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周矜羽完全沒有修羅場當事人的自覺,撐起下巴歪着頭眨巴眼睛的樣子,倒像是在看戲。

他靜靜地打量着氣勢咄咄逼人的清秀男生。

只見這人長着一張透亮白皙的瓜子臉,唇紅齒白,眼睫毛很長小刷子似的,若不是表情語氣太蠻橫,倒也稱得上俊俏。

而且身上還穿着農科大拉拉隊的專屬粉色隊服,胸前有個大大的蝴蝶結,很……可愛的款式。

拉拉隊表演上場前,苗壯還和周矜羽吐槽農科大的拉拉隊服裝多麽辣眼,整得跟巴啦啦小魔仙似的,不像自家大學的淺藍色隊服朝氣清爽。

那時苗壯指着敵方陣隊中一個清瘦男生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周矜羽的心思全在表演動作上,心不在焉的,只略略擡頭瞥了一眼。

眼前的身形相貌和記憶中重疊,周矜羽微微眯眼,驀地勾唇笑了。

蘇季青,白月光的追求者,俞天銘的情敵。

詭異的多角戀攻受關系,笑死個人。

至于他自己,只是個路人,與他無關。

周矜羽用短短幾秒鐘時間迅速辨清形式,于是端起張漠然的冷臉站起身,準備開溜。

卻不想他這一動,立即引起了另外僵持的兩人的注意力。

俞墭眉峰緊蹙,薄唇近乎抿唇一條線,投來的眸光幽沉晦澀,仿佛壓抑克制着什麽。和周矜羽的眼神剛接觸,又好似難堪地移到別處。

這還是周矜羽第一次看見白月光露出如此無奈厭煩的情緒,看來這位蘇同學的窮追猛打确實挺讓人困擾的。

另一邊蘇季青瞅見兩人“眉來眼去”,氣到攥緊手心大喘了一口氣,立馬把火力對準周矜羽:“周矜羽你少裝無辜,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麽人!裝成一副不食煙火的清純樣子,骨子裏不知道多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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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他察覺一道幽冷目光紮在身上,怯怯地瞧一眼身旁臉色冷冽的高大男生,到底沒敢把侮辱字眼完全吐出。

停頓幾秒,舌頭轉了個圈,他又伸手一掌拍到自己胸口,大聲道:“反正有我在,你休想勾引我家墭哥!他單純,我可不是好惹的!”

三人所在的地點屬于整個觀賽臺的後方,靠近過道,旁邊又是正在比賽的師大籃球隊員的休息區,周圍人不多,但給蘇季青宣告主權的一嗓子喊去,觀看比賽正津津有味的慶陽籃球隊隊員們紛紛扭回了頭。

這一看,大夥又禁不住睜大眼睛,驚訝地張了張嘴巴。

漢子們嘴笨,來不及八卦,卻不妨礙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盯着三人。

俞墭最厭煩這種場面,更不明白一個人為何要執着到這般地步,明戀也好暗戀也罷,對方不接受放手就是了。感情的事從來不是強求糾纏就有用的,何必如此執拗。

甚至越來越過分,說的話也越來越讓人頭大。

良好的修養讓他無法惡言相向,只能微不可查地嘆口氣,冷下臉,準備将說過許多次的拒絕話語再說一遍。

然而就在此時,有人卻先他一步,一聲輕蔑的冷笑陡然打破尴尬的氣氛。

“勾引?”

周矜羽眼尾上挑,臉上漾開柔和舒然的笑意,可是這擡眼睨人的神态,卻讓人有種被他蔑視的感覺。

“蘇季青,我是什麽人與你無關。”他輕睨一眼高大帥氣的男生,又微笑着說,“還有,別以為誰都是你的假想敵,河童知道吧,嘁。”

随着最後一個短促的字眼落下,他邁步悠然轉身,腳步看似輕盈卻十分迅速,轉眼間已經将修羅場遠遠抛到身後。

猝不及防被怼了還沒能回擊,蘇季青兩個腮幫子氣到鼓起來,眼珠瞪大快要着火。

往常兩人碰面不是你一句我一句吵個幾十回合,這次才僅僅兩句話就結束了,蘇季青特別不習慣,還非常憋屈,恨不得用眼神在對方遠去的後背上燒出兩個大洞。

念頭稍轉,他又想起剛才被怼的話,眸中光亮一閃,刷地扭臉無比詫異地看着一臉愣怔的俞隊長:“墭哥,周矜羽那死小子居然說你是河童,他眼睛瞎了是不是!诶?不過聽他那麽嫌棄的語氣,好像真的沒有勾引你诶,那你怎麽會……”

沒等他說完,又一道冷飕飕的目光紮向他,蘇季青趕忙捂住嘴巴,簌簌地眨眼睛,露出個可憐兮兮的讨好笑容。

真不知道誰喜歡裝可憐。

俞墭定了定神,眼神仍然泛冷,絲毫不為所動道:“以後別亂說話。”

他不想和蘇季青多言,更怕繼續拉扯下去,扔下這句話後就快步回到籃球隊休息區坐好,周圍有一幫又高又壯的隊員圍繞,頓覺安心許多。

許是他臉色太冷淡,其他人根本不敢向他詢問半句,更不敢肆意談論,只得偷偷觀察修羅場的另一位主角,視線逡巡再三,瞧不出個所以然。

總覺得這兩人之間似乎有點什麽,又似乎沒有,朦朦胧胧,看不懂。

俞墭不知自家隊員腦瓜中思考的東西,他的心思全在回溯剛才的場景與言語。

被輕視了,被嫌棄了,河童又是什麽意思?

他不明白,于是打開手機搜索起來,然後很快就看到了一張“你離我男朋友遠點”配圖是禿頂河童的圖片。

俞墭握緊手機,表情裂掉。

-

第一場比賽結束,慶陽對財大的比賽正式開始。

由于高人氣隊伍上場,觀衆們的熱情也高漲起來,應援牌舉起,吶喊聲一浪接着一浪,其中又數呼喊某人名字的聲音最多。

直到比賽的哨聲響起,熱切的歡呼聲才消褪下去。

幾分鐘後。

“我怎麽感覺俞隊今天有點不在狀态啊,平常這個時候都拿了個三分球了。”

“嗯……好像是有一點,該不是身體不舒服吧。”

他們并不知道某人的腦袋裏其實是這樣的……

“河童……河童……怎麽就河童了……哪裏像了!還是說,在他眼裏我就是那樣的……”

“俞隊,接着!”

這時籃球淩空飛出一道流暢的抛物線傳向俞墭,他雖然心不在焉的,強大的身體本能卻讓他穩穩接住了球,運球,轉身,防守,一切看起來并不受影響。

然而一個起跳傳球落地後的間隙,他還是忍不住擡起視線看向二樓觀衆臺隊員休息區的方向,甚至搜尋起那人的身影。

找到了,發現那個人同樣靜靜地注視着球場,辨不清表情,卻能憑借對此人的了解從而自然浮現出一張平靜到近乎寡淡的臉龐。

河童……

俞墭腦中又不受控制地冒出這兩個字,還伴随一聲“嘁”的輕嗤,紮耳又紮心。

被瞧不起了。

“俞墭,快,接住!”

俞墭分散的思緒陡然被邱副隊的聲音叫回,此時邱副隊那邊的場面十分焦灼,眼看球就要被搶走,他只得匆忙抛出一個長傳。

角度不佳,恐怕接不住。

俞墭凝住心神,卻敏捷轉身跳起将這個球接住了,再運球快攻,迅速超越敵方的兩名防守,随後在所有人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投出一個潇灑又極其完美的三分球。

“哐——”

籃球空心入筐的聲音格外悅耳,衆人呼吸停頓一秒,随即爆發出近乎掀翻賽場的歡呼聲。

聲浪中,俞墭朝觀賽臺的某處揚起唇角。

他頭一次有點認同蘇季青,說他是河童,莫不是眼睛瞎了。

不然,也不會瞧上那種不懂憐惜的壞男人,對,就是這樣!

接下來的比賽漸入佳境,當然這是對于慶陽來說。

慶陽的俞隊長不知吃錯了藥,還是中了邪,整個人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各種花式運球、騰挪轉移,球一個接一個地進,讓觀衆們看得尖叫歡呼聲不斷,血液沸騰,財大那邊則一個個黑臉得沒法看了。

友誼賽,真是一點友誼都沒有。

這場比賽最後以雙方巨大的比分分差落幕,財大的隊員臨走前還不忘朝敵方“耀威揚威”的隊長橫眉瞪眼。

這不欺負人嘛,但打比賽也沒規定強的一方必須讓着弱的一方,他們也只能把苦往肚子裏咽。就是輸得這麽慘,以後在學妹學姐面前再也擡不起臉了,想哭。

“你怎麽回事?”

退場後,邱副隊忍不住朝不太對勁的俞墭問道。

兩人已返回二樓休息區,俞墭一邊檫汗一邊不着痕跡地瞧了眼某處,随即綻開笑容,爽朗回應道:“沒怎麽,高興而已。”

邱副隊嘀咕:“高興……你倒是高興,財大那邊可難受死了。”

俞墭胡亂擦擦臉,汗珠順着鬓角滑落脖頸也不在意,一掌拍向邱副隊的肩膀:“走,我請大夥吃火鍋去,慶祝一下。”

“慶祝什麽?這還沒決賽。”邱副隊是越發搞不懂好友了。

俞墭略微一想,笑容不減:“那就慶祝戰勝財大吧。”

別說了,再說財大全體隊員哭給你看!

俞墭搭着邱副隊的肩膀往外走,不忘用餘光觀察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其他隊友,“對了,把你那小男友也帶上吧,一起熱鬧一下。”

他說得極其随意,然而這卻不是他這種一貫不管閑事的人會說的話,邱副隊頓住腳步,禁不住轉臉意味深長地看着好友,一時半會沒看出什麽異常,這才“嗯”了一聲。

衆人返回公寓,在公寓樓下邱副隊和苗壯膩膩歪歪好一陣才分開,兩人各自的好友就站在旁邊,一個東一個西,一個看天一個看地,相隔老遠,連眼神都不曾接觸半下。

明明之前還不至于如此生疏,苗壯壯搞不清狀況,小聲詢問邱副隊:“他們怎麽了?”

“不太清楚。”邱副隊想了下說道,“好像蘇季青又來找俞墭了,他挺鬧心的。”

“又是蘇季青!”苗壯壯不由地拔高聲音,一雙靈動的眼珠子溜溜地轉,又趕忙壓低嗓子,“那你記得勸俞隊千萬不要妥協,一定要守好貞潔之身,還有多給咱家羽羽說幾句好話,交給你了。”

邱副隊:“……”

苗壯壯交待完畢,随即把老實巴交的邱副隊扔到一邊,挽着周矜羽朝公寓裏走,一張笑臉堆滿八卦的欲望。

“羽羽你今兒和俞隊怎麽了?蘇季青那小婊砸又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欺負你了?別怕啊,快給我說說!”

聞言周矜羽微蹙的眉頭動了動,眉宇間凝着幾分憂緒,他倒不是不願告訴苗壯壯事件經過,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

他只是眼下有一個更棘手的事。

俞天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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