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足以容納三個班的階梯教室裏,教授抑揚頓挫的講課聲音格外提神,課也講得生動有趣,苗壯壯卻心不在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斜前方一個清秀的後腦勺。

他的眼神時而憂慮,時而疑惑,相當複雜多變。

苗壯壯實在搞不明白如膠似漆的兩個人怎麽就分手了,昨兒邱洵和他說起這事,他都不敢相信,趕緊聯系好友詢問情況,結果人家壓根不搭理他。

本想着來學校當面問一問,然而快要上課時這人才出現,他招手示意旁邊有位置,這人冷淡地掃一眼竟把他視為空氣,還挑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擺明是嫌他煩。

苗壯壯越想越郁悶,他明明是關心朋友,這還沒關心上便被嫌棄了。

他還聽邱洵說,俞隊昨天在籃球隊聚會上喝得爛醉,原本以為他興致高多喝了兩杯,後來大夥離開邱洵送人回去時才從含含糊糊的醉話中知道,原來俞隊是被甩了。

高高大大的男人像只喪家犬醉倒在花臺邊,簡直凄慘。

把人甩掉的人卻絲毫不在意,神色不見絲毫憂愁,正常上學生活,就像這段感情從未發生過一樣。而且昨日已經從宿舍搬走,是托人來搬的東西,本人都沒有出面,特別絕情。

想着邱洵說的情況,苗壯壯腦袋裏亂嗡嗡的,不管怎麽想都想不通,他覺得有必要當面問問,于是眼睛死死盯着周矜羽所在的方向,生怕把人看溜了。

周矜羽那邊本就靠着教室門,教授說下課的聲音一出,他便快速起身離開,苗壯壯趕緊去追,奮力擠出學生大潮又一路狂奔,才在前往圖書館的必經路上把人逮着。

“你……你躲什麽?跑這麽快,累……累死我了。”苗壯壯拽緊周矜羽的手腕,呼呼喘氣,臉頰漲得通紅,可見确實又急又累。

周矜羽試着抽了抽手,沒能掙脫,本就不怎麽好看的臉色頓時拉下去,冷聲道:“放開。”

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把冰錐子紮過來,苗壯壯不由地縮了縮脖子,卻沒慫,立馬揚起臉中氣十足地回應:“不放!你今兒不說清楚為什麽和俞隊分手,就別想走!我鬧死你,纏死你!”

就因為知道苗壯壯這人喜歡胡攪蠻纏,還愛多管閑事,周矜羽才會溜得那麽快,還特意七拐八拐抄小路,沒想到還是沒溜成。

真是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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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矜羽平複了下內心的郁悶,對上面前寫滿關切的眼眸,冷冷一笑,“呵,分手能有什麽原因,不喜歡了厭倦了呗。還有我和他分手,與你有什麽關系?還巴巴跑來問,多管閑事。”

言語中的嫌棄厭惡不加掩飾,苗壯壯被說得一愣一愣的,難受之餘心中不禁生出一絲莫名的怪異感。

人還是這個人,沒整容沒化妝,樣子沒變,他卻覺得眼前的好友變得格外陌生,仿佛成了另一個人。

苗壯壯忍不住上前半步,放柔聲音,一臉擔憂地問:“羽羽,你怎麽了?怎麽會說這樣傷人的話,我來問當然是關心你。我知道你很喜歡俞隊的,你們感情那麽好,前幾天你還說你們打算明年結婚,怎麽突然分手,是不是有誤會……”

每個字化為一只只蒼蠅在耳邊嗡嗡亂叫,周矜羽皺起眉頭,臉上的冷漠漸漸化為煩躁,猛地甩開苗壯壯的手。

“你煩不煩,廢話那麽多,都說了不喜歡,我不喜歡他,我變心了行了吧!讓開!”

憤怒的話語讓他的表情顯出兩分猙獰,苗壯壯吓得怔住,又被推開向後踉跄了兩步。他伸出手想要再次拉住好友,手臂卻只能無力地擡到半空,邁不出向前的腳步。

他似乎被好朋友讨厭了。

苗壯壯失落地垂下眼睛,突然想起“變心了”三個字,一瞬間又鼓足勇氣追上去,把人攔住,“羽羽你說變心是什麽意思?你該不會……又和那個老男人在一起了,你怎麽那麽糊塗……”

周矜羽想起從前自己和俞天銘在一起的時候,這人也總是以朋友關心的口吻勸他分手,聽一兩次知道對方是好心,聽多了就會很煩。

他自己的感情為什麽要別人指手畫腳,作為朋友能不能講一下分寸。

“你能不能別管我,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我們……”他頓住話語,本不想說得那麽傷人,可實在不想陷入這些麻煩的人情關系當中,只想安安靜靜地度過最後的時光。

深吸一口氣,他決定連朋友也不要了。

“我們……不是……”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他的喉嚨一下子變得艱澀無比,仿佛被什麽緊緊拤住根本沒辦法将斷絕友情的話說完整,甚至漸漸感覺到大腦眩暈、呼吸困難。

看他臉上浮現出窒息般的痛苦表情,苗壯壯趕緊上前把人扶住,剛要說話,又見周矜羽的眼神驟然變化,從瞳孔緊縮的痛苦變成倉皇無措的震驚,怔怔地凝望前方,脆弱的眼瞳中溢滿了心傷。

一個人身上竟然能在轉瞬間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太不可思議了。

苗壯壯懷着滿心狐疑轉過身,順着周矜羽驚惶的視線望去,同樣瞪大眼睛,驚訝地張了張嘴巴。

只見十米開外的林蔭路上,他家老邱正和他的好友向這處走來。

兩人分手之後,今兒恐怕是頭一次見面吧。

苗壯壯一面琢磨觀察,一面瘋狂眨眼給遠處的老邱同志使眼色,可惜邱洵腦袋不夠使看不懂,只得瞧瞧身旁的好友是何表情。

這一瞧,當即給老邱同志吓了一跳,剛才還能略帶笑意同他正常交談的人,此時臉上已不再有絲毫笑容。

眉峰凜冽如刀,面龐嚴肅冷峻,視線卻不曾落在前方盯着他不放的那人身上,腳步微微一滞,便不再停頓,一步一步,目不斜視,很是從容自若地走過去。

分手了,把彼此當成陌生人沒有問題。

但刻意端出的漠視,卻大有問題。

四個人即将擦肩的時候,苗壯壯繼續朝他家老邱遞眼色,邱洵迷惑不解地眨眨眼,苗壯壯瞪他一眼,只得自己出馬。

“嗨!俞隊!”他伸手做出打招呼的動作,眉梢眼角滿是熱情與激動,“好巧啊,你這是去哪兒啊?”

這模樣真挺浮誇的,像個二愣子,不過傻歸傻總算讓表無表情的俞隊長停下了腳步。

俞墭蹙眉睨他一眼,猶豫地動了動唇,擠出兩個不鹹不淡的字眼:“食堂。”

雖然惜字如金卻足以聽出嗓音有多麽沙啞,眉宇間也透着幾分疲憊憔悴,不知是醉酒的後遺症,還是別的原因。

“哦,這樣啊。”苗壯壯一邊回應,一邊拉住身旁低頭不吭聲的某人,仿佛壓根不知這兩人已經分手,笑嘻嘻道:“正好我和羽羽也要去食堂,大家一起吧。”

從前四個人經常一同聚餐,如今卻已物似人非。

俞墭聞言目光飄過去一秒,又像被什麽刺了一下匆匆移開,緊緊擰住眉峰,冷淡拒絕道:“那你們去吧,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苗壯壯那兩根嬉笑挑起的眉毛頓時耷拉下去,一抹憂慮浮上心間。

看來這兩人之間确實出了問題,問題還不小,這可怎麽辦?

看着大男生大步離開的背影,苗壯壯憂心又着急,實在不甘心就讓人這樣離開,便要提起嗓子把人叫住,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這時身旁不出聲低着頭一動不動的木頭人突然活了,慌張急切地追了上去。

眼淚在追逐的腳步中溢出,在抓緊男生衣袖的瞬間墜下,又在男生渾身一震卻不肯回頭的僵硬動作中重新萦滿眼眶,閃爍着瑩瑩的光,不敢落下。

周矜羽說不出話,只能固執地拽緊男生的衣袖,緩緩挪動腳步又想要靠近一些。察覺到他的動靜,男生緊繃的身體猛地又是一顫,忽然一把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用最快最急切的腳步逃離了這裏。

灑下的溫暖陽光變得好刺眼,又灼熱又刺疼,眼睛裏有什麽被疼得流下來了。

你不要走好不好?

回頭看我一眼好不好?

淚水很快糊滿了視線,看不見那個人了,身體快要堅持不住了,那麽留下來的理由是什麽?

周矜羽逐漸感到強烈而無盡的疲憊,他的意識正在一點點削弱,最終退出了這具身體。

見此一幕,苗壯壯擔憂地走過來,輕輕握住周矜羽的手,欲言又止:“羽羽,你……”

這一切太過突然和怪異,他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好。

“周矜羽”仍舊垂着含淚的眼睛,神色有些許呆滞,過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幽幽地盯着苗壯壯。

空白的記憶讓他無法知曉剛才短暫的幾分鐘究竟發生了什麽,卻很清楚是那個人沖破了屏障,居然這麽快,才兩天時間。

此時的周矜羽心緒無比煩悶,不想再和苗壯壯掰扯,随意扯了個身體不舒服的理由,擺脫了苗壯壯。

苗壯壯則以為他是受到打擊想要獨自靜一靜,便沒有跟上去。

望着好友魂不守舍離開的背影,苗壯壯忍不住詢問身旁的男友,“老邱,你覺不覺得我家羽羽有點奇怪,我之前勸他不該和俞隊分手,他特別生氣還吼我來着,怎麽見到俞隊之後,又變成一副心痛不舍的樣子,好像他才是被甩的那個。”

邱洵是個大老粗,哪裏懂這些感情方面的彎彎繞繞,但不給予回應一定會被老婆打罵的,他只好琢磨一會,說:“隊長昨天醉成一攤爛泥回到宿舍,還抱着枕頭不停喊‘小羽’、‘寶貝’、‘你去哪了’,深情得不行,今天見面居然就假裝不認識了,我也覺得很奇怪。”

苗壯壯想象着那副凄慘畫面,禁不住感慨:“是怪可憐的。”頓了頓,又說:“不過我還是覺得羽羽不對勁,我要好好觀察一下。對了你把俞隊看好了,可不準什麽随随便便的小婊砸靠近他!想趁虛而入絕對不行!”

邱洵嬉皮笑臉地點頭:“知道了,老婆大人,不過我看隊長也不像會找其他人的樣子啊,怪癡情的,跟我一樣。”

“啧。”苗壯壯斜他一眼。

那天過後,原主對待苗壯壯的态度好了些,主要是嫌煩,既然狗皮膏藥實在扯不下,只好忍着受着。

至于那個可能會沖破屏障的人,他暫時也拿不出對付的方法,就像從前他時不時冒出來,人家同樣拿他沒轍一樣。

不過有一點很糟心,苗壯壯總是整天在他耳邊提起某個他很讨厭的人,說那人做了什麽去了哪裏,他明确表示不感興趣,苗壯壯則以為他口是非心,于是彙報得更加詳細,包括中午飯吃了什麽這種小事都不放過。

對于原主來說,實在是種難以言喻的折磨,但他并不知道這些話被意識空間的那位聽了去,聽的時間久了,某日趁他午休的時候又把身體搶了去。

周矜羽從圖書館充滿木質香氣的書桌上怔怔地擡起頭,迷茫的眼睛掃了眼周圍,下一秒眼中凝住光,蹭地從座位上起身。

他像是森林裏奔跑的小鹿,跑出圖書館,帶着微風,跑向那幢充滿無數美好記憶的宿舍樓。

又要doi了,土狗作者又要讓他們來一場狗血的……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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