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機械首領

機械首領

洛予其實只是來收拾一下殘局，免得影響他未來的工作前景。

不過既然有人争着幹活，他也懶得多管。他慢慢回到了一樓，松手跳到了地面上。

“18樓很危險，”

聽到聲音，洛予手臂和膝蓋繃緊，防備地在原地紋絲不動，目光靜靜地向聲音來源的方向看，

T12的那個軍人似乎剛辦完事，解開了黑白軍裝上衣搭在手臂上，剛好擋在了他，隔擋了後面走出來那些軍官們的視線。

一把黑色的槍扔在他面前。洛予被槍背反光照得眼睫抖了下，卻毫不猶豫伸手抓住槍，收進了腰間：

“……謝謝？”

軍人怔了怔，下意識看向他——很少有星痕會向對手星系的獵犬和顏悅色。即使是僞裝。

黑發星痕臉上帶着點攀爬時落的灰，眯着眼睛毫不怯場地對視。絲毫不清楚漂亮俊秀的五官對于獵犬來說，即使做出再冷酷的神色，也充滿了吸引力。

然而很快，軍官反應過來，別開身仰着眼睛，一絲不茍不再往下多看一眼，恪守指責一板一眼地轉述，

“…執政官閣下說讓您下次注意安全。”

“也請轉告他，放不下舊情人似乎很不符合紳士作風。”

洛予面色不變開口，随即頭也不回地離開。

軍官怔了一下，這才敢垂睫平視望過去。黑頭發的星痕已經走得很遠，烏黑頭發散落背後，高挑輕盈，細碎的日光落在他腳下，清冷虛幻如同揉碎的水中明月。越走越遠。

和傳聞中一樣美麗。在上一年的匿名不記名投票中，他高票當選獵犬們最想要約會的星痕排行NO.1。

即使公開情報中，他的等級只有A。

大衆情人，理想型的星痕，天使降臨……那些像光環一樣加注在他身上的頭銜，即使視頻和所有議論都消弭，經過這一天，也再也回不去了。

遠處哨塔已經在向着周圍放出紅色的掃描燈光。那一束束的紅光從極高極高的天空往下落，似乎是世界末日中，警報燈的光正向着城市灑落而下。

而洛予就在下一束光的正中間，他仰頭，任由哨塔的掃描在他周身停留了數十秒。輕輕的口哨聲音溢出，哨塔的廣播聲音跟着傳出，

“尊敬的S級星痕閣下，歡迎您來到白鳥星。僅代表晨砂執政官，向您致以問候。”

——K57星系的這顆小星球，在同一時間數千萬人同時擡頭，聽到了廣播。

一聲聲星網消息提示音。

——“歡迎S級星痕夏倫來到白鳥星……”

——“K57星系舉行歡迎儀式，當政多名黨首到場，歡迎首席星痕夏倫閣下……”

——“白鳥星因為您的到來而光輝燦爛，夏倫殿下。”

……

在之前洛予和軍官對話的短短幾分鐘，星網上所有關于那段視頻的讨論，都銷聲匿跡。

很快，七大星系最高等級S級星痕——夏倫突然抵達K57白鳥星的消息，刷爆了整個星際網絡，吸引走了好事者的注意力。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有大人物在用夏倫的消息替洛予壓熱度，但卻無可奈何。

除了執政官換屆以外，還真沒人能不被這個突然的爆炸新聞吸引視線。

白鳥星。

雪白長發的星痕剛下懸浮車，就被人們簇擁，他笑着接過鮮花，抿唇道謝。走進專屬通道之後，還能聽到身後人海的歡呼聲。

而漆黑的隧道裏面，終端屏幕亮起，屏幕上出現了奧托的身影。

他正在星際獸的腹中撐開光刃維持身形，皺眉面向終端通訊，身上黑色的作戰服染滿了野獸的鮮血和胃液。

夏倫驚訝道：“您怎麽去邊境星系？這太危險了……”

奧托沒有解釋的意思，冷淡道：“怎麽樣？”

“輿論沒再追着那位了，”夏倫笑了笑，打量着通訊裏那只瀕死的野獸，“最難捕獵的極光蜉蝣，是高階星痕最喜愛的溫養導體材料，打算送誰？”

“……倉庫。”奧托冷漠。

夏倫：“我倒是對它很感興趣，不如就作為幫您朋友轉移注意力的謝禮？”

奧托瞬間僵了眉眼，臉色甚至有點臭“…首相會處理謝禮的問題……辛苦了。”

夏倫笑意微斂。

*

[愈合App提醒您，有人向您發起了專屬邀請……]

[您已拒絕。]

[愈合App提醒您，有人向您發起了專屬邀請……您已拒絕。]

[愈合App提醒……已為您接通雇主聊天。]

洛予站在懸浮機場，被終端消息吵得頭痛，忍無可忍接了這個煩人雇主的聊天邀請。

終端一道電流聲後，這位煩人雇主的聲音傳出，透露着發自內心的真誠愉悅，語調卻十分古怪，

“甜心，找到你了。”

洛予心頭一跳，毫不猶豫直接斷掉了終端通訊。

然而下一刻，整個空蕩蕩的懸浮機場，都響起那個語調古怪的冰冷機器聲音，

“找到你了……”

“甜心，我抓住你了。”

洛予扯掉了手腕上的終端扔掉，幾步跨過臺階往懸浮列車的通道跑去，

但是幾乎只是一剎那，一種極度危險的直覺湧上他所有感官，令他手臂狠狠戰栗了一下，踉跄往後倒。

一雙銀白色的手從空氣中憑空浮現而出，似乎向前想要接住。

洛予仰倒，脊背屈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手臂用平生最精确的力量抓出了黑色的槍，反手就打開保險，連開三槍，

強烈的後坐力讓他再也沒有支撐身體的餘力，向側面倒下去。

那雙銀白色的機械手雖然中了兩槍，卻像是毫無影響，空間穿梭般再次出現在側面，穩穩接住了洛予。

“好熱情的對待，甜心，”冰冷的機械音有些委屈，“你不喜歡我送給你的禮物嗎？”

洛予喘了口氣，餘光注意着落在遠處的槍，在機械臂懷抱裏面，肩胛骨被迫弓得極低，“非常讨厭。”

“那麽你喜歡什麽呢？”機械臂很快長出了一個模糊的軀體輪廓，将他抱得更緊，像是一只成年體的野獸死死捕捉住它的獵物，異常虛心認真地求教：“我以為你會喜歡的。”

一股細微不易察覺的氣味鑽進鼻尖，讓精神控制不住地放松下去，輕松得像随時可能睡過去。

洛予手指掐進了機械臂裏，反而将指甲抓得生疼，保持着清醒，問道：“蘇二的監控視頻……其實是你發的吧。他拿不到那麽遠的監控數據，更不可能讓解解然的情報人員都束手無策，不得不針對K57的政府出手。”

機械聲音透出古怪的溫柔，将冰冷的下颌緊緊靠在洛予的身上，輕柔得像野獸進食之前感知獵物血液的流動，“甜心，心有靈犀。”

一句髒話在喉嚨裏沒有發出來，因為面前又出現了一個模糊的機械人形，彎下腰，溫柔又強勢不容逃避地，親吻下來，堵住了他唇間所有空隙，還試圖……伸舌頭。

洛予幹脆仰頭和祂接吻。祂顯然驚喜到了極點，身後的機械手臂都松開了少許。接吻的過程中，他們在地面上略微側身移動了少許。

黑發星痕被松開雙手，擡起白皙手臂抱住對方的脖頸。祂低聲道：“我都有些嫉妒這個化身了，甜心……”

洛予卻已經順利到了槍被打掉的地方，快速撿了起來，另一只手發力，抓起還緊緊抱着自己脖頸的那個機械人，槍口瞄準頭顱，

砰砰砰砰砰，連續五槍，機械火花四濺，在他面前爆炸開來。

機械爆炸的碎片瞬間割碎了他的外套和側臉，鮮血嘀嗒嘀嗒落在地上的殘骸上。

洛予面無表情使勁擦了下嘴，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看着一地狼藉，

“傻逼，滾。”

*

機器人星系。

神機器人領袖在光腦裏發出嘆息。

“他的脾氣可真壞，好不容易進行一次超遠距離維持實體，可以抱一下……才一分鐘不到。”

下面幾個智能人上将：“……”您還挺理直氣壯。

“有沒有可能，嫂子不希望讓全世界認識‘真實的自己’？”部下委婉地發出疑問，“額，星痕一般都很溫柔的……您惹惱了他才會這麽生氣。”

領袖很感興趣，但重點偏移：“所以他不生氣的話，就會深深愛上我了嗎？”

“……可能性不高。”

機械人領袖淡淡道：“那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讓他讨厭，聽起來也不錯？”

部下：“……嫂子可能不這麽想。”

……傻逼，滾。

*

洛予買好票，終于上了最後一班星際懸浮列車。

他戴着口罩，勉強遮住了過分醒目漂亮的五官，低着頭穿過列車走廊，找了個空着的位置坐下。

列車上，所有的信號都會消失。他的終端已經在之前的激烈動作中不知扔到了哪裏，也沒什麽急需要看的消息。

列車啓動了，緩緩滑進黑暗中逐漸展開的星際軌道。

他靠在椅子上，很快就陷入了淺度睡眠。緊繃的神經驟然放松，帶來的是不盡困意。洛予并未察覺，周圍熱切的注視。

即使他戴着口罩擋住了大半張臉，仍然有人情不自禁坐近了一些。然而，無形的屏障擋住了各懷心思的乘客。

洛予後面位置，帽子遮住了整張臉的男人悠然擡頭，含笑看着前面座位。

“可真能跑啊，小朋友。”他低聲喟然。

如果不是他監控了星幣流通賬戶，發現洛予購買了懸浮車票，說不定等洛予徹底離開了K57星系，他都不會發現。

就像洛予期望的那樣。

K57星系，各政黨的黨首臉色都有些僵硬。

七大星系首席星痕夏倫第一次來K57作客，他們偉大的執政官竟然忽然不見了蹤影，把客人丢在了這裏……

好在，夏倫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盯着終端，并未太在意到晨砂執政官的長時間消失。

他心中還在思考着之前通訊裏奧托執政官的奇怪表現，光腦終端忽然亮起來。

幾個朋友同時給他發消息。

夏倫點開終端，下一刻神色微變。

[夏倫殿下，機械人那邊……]

[閣下，我就知道那堆廢鐵不可相信，他們竟然還有保留，又放了些東西…]

[夏倫，您不是說那段視頻是洛予的真面目嗎，他極端厭惡獵犬嗎？]

這段訊息來自蘇紅亭，語氣極為激動，勉強保持着對星痕的尊敬，

[現在網上那些東西，是怎麽回事？你利用我？？]

夏倫回了一句“你等我看看”，面色卻沉了下去。他盯着朋友發來的星網鏈接許久，仿佛在看什麽洪水猛獸。

過去這麽多年，怎麽可能還能找到……

機械人星系那些變态，到底還藏了什麽。

不知為何，夏倫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定了定神，和旁邊的人借過，走出去，在無人的角落裏，點開了消息框裏的星網鏈接。

一段畫面映入眼簾，非常模糊，似乎是在偷拍，根本看不清周圍。

比起這個，更讓夏倫感到不妙的，是視頻下面的星網評論。

[嗚嗚，我的崽，之前錯怪你了。]

[洛予也太倒黴了，都退了還要被造謠啊，這事換我肯定做不到他那麽客氣。有些人現實裏精神污染都快具象化了，網絡上裝什麽聖人舍利子。]

[我就知道他不是那種人qwq我又可以了！但是誰能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