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知道錯了嗎?”
錯什麽?
伴随心底的一聲低喃,一滴冰冷水滴從空而降,砸在周矜羽慘白的臉龐上。
此時的周矜羽渾身濕透,面頰紅腫,一副凄慘脆弱的模樣。
落在居高臨下冷聲質問的男人眼中卻不見絲毫憐惜溫度:“怎麽?又想要裝可憐?”
男人的嗓音很低沉,倘若語氣不是那麽刺人,倒還稱得上磁性好聽。
不過下一刻,當周矜羽奮力睜開刺疼的眼睛看清男人的臉時,僅有的一絲好感便在轉瞬間消失殆盡,脊背還竄上一股莫名寒涼。
他害怕這個人,或者說這具身體本能地懼怕男人。
男人一身深藍色高定西裝,衣着光鮮,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好似剛從某個頂級晚宴上走下來,僅有卷起的濕潤袖口破壞了兩分整潔嚴謹。
周矜羽視線緩緩上移,旋即對上男人垂落的晦冷目光。
男人此刻并沒有做出任何暴戾的舉動,周矜羽卻能從僵持的氣氛中體察到幾分壓抑的戾氣,似乎自己再敢惹他不快,便會遭到可怕的對待。
周矜羽微微擰眉,內心的怪異感愈發強烈。
驀地,他遲疑地喊出一個名字:“……俞天銘?”
聽見他出聲,男人果然有所反應,銳利的眉峰緊緊攏起,一臉不虞:“又耍什麽花樣?想裝不認識我?今晚還嫌不夠丢人嗎!”
周矜羽沒在意男人帶怒的嘲諷語氣,因為眼下有一個更令他難以置信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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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穿書了!
周矜羽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上輩子整日住在醫院,閑來無聊便養成了看小說打發時間的習慣。
手術前一周,他那剛上高中的小表妹向他大力推薦了一本渣賤狗血耽美小說。
他一向只看某點升級修仙類爽文,從不看情情愛愛的言情小說,對于兩個大男人勾搭談戀愛的膩歪劇情,更是毫無興趣。
起初,剛滿二十歲母胎單身,并且自诩鋼鐵直男的周矜羽自然是拒絕的,小表妹卻整天在他耳邊叽叽喳喳地勸說:
“你就看看嘛,書裏有個角色的名字居然和你的一樣诶!說不定你能穿書呢,到時候就可以在另一個世界好好活……”
話沒說完,女孩的眼淚珠子已經撲簌簌砸向潔白床單,周矜羽心有不忍,很是心疼護士姐姐剛給換的床單。
其實周家人都很清楚,即便周矜羽手術成功,他也活不過二十五歲,不過是延長幾年壽命罷了。
至于穿書什麽的,純屬小表妹的美好幻想。
周矜羽的身體像個瓷娃娃,磕不得碰不得,心态卻頗為頑強樂觀,但凡有一絲活下去的機會他都不會放棄。正因如此,本來被醫生斷定活不過成年的他硬生生茍到了二十歲。
雖然從十七歲起就不能下床行走,但他一貫懂得知足常樂。
穿越時空這檔荒唐事,他是一根頭發絲都不相信,可誰讓小表妹的眼淚攻勢太強勁,最終還是被迫妥協了,并且在小表妹的監督下将這本男男狗血虐文仔細看了兩遍。
手術前三天,小表妹還叮囑他:“矜羽哥你一定要多看幾遍,最好背誦全文!記住的細節越多,到時候活下去的概率就越大!加油!”
周矜羽:“……”
周矜羽看過書,自然明白這番話的深意。
因為書裏與他同名的炮灰過得那叫一個糟心,說舔狗都算含蓄的。
愛得卑微且下賤,為了得到主角攻的愛不僅耍心機勾引,嫉妒心還特別強,背地裏做了不少又蠢又壞、争風吃醋的腦殘事。
主角攻這人則是典型的渣攻,心裏揣着個愛而不得的白月光,外面和家裏卻養着不少小情人,而炮灰就是養在家裏的那一個。
更狗血的,渣攻心中的白月光竟然是他的侄子,由于感情違背世俗,渣攻一直不敢表明心意,便以長輩的身份關心白月光,同時暗地裏還找過許多與白月光身形相貌相似的替代品。
故事最後,白月光的狗血身世之謎得以揭開,兩人又經歷一番糾葛後終于坦白心意。
妥妥的he美好結局,而受傷的,唯有從開頭虐到結尾的炮灰受。炮灰受永失所愛後不僅瘋了,還在主角攻受婚禮當日從高樓一躍而下。
“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周矜羽頭一次看完書時,面帶微笑如此說道。
“哎呀,書又不是我寫的。”小表妹嬉皮笑臉回道,“反正你一定要多看幾遍,萬一真穿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穿個鬼,這種倒黴角色他可受不起!
……
憶起往事,周矜羽僵硬的嘴角禁不住抖了抖,臉上漸漸露出與當時別無二致的嫌棄表情。
話不能說得太滿,這不就真穿了麽。
确定男人的身份後,周矜羽不再給任何好臉色,目色從迷茫變為冷淡,匆匆掠過落到寡白的浴室牆壁上。
礙眼,多看一眼都嫌煩。
周矜羽之所以能夠快速意識穿書這種詭異事,得益于小表妹的反複唠叨,然而能夠通過男人的身形相貌叫出名字,還真是被迫背誦全文的緣故。
即便不做調查,他對主角攻受的情況都了如指掌。
俞天銘,35歲,目前在俞氏集團擔任項目副總,也是下任家主的有力競争者。工作能力沒話說,但私生活卻極其放浪,自打成年後女伴男伴未曾間斷過。
說好聽點是風流,說難聽就是不守男德!
心裏擱着白月光,卻管不住下半身二兩肉,還是個男女不忌的。
周矜羽看書時就曾被這點惡心得不行,如今面對面見着人模狗樣的斯文敗類,更覺倒胃口。
一時間他沒忍住,做了個捂嘴嘔吐的動作。
許是周矜羽表現出的厭惡太明顯,整個行為态度又太反常,總算讓一直冷臉對待的俞天銘感到些許疑惑。
這人被關在浴室大半夜,醒來後居然不哭也不鬧,更沒有在他出現後主動讨好,反倒讓俞天銘不習慣了。
這些年俞天銘身邊的莺莺燕燕不斷,有男有女,眼前這個好看玩意卻是待在他身邊最長的,不過嘛,也是最賤最玩得開的,不然以他尋找替身的要求,小玩意根本不夠格。
想起這點,俞天銘頓時尋到一絲趣味,薄唇微揚輕笑道:“你真是一點都不像他。”
這話太神經,周矜羽渙散發愣的眼瞳中凝住一點神,忍不住收回視線輕瞥一眼男人,然後從喉嚨裏擠出個幹巴巴的“哦”。
敷衍意味十足,就差把不耐煩幾個字寫在臉上。
俞天銘眉頭輕蹙,這次疑惑的同時還感到兩分詫異,從前聽到這句話,小玩意總會咬着牙惡狠狠地瞪着自己。
像個張牙舞爪的小兔子,特別有趣。
眼前如此平靜漠然的樣子,從前可不曾有過。
轉念想了想,俞天銘又自以為是地笑起來:“你不是最讨厭拿你跟他比較?這回怎麽不氣不惱了?呵呵,現在這模樣倒有些剛認識你時的清純勁兒……今兒改性子了?看來是知道錯了。”
不光說着戲谑的話,他還上前兩步伸手摸向周矜羽微濕的頭發,似乎想要施舍一點寵愛。
卻不料,他眼中的小玩意避他如毒蛇,腦袋一歪,手腳并用快速爬開了。
“嘩啦——”
周矜羽的動作幅度很大,頓時拉扯出一道金屬碰撞的聲響。
自從意外穿到此地,周矜羽就一直靠牆坐在冰冷濕潤的地板上,并非他不願離開,實在是情況所迫走不了。
今日俞氏集團舉辦晚宴,俞天銘本要帶其他女伴參加,卻在炮灰受的軟磨硬泡下同意帶他前往,後來宴會上炮灰受一時腦抽,竟然和俞天銘的不知前多少任十八線明星小男友嗆上了。
幾句話不對付,兩人打了起來。
這事丢盡了俞天銘的臉,他當時氣極,衆目睽睽下給了炮灰受一耳刮子,拽着人回家後氣還沒消,又把人扔進浴室淋冷水,鎖上門關了大半宿。
回想這段狗血劇情,周矜羽垂下眼簾,漠然的臉色漸漸沉下去。
打一棒給顆甜棗。
倘若他沒有記錯的話,這狗男人把人羞辱折磨過後,就要……
那種事,原主倒是樂意,為此還特意穿上女裝擺弄各種小玩具主動勾引過許多次。
可是對于借殼子的周矜羽來說,完全是地獄恐怖故事。
要他和狗男人那個,他寧可再死一次!
就在周矜羽拽緊手心、惶惶不安瘋狂尋找對策的時候,俞天銘這邊已經從洗漱臺上拿起一把小鑰匙,二話不說打開了周矜羽手腕上的玩具。
他身體稍稍前傾,貼近周矜羽的耳廓,頗為溫柔地說:“冷着了吧,一會就讓你熱……”
“!”
周矜羽心底直呼救命,指尖摳進地磚縫隙裏,眼珠子慌慌張張地轉個不停,從浴室各處匆匆掠尋而過。
怎麽辦?怎麽逃?
以他的體力絕對不是男人的對手,奮力反抗的話,說不定還會被男人當成情趣,畢竟書中對于強取豪奪的描寫可不算少。
肩膀被手掌握住了,忽輕忽重地揉捏着。
周矜羽毫無這方面的經驗,卻不妨礙他一瞬間便明白這種行為的含義,雞皮疙瘩随即爬滿皮膚,惡心感漫過心髒,令人目眩而窒息。
他真的快忍不住了,大不了和狗男人拼個你死我活!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矜羽哥你可以的,加油!”
突然,小表妹清亮的聲線在大腦中響起,驅趕了混沌,帶來一絲清明。
細節!對!
周矜羽陡然想起什麽,拽緊金屬玩具的手指松開,擡起,将男人摸上他鎖骨的手掌輕輕擋開。
“等等。”
俞天銘的興致被打斷,語氣不耐:“又怎麽了?”
周矜羽輕吸一口氣,靜靜地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臉龐,唇角爬上一抹興味:
“俞墭他,昨晚跟男生去酒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