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機械領袖

機械領袖

林禾打開實驗室的門，和裏面同學們打了個招呼，“我跟老師說了，征用一下，你們要不先去隔壁？給你們在隔壁點了飲料。”

說着，把鑰匙抛了過去。

同學接住，答應，“行，星網上我們都看到了……啧，還在猜你們會躲哪兒呢。”

說着，不斷往他後面打量。

那人轉過身，淡淡瞥了回來。學生忙收回視線，笑着和其他人一起跑了出去。

林禾轉過身：“這裏沒監控。你的要求我做到了，能不能也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洛予打開實驗室還沒關機的光網，點了幾下，很快，找到了亞伯蘭學院歷屆榮譽教授的內部資料，“看起來是首字母排序，西洛……”

“這裏，”林禾從他身後伸手，點了點屏幕右下角一行文件，似乎并未察覺靠得太近，“查這個教授做什麽？”

洛予扒拉開他的手，“你還沒說要求。”

林禾笑笑：“這麽着急？”

點開文件夾一行行細致的資料映入眼簾，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洛予冷靜地重新翻閱，“不怕我不還？星際法沒規定人情必須還。”

背後沉默一下，随即笑了聲，光網屏幕上倒映着林禾深色的眼睛，一些情緒轉瞬即逝。

洛予沒在意，找到了資料中一個有些奇怪的地方，剛要開口，聽到林禾笑眯眯說：“你要是願意欠我的，那當然欠得越多越好。”

“先打五百萬讓你有一個被騙的初體驗。”洛予目光沒從資料上移開，思緒已經開始神游。

“走中央銀行還是快捷e付？”林禾迫不及待道：“一千萬夠嗎？”

洛予：“……愛麗絲夫人有你這樣的後代，可以說是星系第八悲劇。”

就在這時，門鎖傳來被打開的聲音。兩人對視，都神色微變。這個時間點，實驗室應該沒人來了才對。

洛予正要站起身，林禾看看他，先一步搶在了他前面：“我去看看哈。”

洛予頓了一下。這種莫名其妙像是被護着的錯覺，非常奇怪。

*

門推開了。

一個短發穿着藍白運動套裝的人走進來，挑了挑眉，“你果然在這裏。”

居然是前段時間和洛予來往密切的蘇陽。星網上一度有傳聞說，蘇陽雖然是K57星系的人，其實私底下和機械星系牽扯頗多。

林禾松了口氣，退回去坐下，不滿嘀咕：“蘇陽，你什麽意思？神出鬼沒。”

蘇陽沒有理會林禾，盯着洛予微笑道：“在查什麽？”

洛予不動聲色關掉了光網，腦海中劃過頁面上最後一句——十年前，西洛教授三十歲時，曾經在機械星系留學。

那個教授可不像是四十歲。

想不到某位領袖連冒名頂替的事都幹得出來，看來的确是急不可待了。

“祂不在機械星系，”洛予看着蘇陽，“在周圍哪個地方茍延殘喘嗎？”

蘇陽靜靜看着他，神色和以往并無區別：“您離開太久了，祂想見您，這不算什麽。”

“監控視頻，篡改我的檔案，就是祂想要見面的方式，”洛予把手腕上的終端摘下來，“這上面也已經裝好定位器了吧？”

蘇陽不以為意：“如果那天在端類大樓，您沒有躲開我獨自離開，而是跟我回去的話，這些都不會發生。”

洛予不願意再多談，擡步就要離開，蘇陽卻擋在了他面前，面色複雜地看着他，語氣溫和：“我并不想和您動手，您一定很清楚這一點，ViVi閣下。”

“那就讓開。”洛予眉眼淡淡，将手指間的終端丢了過去。

蘇陽張開手接住，嘆了口氣。

“……冒犯了。”

洛予還好奇他要怎麽跟自己動手——雖然是星痕，可是單挑的話，羲息親自來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下一刻，一聲槍聲響起。

子彈和槍管聲音聽起來是T12星系軍制。

洛予神經一緊，轉頭看過去，不知什麽時候，林禾竟然已經靠在椅子邊睡着了。他謹慎地捂住口鼻，要走過去。

不等他回過神，頭頂一個重物抛落了下來，血肉模糊，鮮血爆濺在洛予褲腳上。他退後半步，聽到身後，蘇陽聲音傳來，

“不必擔心。羲息大人祂會親自來星際審判庭接您，不會讓您受到什麽痛苦。”

洛予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怒氣。他已經認出來眼前從天花板掉下來的屍體，是機械星系的薩裏議長——身為機械星系為數不多的人類，薩裏一直對機械星系領袖羲息的許多政策不認可，稱為政敵也不為過。

他猜到了蘇陽的“動手”是什麽意思。T12的軍方子彈殺了機械星系的人，洛莉塔女王星系的親眷昏睡，在場清醒的人只有他這個K57星系的人。

他會上星系軍事法庭的。

作為“受害方”，機械星系當局有權利提審他回去。

灰色的雨滴驟然爆發，刺向了蘇陽，蘇陽略狼狽地躲開，仍被刺穿了手背，卻沒有吭聲，而是借勢撲了出去。

實驗室的門大開。

天空電閃雷鳴，轉眼傾盆大雨。兩道種植的觀賞樹木，被風雨生生刮斷。

洛予回頭看了一眼林禾，皺眉拍了拍，等了大概一分半，見林禾有些醒過來，立刻轉身：“走了。”

林禾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從昏睡藥水裏醒來，就茫然跟上洛予：“去哪裏？”

兩人還沒走出去幾步。

星雲星系特警飛快跳下懸浮車。周圍雨幕越來越大。

幾名獵犬戒備地靠近，舉槍按下車上警報器：“星際刑警，放下武器！再重複一遍，如果沒有失去理智，立刻放下武器——”

林禾心中一緊，暗道糟糕——難道他精神污染爆發了還被檢測到了？他臉色難看地舉起手，準備好了自認倒黴，“你先回去等我……”

那幾個刑警卻直接繞過了他，向洛予出示了證件。

洛予颔首，示意自己并沒有武器，也沒有精神污染失控，“你們可以先去看看人還有沒有的救。”

最前面的獵犬有一雙狼一樣透亮銳利的眼睛，睫毛內垂，聞言搖搖頭：“我們接到了機械星系政要在附近失去生命體征的消息……如果你沒有嫌疑，7小時之內就可以自由離開。”

“你們做什麽？”林禾沖了過來，被幾個刑警攔住，“這裏是學校，你們證件給我看……”

旁邊獵犬不客氣地張開光腦電子證件，“看清楚了，林少爺，請不要妨礙公務。”

洛予看都沒看林禾，直接跟着上了懸浮車。這種時候糾纏，只會再生事端，說不定連林禾也得進來。

“洛予！”林禾的聲音很快變遠了。

洛予看着車窗外，星雲星系小星球，噼裏啪啦的雨滴砸下來。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道路和空氣，似乎随時會嗆出一口灰塵。

那個睫毛內垂的狼一樣的獵犬，靜靜看了他一眼，忽然說：“……不必緊張。CUU（星雲星系特別執法部門）不會冤枉任何人。”

洛予側過臉，擡了擡眉：“是嗎？”

黑發星痕有一雙深藍色的眼睛，掩在濃密的雪白睫毛下，讓人想到深海裏夾雜着海水咕嚕嚕滾動的巨鯨，不笑時有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意味。

獵犬臉色漸漸變了，像是壓抑着某種狂熱的情感，流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沒人可以傷害你。”

“羲息。”洛予冷冷注視着他。

獵犬挑眉，“機械星系的領袖怎麽會在這裏，閣下在喊誰？”

“別忘了你的易容是我教的，”洛予壓着心中的情緒，平靜道：“當然，你也可以繼續裝下去。沒想到，你現在喜歡這種無聊的游戲。”

“獵犬”輕輕笑了笑：“前輩，你真了解我。”

洛予看着面前獵犬頭發和眼睛漸漸變成金色，沒有任何意外：“聞到了你的介導體污染失控的臭味而已。”

機械星系領袖羲息恢複了原本面貌，金色的眼睛裏洋溢着無奈笑意：“Sweet，我只是不放心。這些獵犬沒有分寸，我不能不親自來一趟。”

“會讓我感到不适的只有閣下，”時隔多年，再次面對這張臉，洛予還是感到一陣難以抑制的厭惡，與其說厭惡，不如說是對二次危險的本能規避，“當初不正是你……”

“過去的事，”羲息仍望着他，臉上沒有了笑意，“不能讓它徹底翻篇嗎？我沒辦法向你解釋，但的确有不得已的理由，那時候我只能那麽做。”

洛予垂下眼睫，過了好久，才像是聽清楚他的回答，淡淡地問：“現在呢？也是不得已？”

金發機械人恢複了笑容：“是啊，前輩。”

“別這麽叫我，”洛予別開了視線，不再看他，“你讓我非常惡心。”

在洛予視線偏開剎那，羲息臉上的笑容再次消失了，“送你到CUU我就滾，等過兩天再接你回……”

“滴。”懸浮車上通訊突然接入。

是另外一個獵犬刑警。

羲息模仿易容的聲音：“什麽事？”

“收工了兄弟，把那個星痕放下去，有人來處理這個事情了。”

羲息：“？誰？”機械星系離這裏隔了兩個星系，他的人來得這麽快？

“T12的人，剛好他們首相和執政官在這裏作客，聽說機械星系的政要被他們的軍用子彈槍殺，就走了一下程序……CUU同意暫時将人轉交。在下一個軌道停下開門啊。”

羲息：“……”

這一刻，還是看羲息憤怒神色的愉悅心情占了上風，洛予道：“多年過去，有人還是改不了為別人做嫁衣。”

不過十幾秒，下一個星際站點已經到了。羲息重新塗上易容藥水：“不一定，前輩。”

星際站點外。

十幾個獵犬刑警已經維持好秩序，許多暗處的眼睛共同維持着此處治安，唯恐再出現一起政要遇刺事件。

所有人翹首以盼下，那輛藍色的懸浮車終于來了。

T12的執政官上前一步，其他人也微微松下一口氣，還好沒出什麽意外。

然而，下一瞬間，

——懸浮車疾馳而過。

不僅沒停，還使用精神力包裹車身，超速了。

車身滑過奧托眼前，車窗裏一雙戲谑挑釁的眼睛一掠而過，與此同時一起掠過的，還有車裏一個身影。

在衆人慌亂時，空氣中音爆聲音連響，兩道S級精神力同時撞上那輛懸浮車，車身承受不住重擊，在空中炸裂開來。

旁觀人都震撼了。這可是星際懸浮車軌道啊，沒有懸浮車外壁調節，一旦人體掉進星軌，或者被懸浮車外壁碎片割傷，都難逃一死。

怎麽能這麽亂來！

首相眉目飛快劃過一絲懊惱。他計算好了剛好足夠逼停的精神力，但沒想到奧托會同時出手。

一道黑白軍裝的身影像離弦之箭一樣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