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身份曝光（3）

身份曝光（3）

讓洛予意外的是，羲息望着他，很快就答應了下來。

隔着光線目光交錯，洛予轉開了目光，仍舊聽到羲息開口：“你從未喜歡過我嗎？VIVI？”

洛予端起咖啡走出去。

“也許是這樣吧，閣下。”

林禾還等在外頭，焦急地原地亂轉。

洛予站在臺階上，趁着黎明前的夜色看他。

少年金色的短發和羲息顏色差不多，不過羲息是人造機械。夜風裏面，卷卷的金發被吹起來又落下，那雙眼裏毫不掩飾的關切和緊張。

洛予摸了摸口袋，沒有摸到任何東西。好吧，他的柚煙本就不多。

他走下臺階。

聽到腳步聲，林禾立刻回過頭，仔細觀察了他半晌，如釋重負：“你沒事……太好了。”

夜風中，洛予微颔首：“陪我出去一趟。”

林禾立刻道：“好。我……我還有話和你說。”

洛予沒問是什麽，徑直走下去。

兩人走到懸浮車道，頭頂的公共廣場光屏正在播放最新新聞。

林禾瞥了一眼，似乎是抓捕現場。播報人員用他聽不太懂的K57官方語言，在說着什麽，畫面裏，那個首席星痕夏倫被戴上抑制精神力的鐐铐，請上了警用車。

“真亂。”林禾嘀咕一聲，翻身上了懸浮車，順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絲絨盒子，“昨天說好的給你慶祝生日，希望不算太遲。”

洛予将盒子放在副駕駛，“謝謝。你的生日似乎也快到了？需要我給你提前慶祝嗎？”

林禾就在等他這句話，迫不及待開口：“就是今天，是不是很巧？就差一天！生日禮物我都想好了，你答應我的……”

“我身價三億星球幣，”不等他說完，洛予已經慢悠悠打斷了他，“想個不那麽過分的要求，怎麽樣？”

“我的表白”還沒說出口，林禾硬生生拐了個彎：“陪我24小時。”

洛予笑了笑，啓動了懸浮車。

車窗外風景不斷倒退，高樓大廈，光纜繩索。黎明清晨前的城市靜得不成樣。

林禾屏息注視着車窗裏他的側影倒影。

車子停在了一個低調的空中建築外。

林禾打開車門走下去。

洛予坐在車上沒有動，靠着車窗，靜靜看着遠處，發光的光纜之外，已經破曉的天空。半透明的飛魚狀灰藍色晨曦籠罩着整個首都星，将他俊美的面容也照得半明半昧。

一夜未眠，他眼睑下微青，似乎有些疲倦困意，垂着眼睫，一動不動。

林禾湊到車窗邊，敲了敲，輕聲開口：“你很困嗎？要不要睡一會兒？別在車上睡。”

洛予望着他，深藍色的眼睛裏不見一絲睡意，冷靜得像一片無波深海。

林禾試探着伸手，虛碰在他蒼白耳廓，“……我想你得休息一會兒。這裏就快要吵起來了。”

首都星總是醒得很快。

洛予沒有回答，反而淡淡問道：“你喜歡白色還是黑色？”

林禾一懵：“有什麽區別嗎？”

洛予并不再開口，打開車門下了車。

林禾跟上去，發現他比平時走得慢很多。

眼前的小空中建築開門得很快，門口機器人檢測到有人走近，立刻用甜美的合成音道：“美麗的女士先生機器人同胞們，想要容光煥發嗎？想給親人朋友們一個驚喜嗎？想整蠱可惡的損友嗎？我們為您提供多種多樣的服務！一頭綠發，布靈布靈的鑽石睫毛，一半染黑的嘴唇絨毛……”

洛予差點想掉頭就走。

小機器人緊急找補：“當然！最基礎款的黑色、灰色、白色我們也都有！”

洛予：“……”

林禾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腳步微頓，突然笑道：“我喜歡銀白色。”

小機器人熱情攬客：“銀白色我們也有哦！VIVI大人同款！”

店主打着哈欠起身，看到一個烏發披肩的青年走進來，他深藍色的眼睛令人想到大海中的鯨叫。店主忽然站直了身體，背脊挺得筆直，甚至想從口袋裏拿出帕子擦拭一下鼻梁的汗水。

洛予似乎并未發現店主的失态，坐了下來。林禾嘟嘟囔囔地湊過來。

“你不去坐着等我嗎？”洛予垂眼。

林禾蹲在他旁邊，笑望着他：“想看着，不行嗎？”

洛予淡漠道：“随便你。”

店主走來，“請問您需要……”店主不自覺帶上了敬稱，即使星網上那些事只是捕風捉影。

洛予在鏡子裏對上對方目光，“我用過一次速染劑，”他摸了摸發梢，腦海裏許多年前K57星系那個雪中的夜晚，夜空裏的煙花，聲音依然平靜，“請幫我消除。”

“好的。”

林禾蹲着，擡頭，目光銳利地看他，唇角帶笑：“我聽說，K57的某個雪天，你和某人約好，要把頭發變成和他一樣的顏色。是為了不那麽引人注目，還是為了……”

曾經爆火于七大星系星際網絡的頂級REAL側過頭，用聚光燈下慣常引人愛慕的笑容，溫柔道：“和愛人相似，不是很愉快的事嗎？”

林禾忙道：“給我染個白的。”

洛予：“……滾。”

随着時間流逝，外面漸漸有了熱鬧的聲音。

店主手有點抖，掩飾般松開，退了好幾步：“……好了，您看看。”

鏡子裏，青年比起許多年前，五官更多了些鋒銳棱角，漂亮得接近于豔麗，但是深藍的眼睛沖淡了旖旎，又讓整張臉接近于冷淡的氣質。銀白的長發披散而下，遮住了蒼白精致的耳廓和鎖骨，只露出眼角因為困倦微紅的一點點。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剪，他雪白的頭發垂到了眼睫上，和尾端發白的睫毛接連，像是在深藍的眼睛海洋上，落了一場雪。

林禾和店主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謝謝。”他站起身，從口袋裏摘出黑色口罩，戴上，回頭正要付款，林禾已經随手擡起終端掃了店主的終端。

“挺好看的。”林禾掩飾般開口，耳廓通紅，盯着不轉開目光。

洛予把口罩往上拉了下，轉身走出去。

店主也回過神，聲音已經脫出喉嚨：“您到底是不是VI……”

青年沒有回答他，背影越來越遠，那個金發陌生面孔也追上去。青年背着擡手，把頭發高紮起來，清晨晨曦微光中，留下一個銀白的弧線轉瞬消失在街尾。

其實已經不需要問。許久，店主坐了回去。

“24小時，我們可以坐首都星的特殊觀光列車線路，黃昏我得下車一趟，”

洛予不太習慣地把頭發往後抓了抓，低頭研究終端，“可以帶你觀光大部分風景，而且這個點的話，應該很安靜。”

“都行，”林禾低眼看着他，

他在晨曦光線裏蹲在公園樹木前面，襯衫袖口卷起，有好聞香氣，銀白的發絲輕飄飄紮着落下，光線從他頭發間穿過，在白皙側臉落在深淺不一的淺影。公園的白鴿挨個落在他手邊覓食，盡管他手上空無一物。

林禾找回自己的思緒：“聽你的。”

洛予“嗯”了一聲，冷淡說：“你魂不守舍了半小時，難道聽你的瞎轉悠嗎？”

林禾也不反駁，笑而不語。

兩人坐上最早一班觀光列車。

車廂是淺綠色。兩人坐在相鄰的座位上面，看車窗外風景如畫。

車內廣播，動聽的女聲在講述今日頭條，關于機械星系主動協助T12星系辦案，由星際刑警和星際法庭審理前首席星痕夏倫案件。

一夜時間，夏倫星網賬號掉了十五萬fo。到了三分鐘前，罪名落實，賬號已被封禁。

星網頭條上放的照片都是夏倫狼狽被捕的畫面，連他故意買洛予的監控視頻，斷章取義讓蘇二曝光的事，都被查了出來。

盡管人們不知道他為什麽針對洛予，還是對此抱以微妙的關注，畢竟這件事上，洛予完全是受害者。

但洛予到底是不是VIVI？

這個疑問依然盤旋在人們心頭。

車廂裏人漸漸多了，座位沒那麽空了。洛予打了個哈欠，坐到林禾最旁邊，鼻尖碰着口罩有點紅，還有點癢。

昨晚落了一場大雪，今天的列車外，巴別塞仍然銀裝素裹，只是彩燈缭繞，多了些熱鬧氣氛。

沒營養的新聞播報還在繼續。洛予越來越困，眼白裏隐約能看到血絲，嘴唇也幹。林禾從列車裏買了水回來遞給他，他喝了一口，無聊地對車窗哈了口氣。

林禾心疼道：“你睡一會兒吧。”

“不是24小時嗎？”洛予道。

“睡過也算！”林禾說。

銀發美人微不可查笑了下，拿瓶底輕輕敲了下林禾頭頂：“第一天成年就想睡我？”

林禾：“我不是那個意思！……但，但也不能說沒有這個想法……”

“爬吧。”

洛予閉眼，不再開口。

列車上不知道度過了多久。

車廂狹小，林禾感覺到洛予冰涼白皙的手臂抵着自己的膝蓋，雙腿微屈，靠着自己，額頭漸漸靠到了肩膀。

即使隔着口罩，林禾似乎依然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擦過了身體每一個感官，帶起了熱烈的情緒和欲/望。

再三鼓起勇氣，林禾終于順從本心，伸手把旁邊的人抱進懷裏，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頭發。

正要悄悄恢複原狀，一個站着的人看到空出來的座位，卻直接坐了下來。

林禾：“……”含（竊）淚（喜）繼續抱緊。

漸漸黃昏了。

車上大多坐着來首都星不久的人。

由于洛予的特殊情況，他們坐的是保密性極強的政務觀光列車。

因此，車上這些人許多都是剛從其他邊遠星系調任過來的年輕官員，政客，也許前途遠大，也可能從此栽倒在名利場默默無聞。

廣播突然換了個頻道，傳出執政官紅場政客議員們的聲音，嘈雜背景音裏，一個肅正聲音道：“接下來，執政官将回應民衆訴求，面對友鄰星系期盼，回顧950年發生的浩劫……”

洛予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林禾還在摸他的頭發，手指已經悄悄伸到鎖骨。

“林禾，別太過分。”他聲音裏帶着剛醒不久的冷淡。

林禾立刻坐正，若無其事道：“你醒了？”

廣播裏在繼續：“……解謎【餘星計劃】始末。”

車廂裏許多人忽然摘下耳機，或是放下政務終端，面色複雜不一。

林禾完全沒關注周圍，只聽到洛予低聲開口：“VIVI……是什麽？”

林禾笑眯眯道：“惡魔？擊穿我的心髒的惡魔吧。”

洛予呵呵，接着問：“在機械星系是？”

“……”林禾觀察他的神色，想不出如何用最不傷害他的委婉言辭回答，便想要轉移話題。

但洛予直起身，居高臨下垂眼看着他，雪白的睫毛遮擋住眼底所有神色，只能看到口罩最上面，被他的肩膀硌得發紅的鼻尖。

林禾忍不住笑了一下。

被打斷氣氛的洛予，強忍住無奈：“……有沒有煙？”

林禾從口袋拿出一支煙，他單手接過，塞口袋裏，走出座位。

車廂裏，數雙眼睛瞬間警惕地看向這個突然站起走出來的人。

他單手扶着座位，黃昏光線昏昏籠住他雪白的頭發和半個身體。之前睡夢中無意解開頭發，銀白的發絲已經瞬間披落住整個肩膀。

那些暗地裏的目光隐約褪了警惕，只剩下純粹的欣賞。

直到他随手扯下黑口罩。

車廂裏響起終端掉在地上的聲音，卻沒有人撿。這些年紀輕輕就已前途遠大的年輕人都看着一個方向，即使有人一開始沒發覺，也很快跟着看了過去。

林禾突然有了些危機感，在逼仄的車廂裏站起身，想要走過去。

洛予從口袋裏摸出那支煙，眼底劃過一點點抵觸……他不喜歡這個口味，太辛辣刺激。

他咬住煙，單手從口袋裏翻找點火機。

陸續有人起身走來。

下一刻，十幾支點火機點燃了火星遞到他面前，不同膚色的手、機械手臂，銀質打火機，金質打火機，政府議會上通用的普通點火機，

倒映着其主人暗藏期盼的面孔。

洛予随意低頭在最近的那個借火，火星在他白皙的面孔上驟亮了亮，将鼻尖的紅映得很不明顯，

他轉過頭，對上人堆外林禾的目光。

林禾像是有點無奈地聳聳肩，舉起手裏的點火機，示意自己沒擠得進來。

洛予一邊忍着被強烈煙草味嗆的口腔，一邊在心裏回以漠然。

知道他是VIVI，所有人都不喜歡他，以為自己就有機會了嗎？什麽慶祝生日，來打探情報的托詞，不然剛來的時候怎麽會“差點忘了送禮物”。

特意确認完他的身份，看到他怎樣被死亡威脅，怎樣狼狽地躲避人群……終于頂着燦爛的笑容張開手臂等着他主動心動了嗎？

他缺人愛到需要依靠一個剛成年的蠢貨？

救風塵文學看多了會變成那種癡呆嗎？

車內廣播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還在繼續：“後面将請餘星計劃的總工程師，也就是……”

洛予緊緊皺眉，終于還是不再為難自己，取下這支煙，扭頭咳嗽了兩下。

有人脫下披風披在他身上：“閣下……”

洛予懶得看是誰。

懸浮列車停下瞬間，他穿過殷切的人群。路過林禾，他目不斜視走過去，輕飄飄道，

“你挑煙的品味很差。”

往車下走，那裏，執政官紅場發言人正在等待他，

“也就是，VIVI閣下。”

“歡迎您回到機械星系。”

——VIVI，是什麽？

——惡魔？擊穿我心髒的惡魔？

——在機械星系是？

“也就是，赤條旗之下，The only mass！”

萬衆狂歡。

林禾依然站在車廂裏，和衆人一同隔着車窗，看到他走進紅蓮部隊戒備森嚴的包圍圈，走上軍用懸浮車，

那些在名利場上早已經功成名就萬人之上的面孔，争先恐後跟在他左右，向他問好，遺憾當初他的離開，驚喜于他沒有放棄機械星系，

不要說惡魔或者厭惡，甚至連平靜些的人都沒有。畫面裏所有臉上，都流露着發自肺腑的熱情甚至狂熱。

來啦來啦今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