舌帽和口罩,身量和體型跟松田別無二致。
但現在沖下車提醒已經來不及了,說不定教官們就在哪裏埋伏着,等着把他們一網打盡。
到底怎麽辦呢?
忽然,諸伏景光有了個主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景光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終于,午夜的鐘聲敲響,有人行色匆匆地趕來赴約。
等候多時的那個擡頭,帽檐下被遮擋的眼睛透出欣喜。他剛要說話,忽然一輛出租打着雙閃沖過來。
刺眼的燈光照在兩人臉上,他們同時神色一凜,朝出租車望去,卻只見陌生司機的側臉,後面整排都仿佛空空蕩蕩,沒有乘客。
等駛了一段距離,景光才重新直起腰坐好。
前排的年輕司機連連喘氣:“這位客人,我還是頭一回碰見黑色交易,按我剛才做的,您那位卧底朋友就不會暴露了吧?”
景光“嗯”了聲,臉色緊繃。因為他當時飛快地轉頭一瞥,看清了那雙藏在帽檐和口罩間的眼睛—
他頓了頓說:“司機先生,請問離這裏最近的住宅在哪兒?
片刻後,載着景光的出租車停在一棟公寓對街。
幾乎看清建築外觀的瞬間,他就斷定黑澤住在裏面。
因為周圍僻靜,少人,連公寓的色調都是對方喜歡的黑、灰、銀,像一把尖刀直沖雲霄。
時間已經很晚,公寓的大部分住戶都熄了燈,唯獨一扇窗戶裏還透着橘黃色的亮。
景光爬上天臺,用剛在商店買的激光筆打摩斯電碼。
紅色的小光點反射在那扇窗戶上,一下、一下,像夏夜盡頭即将消失的螢火蟲。
他用這種方式,訴說自己對黑澤的思念。
公寓的1304室內,沒睡的不止黑澤,還有聽說他被停職調查,專程趕來的諸伏高明。
黑澤從冰箱裏拿了兩罐啤酒,赤腳走過來,盤腿在茶幾前坐下,自己開了一罐,把另一罐推給面前沙發上的高明。
“看到我現在這樣,你很高興吧?”他漫不經心說。
在高明印象裏,很少有能這麽俯視黑澤的時候。
對方應該剛洗完澡,穿着白色浴袍,耀眼的金發披在肩頭,散亂、潮濕,有種随意的美感。
黑澤的閑适和西裝筆挺的自己對比鮮明。
高明嘆了口氣,認命地走進洗手間拿吹風機。
他把藍西裝脫在沙發,只穿高級的絲質襯衫,吹風機插頭插進拖線板,黑色的電線在地上彎彎繞繞,活像條蛇。
把袖子卷了兩層,在黑澤身後幫忙吹頭發時,高明的表情很自然,像是經常這麽做。
事實也确實如此。
黑澤頭發長,有時卻懶惰,異想天開地靠風幹就睡。
炎熱的夏天還好,要是天氣轉冷,這招就不太适用,容易半濕不幹的引起頭疼。
但就算頭疼,黑澤也不會直說,頂多皺眉的次數比平時更多,思維也轉得慢一點。
這些都是高明從和對方的點滴相處中總結出來的。
他覺得黑澤有時挺別扭,想說的話不明說,偏要人猜,就像這次—
“明明是你授意我去舉報的,還惡人先告狀?”
吹風機的聲音太大了,即使開了最小那檔,還是吵。
高明不确定黑澤有沒有聽清他的話,等了會兒看對方沒反應,忍不住輕輕拽了下手裏的頭發。
黑澤這才轉過頭,自下而上神色冷淡地睨他。
随着黑澤的動作,那一簇還沒吹幹的長發從高明手裏滑落,他愣了下,關掉吹風機又問一遍:“是你授意我去做的,對嗎?”
高明就是這樣,什麽都要據理力争。
他這臭毛病在別人面前掩飾得很好,一旦對上黑澤就像汽水裏的泡,咕嘟咕嘟往外冒。
歸根結底還是不肯在喜歡的人面前落下風。
黑澤盯了他會兒,驀地勾唇一笑,把臉轉回去對着空氣問:
“理由呢?”
“因為你說了兩次。”
黑澤講求效率,從不說廢話,還會把話外音當作游戲,要是對方沒聽懂,多半被他在心裏劃為“蠢貨”。
好在高明智商夠看,黑澤對他也有優待,真正有深意的內容願意慷慨地重複一遍。
所以,是黑澤自己舉報了自己,他只是代勞的。
但問題是,對方為什麽這麽做?
高明沒說出口的,黑澤卻懂了,反手連拍了兩下他的手腕催促,好像等他任勞任怨吹完頭發就會據實以告。
高明乖乖照做。
兩人面前的沙發旁擺着個陳列櫃,一共三層,第一層是造型別致的高腳杯,第二層是各種昂貴的洋酒,幾瓶标簽上有富士山的日本酒被放在最高。
酒櫃幹淨的玻璃映照出兩人彎曲的手肘。
高明覺得這東西應該再往旁邊挪挪,直到能完全把他們的剪影攏在上面才好。
他想象自己和黑澤此刻的模樣應該像德彪西的《月光》,一樣的和諧、流暢。
高明沉浸着思考,所以沒看見黑澤的眼角餘光一直往不遠處的窗戶瞟。
那細小的紅色光點一下下落進視野,起初寫的是思念,後來寫的卻是—
【我知道教官,一切都是你設計的。】
等高明把頭發吹幹,外面的“激光傳情”也停了。
黑澤讓他去拉窗簾,在後面注視對方的背影,誘人的肌肉線條一點點通過燈光下的襯衫透出來。
“我覺得你車上的真皮椅子坐着不錯。”
高明握窗簾的手緊了緊,發現窗戶上自己的臉肉眼可見地泛紅。
又不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但他這方面還是青澀,只跟身後的黑澤有過。
高明笑了下,狀似無奈:“真皮很難洗的。”
“那就用完扔掉。”
黑澤的語氣相當自然,絲毫不考慮高明需要為此多出的花費。
“好吧。”高明聽到自己縱容地說,“我知道,你就是因為它難洗才想這麽做。”
黑澤這人有一些明顯的劣根性—
比如喜歡把幹淨的東西弄髒,看克制的人發瘋。
所以,就算高明對他的提議欣喜若狂,心跳失常,表面也要裝得一本正經。
黑澤真的沒發現嗎?
或許吧。
但或許,對方也只是在裝。
晚上12:15,警校。
幾棟寝室樓的廣播忽然傳來冰冷的機械音:
“請全體學生五分鐘後在A操場集合,再通知一遍……”
像這種臨時集合,在警校并不少見,是為了鍛煉學生們的反應速度。
以往有淩晨2點,大家睡眠最死時大肆廣播的先例。和那種比起來,現在已經算人性化了。
很快,學生們從各個房間邊穿衣服邊跑出。
降谷下了層樓,遇見穿戴完畢的萩原,對方看他臉色很差,遂問:
“怎麽了?小陣平和景光呢?”
降谷狐疑地瞥他一眼:“你沒收到信?”
“什麽信啊?你打什麽啞迷?”
降谷看萩原臉上的疑惑不似作僞,抿了抿唇,言簡意赅:
“這次突擊檢查就是針對他們倆的,無論如何,我們要幫忙掩飾過去。”
萩原雖然沒完全聽懂降谷的話,也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當即點點頭:“知道了。”
五分鐘很快過去,偌大的操場被百來號人站着,也顯得擠擁擠。
教官們在盡責地清點人頭,鬼冢八藏站在前面眉頭緊皺。雖然其他班也有缺人溜出去沒回的情況,但最多一個,他的班倒好。
“諸伏景光、松田陣平、降谷零和萩原研二呢?”
隊伍剩下的人裏就屬伊達和這幾個關系最好,而且還是班長。
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他身上。
伊達航的額頭冷汗直冒,怪就怪他周末和女朋友去箱根泡溫泉了,對學校裏發生的事一知半解,只聽說那四個人打了架被處罰,彼此間氣氛也怪怪的。
到了今天,又是莫名其妙被詢問“對黑澤教官有沒有超過師生關系的感情”。
他的進度落後太多,只能連猜帶蒙。
難道朋友們跑去和停職中的黑澤教官幽會了?那也不至于四個一起吧?
伊達的眼前浮現出黑澤如冰山般冷淡的面孔和與之相反,好友們熱情如火的身影。
他尴尬地閉了閉眼,還沒想出像樣的說辭,忽然不遠處的教學樓警鈴大作。
衆人臉色驟變,接着是第二棟、第三棟……
很快,整個校園都忙成一團。
因為警報系統突發故障,閑置的倉庫又天幹失火,景光得以安然回到寝室—
事情本該是這樣發展,但當他發現校長辦公室的燈還開着,竟徑直走了過去。
“叩叩。”他敲了敲門。
房間裏傳出精神又穩健的聲音:“進來。”
景光已經聽說着火的事,不過面前的校長絲毫沒有焦頭爛額,見了他還和善地笑笑:
“回來了?沒想到你會主動找我。”
景光從左邊的皮鞋底部取下重新粘上去的跟蹤器,輕輕放在校長的辦公桌上,問:
“您知道松田剛才在哪嗎?”
校長的眼裏掠過贊許:“松田君的話,之前在我辦公室幫忙處理文件,現在應該回房睡了吧。畢竟小火都撲滅了。”
景光抿了抿唇:“所以,一直被懷疑的只有我嗎?”
故意讓鬼冢教官給他布置任務,在別人房間塞紙條,又誘他去提醒上了當的“冒牌貨松田”。
是的,他在信上的指定地點見到的不是松田本尊,而是一個和松田很像的人。
恐怕地點也是特意選的—沒有亮光,更容易認錯。
校長從堆積如山的文件後站起來,雖然六十多了,動作還很利落,步伐矯健地走到景光面前。
“不,我給過每個人選擇。對于松田君,我讓查房的教官轉告,在規定的時間到我的辦公室。他也可以不來,只是理智告訴他,那封信上的內容是假的,他沒有上當。”
“至于諸伏君,我承認對你的環節設置得最難。你應該也發現了吧?這場考驗不是為了證明你們誰和黑澤存在不正當關系,而是看你們能否識破陷阱,如果不小心掉進去,又會怎麽處理。我之所以那麽做,是因為每年都要為某些特殊部門輸送人才,而黑澤教官向我推薦了你。”
對于今晚的事,景光也漸漸有所察覺。
雖然他不能完全确定校長口中的特殊部門是什麽,但對方的要求一定很高—
要防竊聽、跟蹤,要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解救“命懸一線”的好友,還要抽絲剝繭從各種反轉中找出真相。
“黑澤教官覺得我能勝任?”
校長拍拍景光的肩膀,鄭重其事:“不是他認為你能勝任,是你證明了自己可以。”
他看着景光詫異的神色,話鋒一轉:“不過喜歡像黑澤這樣的人也挺累的吧?競争對手那麽多,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輪到自己。所以你要更努力才行啊,諸伏君。”
“啊,其實我剛才和松田君也說過同樣的話。”
景光默了下,察覺校長眼裏和年齡不相符的熠熠神采:“但喜歡教官不是學校明令禁止的嗎?”
“那個啊……只是表面功夫。人的感情是最難把控的,這也是我把黑澤請過來的原因。”
聽到這話,諸伏景光對面前精神矍铄的老人産生了欽佩,由衷的欽佩。
約淩晨一點,黑澤卧室的床還在劇烈搖晃。
看這架勢,可能要晃到晨光熹微。
但事與願違,他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還不厭其煩響了好幾遍。
黑澤不得不從激烈的運動中歇口氣,摸索着點亮屏幕。
當看清來電的人,他狹長的眼眸掠過一絲興味,接起電話後劈頭蓋臉問: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尊敬的警視總監先生?”
百田自動忽略他語氣裏的嘲諷,關懷地問:“你怎麽了?說話那麽喘。”
黑澤瞥一眼面前渾身上下都凝着欲望,亟待疏解,卻不得不按下暫停鍵的諸伏高明,招了招手。
高明皺了下眉,目露警告,沒有動,黑澤卻調整坐姿伸手過去,握住那個地方有一搭沒一搭地弄起來。
高明用力推了推黑澤的手,卻被握得更緊,差一點就讓聽筒那頭的警視總監捕捉到點不該聽的東西。
他不敢再反抗,免得被戲弄得更慘,把面子和裏子都丢光了,只好死死地咬着牙忍耐。
黑澤眼裏惡劣的光在黑暗中亮得讓人發慌,他勉強把注意力轉到電話上,漫不經心說:“在做X,有事快說。”
此話一出,除黑澤以外的兩個男人都沉默了。
好半會兒,電話裏的百田才笑了聲:
“別太放.縱了,既然停職在家那麽閑,明天幫我負責一下安保吧。是個涉及政界的宴會,有個大人物點名要見你。”
半夜三更還要管人家閑不閑,也挺離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