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如果不看周圍絢麗陸離的景色，這個擁有白鴿栖息的街心公園與普通世界的公園沒有差別，寧靜祥和，微風同樣和煦。
兩個樣貌一模一樣的人坐在長椅兩側，氣質卻截然不同，一個面色冷漠，仿佛沒有感情沒有靈魂的木偶，另一個人則略顯緊張地捏住手心，皺眉打量着身側不言不語的男子。
周矜羽原本以為他和原主見面的場面，會有多麽劍拔弩張，不成想竟然如此平和，就連先前原主投來的眼神也不見多少硝煙味。
兩人如此沉默地坐了片刻，周矜羽順着原主的視線看向不遠處的白鴿，喃喃地開了口：“你到底想做什麽？”
聞言，身旁的人手指輕顫，像是豁然從木偶變成擁有血肉的活人，轉臉定定地盯着周矜羽。
他似乎對這張與自己別無二致的面容不太滿意，擡手往面前的空氣輕輕一揮，周矜羽的容貌頓時變了。
“你做了什麽？”
周矜羽雖然看不到自己面容的具體變化，卻能察覺到異常。
原主冷淡地拉扯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頂着別人的臉和名字，你倒是适應良好。”
周矜羽愣了愣，很快明白話中的意思，不鹹不淡地怼回去：“很不巧，我們同名。”
這話讓原主有些意外，睨了眼周矜羽這張已然與自己不同的臉龐，了然地笑了笑。
“原來是這樣，真是一種很有意思的規則。”
周矜羽聽不懂這番話，什麽規則不規則的他根本不關心，只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麽，索性直接了當問道：“你每天總會出現一段時間，每次都去醫院探望俞天銘，你還愛他嗎？”
原主臉上的淺淡笑意霎時沉下去，自嘲地冷笑一聲，卻沒有否認。
他沉默良久，眉宇間漸漸籠罩出一層薄霧般的陰霾，注視着前方，聲音淡而飄渺：“你知道他為什麽會生病嗎？因為你，你的出現打破了原本的劇情發展，最意外的是，你破壞了那兩個人之間所謂的愛情。一個永遠不可能被主角愛上的人，只能淪為配角炮灰，最終被世界意識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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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矜羽越聽越迷惑，想要開口說點什麽，原主又轉過臉幽幽地盯着他，突然詭異地笑起來，“不過這樣也好，起碼再也不用看見那兩人在一起的畫面，實在是倒胃口。狗男人，渣男就該得絕症，死得好，活該！”
那你還天天去看人家？
周矜羽在心裏默默吐槽，沒揭穿這人口是心非的行為，想了想，換了個委婉的說法：“那你以後還會每天出現嗎？”
原主聽到這話，憤懑的表情變臉似的褪去，冷然的眼神投到周矜羽身上，“關你什麽事？你別忘了，你只是個外來者。”
不等周矜羽反駁，原主迅速伸手摁住他的眉心，周矜羽霎時如同被下了定身咒，全身僵硬如石頭，唯有眼珠可以轉動。
“整天瞧着你倆膩歪的畫面也挺倒胃口的。”原主嫌棄地撇了撇嘴，雖然微笑着，眸色卻很冷令人遍體生寒，“所以我現在不想看了，以後，換你在這裏。”
先前還算平和的氣氛消失，周矜羽總算察覺到眼前的男子散發的危險氣息，可是卻來不及了。
他驚恐地睜大眼睛，眼珠瘋狂轉動以此來表達拒絕，原主毫不在意睨他一眼，随即漠然起身，與此同時一顆暖黃色的光球從眉心落到他手中，光球微微一閃，原主便不見了。
此時那股禁锢身體的力量一同消失，周矜羽恢複知覺，他快速站起來，驚惶無措地向前走了幾步，卻立即撞到一堵透明的牆，牆壁震顫出褶皺的波紋，又将他的身體重重地彈回去。
不僅正對面有一堵沖不破的牆壁，另外三面同樣如此，一片幾平米的狹小天地，便将他輕易困在此地。
舒緩助眠的輕音樂流淌在安靜的車廂中，俞墭打開車內照明的小燈，趁着等紅燈的間隙，欣賞着小男友恬靜精致的睡顏。
嘴巴微啓，輕輕呼吸的模樣格外可愛，讓人很想親上一口，可惜沒等他偷偷實施行動，前方的紅燈跳轉成綠燈，俞墭只好将蠢蠢欲動的念頭暫時壓下。
若是回到宿舍這人還沒醒，那他可以用親親的方式把人叫醒。
距離抵達大學西側門還有兩條街，十分鐘不到的路程，俞墭揣着偷樂的想法，有些迫不及待，忍不住提高了車速。
他想早一點抵達學校以便實施歹念，卻不想剛駛入學校側門所在的香樟大街，身旁的小男友驀地睜開了眼睛。
好像被吓醒似的，眼眸裏不見絲毫剛睡醒的惺忪朦胧，反而眼神清冽得近乎冷冰。
俞墭見自己的計劃泡湯，又覺自己剛才的念想太過幼稚，禁不住勾了勾唇，随口問：“醒了。”
醒來的人并不搭話，冷漠的視線穿透擋風玻璃，未有絲毫猶豫，冷聲道：“停車。”
俞墭略感疑惑，瞥了眼身旁的人，但由于車內光線昏暗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停車。”
又是一道帶着冰霜的聲音。
俞墭微微皺了皺眉，心中總算萦繞出幾分疑惑，卻還是出于擔憂把車停靠在路邊，“怎麽了，身體不……”他擔心的話語沒能說完，副駕上的人已然推開門迅速下車，不說話不回頭，快步走向車來車往的道路。
俞墭顧不得滿腦子困惑不解，跟着下車追上去，想要把人拉住，還沒沾到衣袖便被迅速避開，執意向前的人終于回頭，給了他醒來後的第一道目光。
一個極為陌生的冷漠目光。
俞墭被這份仿佛淬了冰的冷漠刺中，一時間愣住了，就在此時，“周矜羽”已經快速走到街邊，緊盯着遠處一輛帶着“空車”标示駛來的出租車，看起來是要打車。
他要去哪裏？
俞墭剛這樣想，腳步已不受控制追上去，在周矜羽拉開車門即将上車的瞬間，一把扣緊了他的手腕，由于擔憂忍不住提高聲音，好像吼人一樣。
“你怎麽了！”
也在這一聲大吼下，周矜羽的臉色更為陰沉，身體顫抖，眸中透出毫不掩飾的厭惡，“放手！”
俞墭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緊，突然的變故讓他的大腦混亂不堪，不經思索詢問道：“到底怎麽了？剛才不是好好的，這都馬上到學校了，要是身體不舒服，我陪你去醫院，別着急……”
這番話說出口，他似乎捕捉到一點什麽，深邃的黑眸中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沉痛，難道是……
果然下一秒眼前的人就用譏諷的眼神看着他，說出口每一個字都極其刺耳，“我是要去醫院，不過是去看天銘，他在等我，我每天都會去見他，你不知道嗎？呵呵，你當然不知道。”
許是他表露的嘲諷太強烈，俞墭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渾身失去力氣竟是不由地松開了手。
周矜羽得以脫身，極為嫌惡地擦拭着手腕的皮膚，好像剛才沾到了什麽極度肮髒的東西。
剛才的出租車早已駛離，這時碰巧又有一輛遠遠駛來，周矜羽見狀趕緊招了招手，他身旁的高大男人還深受打擊地站着。
好蠢，和意識空間的那個人一樣蠢。
周矜羽挑眉冷笑，他可沒功夫應付從前最讨厭的情敵，簡直多看一眼都犯惡心，更不是那蠢笨東西，絕不可能做任何委屈自己的事情。
整天兩頭跑游走在兩個男人之間，簡直太可笑了。
他稍微一想便做出決定，扭頭毫不客氣地說：“我們分手了，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看着惡心。”
這話不像分手撂的狠話，倒像只是表達單純的厭惡。
他對于突然被分手的男人有多麽痛苦并不關心，本來這人就和他沒有關系，在完全抽離這個世界之前，他不想和任何無關的人再有糾葛，尤其不想看見兩輩子都讨厭的人。
這會兒功夫，出租車駛到面前，周矜羽趕忙上車，車門重重合上的聲音，又震得某個僵直的身軀不堪地晃了晃。
周矜羽根本不在意男人如何難受，卻在出租車駛離的時候，擡起一瞬間好似心碎的眼眸，不受控制地觑了眼後視鏡。
也就是這一眼，他聽到腦中一聲嗚咽的哭聲。
男人高大的身軀伫立在黑夜裏，像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像，随着距離拉長，他的軀體仿佛被身後的黑暗一點點吞沒，直至消失殆盡。
腦中壓抑的哭泣越來越吵人，周矜羽按住眉心，不屑地扯起嘴角。
“哭什麽，他連我和你都分不清，這種沒腦子的蠢男人不要也罷！”
說完頓覺自己膝蓋中箭，另一個快死的短命鬼不是同樣沒将他們分辨出來，而且不僅蠢還渣。
這種男人他不也沒放下嗎？
五十步笑百步，一時之間不知道誰更可笑。
一夜過去，再沒有同處一室的親密戀人，一切美好幸福一夜之間全部化成了泡影。
不過讓“周矜羽”沒想到的是，那個被分手的男人後面并沒有發來任何糾纏的信息，也沒有撥來電話。
這麽快就接受了？
看來也不見愛得多深。
周矜羽正在收拾托人從宿舍帶來的課本，禁不住冷笑出聲，聽見聲音，病床上的俞天銘皺起眉頭，忍不住又問出昨晚沒得到答案的問題。
“你昨天來這裏小墭知道嗎？你們到底怎麽了？”
周矜羽頭也不擡，敷衍道：“分手了。”
“為什麽分手？”俞天銘比本人還要激動，着急說道：“小墭對你不好嗎？不會，小墭很在乎你的，那是什麽原因？你們昨天吵架了？如果只是一點小矛盾，談一談就是，沒必要……”
周矜羽将明天需要用到的課本整理出來放入背包，終于擡頭打斷道：“我和他分不分手，與你有什麽關系？睡你的覺！”
俞天銘頓時被吼得愣住，自從昨天晚上這人半夜跑來，對待他的态度就徹底變了，從前要麽搖頭要麽點頭總是不吭聲，現在眼神表情都生動許多，而且半句話不對，就會吼人。
周矜羽收拾好背包，轉身走到床邊握住男人的手，垂下眼簾，等一股暖意從指尖傳導進男人的身體後，他才松手。
“我自己會處理，你別管那麽多。”
語氣溫柔了一些，表情卻依然執拗。
俞天銘見勸不過，只得放棄。
同時他心底升起一種隐蔽而卑劣的喜悅，不敢表露更不敢去證實，只能稀裏糊塗抓住最後這段時間的陪伴與溫暖。
周矜羽對男人太過了解，光看表情便能大致猜出這人心中所想，轉過背很是輕蔑地嗤笑了下。
這算不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從前身邊莺莺燕燕不斷，性子暴戾不講道理，如今自個快死了，反而變成好人想要珍惜了。呵，哪有如此便宜簡單的事。
周矜羽之所以重返世界，除了一些不願承認的執念與感情，還有最關鍵的一點，他不能讓這段精神數據徹底消亡，渣男死在這個世界沒關系，但就這樣死掉一定會淪為毫無價值的垃圾數據，從而被主意識抹殺。
這些是他上輩子自輕自賤死掉又在意識世界蘇醒後，逐漸掌握到的信息。
他确實打心底恨這個人，也不想再摻和這裏的一切，卻還是被最可笑的情感操控，忍不住一次次沖破屏障。
俞天銘的病已到癌症晚期，注定會死，這是普通世界不可違坑的自然規則。
那在他死亡之前，一點點增加他精神力的強度，便能保障回歸時不被主意識銷毀。
周矜羽計劃得很好，然而他似乎低估了那個被他使計困在意識空間的人。
僅僅兩天過去，他竟然也出現了記憶缺失的情況。
用別人的身體就是麻煩，後面會讓小羽回歸自己的身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