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TheFirst

The First

洛予走出來，那幾個黃毛混混呆呆地看着他，很快就交頭接耳。

“卧槽，他出來了……不會真的處理了那個污染的怪物吧？”

“恐怕是逃出來的，不過能逃走也能說明實力了。”

“可惜……那個污染已經害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政府什麽時候派人來管，唉。”

“[愈合]App恭喜您成功處理B級污染任務！”手腕上的終端發出甜美的電子音。

黑發少年外套拉鏈拉到了最上面擋住臉，只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輕飄飄看了眼那幾個陡然沉默的家夥，淡定地走了過去。

混混們：震撼我全街道。

洛予并不想承認這個故意點開愈合app，重播“恭喜任務完成語音”的裝逼中二少年是自己。

……嗯，但是很爽。

走遠了些，洛予已經重新戴上了口罩，靠着自動販賣機，淡淡垂眼查看終端。因為拔掉了通訊卡，所以此時終端只能查看網絡訊息。

終端上，一段視頻正在受到星網熱議。

是他許多年前的一段視頻，看畫面，似乎是被私自洩露的監控錄像。

洛予臉色微變。有一瞬間，他似乎又被拖回了視頻那一天。

*

視頻裏洛予看起來還是未成年，和現在一樣瘦削蒼白俊美的五官，只是縮小版，并沒有什麽變化。最大的區別來自于氣質。

粉絲們熟悉的洛予，是那個在萬衆矚目之下游刃有餘，溫柔控場耐心謙卑的親和力點滿偶像。只要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容顏，就好像被安撫下了那些蟄伏的污染躁動。

曾經有狂熱的匿名獵犬在網上發布評論：如果來人間本身就是奔赴苦難痛苦的旅程，他是我的止痛藥。

而視頻裏，“溫柔耐心的止痛藥”繃着冷漠的小臉，冷眼看着雨中痛苦掙紮的獵犬，流露出戒備和不快的姿态。

那個獵犬在劇烈的痛苦中想要懇求他的安撫，哪怕只是說一句話。但他始終遠遠站着，眼底隐約流露出諷刺。

一言不發，甚至咬緊牙關。

毫無疑問，他清楚地知道如何幫助眼前痛苦的獵犬。星痕清楚地明白哪怕只是一個音節，哪怕只是象征性地伸手，都可以幫助對方緩解痛苦。

因此他站得很遠，毫無聲響，用最嘲弄冰冷的姿态，不讓對方有一絲喘息餘地。

雲端的神明，冷酷俯視着其下孤獨的臣民，任由他們在泥濘中掙紮求生。

無論是多麽卑微祈求的禱告，得到的回應，只有冰冷撲向人間的刀鋒般驟雨。

*

星網因為這段視頻掀起了軒然大波。

“粉絲到底還在洗什麽，視頻裏清清楚楚……甚至露出那種嘲諷的嘴臉！太可悲了，果然這些星痕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真的好失望，予崽，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喊你。已經不想幫你解釋了，你自己做過的事，你自己承擔。也許真的像蘇二少說的，你從來沒有真的愛過任何人。”

“瞎了眼了喜歡過這種人。雖然早就知道REAL大多數都是人設，但也從來沒想過洛予也會是這種人渣……哪怕不是星痕，是一個普通人站在那裏，至少也會叫救護車吧！”

“見死不救黑歷史，怪不得這麽突然隐退。再跑得晚一點，就要被砸雞蛋了吧，垃圾。”

“去死吧。”

……

無數光年之外的T12星系。

風流倜傥英俊潇灑的首相先生，正在和愛麗公爵打星際高爾夫球。

他高爾夫其實打得非常好，勝過許多專業選手。但愛麗公爵不怎麽鍛煉，身材矮胖，才打了一會兒就開始擦汗。

首相不動聲色地放水了許多，一邊安排了仆從去準備甜點。看來愛麗公爵對外公布的“興趣愛好”水分很大。

這在他們階層的社交中甚至不算什麽突發狀況。

首相說了句“累了”，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帶着讓人如沐春風的社交微笑，坐到了一邊，欣賞升上來的光屏上面最新的電影。

電影由一個知名度很不錯的C級星痕主演，講述的是一趟通往雪國列車上發生的故事，輕日常風，許多人觀看後留言體驗絕佳。

愛麗公爵顯然松了口氣，放下高爾夫，笑着跟着坐下來：“這電影我看過兩遍，真的不錯。就是星痕等級不高，如果是那個洛予……”

“喜歡溶金球嗎？”首相不輕不重地說了個甜點名字，轉移了話題。

看出對方顯然不想在這樣的語境裏提起洛予，愛麗公爵察言觀色地順水推舟：“當然，我很喜歡。”

“那就好，一會兒請賞光。”首相态度并不過分熱絡，淡淡說完這句，就不再開口，低頭查看終端上的消息，準備繼續處理早晨沒來的及做完的政務。

突然，他臉色驟變，唇角溫和的微笑僵冷下去，眼底醞釀着黑沉沉的風暴。

愛麗公爵吓了一跳，謹慎地放下剛端起來的茶杯，看着明顯已經在發怒邊緣的首相，在心裏膽戰心驚地猜想——是K57星系又入侵了他們的邊境星？還是機器人星系又不老實地違反了星際協定，研究腐蝕性精神污染武器？

這些虎視眈眈的星系真是讓人不省心啊，怪不得首相會情緒外露。

很快，首相已經收斂好了神色，微笑着示意公爵自便，站起身，往外走，語氣依然紳士悠閑自制，

“……十分鐘內，我要知道洛予那段視頻是哪個雜種洩露的，”

“現在你不需要向我解釋技術難題，查不到，立刻滾去基修部空出星網安全技術部長的位子。”

……

奧托從宴會裏走出來，在窗臺解開領帶襯衣頂上扣子，煩悶地放下酒杯。他本來不該多想，但是首相那句話，的确在他的心裏激起波瀾。

SUYI……只要給錢就可以為任何人提供治療服務，甚至包括殺人如麻的恐怖頭領。

即使是前男友，也沒有拒絕的道理吧。

奧托突然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冷空氣随着呼吸滲進肺腑，他張開手指捂着眼睛自嘲般啞然笑了笑。

……他到底還在癡心妄想什麽。可真夠傻逼的。

就在這時，不遠處幾個同樣握着酒杯走出來的貴族，并沒有發現隐藏在後面陰影裏的執政官。

“洛予那個視頻裏的表現，真讓人驚訝。不過我還以為他的粉絲不會罵他，畢竟他表現出來的形象的确很讨人喜歡。”

“人設反噬嘛。雖然是這樣，但只要他出來說兩句話，開個發布會說自己決定回歸，說不定現在狂罵的人轉眼就會倒戈。呵呵，他表演天賦不錯，說不定掉兩滴眼淚，連執政官的心都軟了呢。”

“那位執政官難道真的……”

“我倒不這麽認為，難道不覺得視頻裏那個冷酷狠心的星痕更帶勁嗎？想想他被綁在床邊，用那樣要殺人一樣的眼神看着你，還不得不迷戀地親吻你，含淚為你安撫精神。比什麽溫柔男神有趣得多啊……”

那人話還沒說完，頭頂茂密的黑發突然被一陣風吹得掉了下去。他瞬間面紅耳赤，連忙彎腰要撿起，口中還不住地咒罵着。

掉在地上的假發被一縷火星吞沒。

那老頭的聲音像被按了中止鍵，臉色紅得仿佛被人打了兩耳光。其他人也瞬間靜了下來。窗臺一片死似的沉寂。他們注視着彼此的眼睛，在裏面看到了恐懼和驚疑。

突然的風，和火苗，卻只燒掉了一頂易燃的假發。

能将火和風用得如此精巧的，整個T12星系，只有一位大人。

他聽到了多少？

*

“那位是洛莉塔女王的丈夫，親王殿下，”一個人走到宴會角落，“尊貴的閣下，您似乎過了些。今天的宴會可是為了謀求和洛莉塔女王聯邦星系的合作啊，這讓我很難辦——不加工資的話。”

“閉嘴，”奧托冷冷看着對方：“我提醒過你，先生，管好星網上的東西。解解然已經是酒囊飯袋的廢物回收所？”

T12星系最危險的情報機構解解然的頭領聞言也失笑：“尊敬的執政官，事實上，他已經不是您的伴侶。解解然沒有義務為他做任何事。而且，輿論是在K57發酵的，晨砂沒有動靜，我們總不能越俎代庖。”

“……去交涉。”

“閣下，考慮清楚，如果我們為了不相幹的人主動找上K57那些餓狼，可會被撕下一塊肥肉，”解解然頭領聳肩，“您的确很強大，我們星系的資源十分充裕，但節約一些總沒……”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你越權了。”奧托目光冷淡了下來。

那人彎腰行禮：“很抱歉，那麽如您所願，我去找晨砂那些手下喝喝茶，将功折罪。不過，我需要提前知道，視頻裏的內容是真的嗎？”

頂着奧托愈發冷的眼神，那人聳聳肩：“總得知道是危機公關還是澄清。如果是捏造，我就讓信息部去幹活了。”

“……是真的。”奧托道。

那人唇角笑容露出微妙的諷刺。

奧托知道他在想什麽，冷漠道：“但并不是事情的全貌。截取視頻政治陷害的手段，你難道比我更生疏？”

“只是不太相信，有人會大費周章這樣對一個已經退隐的REAL，”那人保持着微笑，“哦，太不憐香惜玉了。”

……

少年身形颀長，輕巧地落下窗臺，隔着窗戶，他看到房間裏面那個男人正在打電話。

監控洩露之後，知名豪門蘇家的二少爺蘇紅亭就在星網上說了些難聽的奚落，得到了他現在大批黑粉的支持。

而監控視頻的來源……

洛予正要翻窗走進去，卻看到裏面房間的門被敲開，走進去一行身着制服正裝的人。蘇紅亭顯然也很疑惑，挂斷電話迎過去。

大多數都是K57星系的刑政軍打扮，綠白修身的短襯衣和長褲，配槍是K57軍用最新型號。

奇怪的是，這裏還在K57星系，那些人中，竟然還有幾個T12的軍人。黑白軍裝，面色嚴肅沉默……而且長得不錯，挺高挺帥。

像他們執政官。

洛予分了分神，抓着外窗水管的手滑了一下，發出極為細微的動靜。

T12領頭的那個軍人瞬間轉頭，投來銳利的目光。洛予早已經躲身在窗下一指距離的矮臺，屏住了呼吸，将心率降到最低。

這麽敏銳。看來是高階獵犬。不知道是不是和某人一樣，比狼還狠，連心跳聲都能聽到。

“……好的，好的，我會删掉，”蘇紅亭哀求的聲音傳出來，“請不要這麽做，我一定協助你們把網上所有視頻都删掉。”

“這話二少去跟星系安全部長和外交官說吧，”最先進來的K57軍官笑容裏透着愠怒，“解解然的電話直接打到了外交官家宅，外交官的小情人接了電話，鬧出了不大不小的醜聞，”

“而T12信息安全部門直接公開破譯我們的星際防火牆，點燃了那些違法亂紀的黑客的熱情——哦，那些衣冠禽獸聲稱只是希望得到你的一些合法信息，和你見個面。你不用太緊張。”

“他們有什麽權利這麽做？”蘇紅亭驚怒不定，“我是K57的公民！”

“他們說，”軍官看了一眼旁邊，那個注視着窗戶似乎在出神思考的T12軍人，才說：“解解然的官員致電，”

“我們的公民侵害了他們The First Lady（執政官夫人）的權益，執政官非常憤怒，他們将直接對K57星系進行起訴。”

“……？”蘇紅亭：“？？”

“全世界都知道了你的罪名，T12星系的仁兄們都在等着我們星系交代情況呢，”軍官冷笑，“還是走一趟吧，蘇二少。”

窗戶外下一指距離。

洛予臉色十分精彩。

好的。

全世界都知道了。

The First Lady.

殺前男友觸犯星際法嗎？關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