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抵達

抵達

度過了安穩的一夜。

洛予醒來時，他們已經來到了天獅星帶。他也換了張床和房間。

他走出去，順着樓梯往下面走。

人們紛紛擡頭。

俊秀的年輕人銀白頭發絲絲縷縷落在白襯衣上，沒有束起，柔軟的手指搭在樓梯轉角，他低眸看着下面的熱鬧。

周圍灰暗的底色，令他像被貼在老舊船艙上一塊格格不入的彩色新船票，連邊緣都泛着難以融入的柔光。

他們正在天獅星的維多利亞港口。這裏隸屬于另一個中立星系，有着千百年的歷史。

舷窗外，海浪聲一下一下拍打着船身。

人們或多或少對他有些熟悉。或者是在某次視頻裏，也或許是近日裏的連環新聞。

那個銀發年輕人走到凱爾面前，要了一杯咖啡，然後加糖和奶，他手指很好看，人們看他的時候很難不注意到這一點。

之後，他就走去了主控室，敲了敲門，直接走了進去。

外面的衛兵沒有攔他，正在交談的高官們也只是擡了擡眼，就見怪不怪地繼續高談闊論。

室內，奧托執政官正在處理郵件。

洛予走過去。

有些冰涼的手指落在襯衣上，奧托随手伸出一只手抓住，摸了一下，“冷嗎？”

洛予什麽也沒說，只是從黑色長褲褲兜裏摸出一個芯片，插在了奧托光腦裏。

光腦自動掃描之後，跳出了“餘星”的标識。

“衣服是你為我換的？”

“嗯。”

洛予笑了下：“那怎麽不拿走，還要我送過來。”

奧托看了一會兒他。他也不蹲下，就那麽雙手插袋站着，下颌線條漂亮白皙，繃得有些生人勿近的感覺，吐出句：“報道裏婦女兒童都不放過的獨/裁者、惡魔，就是這樣執政的嗎？”

奧托解釋：“戰前，我們将那些城市的婦孺提前疏散，也給了他們……”

“噢。”洛予不想聽。

奧托閉嘴，溫和道：“怎麽醒得這麽早？沒有睡好嗎？”

洛予擡眼，慢吞吞看了眼牆上的挂鐘，正好敲到了上午十點。

“和我解釋什麽，”洛予說：“你們的輿論陣地是一點也不要了。”

奧托伸手，示意他靠近一些告訴他。

洛予遲疑了一下，蹲下身，無處安放的手默默抱住膝蓋，“有什麽陰謀詭計說來聽聽？”

看着眼下銀白的發旋，奧托心中微微一頓，伸出的手沒忍住揉了一下，感覺到手指下的脖頸抖了一下，像是小動物突然被抓住下意識的應激反應。

奧托立刻若無其事收回手，“沒必要特意去應付那些媒體。輿論戰是戰前的工作……”

洛予很有危機意識：“不打行不行呢？”

奧托沒開口。

“行不行？”銀白頭發的腦袋晃了下，把掉到眼睫毛前面的頭發甩開，露出藍色的眼睛。

奧托啞然，替他把頭發撥開，“我們付出了很多的代價。”

“代價？”洛予聞到他手指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子彈離膛那一瞬間給他的感覺，像硝煙味。

有人走進來。

下一刻，洛予感覺自己被整個裹住了，風衣将他頭發和半個身體都蓋住，奧托半抱着他，似乎是安撫，但更像遮掩。

“？”洛予剛要開口。

奧托：“放這裏吧。”

那人聲音嚴肅：“請盡快定奪，那邊已經催促了七次。既然您成功從機械星系帶回……”

“出去。”奧托說。

那人有些不甘心，但還是慢慢走到了門口，“我會先去談談，這是我的工作，請不要阻攔，閣下。”

奧托淡淡嗯了聲。

門被關上。

掀開風衣。

洛予頭發已經被他弄亂了，在白皙的臉上淩亂漂亮，臉一側被風衣的金屬袖扣刮得有些紅，面無表情舔了舔嘴唇。

“你……！”

在洛予生氣氣之前，奧托眼疾手快地彎腰将他抱住，沿着他發梢往下襯衣蝴蝶骨順毛摸，惡人先告狀：“議長一大清早就要來逮捕你，我壓下去多麻煩。還不是因為你來得太不是時候？”

洛予：“？怪我？”

半小時後。

處理完所有郵件。

奧托擡起頭，看着還淡定看終端回消息的洛予，“好吧，怪我，沒有提前和你說一聲暫時不要過來。”

洛予沒發出聲音。

奧托：“……”

“你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奧托很快意識到了上一句中的不足，虛心改進，“我下次通知他別過來。”

洛予：“……嗯。”

奧托緊接着說：“聖誕節才剛剛過去，我帶你去……”

洛予豎起耳朵。

“喂海鷗。”

今天的海風好喧嚣。

洛予披着風衣站在奧托背後擋風，口罩帽子手套都乖乖戴了，只有蔚藍的眼睛四下打轉。

周圍有人在抱怨降溫冷，洛予感覺還好。就是兩邊的風沒有擋比較割耳朵。

他們很快吸引來了一只海鷗。

奧托示意他喂，兩只手捂住他的耳朵。他低着頭，和海鷗大眼瞪小眼，隔着手套被啄手心，手一下一下地往下墜。

有點氣。

想啄回去。

忘恩負義的海鷗吃完就飛飛跑路了。

洛予：“……我不想喂了。”

奧托：“怎麽了？”

洛予不想說話，sad。

“這也生氣？”奧托有些迷惑。他們遠離人群，海風僻靜，“我的阿予不會這麽壞脾氣吧。”

洛予低頭看終端。

“每次生氣就不說話，看來是真的。”奧托也看終端。

洛予擡頭，慢悠悠道：“有完沒完……”

遠處，有好多的無人機組成一行行光幕，有人驚訝地發出呼聲，紛紛舉起手拍照。

洛予的賬號轉發過一條emo文案的熱門。大概是什麽“人們去追逐星辰大海……你不動星星也不會掉下來。”

其實他是看上了轉發系統自動送的那個賬號後綴小煙花。

他走過去幾步，想數清具體有多少無人機光點在晃了吧唧。

奧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那就哄哄你吧。”

洛予看到終端同時跳出許多消息紅點。

【奧托：[圖片]你在這裏不動，白天也會有星星為你掉下來。】

圖是剛才洛予走過去擡頭數的背影。

照片拍不出風，圖片裏面銀白的發絲在空氣裏飄漾開，風衣被吹掉下來，露出白色的衛衣和被吹皺得襯衣角角，還是有種有風被裝進去的錯覺。

洛予安靜如雞了半分鐘，想要把剛發的一條表情包動态删掉，但是為時已晚。

奧托瞥他，一字字讀出來：“有人相愛有人夜裏看海，收留心碎獵犬有沒有人來？”

洛予這個删除鍵立刻就按不下去了，淡定煽風點火：“你政務太多不用陪我，我call人……”

【首相（三分鐘前）：щó囨譆歡這迣界，щó抧譆歡鉨】

【晨砂（五分鐘前）：昨晚不是……不用這麽公開喊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寶貝。】

粉絲：【嗚嗚嗚寶不要被騙了，有妹有看新聞啊？最近好危險好敏感。】

【羲息（一分鐘前）：來了。】

看到最後一條，洛予還是光速删掉了動态。

半小時後。

星網。

洛予 V ：【別來了。】

這條是代發，半分鐘後，他的賬號又發了張完全第二人視角的照片。

海邊雪地帳篷，銀白頭發的人被毯子和毛絨絨裹成了球，無意識挨着熱源火堆睡。奧托不動聲色伸出一只手扶住，然後慢慢抱緊。

洛予打了個哈欠，白霧一下子蒙住了好看的眉眼，似乎是快醒了。奧托立刻松了松手。

但很快，洛予頭猛地往下點了一下，慣性中身體就往火堆方向栽倒，被奧托松了口氣接住。

慢慢把終端放了回去。

終端最後一刻還是堅持不懈地亮起最後一條消息。

網友回複：【予崽手指上是啥？戒指嘛？】

奧托餘光在落在身側的那只白皙五指上一頓，很快移開了視線。

過了會兒，替他摘了下來放在一邊，把手塞進毯子裏捂住。

嗯，戴着睡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